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G6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25)07-0016-10基金項目:廣東省2023年度教育科學規(guī)劃課題(德育專項)(2023JKDY011);廣東省2024年度教育科學規(guī)劃課題(高等教育專項)(2024GXJK008);2023年青年拔尖人才(團隊)培育“揭榜掛帥\"項目。
作者簡介:,法學博士,副教授、碩士生導師;(通訊作者),博士研究生。
新時代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在推進民族團結進步事業(yè)的征程中提出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工作主線,其關鍵就在于增進中華文化認同。文化認同是維護共同體成員團結一致的精神內核,所要回應的根本問題就是如何在文化層面塑造共同體成員的身份認同與集體歸屬,即我(們)是誰、我(們)屬于哪里。就此而言,“對中華文化的認同是文化認同的應有之義。\"①
我國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各民族文化互鑒融通、兼收并蓄,逐漸超越地域鄉(xiāng)土、血緣世系、宗教信仰,匯聚形成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吸引力的中華文化,形成了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格局”①。對這一格局的體認是增進中華文化認同的核心所在。文化符號是文化認同的重要載體之一,發(fā)掘和利用我國各民族共創(chuàng)共享的中華文化符號是增進中華文化認同的重要依托。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要“樹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華文化符號和中華民族形象,增強各族群眾對中華文化的認同\"②。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堅守中華文化立場,提煉展示中華文明的精神標識和文化精髓,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現(xiàn)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在部署深化文化體制機制改革方面明確,要“構建中華文明標識體系”@。
作為一種彰顯中華民族獨特身份的重要標識性文化符號,我國的民族博物館(主要指代人文封閉空間場域)致力于通過民族文物敘事語境的情景復原,呈現(xiàn)中華民族共同體形象,以具象化的符號表征系統(tǒng)書寫中華民族在交流交往交融中不斷發(fā)展壯大的歷史脈絡和中華文明綿延不斷的歷史基因,將社會空間的感知維度、構想維度、象征維度聯(lián)結在一起,樹立起文化認同的實物實證典范,形成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博物館空間敘事??疾旌陀懻撐覈褡宀┪镳^“物”“象\"“文\"的空間表征系統(tǒng),詮釋民族博物館空間的物象系統(tǒng)與民族文化之間相互形塑、彼此映照的“共生\"關聯(lián),有助于理解“何以中華”,進而增強中華文化認同。
一、民族博物館空間生產的文化表征實踐
社會空間并非只是純粹自然化的凝固區(qū)域或物理場所,更是文化生產與傳播的重要建構力量,它能夠通過符號和標記表達身份認同。民族博物館是專門關注民族文化的特殊博物館類型,其作為一種獨特的社會空間,并非我國獨有,其他國家亦有許多民族博物館,致力于展示和研究本國或世界各地的民族文化、歷史和藝術。但我國的民族博物館與其他國家的民族博物館在功能、定位、展陳內容和文化背景等方面都存在一些顯著的區(qū)別。其他國家的民族博物館更多側重于通過更加全球化的展陳內容來展示人類文化的多樣性和族際交往的復雜性(如柏林世界民族博物館)、殖民歷史和文化霸權(英國的大英博物館和皮特里弗斯博物館)、文化差異性(法國的凱布朗利博物館)等。而我國的民族博物館通過對民族服飾、傳統(tǒng)手工藝、宗教信仰、民族語言、民族樂器、民族習俗等文化遺產的選擇性陳列,集中展示我國各民族的歷史傳統(tǒng)、行為模式、社會制度、風尚信仰、道德規(guī)范等。