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緒爾語言符號任意性的研究

陳茹雪

摘 要：任意性原則是索緒爾語言學理論中的一個核心理論，是索緒爾思想的精髓。自索緒爾提出任意性原則以來，該理論一直在語言學界處于統(tǒng)領地位，但隨著認知語言學的發(fā)展，學界對任意性的質(zhì)疑聲越來越大。任意性真的不是語言符號的第一原則嗎？象似性真的比任意性更適合作為語言符號的性質(zhì)嗎？本文通過梳理國內(nèi)外學者對任意性的相關研究，嘗試總結出學界對任意性問題產(chǎn)生誤解的原因，繼而提出正確認識索緒爾任意性原則的方法。

關鍵詞：任意性 象似性 理據(jù)性 可論證性

一、任意性構件分析——能指與所指

討論任意性問題，就是討論能指與所指之間到底存在一種怎樣的關系，是任意的？有理據(jù)的？還是可論證的？索緒爾所說的能指和所指，就是指概念和音響形象。但之后研究任意性的學者，似乎并不贊同這一觀點。雖然索振羽也認為能指與所指之間存在任意性，但是他認為能指和所指的具體所指已經(jīng)改變了，索緒爾所說的是不正確的。李葆嘉則提出語言符號實際上是事物與名稱的關系，而并不是概念與音響形象的聯(lián)結。聶志平否定了李葆嘉先生對索緒爾的批判，他認為能指與所指之間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能指是語言符號的物質(zhì)形式，所指是符號的內(nèi)容。趙彥春在王寅和魯苓觀點的基礎上，指出結構形式也可以看作能指，所指指的是概念。

二、國內(nèi)外有關任意性問題的研究與討論

（一）國內(nèi)研究

1.支持任意性 支持的觀點也分為四派，即任意性為第一性，任意性與象似性并存，任意性與理據(jù)性并存，任意性與可論證性并存。承認任意性為第一性的學者主要有索振羽、王德春、張紹杰、溫洪瑞、屠友祥等，他們均認為任意性是語言符號的第一原則。郭鴻、顧嘉祖、王靜、胡壯麟等學者認為任意性與象似性都是語言符號的基本屬性，并不是相互對立的。第三種觀點認為任意性與理據(jù)性并存，支持此類觀點的有岑運強、王艾錄、聶志平、趙宏宇、胡全生等學者，他們認為任意性與理據(jù)性是同時存在的，只是分屬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層面。裴文、石安石等學者則認為任意性與可論證性是并存的。

2.質(zhì)疑任意性 質(zhì)疑任意性的觀點大體可以分為三派：一是徐通鏘、范文芳、陸丙甫、郭中等學者，認為語言符號之間是理據(jù)性的；二是認為語言符號是象似性的，代表學者主要有王寅、趙彥春等；三是許國璋、李葆嘉等學者認為語言符號是可論證性的。此外，楊信彰在《評索緒爾的語言符號任意觀》一文中，指出了索緒爾任意性原則前后矛盾的觀點，利用其說法前后矛盾的方法，來質(zhì)疑和反駁任意性原則。

（二）國外研究

1.支持任意性 布龍菲爾德十分贊同任意性原則，他認為，盡管不同的語言系統(tǒng)所采用的語言形式是不同的，但所表示的意義都是相同的?？ɡ赵谒闹髦幸仓赋?，語言符號也是一種特殊的關系實體，任何能指與所指在構成一種關系時都是任意的。薩丕爾曾在他的著作中多次提到了語言符號的任意性。他特別強調(diào)詞與物之間構成的關系就是任意的，但是他又指出了在這種關系的基礎上，要求人們給予有意識的注意。

2.質(zhì)疑、否定任意性 埃米爾·本維尼斯特明確指出，能指與所指之間存在的是一種必然的聯(lián)系，而非任意的。他認為符號對于外界來說是任意的，但是在語言中受約束與意義不可分割?？寺宓隆ち芯S-斯特勞斯認為，從先于經(jīng)驗的角度看，符號是任意的，而從后于經(jīng)驗的角度看，符號是非任意的。盡管雅柯布森是索緒爾結構主義的繼承者，但他明確認為克魯舍夫斯基提出的相似性關系與相鄰性關系，更適合解釋語言符號之間存在的關系。卡西爾指出符號與其對象之間的聯(lián)系一定是自然的聯(lián)系，語言創(chuàng)造的基礎不僅是理據(jù)的，而且是理據(jù)多元化的。此外，他還發(fā)現(xiàn)了任意性原則中存在的一些問題。

三、結論

縱觀學術界對任意性的討論，集合百家之言，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那些存在的對索緒爾任意性質(zhì)疑與批判的觀點，看似十分有道理，但是仔細想來，他們所提出的質(zhì)疑和否定任意性的觀點，其實是對索緒爾觀點的一種片面解讀。如果從索緒爾整個語言思想上去看，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質(zhì)疑的觀點是十分片面和淺顯的；甚至有些質(zhì)疑的觀點，從一開始就更改了索緒爾語言符號基本構件的含義。

