非遺視域下抖音平臺戲曲文化傳播探析

【摘" "要】隨著數字媒介的興起，短視頻行業(yè)蓬勃發(fā)展。在此契機下，傳統(tǒng)戲曲文化傳播面臨新的機遇。本文分析了岳西高腔在抖音平臺的傳播現(xiàn)狀及存在問題，并提出應對策略和改進建議，為岳西高腔更好、更快、更廣泛地傳播提供依據，同時為地方戲曲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與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提供參考。

【關鍵詞】岳西高腔；抖音；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播對策

【基金項目】2022年度安徽省級質量工程新建專業(yè)質量提升項目“影視攝影與制作專業(yè)新建專業(yè)質量提升項目”（項目編號：2022xjzlts020）階段性研究成果；安徽省教育廳高?？蒲兄攸c項目“時代書寫情境鮮活——安徽人物紀錄片的敘事策略研究”（項目編號：2024AH052640）階段性研究成果。

安徽作為中國戲劇大省，活躍著黃梅戲、徽劇、儺戲、廬劇等諸多劇種。作為安徽戲劇主要發(fā)源地的安慶市，除了黃梅戲這樣的主流劇種外，還流傳著諸如岳西高腔、潛山彈腔、懷寧懷腔等地方稀有劇種。其中，岳西高腔作為青陽腔遺脈，因其擅長反映平常百姓生活，有著較為廣泛的群眾基礎，當地政府始終將其作為文化建設中的重點項目進行扶持。岳西高腔的保護與傳承工作自2006年5月被國務院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后進入新階段。為系統(tǒng)推進這項文化遺產的活化工程，2010年6月專門成立的岳西高腔傳承中心構建起“靜態(tài)保護”與“活態(tài)傳承”雙軌并行的保護體系。在靜態(tài)保護方面，中心通過文獻整理與學術研究夯實保護基礎，相繼編纂出版《中國岳西高腔劇目集成》《中國岳西高腔音樂集成》《中國岳西高腔抄本選粹》等重要典籍?；顟B(tài)傳承則體現(xiàn)為創(chuàng)新傳播模式，持續(xù)開展送戲下鄉(xiāng)、非遺進校園、景區(qū)駐場演出等動態(tài)展演活動，使傳統(tǒng)藝術深度融入當代生活空間。

近年來，移動短視頻因其碎片化、易傳播、低門檻、低成本等特點而迅猛發(fā)展，為普通用戶提供了才藝展示的機會與平臺，同時也為傳統(tǒng)戲劇的傳播與發(fā)展開拓了新舞臺。抖音作為極具代表性的主流短視頻分享平臺，是近年來岳西高腔線上傳播的重要媒介。因此，筆者選取抖音平臺上的岳西高腔短視頻作為研究對象，通過定量統(tǒng)計和典型案例分析，旨在從視頻創(chuàng)作主體、視頻內容、傳播效果等方面剖析岳西高腔短視頻傳播中的問題，并嘗試給出相應的對策。

一、創(chuàng)作主體：形成三位一體傳播格局

根據統(tǒng)計，抖音平臺涉及岳西高腔傳播的賬號不在少數，但本文基于以下兩個標準：其一，該傳播賬號發(fā)布的短視頻內容中有相當部分（數量過半）涉及岳西高腔；其二，關注度高且影響力較大的賬號（關注用戶數或單個視頻播放量過萬且涉及岳西高腔的內容），并將其納入研究范圍。根據該標準，筆者對抖音點贊量前50名的岳西高腔相關賬號進行統(tǒng)計。

從創(chuàng)作主體上看，主要分為以下三類：第一類為戲曲愛好者（54%），這一類傳播者出于對岳西高腔的喜愛，主要發(fā)布本人演唱的片段、名家戲曲舞臺演出的片段等內容；第二類為專業(yè)生產者（24%），以戲曲名人、戲曲專業(yè)學生、戲曲演員和少量資深戲迷為主，他們發(fā)布的作品專業(yè)性較強，視頻制作上也較為專業(yè)；第三類是官方賬號（22%），如地方政府部門、戲曲欄目、文化傳播公司、演藝團體等注冊的賬號，此類傳播者一般配備有專門的運營團隊，且多以整合傳播的形式吸納受眾。