由于深受“多元一體”民族政策的影響,這種空間陳列及其審美生產從來都不是中立的,而是由民族關系、象征意義等共同建構的空間敘事景觀??臻g本身裹挾的意義從實踐層面彰顯著民族博物館作為中華文化象征、民族情感寄寓、文化記憶之場的身份色彩,側重于呈現(xiàn)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文化格局,強調各民族之間的團結、平等與融合,以及民族文化的傳承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在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的雙重文化表征所形成的張力之中,民族博物館空間生產和建構出我國民族文化的完整物象表述系統(tǒng),這首先體現(xiàn)為一種空間生產的文化表征實踐。經由此種實踐,民族博物館空間被建構為一個具有指涉性功能的語言符號系統(tǒng),旨在實現(xiàn)中華文化的空間形塑以及社會空間的中華文化賦義,樹立和展現(xiàn)中華民族共同體形象。
(一)賦予民族博物館空間文化意義的表征系統(tǒng)
我國的民族博物館作為以民族文物為載體的空間敘事文本,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共同體從自在發(fā)展走向自覺實體的歷程中在飲食、音樂、舞蹈、服飾、節(jié)日、習俗等方面的民族性格、情操愛好和審美趣味。這些社會意識具有很強的穩(wěn)定性和生命力,成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強大精神文化支撐。我國各民族制作器物最原初的目的是生產生活的便利,但并未止步于器物的實用性。民族的知識、信仰、理念、情感等不斷地在各種各樣的物質材料中積聚,器物最終被先民們改造成為記錄民族歷史和民族文化的重要工具。這些承載了中華民族復雜情感和思想的物質寄托,經過時間沉淀和歷史打撈,成為我國民族博物館里的文物。正是在此意義上,我們可以說民族文物是先民們思想、信仰和意圖的“琥珀”,潛藏著中華文明的精神基因。當我們把這些民族文物放在歷史文化的視野中展開討論時,與其說它們的意義是被簡單發(fā)現(xiàn)的,不如說是被生產與建構的。這一生產和建構的過程是通過表征實踐來實現(xiàn)的,由此民族博物館空間的意義被不斷地生產和再生產,使收藏和陳列于其中的民族文物成為象征中華文化觀念和形象的符號系統(tǒng)。換言之,我國民族博物館空間的文化意義賦予過程是中華文化形塑民族博物館空間與民族博物館空間再現(xiàn)中華文化的雙向互動過程。
斯圖爾特·霍爾(StuartHall)認為:表征是某一文化中社會成員之間意義產生和交換過程的必要構成,“‘表征的實踐’,是指把各種概念、觀念和情感在一個可被轉達和闡釋的符號形式中具體化\"①,以此建構和生成意義的過程。主要有兩個表征系統(tǒng):一是我們思想中形成的可以代表或替代客觀事物的精神表征系統(tǒng),它由對不同概念的組織、安排、分級以及在概念之間建立復雜聯(lián)系的各種方法如相似性、臨近性、等值性、部分代表整體等組成。正是依靠精神表征系統(tǒng),我國民族博物館空間中展陳的文物同中華民族所擁有的文化觀念相聯(lián)系。例如,一種說法認為苗族先祖為牛首人身的蚩尤,所以苗族人民以“牛角”作為頭飾。在此,局部的“牛角\"代替整體的\"?!?,而\"?!庇执怼白嫦取?,由此建立起了“牛角”與“祖先\"兩個概念之間的聯(lián)系。“牛角”作為苗族牛崇拜的物化形態(tài),也就具有了祖靈意象,反映了苗族人民的民族精神和文化認知。我們之所以能理解民族文物的意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們共享相同或相近的概念系統(tǒng)。如饕餮紋是青銅器上常見的花紋之一,這種圖像紋飾讓我們從視覺角度走進古代勞動人民的世界,它不僅能幫助我們理解古人智慧和勞動能力的表現(xiàn)形式,還為我們提供了深人挖掘中華民族的歷史變遷、文化演進的鑰匙??吹竭@樣的器物紋飾,我們會聯(lián)想起中華文明歷來所崇尚的天人合一、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價值觀念。