（一）對任意性產(chǎn)生誤解的幾個原因

1.曲解了能指與所指的正確概念 索緒爾所說的能指與所指指的就是概念和音響形象，它是一個兩面的心理實體，但大多數(shù)人都對這個概念進行了重新解讀和構建。一旦對語言符號出現(xiàn)不同的理解，就很難與索緒爾走上同樣的道路。如王寅就認為能指指的是語言的表達形式，包括詞形、結構形式和語音；所指指的是意義，是客觀世界存在的客觀現(xiàn)實?；诖?，他提出了“象似性”的觀點，繼而用象似性來反對任意性原則。其實，在最初，他就與索緒爾所認為的語言符號背道而馳了，他們進行討論的問題已經(jīng)是兩回事了。

2.脫離開共時層面進行研究 索緒爾提出的任意性，是從共時層面著手的研究，從一開始就未涉及歷時層面的問題。但是很多學者在質(zhì)疑索緒爾任意性原則的時候，似乎沒有考慮到這一問題。他們大多都是從歷時的角度出發(fā)，提出“理據(jù)性”“象似性”等觀點來否認任意性，出發(fā)的角度出現(xiàn)了偏差，脫離開共時層面，就會出現(xiàn)誤讀、誤解的現(xiàn)象。李葆嘉在提出任意性原則的“三個失誤”中指責索緒爾用共時掩蓋了歷時，但事實果真如此嗎？當然不是，而是索緒爾在一開始就已經(jīng)很明確地將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問題劃分到共時層面，這種批判似乎毫無道理。

3.討論焦點由單個符號變?yōu)榉柦M合 支持任意性觀點的學者基本都贊同這一觀點：任意性存在于單個符號之間，而理據(jù)性、象似性存在于符號組合之間。這一觀點也是他們用來反駁那些對任意性持反對意見的人的有力武器。如郭鴻、朱永生、管月娥、許玉、聶志平都曾指出過這一點，任意性與理據(jù)性或象似性能夠并存，并不存在矛盾關系，因為他們本就是不同角度、不同層面的問題，必然不存在誰取代了誰的問題。索緒爾最初提出的任意性，就是基于單個符號的概念和音響形象之間的，在后續(xù)的補充中，他似乎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提出了相對任意性和絕對任意性的概念。絕對任意性存在于音響形象與概念之間，相對任意性即可論證性，存在于橫向組合關系及線性語符之間。這一點，索緒爾已經(jīng)考慮得很全面了，那些運用“理據(jù)性”“象似性”“可論證性”來質(zhì)疑任意性的觀點，其實是站在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層面提出的，是由單個符號之間的音義關系拓展到了符號組合之間的關系，已經(jīng)與索緒爾討論的焦點不在同一層面了。

（二）如何正確對待任意性原則

首先，確立全局觀，在考慮任意性問題的時候，要結合索緒爾的整個思想體系來看，不能用孤立的眼光來看待問題。一旦脫離開了索緒爾的整個思想體系，就會很容易對任意性原則產(chǎn)生片面的理解，造成誤讀和誤解。索緒爾有關任意性的研究其實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論述得比較詳細了，盡管在前幾章的表述中有失誤和矛盾的地方，但他后續(xù)也對任意性原則提出了補充，但有的學者似乎沒有看到索緒爾后續(xù)提出的這兩個觀點，批評索緒爾的任意性太過于絕對，沒有考慮到“理據(jù)性”和“可論證性”的存在。出現(xiàn)這種批判的聲音就是因為對索緒爾的整個思想沒有全局的把握，緊抓住一點對任意性進行批判，似乎也是很片面的。

其次，在進行任意性的有關研究時，必須要明確我們所探究的到底是哪兩個任意性構件之間的關系，即能指與所指到底指的是什么。只有明確了這兩個概念，才能繼續(xù)探究兩者之間的關系是什么。我們研究索緒爾提出的任意性原則，必須遵守他所提出的一些具體概念和理論內(nèi)涵，不能隨意更改能指與所指的具體內(nèi)涵，要以他提出的“能指與所指是概念和音響印象”這一理論為研究的出發(fā)點和立足點。只有這樣，才能降低對索緒爾任意性原則誤讀的可能性，才能確保自己的研究有價值。

最后，研究索緒爾的任意性，還應與索緒爾站在同一個角度、同一層面進行研究。如索緒爾所說的任意性是在共時層面提出的，在對它進行研究時，不能從歷時語言學的角度來抨擊它，而是應該和索緒爾保持同一角度，要站在共時語言學的角度，去研究和探討語言符號之間是否存在任意性。我們針對任何問題的研究，必須保證自始至終的研究角度是一致的，不能隨意更改，因為研究的角度一旦改變，就會出現(xiàn)不同的研究結果。很多質(zhì)疑索緒爾的觀點，大都背離了索緒爾研究問題的角度，因此我們在進行問題研究時，必須要確保同一個角度和同一個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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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陳茹雪，中國海洋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

編 輯：趙斌 E-mail：mzxszb@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