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月,宋 暉,吳 波,鳳維民,胡獻國
(合肥工業(yè)大學 機械工程學院,安徽 合肥 230009)
納米顆粒因具有很多獨特的理化性質(zhì),如高表面能、優(yōu)異的光電性能以及極佳的力學性能等,在多個研究領域中引起了廣泛關注[1-4]。其中,富勒烯作為一種碳基材料,其球狀結構使其在摩擦學領域展現(xiàn)出較好的應用前景。Cho等[5]研究了C60對礦物基礎油摩擦性能的改善作用,結果表明C60能降低基礎油在灰鑄鐵(GC200)表面的摩擦系數(shù),歸于C60在摩擦副間起到滾動軸承的作用。Ku等[6]探究了C60在不同黏度基礎油中的抗磨性能,發(fā)現(xiàn)C60可以提高低黏度基礎油的抗磨(AW)和極壓(EP)性能。Wang等[7]考察了C70與NiFe2O4復配納米顆粒添加劑在冷凍機油中的摩擦學特性,發(fā)現(xiàn)復配納米顆粒添加劑可降低摩擦面間的接觸面積,增強油膜的承載能力。普遍認為,富勒烯的潤滑機制主要為滾動軸承效應[8-10]。然而,目前關于富勒烯在潤滑油中的摩擦學性能研究,多是就單一結構的富勒烯展開的,很少關注不同結構類型的富勒烯之間摩擦磨損行為的差異。而已有研究表明,碳材料的性能會隨結構的變化而產(chǎn)生較大的差別[11]。因此,有必要研究不同結構富勒烯之間潤滑性能的差異,探究富勒烯的結構與其摩擦學性能之間的聯(lián)系,以深入理解富勒烯的減摩抗磨機制。
筆者考察了2種結構的富勒烯C70和C60在液體石蠟(LP)中的摩擦磨損行為,利用表面分析設備對磨痕表面的形貌、化學組成及結構進行了分析,并通過分子動力學對此摩擦學體系進行了模擬。結合實驗與模擬結果,探討了C70和C602種富勒烯在潤滑油中的減摩抗磨機制,也為其他納米顆粒的潤滑機制研究提供參考作用。
富勒烯C70和C60納米顆粒,純度分別為99%和99.9%,蘇州大徳碳納米科技有限公司產(chǎn)品;液體石蠟(LP)和乙二胺四乙酸(EDTA),均為分析純,國藥集團化學試劑有限公司產(chǎn)品;正己烷,分析純,天津市凱通化學試劑有限公司產(chǎn)品。
含富勒烯液體石蠟的制備:稱取0.012 g富勒烯C70粉末放置于燒杯1中,倒入920 mL的正己烷;稱取0.013 g富勒烯C60粉末放置于燒杯2中,倒入280 mL的正己烷。常溫下采用1000 W的超聲波發(fā)生器分別對兩燒杯中的溶液超聲5 min,之后再放入100 W的超聲波發(fā)生器,升溫至60 ℃后,再超聲90 min,再分別將燒杯中的溶液倒入圓底燒瓶中,按照富勒烯粉末/液體石蠟質(zhì)量比為1/999加入相應量的液體石蠟。采用磁力攪拌器升溫至90 ℃,并進行磁力攪拌,直至燒瓶內(nèi)正己烷完全蒸發(fā),分別制備得到質(zhì)量分數(shù)分別為0.1%富勒烯C70和C60的液體石蠟溶液(LP+C70和LP+C60)。
EDTA溶液的制備:取0.043 g乙二胺四乙酸粉末溶解于79.981 g去離子水中,制備出質(zhì)量分數(shù)0.05%EDTA溶液。將該溶液滴于磨痕處,覆蓋部分磨痕長度,5 min后擦拭,去除摩擦膜以顯示鐵基體[12-14]。
采用球-盤往復式摩擦磨損試驗機進行摩擦學性能測試,摩擦試驗機工作原理示意圖如圖1所示。試驗中所用的球盤均為GCr15軸承鋼,上試球尺寸為φ6.35 mm,硬度為HRC 65;下試盤尺寸為φ20 mm×4 mm,硬度為HRC 40。所有球盤在試驗前均進行拋光處理,且進行超聲清洗并用丙酮浸泡的棉球擦拭干凈。測試條件為:沖程5 mm,頻率5 Hz,線速度50 mm/s,運行時間30 min,載荷30 N,溫度為25 ℃。將含C70液體石蠟和含C60液體石蠟作為實驗組,純液體石蠟作為對照組。每次摩擦磨損試驗前滴加0.5 mL潤滑油,每組試驗進行3次,摩擦系數(shù)和磨損率為3次試驗的平均值。磨損率根據(jù)式(1)計算[15]。
(1)
其中,ω為磨損率,mm3/(N·m);A為試盤表面磨痕的截面積,mm2,由激光掃描顯微鏡(LSM)測得;S為沖程,mm;F為法向載荷,N;L為總行程,m。
1.4.1 富勒烯C70和C60表征