但只有共享的概念系統(tǒng)是遠遠不夠的,它還必須被翻譯成一種可共享的語言,借此將民族文物的意義表達出來,這就引出表征實踐的第二個系統(tǒng)即語言系統(tǒng)。在表征實踐中,語言被看作文化價值以及意義表達和交流的重要媒介。但表征實踐的語言系統(tǒng)并不僅僅局限于書寫系統(tǒng)或口語系統(tǒng),還包括繪畫、電影、雕塑、旗幟、建筑、姿勢、面部表情等形象。民族文物亦在其中,諸如描繪在青銅器文物上的饕餮紋飾等也都能夠像書寫系統(tǒng)或口語系統(tǒng)一樣述說。民族文物對意義的組建是建立在將一個個民族文物作為符號起作用的方法基礎之上的,民族文物的“語言性\"系統(tǒng)就是一個符號系統(tǒng),文物“語言\"符號構成并傳遞意義即發(fā)揮意指作用(signification)。民族博物館空間建構的表征實踐將意義、文物“語言\"符號同中華文化相聯(lián)系。經由意義的進駐,我國各民族用以生產生活的各種器物實現(xiàn)了由物象向意象的轉變,演化為中華民族的一系列重要文化符號,民族博物館空間也因此被生產和建構為中華文化的物象表征體系這一空間景觀。
(二)民族博物館空間語言符號的編碼與解碼
在民族博物館空間意義的生產和建構過程中,從實體文物到物的概念,再到最終的物象符號,并不是鏡像式的對應,而是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偏離和變異,這些偏離和變異為民族文化觀念的植入提供了無限的可能性。在文化圖譜中,語言符號是流動變異而非恒定不變的。它不斷地在特定語境中被生產出來,再進入特定語境的交流場,最后到達特定語境的接受場。其間所歷經的符號表達、傳遞、認同等不同環(huán)節(jié),又加深了符號的偏離與變異?;魻柦栌眯畔⒘魍ǖ母拍顚⑦@一過程指認為文化表征實踐中符號的編碼與解碼過程。
所謂符號的編碼過程指的是將實體性的文物轉換為物的概念,再將后者轉譯為文物語言符號的過程,其中不可避免地涉及復雜的文化、政治問題。符號生產者持有的文化、政治觀念等都會或隱或顯地影響編碼過程,由此也必然形成多元化的意義場。比如,銅鼓是中國西南地區(qū)標志性的民族器物和族群文化符號,其背后反映的是器物在西南少數(shù)民族群體(如布依族、苗族、水族等)文化中動態(tài)的社會生命,也是本地民族博物館一個極具視覺價值的重要展品。銅鼓的物象敘事具備禮器、樂器等多重功能與意義,具有極強的文化象征意義:作為禮器,銅鼓是權力和財富的象征符號;作為樂器,銅鼓是西南少數(shù)民族的儀式展演活動的核心文化符號,言說著少數(shù)民族群體的審美情趣。扎根于中國西南地區(qū),銅鼓傳說被編碼為西南少數(shù)民族表達、建構和增強中華文化認同的語言符號。
所謂符號的解碼過程指的是生產出來的文物語言符號進人特定的接受場,為特定接受者所欣賞和接受的過程。羅蘭·巴爾特(RolandBarthes)把符號的解碼過程區(qū)分為直接意指層和含蓄意指層②。直接意指層是描述性的、被大多數(shù)人一致認可的層次,實際上就是人們對不同的民族文物進行識別或區(qū)分。文物語言符號一旦形成,人們對其解讀便進入含蓄意指層,這是在直接意指層的基礎上把文物語言符號與各種廣泛的中華文化概念、意義聯(lián)結在一起,并且開始根據(jù)中華民族普遍的信仰、社會價值體系等更加廣泛的社會文化領域形成語義的層次。例如,服飾文化是中華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民族服飾作為某一民族的典型性文化遺存,是體現(xiàn)中華民族文化特征的標志性實物,也成為我國民族博物館最常見的一種藏品。衣服的最初功能是蔽體御寒,當其離開原初語境、被作為文化遺產加以收藏和展示時,服飾被用來進行意指,成為最能夠標舉民族身份的抽象符號。人們把民族服飾作為使用對象,這是在直接意指層次上解讀民族服飾的功能;當被納入博物館展陳敘事體系之中時,民族服飾便成為民族文化的符號載體,具有了新的功能。這種重復的功能化作用或者“再度出現(xiàn)的功能本身與一種(隱蔽的)第二語義學機制(secondeinstitutionsémantique)相符,后者屬于涵指層次\"③。據(jù)此,對民族服飾的詮釋可以分解為物質器物,符號和象征物,意義這三層維度一民族服飾本身的描述與功能解釋、民族服飾物象符號承載的知識象征體系、民族服飾呈現(xiàn)的社會文化關系,以此聚焦闡釋物質文化基于生活儀式的意義,解碼中華文明的歷史基因。作為最具有標志性的族性文化表征,民族服飾也因此被稱為“穿在身上的史詩”,成為我國多元一體文化格局的重要象征和載體。只有抵達這一層,民族服飾才最終完成它在中華民族形成發(fā)展歷史脈絡中的意義表征,成為“何以中華”宏大敘事的文物語言符號。
