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有人說,好久沒有去長江邊走走了,剛參加工作時愛去那里散步,又覺得那樣有點兒孩子氣,過于浪漫,已經(jīng)不適合現(xiàn)在的年齡。有人附和,有人笑。我沒有說也沒有笑。我在竭力掩飾自己的一個秘密:我一直有興趣到長江邊走走、坐坐——不光自己這樣,還習(xí)慣帶上妻子和女兒。
說話的人、笑的人未必比我年齡大。千真萬確,快二十年了,自從和這座濱江小城結(jié)緣,我去江邊的興趣有增無減。為什么不呢?比如在這個酷夏,選一個有風(fēng)的黃昏,在江邊隨便揀一塊兒大石頭坐坐,面朝長江,把喧鬧的城市和生活的壓力暫時丟在腦后,那種感覺真的不一般。江風(fēng)比鋼筋水泥建筑間的風(fēng)大,吹走燥熱,蚊蟲也近不了身,所有的煩惱似乎都被吹散,融為水,匯于汩汩的長江;化為塵,飄向天上的云彩。抬頭,看向遠(yuǎn)方江水盡頭,我在遐想;低頭,盯著腳下波浪親吻的江岸,我在沉思:眼前的水,到底有哪些不同尋常之處呢?來自高山之巔,一路奔騰,東流至此,又將浩浩蕩蕩入海,有起點,有過程,卻沒有確定的終點,這就是長江——我們的生命之水。
江面開闊,天空也遼闊了許多,我們驚詫于天幕遠(yuǎn)比我們平常能見到的高遠(yuǎn),忍不住去欣賞天上的云。記得小時候,通常是在秋天,我喜歡躺在野外的草地上,嗅著草的清香味兒,看天,看天上的云,用自己可憐的閱歷把天上變幻莫測的云想象成自己熟悉的東西??粗粗胫胫?,我長大了?,F(xiàn)在這樣做的,是十歲的女兒。江邊的天空有和鄉(xiāng)村一樣多變的云。一縷淡淡的白云從眼前飄過,女兒說,那是一綹羽毛!呵,她當(dāng)是在踢毽子呢,那云成了她踢飛的絨毛。女兒一會兒指指這朵,一會兒指指那朵,說那是珠穆朗瑪峰,那是奶奶家養(yǎng)的一窩小黑豬,那是棉花糖,那是一只肥肥的刺猬在機警地蠕動……我們眼花繚亂,還沒有看清她說的是哪一朵云,她又驚叫起來:看呵,一個小男孩兒,在放飛小鳥呢,他蹲在那兒,小鳥張開翅膀飛起來了……哈,小男孩兒長出長辮子,變成小女孩兒了!……
我最愛看江南遠(yuǎn)山。看了一天的書,或是坐了一天的辦公室,調(diào)節(jié)一下視力,讓眼睛適應(yīng)一下遠(yuǎn)處的美景。隔著寬闊的江面,江南綿延的山不再是山,而是畫,是一位丹青妙手很隨意地用墨潑灑出的一幅山水畫。這畫的層次非常清晰,山上的樹和江對岸的樹雖然都近乎黛色,但絕對不是一種深度,江對岸的樹要深許多,還有更豐富的層次;山上的樹則是青灰的一色。說一色也不對,也是有層次的,這山和那山之間,近處和遠(yuǎn)處之間,有細(xì)微的區(qū)別。還有,氤氳的霧氣也是不均勻的,籠住了這一塊兒,這一塊兒就淡些,與天上的云連成一片;沒有籠住的深一些,是遠(yuǎn)山的本色。霧氣一朵一朵的,跟云一樣,江南的遠(yuǎn)山因此被皴染成一塊兒一塊兒的,很自然的筆法,沒有半點兒矯揉造作。太陽也怪,在我們這邊看是下山了,被濃重的云彩遮擋住了,偏偏又從云的罅隙間露出一兩道耀眼的光亮,照射在江南遠(yuǎn)山西向的某個側(cè)面,抑或僅僅在某個山頂落下斑駁的光影。這樣,江南遠(yuǎn)山的墨色多出一些光亮,這是書畫高手用筆墨能點綴出的嗎?“陰霞生遠(yuǎn)岫,陽景逐回流?!睅缀醪恍枰趺椿貞洠跫度肴粢防锏倪@句詩,仿佛從南北朝穿越而來,倏地跳進腦海。長江比浙江紹興若耶溪壯闊許多,詩人見到的若是這番情景,該有辭章更美、意境更深遠(yuǎn)的詩吧。