采用PANalytical X-Pert PRO MPD型固定靶X射線衍射儀(XRD)對富勒烯C70和C60顆粒進行晶體結構分析,最大功率2.2 kW,額定電壓40 kV,額定電流40 mA。采用LabRAM HR Evolution型拉曼光譜儀(Raman) 對富勒烯C70和C60顆粒樣品進行晶體結構分析,使用波長為532 nm的激光器,測量范圍為400~4000 cm-1。采用JEM-2100F型透射電子顯微鏡(HRTEM)觀察富勒烯C70和C60分散在正己烷中的顆粒形貌。采用Nano ZS90型Zeta
圖1 摩擦試驗機工作原理示意圖Fig.1 The schematic diagram of the tribometer working principle
電位儀測量富勒烯C70和C60分散在正己烷中的粒度大小,系統(tǒng)平衡時間為60 s,每個樣品重復3次,取其平均值。
1.4.2 磨痕表面表征
采用VK-X250型激光掃描顯微鏡(LSM)和Gemini 500型掃描電子顯微鏡(SEM)觀察磨痕表面的微觀形貌,評價富勒烯的摩擦磨損性能。采用Dimension Icon型原子力顯微鏡(AFM)測量薄膜厚度,選用針SNL-10 A,材料為Si3N4,掃描范圍為40 μm×40 μm。采用美國Thermo Fisher Scientific K-Alpha X射線光電子能譜儀(XPS)對磨痕表面進行形貌觀察和組成分析,分析室真空度10~50 Pa,激發(fā)源采用AlKα射線(hv=1486.68 eV),工作電壓15 kV,燈絲電流10 mA,并進行5~10次循環(huán)的信號累加,測試通能為50 eV,步長0.05 eV,并以結合能C1s為284.80 eV為能量標準進行荷電校正。
利用LAMMPS軟件建立模型,采用Berendsen恒溫器使溫度保持在298 K,時間步長采用0.5 fs,模擬時間為50 ps,施加法向載荷30 N,記錄富勒烯分子與基體之間的范德華能以及富勒烯C70和C60分子的徑向分布函數(shù),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模擬結果對比。
為了研究原料富勒烯C70和C60的結構相,對其進行了XRD分析,如圖2(a)所示。由圖2(a)可以看出,原料富勒烯C70在(110)、(103)和(112)晶面有尖峰,根據(jù)文獻[16]可以確定是富勒烯C70結構。原料富勒烯C60在2θ為10.8°、17.6°和20.7°處都可以觀察到強烈的尖峰,根據(jù)文獻[17],表明樣品的制備過程中沒有改變晶體結構,與C60面心結構相吻合。結合圖2(b) C70粉末和C60粉末的拉曼光譜圖,可以進一步確認實驗中所用的C70和C60具備富勒烯結構。
圖2 原料富勒烯C70和C60顆粒的XRD和拉曼光譜分析表征結果Fig.2 Characterization of C70and C60 particles by XRD and Raman analysis(a) XRD patterns of C70 and C60; (b) Raman spectra of C70 and C60
圖3為C70和C60的HRTEM照片。由圖3可以看出,富勒烯C70呈現(xiàn)橢球狀,而富勒烯C60呈現(xiàn)球狀,且測得的晶面間距為0.34 nm,根據(jù)文獻[18-19],這歸因于碳的(002)晶面。C70和C60分散在正己烷中的粒度分布如圖4所示。由圖4可以發(fā)現(xiàn),C70分散在正己烷中的粒度范圍為59~125 nm,其平均粒度為76.78 nm;而C60分散在正己烷中的粒度范圍為45~105 nm,其平均粒度為61.46 nm。
圖3 富勒烯C70和C60顆粒的HRTEM照片F(xiàn)ig.3 HRTEM images of C70 and C60(a) C70; (b) C60
圖4 富勒烯C70和C60的粒度分布Fig.4 Particle size distributions of C70 and C60
分別在25、40和100 ℃下測量LP、LP+C70和LP+C60的運動黏度,結果如表1所示。發(fā)現(xiàn)在任意溫度下,LP+C60的運動黏度高于LP+C70,純LP的運動黏度始終最低,說明添加納米顆??梢蕴岣哂推返倪\動黏度。
表1 在不同溫度下LP、LP+C70和LP+C60的運動黏度Table 1 The kinematic viscosities of LP, LP+C70 andLP+C60 at various temperatures