無論是文物語言符號的編碼過程抑或是解碼過程,都存在文化意義的策略介人,是一個涉及從符號的生產、傳播到接受的不同表征實踐,而介入其中的文化策略又體現(xiàn)了我國各民族的文化生產與發(fā)展規(guī)律。我國的民族博物館空間的生產作為一種符號意義生產與建構的表征實踐,憑借民族器物語言符號的編碼與解碼,成為承載民族文化、書寫各族群歷史的空間敘事文本。中華文化被編織進民族博物館空間的生產、組織和秩序中,民族思想和民族情感借助于文物語言符號系統(tǒng)得以具象化表達和再現(xiàn),通過主觀建構以審美化的方式完成了基于“物”的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敘事和縱深闡釋。
二、民族博物館空間生產的內在邏輯
民族博物館空間的生產作為一種文化表征實踐,內在地包含了物理再現(xiàn)維度上空間實踐的感知、知識生產維度上空間表象的敘事,以及象征意義維度上表征性空間的體驗與感知三重邏輯,將社會空間的具體與抽象、真實與想象、實在與象征、物質性與文化性相互勾連,形成空間實踐、空間表象與表征性空間三重維度辯證聯(lián)系的空間生產“三元辯證法\"(trialectics),民族博物館空間也因此被建構為三位一體的辯證性空間。民族博物館空間生產的“三元辯證法”與語言符號能指、所指、意義的三元組合具有一種互文關系,營造了立體彰顯與形象再現(xiàn)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文化視窗和意蘊多重的民族文化空間,集中體現(xiàn)了中華文化的空間載體、符號載體、價值載體的有機統(tǒng)一。
(一)物理再現(xiàn)維度上空間實踐的感知
“空間實踐(La pratique spatiale)…包括生產與再生產,以及每一種社會形態(tài)的特殊位置與空間特征集合\"①,可通過感覺加以把握。這種感知構成了空間實踐的一部分,“包括任何可以呈現(xiàn)給感覺的部分,不僅是可以看見的而且是可以聽到、嗅到以及觸到的”。民族博物館空間實踐的可感知方面與構成空間的物質性要素即各種民族文物相關聯(lián),是置于民族文物的物質實體或地理環(huán)境之上的,由此形成的物理空間不僅構成了再現(xiàn)各民族生產實踐活動能力和智慧的場域,同時也是中華民族生產實踐活動的對象化。一般而言,民族博物館運用聲音、光線、色彩等技術手段對民族器物進行展陳設計,盡可能原真性地再現(xiàn)各民族生產生活方式的面貌,使各民族文化的復現(xiàn)成為可能,以此形成的各種文物景觀與觀者的日常經驗“化合\"并產生一種代入感。所以,觀者在觀看民族博物館時,最為直觀的體驗就是對民族器物的指認與感知。
作為表征性實踐的文化產物,民族博物館空間的生產實踐并非只是一種客觀再現(xiàn),而是空間語言符號的能指。如前所述,民族博物館這一空間實體被置于中華文化的網絡中進行生產與建構時,空間本身被簡化為符號或者符號的集合。這樣的空間實踐意味著一個意指過程或符號過程,這是一個把能指和所指結成一體的行為。換言之,借助于表征實踐,中華文化不斷地介入自然地理維度的物質性空間,使民族博物館成為一種可感知的、具有潛在指意功能的符號系統(tǒng),可以被解碼或者被讀取。觀眾在解碼或讀取民族博物館空間的語言符號時,事實上也是在接收其內含的文化意義投射。這樣構思的民族博物館空間景觀由功能、表達和意義組成,在這方面它非常類似于話語。其中,符號的能指面構成文物語言符號的表達面,即實際的民族器物形象等物質形式?!澳苤甘且环N中介物,它必須有一種質料\",這些質料是由聲音和形象、物品、書寫物等組成的。
民族博物館空間的設計師、規(guī)劃師等運用符號語言,將民族文物排列、組合、凝聚在一起進行展覽,每一個民族文物的空間編碼又都描述了一個特定的社會空間實踐。與此同時,民族博物館通過對聲音、光線等空間元素的運用,生產和創(chuàng)造展品的意義。光線幾乎是所有民族博物館空間設計和空間實踐感知的基本質料,作為民族博物館空間符號的能指,光線的設計以一種獨特的光學實踐化身為觸發(fā)觀者審美體驗的空間感知方式。對于多數(shù)觀者而言,審美體驗是他們在觀看博物館展品時最直接也是最首要的空間感知。此時的光線事實上已經超越單純的照明功能,獲取了對象之外的象征符號意義,營造了民族博物館的空間話語和場所精神。光線由此具有了承載民族文化意義的空間敘事功能,實現(xiàn)了所謂的讓光線“說話”。另外,多數(shù)民族博物館空間敘事網絡中也都會有背景音樂、展品語音解說的投放?;诩夹g媒介的聲音、音樂等聽覺符號對民族博物館空間敘事的介人實現(xiàn)了“將視看性的文字化為聽覺上的語音,將展品一文字并置的視看模式轉化為展品一聲音并置的視聽模式,聽覺的介入化解了文字意指的容量閾限,以背景音的意義解說完善了展品敘事的意義供給,疏解了因視線于展品與文字之間的跳動而可能形成的信息闕如”①。民族文物展品、光線、音樂、聲音等空間質料都以其自身的符號能指在審美層面強化了觀者對民族博物館空間的感性認知。