調查結果表明，岳西高腔傳播賬號的創(chuàng)作主體具有多元化的特征，形成了官方、專業(yè)生產者與業(yè)余愛好者三位一體的傳播格局。但是，細究這三類不同創(chuàng)作主體，岳西高腔都并非其發(fā)布的唯一內容。比如，在戲曲愛好者“老貓”所發(fā)布的442條視頻中，岳西高腔的占比不到一半；在專業(yè)高腔演員“黃梅戲云姐（岳西高腔）”（真名為何慶云，是岳西高腔傳承中心副主任，二級演員，岳西高腔市級傳承人）發(fā)布的153條視頻中，黃梅戲居多，只有少數與岳西高腔相關；即便是岳西高腔傳承中心的抖音官方賬號“岳西高腔”，也將視頻內容分為“黃梅戲”“岳西高腔”“唱腔培訓”三種，呈現(xiàn)出一種雜糅的狀態(tài)。創(chuàng)作主體未將岳西高腔作為唯一的傳播內容，原因大致有三：第一，從劇種競爭和融合的角度看，岳西高腔與黃梅戲并行活躍流行于安慶地區(qū)，加之岳西高腔本就是黃梅戲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許多受眾既喜愛黃梅戲也喜愛岳西高腔，甚至分不清二者的具體區(qū)別，因此隨性分享傳播，也是情理之中；第二，從傳播者身份角度上看，如何慶云這樣的傳播者，本身就兼具黃梅戲演員和岳西高腔演員兩種身份，且以前者為主后者為輔，甚至在岳西縣劇團中，也是一套班底兩塊牌子（主演黃梅戲兼演高腔戲），那么相關官方平臺及專業(yè)演員賬號中內容的分化與雜糅，也便不難理解；第三，抖音的內容推薦算法會根據用戶的興趣、互動行為以及視頻內容的熱度等多個因素進行智能分發(fā)。在這樣的機制下，那些具有廣泛受眾基礎、高熱度、高話題性的內容更容易獲得平臺的推薦。黃梅戲作為中國傳統(tǒng)戲曲之一，在全國范圍內有著較為廣泛的受眾群體，其表演形式、故事情節(jié)以及文化內涵都深受觀眾喜愛。而岳西高腔雖然同樣具有獨特的藝術價值，但相比之下其受眾范圍相對較小，影響力也相對有限。因此，在抖音這樣的傳播平臺上，黃梅戲的內容可能更容易獲得平臺的推薦，也更符合平臺引流的需要。這也帶來了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即便抖音上的岳西高腔傳播形成了由官方平臺、專業(yè)生產者、業(yè)余愛好者三位一體的、多元的傳播格局，但其傳播內容的雜糅性突出、辨識度不高等缺點，也成為了岳西高腔傳播的障礙。

二、傳播內容：戲曲展現(xiàn)特色與韻味

當前抖音平臺上的岳西高腔傳播內容主要呈現(xiàn)三大類型：其一為官方賬號主導的新聞動態(tài)，聚焦演出資訊與非遺活動；其二為專業(yè)賬號生產的經典唱段實錄及即興表演；其三為教學花絮與幕后紀實類內容。盡管傳播形態(tài)多元，但傳播效能由內容呈現(xiàn)導致分化。從岳西高腔傳播者高贊視頻的排序中不難看出，具有高互動性的視頻內容普遍采用場景化敘事策略。例如，抖音賬號“崔會長”在2023年2月22日發(fā)布的視頻“非物質文化遺產，岳西高腔！老爺子這里唱的味道是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不能比的”有近百條互動留言，該視頻選取了非傳統(tǒng)舞臺的表演場景，記錄了安慶柳畔安尚西老人坐在老宅中拍著腿部自打節(jié)奏清唱岳西高腔的片段，表演者的表情動作自然且生活化，與質樸的環(huán)境融為一體。畫面雖沒有太多布置，但一鏡到底的記錄方式展現(xiàn)了老藝人傳統(tǒng)的高腔唱段。因此，評論中紛紛感慨“這才是正宗高腔”“傳統(tǒng)文化，老爺子唱得非常好！”同樣，“岳西高腔 國家非遺”賬號在2021年11月11日發(fā)布的“高腔選段·過府”視頻，也選取了非傳統(tǒng)舞臺的表演場景，1分22秒的視頻中，一名日常著裝的青年演員一邊漫步在羊腸小道，一邊哼唱著岳西高腔，畫面中有景有物，配上專業(yè)的收音和影像設備，創(chuàng)作者巧妙地把握了短視頻的創(chuàng)作特點，將岳西高腔鮮明的特色和獨特的韻味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憑借環(huán)境敘事強化藝術感染力，引發(fā)觀眾對完整劇目的期待，評論中有人直言“太短了，沒聽過癮，期待欣賞到更多古老高腔聲腔！”此類成功案例揭示，短視頻傳播需突破傳統(tǒng)舞臺框架，通過場景重構與情感共鳴實現(xiàn)藝術解碼。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這一類“有意思”的視頻終究是岳西高腔視頻內容中的少數，而大多數為資訊類、傳統(tǒng)演出類以及教學類——并非是這一類視頻沒有意義，而是這一類視頻的趣味性、吸引力及傳播力欠缺，較難取得好的傳播效果。