圖5為不同構型富勒烯在液體石蠟中的摩擦系數(shù)和磨損率。由圖5可以看出,液體石蠟潤滑下的摩擦系數(shù)隨時間劇烈波動,磨損率最大。添加富勒烯后,摩擦系數(shù)變化平穩(wěn), C70和C60潤滑下的磨損率分別降低了26.92%和 34.56%,即富勒烯提高了液體石蠟的減摩抗磨性能,且C60對摩擦學性能的改善優(yōu)于C70。
圖5 LP、LP+C70和LP+C60的摩擦系數(shù)和磨損率Fig.5 Coefficient of friction and wear rate of LP, LP+C70and LP+C60(a) Coefficient of friction; (b) Wear rate
圖6為不同構型富勒烯在液體石蠟中的磨痕形貌。由圖6可知,液體石蠟潤滑下的磨痕截面輪廓曲線呈鋸齒狀,添加富勒烯后,磨痕截面輪廓曲線光滑。為進一步分析磨痕的形貌,利用SEM觀察了磨痕表面,結果如圖7所示。由圖7可知,液體石蠟潤滑后的磨痕表面存在較多凹坑和剝落,有較深的犁溝,并伴有少量的磨屑,歸于磨粒磨損。添加富勒烯后,磨痕表面的凹坑減少,剝落程度降低,犁溝減少,且C60的磨痕表面犁溝最少。由此結合圖6表明,富勒烯納米顆粒能顯著減少磨粒磨損。
圖6 LP、LP+C70和LP+C60的磨痕形貌Fig.6 The wear morphology of LP, LP+C70and LP+C60(a) LP; (b) LP+C70; (c) LP+C60
圖7 使用不同潤滑劑的磨損表面掃描電鏡照片F(xiàn)ig.7 SEM images of the worn surfaces lubricated by different lubricants(a1), (a2) LP; (b1), (b2) LP+C70; (c1), (c2) LP+C60
利用原子力顯微鏡(AFM)分別對經(jīng)過LP+C70和LP+C60潤滑后的磨痕表面摩擦膜的厚度進行了表征。在EDTA溶液腐蝕邊緣處(如圖8所示),分別測得經(jīng)石蠟(LP)潤滑后磨痕表面的摩擦膜厚度為29.31 nm(見圖8(a1));測得經(jīng)C70潤滑后磨痕表面的摩擦膜厚度為33.26 nm(見圖8(b1));經(jīng)C60潤滑后磨痕表面的摩擦膜厚度為61.37 nm(見圖8(c1))。對比發(fā)現(xiàn):經(jīng)LP潤滑后的摩擦膜厚度最小,且經(jīng)LP+C60潤滑后所形成的油膜厚度大于LP+C70潤滑所形成的摩擦膜厚度。
圖8 潤滑后3D磨損形貌照片和腐蝕邊界AFM圖Fig.8 3D Morphologies of wear scar and AFM image of boundary after corrosion lubricated(a1), (a2) LP; (b1), (b2) LP+C70; (c1), (c2) LP+C60(a1)—(c1) LSM; (a2)—(c2) AFM
為了研究摩擦膜中的組成成分,分析LP、LP+C70和LP+C60潤滑后磨痕的拉曼圖譜,如圖9所示。LP+C70和LP+C60潤滑后的磨痕表面出現(xiàn)D峰(1350 cm-1)和G峰(1580 cm-1),分別對應著無序化碳結構和有序化碳結構,常用二者的強度比即ID/IG值來評價碳材料的缺陷程度[20-21]。LP+C70磨痕的強度比ID/IG=1.131829;LP+C60磨痕的強度比ID/IG=1.193113。可知,LP+C60磨痕表面強度比高于LP+C70磨痕表面強度比, C70作添加劑潤滑后的磨痕表面缺陷減少,其石墨化程度增加,而LP+C60的無序化程度大于LP+C70[22]。
圖9 LP、LP+C70和LP+C60潤滑后磨痕的拉曼譜圖Fig.9 Raman spectra of the worn surfaces lubricatedby LP, LP+C70and LP+C60
圖10 LP、LP+C70和LP+C60潤滑后磨痕表面XPS譜圖Fig.10 XPS spectra of wear scar lubricated by LP, LP+C70and LP+C60(a) Survey; (b) C 1s; (c) O 1s; (d) Fe 2p
為進一步研究不同油樣的減摩抗磨機制,開展了分子動力學模擬研究[27-32]。首先建立液體石蠟混合分子模型,由于液體石蠟是由不同碳數(shù)的長鏈正構烷烴和少量異構烷烴、長側鏈單環(huán)烷烴和極微量其他類型烴類分子組成的混合物,為確保建立模型的準確性,對原料組成進行簡化,該液體石蠟中含有C13H28、C14H30、C15H32和C16H34(各分子在液體石蠟中的占比分別為:3.776%、75.867%、18.212%和2.157%)[33]。