(二)知識生產維度上空間表象的敘事
空間表象(Les representationsdel'espace)是被語言規(guī)定和描述的空間,屬于社會空間的構想層面。如果說民族博物館的空間實踐側重于感性經驗的物質性空間,那么空間表象則是空間實踐中所凝聚和積淀的被感覺現(xiàn)象所占用、被規(guī)劃設計師和技術專家等社會精英階層所構想的空間。規(guī)劃設計師、技術專家等通過關于空間生產的知識架構構思特定結構以干預建筑,對民族博物館空間進行分區(qū)和劃分。這種構想性的空間以一種科學知識的姿態(tài)呈現(xiàn),會使我們誤認為民族博物館空間是與社會價值觀念無涉的客觀、中立性空間。然而,民族博物館的空間表象與我國的民族關系及其所建構的社會文化秩序聯(lián)結在一起,體現(xiàn)了科學知識的表征化功能,以及科學知識介人空間構造的實踐影響。如果說空間實踐是民族博物館空間語言符號的能指,那么空間表象則是空間語言符號的所指。所指不是“事物”,而是該事物的心理表象,構成內容面或日概念。正是在此意義上,我們講民族博物館的空間表象也是概念化的空間,即“一種語言(因此是作為知識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符號的體系\"②
我國民族博物館空間生產的構想與生俱來具有記錄歷史、保存歷史的當然屬性,“可連接過去與歷史、地方與中央,用具象的符號象征建構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特殊場域,從中華民族整體性肯定國家建構史,從中華民族共同性了解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從中華民族實體性追尋中華文明傳承發(fā)展史\"③??臻g表象使民族文物與在民族博物館空間生產的具體實踐相結合,生產出一種傾向于語言符號體系的概念化空間,營造了呈現(xiàn)和傳播民族文化知識的場域。民族博物館對民族文化知識的空間表征,是在中華民族漫長發(fā)展歷史進程中合乎文化生成邏輯的理性選擇,契合了促進中華文化認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等新時代推進民族團結進步事業(yè)的國家戰(zhàn)略規(guī)劃。這些知識在原初意義上只是一種描述事實的客觀知識,當它們經過設計師、規(guī)劃師等技術專家的設計展陳之后,就被賦予了文化意義。換言之,國家權力、規(guī)劃師、技術專家等通過空間表象的生產進而影響和左右民族博物館空間文化知識的生產,民族文物符號在時間鏈條上以不同的組合方式及其運行所產生的文化意義,組接構成民族文化知識的空間敘事模式,以此搭建起民族文化與觀者之間溝通對話的橋梁。民族博物館也因此被賦予代表民族形象、彰顯中華文化標識的規(guī)劃定位。
(三)象征意義維度上表征性空間的體驗
表征性空間(Les espacesde representation)是充滿想象與象征元素的具象空間,“它們表現(xiàn)為形形色色的象征體系(symbolismes/symbolisms)”④。從語言學的角度看,表征性空間關注的是民族博物館空間的象征意義維度。在此維度上,民族博物館空間被幻化成一種象征性體系,“隱匿了它的自然空間,象征性地使用它的對象物”??臻g本身所體現(xiàn)出來的物理性秩序被建構為表達文化意義的象征性媒介,民族博物館空間的意指功能得以實現(xiàn)。
民族博物館可以藝術化地運用象征性符號代表民族形象,例如藝術性運用石榴籽空間元素,使其象征著各民族緊密團結形成一個命運共同體。石榴籽原本只是一種自然物,當其被賦予超越自然性的價值和意義,圍繞“民族團結”“民族共同體\"等文化理念進行表達時,其物象就演變?yōu)橐环N象征體。“民族團結”\"民族共同體\"等文化理念通過概念進行描述,與大眾的日常生活和行為存在一定的距離,而石榴籽形象的具體性“通過一種物象的可見性傳達著思想的不可見性,以直觀的有形方式傳達著感觀的無形體驗\"①,更能夠直接地表達和傳遞“民族團結”“民族共同體”等文化思想的意義,進而彌合抽象性民族文化的表達與接受之間的裂隙。民族博物館獨有的物象表述系統(tǒng)將民族文化精神具象化、有形化,其本身建構為可以被直接感知和體驗的表征性空間,制造了供觀者凝視的獨特鏡像,“將凝視(gaze)在‘視覺邏輯'中提升到了首要的地位”②,使觀者在空間場所精神的浸潤和濡染中產生關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想象。