三、傳播效果：傳播熱潮下缺乏持續(xù)性

在短視頻傳播中，抖音平臺提供了一種快速、直接的信息互動機制，用戶可以通過點贊、發(fā)布評論等方式實現(xiàn)即時的信息反饋，表達個人意見和情感，用戶只需點擊“分享”或“轉發(fā)”按鈕，就能迅速將自己從信息的接受者轉變成傳播者，擴大了信息的傳播范圍，延長了整個傳播過程。這一機制不僅讓信息傳播更加活躍，也體現(xiàn)了抖音平臺最直觀的傳播效果，這是所有短視頻制作者所追求的。在這一意義上，岳西高腔傳播賬號的“戰(zhàn)果”可謂不盡如人意。

大多數岳西高腔傳播賬號注冊時間短，作品發(fā)布數量少，更新速度慢。例如岳西高腔青年演員賬號“高小妹愛戲曲”，其制作水平較高，演員的專業(yè)演繹也非常具有傳播價值，但賬號自2020年集中發(fā)布作品后，就再無相關內容輸出。再如岳西高腔官方賬號“岳西高腔 國家非遺”，發(fā)布的短視頻數量也僅有64條，總點贊量僅為4.4萬次，與同樣是國家非遺的黃梅戲劇團賬號（發(fā)布118條短視頻，獲得667.9萬的總點贊量）相比差距明顯。這樣的傳播效果大大限制了岳西高腔在抖音平臺上的曝光機會，使得更多觀眾難以接觸到相關內容，也直接說明岳西高腔的短視頻在觀眾中的認可度相對較低，缺乏足夠的吸引力。而其余大部分有關岳西高腔內容的賬號各方面數據顯示互動率較低，包括點贊、評論和分享等指標。例如，10個樣本賬號里便有3個近一個月內零評論、零點贊，其他賬號的作品數及點贊分享數也較低。這表明觀眾對這些賬號的互動不夠積極，反映了創(chuàng)作者缺乏新媒體思維，只將賬號運營作為日常消遣，也意味著各抖音賬號的運營能力存在不足，未能充分發(fā)揮抖音平臺的傳播潛力。

值得思考的是，優(yōu)質內容的稀缺性凸顯了傳播實踐中的結構性矛盾。目前，岳西高腔視頻仍然采用傳統(tǒng)的舞臺錄像或教學講解模式，這種線性傳播邏輯與短視頻平臺的即時刺激機制不匹配，影響了其傳播效能。深層次的問題在于，碎片化的傳播機制導致了文化內涵的偏差：一方面，平均時長為45秒的視頻僅能捕捉到藝術本體的片段（例如臉譜、唱腔高潮），導致劇目情節(jié)鏈的斷裂和美學體系的消解；另一方面，算法驅動的視覺奇觀生產使得戲曲簡化為“視覺快餐”，使得經典劇目的人文內涵被邊緣化。這種傳播方式雖然能短暫吸引流量，但難以培養(yǎng)受眾對劇種歷史脈絡、表演程式和文學價值的全面理解，最終導致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陷入“表面繁榮而內在空洞”的困境。