研究富勒烯(C70和C60)作為添加劑在鐵基中的潤滑機制,結果如圖11所示。建立液體石蠟混合分子模型、C70分子結構、C60分子結構和剪切模型。
圖11 分子模型及油樣分子與摩擦界面間的剪切運動模型Fig.11 Molecular models and the model of shear motion between the oil molecules and the friction interface
利用Lammps計算出富勒烯C70和C60與基體之間的范德華能隨時間的變化曲線,如圖12所示。由圖12可知,富勒烯與基體之間的范德華能高于石蠟與基體之間的范德華能,說明相比于石蠟,富勒烯優(yōu)先作用在基體上,且C60與基體之間的分子間范德華能比C70更強,在基體上的吸附能力更好。
圖12 富勒烯C70 或C60與摩擦副表面之間的范德華能隨時間的變化曲線Fig.12 Variation of van der Waals energy with timebetween C70 or C60 and rubbing surfaces
為了研究富勒烯C60和C70分別與液體石蠟之間的相互作用,計算含富勒烯的液體石蠟體系中的徑向分布函數(shù)(RDF),如圖13(a)所示。由圖13(a)可見:富勒烯分子與液體石蠟分子的RDF圖上有5組峰,分別對應的距離為0.111、0.153、0.177、0.219和0.253 nm,靠近富勒烯分子表面的油分子密度大,其強度大;而遠離富勒烯分子表面的油分子密度小,其強度小。當該距離足夠遠時,密度不再變化,此時C60分子質(zhì)心與液體石蠟的距離(r)比C70大,即rC60>rC70,如圖13(b)所示。當r=0.111 nm時,出現(xiàn)第一組峰,該峰的峰值對評價富勒烯分子與液體石蠟的結合至關重要[34],在此位置上,LP+C60峰值比LP+C70高,說明富勒烯C60與液體石蠟的結合越強。說明在摩擦過程中,與富勒烯C70相比,富勒烯C60更易與周圍的油分子產(chǎn)生相互作用,形成厚且致密的油膜,阻隔摩擦副之間的直接接觸,改善了潤滑效果,進而起到減摩抗磨的作用。
圖13 LP、LP+C70、LP+C60的徑向分布函數(shù)(RDF)及C70和C60分子表面分布的油分子密度示意圖Fig.13 RDF results of LP, LP+C70, LP+C60 and schematic diagram of oil molecular around C60 and C70(a) RDF results of LP, LP+C70 and LP+C60; (b) Schematic diagram of oil molecular around C60 and C70
與純液體石蠟相比,添加了C70或C60均可以提高液體石蠟的減摩抗磨性能,并且LP+C60的減摩抗磨特性優(yōu)于LP+C70,這歸因于摩擦表面生成由富勒烯參與的摩擦反應膜。開始時,富勒烯與油分子做簡單的無規(guī)則運動;富勒烯與基體之間的范德華能大于油樣與基體間的范德華能,富勒烯更易吸附在基體表面, C60與基體間的范德華能比C70更大,吸附能力更強。另外,相比較富勒烯C70,C60分子表面分布的油分子密度大且吸附范圍較廣,更易形成厚且致密的油膜, C60大部分有序化碳斷裂,生成無序化碳,參與摩擦化學反應,生成致密高韌性無機膜,阻隔了摩擦副表面的直接接觸。
(1) 作為液體石蠟基潤滑油固體添加劑,富勒烯C60比C70具有更好的減摩抗磨功效。
(2) 與含C70液體石蠟相比,含C60液體石蠟潤滑后的磨損表面較為平整光滑,且在磨損界面上形成了更多的無序化碳。
(3) 富勒烯與基體之間的范德華能大于液體石蠟與基體間的范德華能,且C60與基體間的范德華能比C70更大,這使得富勒烯C60更容易優(yōu)先吸附于基體表面。另外,富勒烯C60分子表面分布的油分子密度比C70大且吸附范圍較C70分子廣,更易形成厚且致密的油膜,在大部分有序化碳斷裂生成無序化碳的過程中,富勒烯C60參與摩擦化學反應,生成致密高韌性無機膜,直接阻隔了摩擦副表面的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