尤其是數(shù)字化載體的發(fā)展逐漸超越了傳統(tǒng)媒介的單一傳播模式,使民族文化的具象化表達與呈現(xiàn)更加有力,能夠以圖文視聽等具象形式建構出一個完整的符號話語體系。抽象的民族文化觀念,經過民族博物館物象空間的場景轉譯變得可觀可感。觀者置身民族博物館的空間之中,多項感官都得以調動,深度沉浸式互動體驗得到極大拓展。因而,民族博物館的表征性空間“包含了情感的軌跡、活動的場所以及親歷的情境\",是現(xiàn)實的、有生命的、充滿活力的情境性空間。作為社會空間的具象形式之一,我國的民族博物館空間不僅僅是物理維度的物質性空間,也不僅僅是純粹虛空的精神性空間,它把物質與精神、真實與想象、具象與抽象、有形與無形有機融構,形成了指向中華文化認同的“第三空間”。
三、民族博物館空間認同的隱喻機制
作為書寫中華文化的空間敘事文本,民族博物館建構的符號表征系統(tǒng)在有限的空間范圍內,借由民族器物形象及其象征,為觀者提供了可視化、情境性的審美體驗,激發(fā)其關于中華民族共同體想象的可能性。而觀者理解民族博物館空間敘事文本的語言符號體系與中華文化之間的鏈接,以及二者之間語義的轉移或轉換,往往需要借助于隱喻的認知機制。通過隱喻的情感相似性,觀者在聯(lián)想和想象的基礎上發(fā)掘民族文物在中華民族共同體歷史敘事的物性話語鏈條上隱含的象征性意義和民族情感,實現(xiàn)觀者與民族文物之間的情感共通,激發(fā)和喚醒其身體內在的民族自豪感、民族榮譽感和民族自信心。民族博物館空間所激發(fā)的積極情感體驗將會產生強烈、持久且牢固的關于民族歷史文化的集體記憶,保持民族文化身份認同的穩(wěn)定性和連續(xù)性,因而成為一種增強民族凝聚力的元情緒,以此構筑共同體成員的精神家園,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一)隱喻映射:民族博物館空間符號與中華文化鏈接的建立
隱喻不僅僅是一種以語詞為基礎、用于修飾話語的修辭現(xiàn)象,而且是一種開展話語分析的思維方式和認知活動。一般而言,隱喻無非是用人們較為熟悉的領域去說明和解釋另一復雜晦澀的領域,用看得見、觸摸得到的具象事物去理解和把握看不見、無法觸摸的抽象觀念,始于源域空間和目標域空間兩個空間的輸入分別作為出發(fā)點和目的地。在具體使用時,隱喻被視為一種賦予事物以意義的特殊符號行為,實際上就是將喻體(源域)的經驗映射到本體(目標域),使之成為符號的實體。經由兩個輸入空間的運演,實現(xiàn)隱喻意義的生產。
當民族博物館空間被作為一種表達和再現(xiàn)中華文化的符號表征系統(tǒng)時,其實是在積極主動地使用隱喻。以隱喻映射理論觀照民族博物館空間,在作為源域空間(民族文物展品)和目標域(民族形象)的輸入作用下,觀者可以描摹出二者之間共享的概念系統(tǒng),建立民族文物展品與民族形象之間的鏈接。中華民族的文化觀念投射到民族文物的特征、關系、知識上,使之獲得引申和象征意義。如侗、苗、彝、白等南方民族多有使用的背孩帶,又稱“裹背\"“背兒帶\"等,其上多用平繡、辮繡、鎖繡等方法繡飾龍鳳、牡丹、石榴等花紋圖案,投射和寄寓了吉祥富貴、多子多福等民族文化理念。龍鳳、牡丹、石榴等具象化、可理解的自然事物構成了源域,民族文化理念是源域所直射的目標域。當我們用具有大眾認知基礎的源域來理解民族文化理念的內涵時,這些充滿熾熱情感的花紋圖案就成為中華文化的無聲表達,發(fā)揮了物隱喻的功能,以其意義轉譯的無盡長鏈,生動再現(xiàn)和刻畫了隱含在背孩帶之上的民族觀念。
民族博物館的隱喻空間是以具體形象來表達意義的立體圖式意象系統(tǒng),是由空間界面性質、空間體量特質與觀者知覺系統(tǒng)的交互作用形成的。民族博物館空間意象系統(tǒng)自身“引發(fā)人的生理、心理效應,能喚起人的欲望和需求,產生相應的行為”①。如果民族博物館創(chuàng)造的空間意象再現(xiàn)了人們所樂意尋求的環(huán)境形象和場所精神,將能夠使觀者在空間的駐足、流連、探求中獲得內心所渴望的愉悅或精神慰藉。我國民族博物館空間規(guī)劃和設計的目的,就是使觀者產生民族文化的意象而精心創(chuàng)設民族文物的構成單元,并有效地按預設的目的影響觀者的行為。對共同體成員而言,中華文化作為抽象化的意義體系,其所包含的價值理念和價值規(guī)范并非顯性的,而是一種隱性的集體潛意識,只有變得具體可感可知才能進人各個成員的體驗環(huán)境,成為其精神世界建構的對象。民族博物館空間創(chuàng)造的隱喻性空間環(huán)境對民族文物展品映射意義的分享,使“民族形象\"這一抽象的概念獲得了具體視感知體驗的可能,中華民族多元一體、和而不同的文化理念和價值觀念也因此可以通過具體直觀、可感知、可識別的民族文物載體化抽象為具象,從而使觀者理解中華文化多元一體、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深刻意涵,并對之形成接受與認同的情感和行為。