四、生產精品“高腔”短視頻的三條路徑

綜上，岳西高腔短視頻傳播存在以下問題：1.傳播總量與用戶關注度不成正比。相較于抖音目前超6億的日活躍用戶數，岳西高腔的用戶參與度和關注度明顯不足，仍屬于小眾文化。2.傳播同質化問題嚴重。內容生產和傳播形式較為單一，僅以傳統(tǒng)戲曲片段為主。短視頻熱度周期短暫，時尚潮流易消易逝，若僅搭載流行文化，岳西高腔的熱度和持久性將明顯不足。3.碎片化傳播導致岳西高腔傳播的淺表化。雖然岳西高腔借助短視頻傳播有效擴大了傳播范圍，提升了受眾接受效果，但從長遠來看，同質化內容生產與碎片化傳播，缺乏對深層次內涵和意義的挖掘，必將導致對岳西高腔的淺表化認知，阻礙其創(chuàng)新。要想真正吸引更多觀眾的關注和喜愛，需要為用戶提供更多具有審美趣味和鑒賞價值的文化精品。需從內容生產、敘事創(chuàng)新與主體培育三方面突破：

其一，構建系統(tǒng)化內容生產機制。 岳西高腔官方賬號月均更新僅2條，致使其用戶黏性較弱?？山梃b黃梅戲“柯柯版黃梅戲”等話題策劃經驗，結合抖音非遺計劃打造#岳西高腔新唱#等專屬話題，通過定時發(fā)布“經典劇目解析”“非遺小課堂”系列內容，形成知識積累框架。此舉既能緩解碎片化傳播弊端，又能培養(yǎng)用戶觀看習慣，逐步擴大受眾基數。其二，強化幕后敘事與跨界融合。 根據傳播效果前三的短視頻均聚焦幕后場景（如戲迷工作間隙即興演唱），其互動量遠超傳統(tǒng)舞臺錄像。這折射出年輕群體更傾向輕量化、場景化的文化接觸方式。建議開發(fā)“高腔妝容解密”“演員日常Vlog”等內容，融合美妝、非遺手作等流行元素，以“普通話唱腔改編”“快節(jié)奏混剪”創(chuàng)新形式，降低觀賞門檻。同時需淡化傳統(tǒng)劇目中的陳舊主題，通過現(xiàn)代敘事重構戲曲魅力，實現(xiàn)從“有意義”到“有意思”的轉化。其三，培育青年戲曲網紅，完善激勵機制。 岳西高腔青年演員儲佳文（同為黃梅戲演員）于2020年3月開通了以岳西高腔和黃梅戲演繹為主的抖音賬號“高小妹愛戲曲”，只在2020年3月至5月集中性地發(fā)布過系列黃梅戲與岳西高腔的高質量視頻內容，在獲得了較高的關注度后，數月再無內容更新，活躍度較低。這些青年演員主職為劇團演員，精力有限且參與新媒體的創(chuàng)作更多是個人行為，從制度上來說難以和主業(yè)形成有效的共生機制。青年演員儲佳文的案例表明，個人創(chuàng)作與劇團主業(yè)間存在失衡矛盾。建議將新媒體傳播納入劇團考核體系，設立流量激勵與創(chuàng)作補貼，鼓勵青年演員（尤其女性）打造個人IP。通過定期直播、參與平臺挑戰(zhàn)賽強化互動，結合戲曲服飾與顏值經濟吸引年輕受眾。需同步建立內容審核機制，確保藝術專業(yè)性，最終形成“線上引流、線下演出”的閉環(huán)，推動劇種破圈傳播。

岳西高腔的傳播實踐為非遺數字化提供了典型樣本，既要善用短視頻的即時性與場景化優(yōu)勢，亦需警惕算法邏輯對文化深度的消解。唯有通過內容優(yōu)化、主體協(xié)同與平臺賦能的立體策略，方能在守正創(chuàng)新中實現(xiàn)從“非遺名錄”到“文化記憶”的深層轉化，為地方戲曲的創(chuàng)造性發(fā)展提供參考。

參考文獻：

[1]崔安西，汪同元.中國岳西高腔劇目集成[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14：49.

[2]班友書.古劇青陽腔[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02：181．

[3]吳春彥，鄭文杰.價值建構與路徑探索——短視頻對傳統(tǒng)戲曲藝術的傳承實踐[J].戲劇文學，2020（08）：133-137.

[4]王旭.戲曲藝術在抖音平臺的傳播與影響[J].四川戲劇，2019（07）：34-36.

[5]韓美群，周小芹.近二十年來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化傳承研究回顧與展望[J].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2，42（01）：65-74+184.

[6]單永軍.抖音對戲曲藝術的再媒介化重塑[J].戲曲研究，2022（02）：345-357.

[7]劉岳桓.“生活世界”視域下岳西高腔的文化傳承研究[D].華中師范大學，2021.

（作者單位：安徽藝術學院傳媒學院）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