(二)隱喻的相似性:民族博物館空間語義轉移的認知基礎
隱喻聚焦兩個語義不同的領域或事物,隱喻意義的產生涉及語義的轉移或轉換,這一轉移帶有方向性。一般情況下,喻體的有關特征被轉移到本體上,這種語義的轉移是以本體和喻體之間的相似性作為基礎的。隱喻的相似性既有物理的相似性,也有情感的相似性。其中,不同于形狀、外表或功能等方面存在的物理意義上的相似性,情感的相似性是一種心理感知或體驗意義上的相似性,這種相似性不僅意味著主體的情感處于積極滿意的狀態(tài),而且也意味著主體與外界事物之間實現(xiàn)了一種情感共鳴。情感的相似性構成民族博物館空間隱喻賴以成立的基礎,其形成往往需要經過一個情感的遷移過程即“移情”作用。
“移情”是一個情感與物的雙向互動過程,不僅僅由我及物,同時也由物及我,以此實現(xiàn)人與物之間的情感共通。一方面是情感的外射,“移情作用是外射作用(projection)的一種。外射作用就是把在我的知覺或情感外射到物的身上去,使它們變?yōu)樵谖锏腬"。每一民族文物背后都融人了中華民族對生命意義的理解和情感,由之營造的民族博物館空間也被塑造為有情感附著的感覺價值中心。如民族服飾是各族人民遮護、裝飾和美化身體的物質生活資料,同時也是他們文化創(chuàng)造、生命精神的審美呈現(xiàn)。少數(shù)民族女子衣服上繡的對花、雙魚表達了她們對純真愛情的向往之情。少數(shù)民族的刺繡、蠟染把這種情感編織進民族服飾之中,服飾便成為民族情感外射的對象。通過情感的外射作用,無生命的服飾被賦予生命和人的思想情感。通過“物\"來傳遞和表達“情”,服飾便構成了民族情感的立體表達和符號象征。另一方面是情感的自返,即情感化的物返回到人,對人的心理、情緒產生刺激,從而喚醒人內心的情感和心理感知。民族博物館空間中的物品、解說詞、圖片等要素建構了一個頗具情境性、可視化的“異質空間\"(heterotopia)。建立在可視性(visible)基礎上的民族博物館“憑借對‘時間'的組織,在異質空間里提供了回溯式的時間經驗,在歷史情景的再生再現(xiàn)之中,引導觀者產生‘進入歷史’的移情(empathy)之中\(zhòng)"①。人們在參觀民族博物館時,每一空間要素都會向觀者的身體發(fā)出信號,觸發(fā)觀者的觀感知覺。觀者會根據(jù)自己的感知系統(tǒng)作出情感評價,組織形成特殊的情感體驗。
然而,人的情感的存在并不是一個中立的社會事實或心理事實,它能夠通過觸動我們并以各種方式影響我們的行為,繼而產生一種維持社會文化秩序的政治力量。在情感社會學家特納看來,移情是一種增強社會紐帶的機制或元情緒,“當移情形成積極情感的分享時,激勵人們保持和增強移情聯(lián)系,因而促進了社會團結。當移情導致人們分享消極情感時,激勵人們從事減輕他人消極情感負荷的利他活動。移情通過這種方式激勵人們以促進社會團結的方式行動\"②。觀者對民族文物的歷史、真實性、美感、工藝等的感受是走向聯(lián)想和想象的墊腳石。民族文物以可觀、可觸和情感共通的方式實現(xiàn)符號豐沛表意對共同體理性與感性交織的全面?zhèn)鬟_,進而激發(fā)起觀者關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聯(lián)想和想象,使觀者不僅能夠為中華民族在歷史長河中創(chuàng)造出燦爛無比的中華文明而感到由衷的振奮和自豪,而且會因為同屬于中華民族共同體而感到驕傲,以此在空間場所精神的濡染中達成從符號共享到價值共通、再到情感認同的身體體驗。民族文物所激發(fā)的這種積極體驗的移情創(chuàng)建了凝聚民族團結力量的強健社會紐帶,成為增進中華文化認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凝聚劑。
(三)達成文化認同:民族博物館隱喻空間建構的價值旨歸
歷史地看,民族博物館隱喻空間的建構與體驗帶有深刻的國家文化動機,不僅體現(xiàn)為民族文化知識的生產、傳播和學習,更為重要的是超越各民族內部的多樣性差異,為全體國民建構一種可感知可體驗、既具體又抽象、具有整體性統(tǒng)一性的文化空間,為保持民族身份認同的穩(wěn)定性和連續(xù)性提供一種情境化的空間敘事,建立起各族群眾對中華文明多元一體格局認同的穩(wěn)定性通路。在此意義上,民族博物館空間借助于隱喻機制從而具有了主體化或人格化的生命力,發(fā)揮著場所精神教化的文化作用。
嚴格來講,較抽象意義上的文化認同很少與一般意義上的身體感知發(fā)生直接聯(lián)系,共同的歷史和集體記憶則是直接的身體感知促成抽象文化認同的基礎和中介形態(tài),“相對抽象的文化認同也只能借助具象化的文化記憶才成為可能,文化記憶的物化屬性某種程度上恰好填補了文化認同因抽象性建構而忽略的情感動因與審美內涵”。民族博物館空間的景觀呈現(xiàn)為一種集體記憶協(xié)同民族文化知識的方式,創(chuàng)造了一部以實物實證為核心價值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歷史,架構了現(xiàn)實世界的身體感知與觀念世界的認同接納之間的通道。觀者在民族博物館空間符號系統(tǒng)所體驗到的場景,就是一個神圣化的關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記憶和文化記憶。觀者在收獲民族文化知識的同時,將中華文化的整體性和統(tǒng)一性特征內化于個人的記憶之中,以此獲得“一種我(們)是誰的身份確證,一種我(們)贊成和支持什么的態(tài)度自覺,一種我(們)的歸屬感、安全感的心理感知”。正是在此意義上,我國的民族博物館空間建構的歷史記憶對于中華民族、對于中華文化認同有著天然的優(yōu)勢和不可替代性。
然而,人的記憶具有選擇性保留的特性。隨著時間的流逝,具體的記憶會慢慢消逝,取而代之的更多是概念性的和“大畫面”的記憶。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所有的記憶都需要時間來鞏固,然后成為永久的一在某些情況下,記憶需要幾天甚至幾個月變成永久性的。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為鞏固并形成永久性記憶的主要因素是復述。但近年來,認知神經科學家已經認識到除了復述之外,意義的建構也是重要影響因素。歸根結底,個人最終形成的永久性記憶源于對有意義體驗的關注并忽略其所認為沒有意義的體驗,而所有的意義建構都涉及了情感。情感在判定一個事件體驗是否有意義,以及該事件是否和如何被記住的過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民族博物館是與情境相關且豐富的場所,充滿了置于相關情境中的真實物品。當意義的建構出現(xiàn)在民族博物館這樣的情景化場所之中時,觀者不僅能感受到民族制造物的藝術魅力,滿足欣賞、審美與崇拜的心情,也能夠在民族文物語言符號闡釋的幫助下深人理解其內蘊的知識、思想與情感內涵。我國民族博物館空間中的每一件民族文物都是一個密碼,觀者通過解譯這些密碼,探索多民族的中國何以能夠實現(xiàn)一體統(tǒng)一和交融聚合,大一統(tǒng)的價值觀何以能夠深深扎根于中華民族的血脈基因,使各民族即使面對歷史上的各種分裂力量仍能凝聚不散,最終發(fā)展成為休戚與共、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命運與共的共同體。這些民族觀念的共享互認成為喚醒和激發(fā)觀者民族榮譽感和民族自豪感等積極情感的源泉。換言之,當觀者游覽我國的民族博物館空間之后收獲的是令人愉悅、滿意的身體體驗,而愉悅的體驗是難忘的,其結果就會是強化記憶的形成。由此決定了當觀者離開民族博物館空間,或者由民族文物形象的直接接觸所引發(fā)的短暫體驗消失之后,它們所承載的民族文化觀念依然在頭腦中留存,進而形成強烈、持久且牢固的關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記憶,這些歷史記憶告訴我(們)是誰、我(們)屬于哪里。
觀者借助于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記憶和文化記憶的回憶,實現(xiàn)了民族形象的現(xiàn)時化,由此在心理上獲得一種身份認同感和集體歸屬感。在此意義上我們講,我國的民族博物館空間在歷時性上是中華民族文化記憶的聚集性場域,在共時性上則是中華民族文化記憶在當下場所情境中的再現(xiàn)與實踐,由此演化為表征符號和文化記憶時空交織、個體生命記憶與歷史敘事重新聯(lián)結的“記憶之場”,持續(xù)延續(xù)民族歷史記憶的同時,潛在地強化著中華民族共同體成員對我國民族文化的理性認知、整體意識與價值評判,“并以一種協(xié)同性、公約化的認知與體驗機制規(guī)約著共同體成員的族群歸屬與文化認同\"①
責任編輯 羅雨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