即使無風(fēng),江面也是不平靜的。有風(fēng),一江的水煮沸了一般,轟轟地翻滾。波浪一個跟著一個,一縱一縱的,聽了什么號令似的,一齊向江岸涌來。雖沒有排山倒海的氣勢,撞在逆水行駛的船舶上,還是濺起比船舷高出許多的浪花,飛花碎玉一般濺開。大船破浪前進,依然穩(wěn)健。滿載貨物的中小型船舶則不自在了,激起的浪花像是快要把它們淹沒似的,給人一種岌岌可危、心驚膽戰(zhàn)的感覺。這情景讓我聯(lián)想到了商海,同樣的市場環(huán)境,那些已經(jīng)站穩(wěn)腳跟的大企業(yè)家,優(yōu)哉游哉,波瀾不驚;而處在起步階段,還沒有賺足第一桶金的小企業(yè)家,他們奔波勞累,面臨四伏的危機……生活中的哲學(xué),隨處可以驗證。
波浪在沖鋒陷陣的征途中,一不小心碎成一簇一簇白色的浪花,那是盛開在江面的自然之花。
江這邊的石駁岸上,有許多踏浪的孩子和家長。他們的本意也許只是和江水親近一些,沒想到本來還離腳邊很遠(yuǎn)的江水突然撲上來,飛花濺玉,濕了他們的鞋,“咬”了他們的腳,他們開心得發(fā)出一片歡呼聲。
不遠(yuǎn)處用鐵鏈連成一片的加油躉船,受江水猛烈搖晃,金屬與金屬摩擦,發(fā)出“咕嘎、咕嘎”的怪叫,讓人感受到長江的兇險,不敢離她更近,對她有絲毫褻瀆。偏偏有一只江鳥,逆著風(fēng),斜著身子在天上看似艱難地飛。我指給女兒看,女兒說:一定是它要回家!可是,鳥兒又飛回來了,它只是在盤旋。我問女兒:這是要回家嗎?女兒省悟:那一定是在鍛煉!對,鍛煉,非常準(zhǔn)確的一個詞。對于鳥類,既然飛翔是生命的一種姿態(tài),無法回避,那就必須勇敢地面對,為了讓雙翅更加矯健,不管刮風(fēng)下雨,都要展開雙翅飛翔。就像我們?nèi)祟悾凶呤俏覀兩某B(tài),無論生活如何,我們都應(yīng)該認(rèn)真對待每一天,走好人生每一步,勇敢地向前,再向前。
小城有一位游泳健將,他想暢游長江,計劃選擇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隨身攜帶幾枚硬幣,獨自橫渡長江,在江對岸補充一點兒能量再游回。他忽略了幾個問題:一是此江段要寬深許多;二是長江常常表面風(fēng)平浪靜,水底卻暗流涌動,異常危險。結(jié)果,這位老兄付諸行動,拼了小命游到對岸,精疲力竭,信心全無,哪還有“勝似閑庭信步”的閑心,不得不光著上身,穿著褲衩,從彼岸打的繞行數(shù)十公里回到此岸。盡管如此,他的這一沖動之舉,一時仍被許多人傳為佳話,只是自此身邊沒有第二個人敢用性命去冒這個險。鍛煉要講科學(xué),不能草率、蠻干。生在長江邊,面對哺育我們的長江,我們必須懷有足夠的敬畏之心。
如果說江水和江鳥帶給我們的是一種雄壯的美,那群集體勞動晚歸,站在齊腰深的江水中嬉戲、濯洗長發(fā)的年輕女子,帶給我們的則是纖柔之美了。呵,不是真的長發(fā)的女子,是江邊幾排護堤的金絲柳。那長發(fā),也未必是纖長柔順的金絲般的柳條,而是它們的主干在水里浸泡久了,漸漸生出褐色的根須,江水退去,那深色的根須在樹干上、在江風(fēng)中飄零,更像是等待梳洗的佳人的長發(fā)?!八^伊人,在水一方”,“伊人”正在眼前,伸手可攬。江水上漲,漫過了它們的根部,它們和堤岸上三三兩兩散步的年輕女子有一樣的風(fēng)韻呢。因為她們,我感到生活并不苦累,而是恬適。
夕陽偶爾像是要從濃云的包圍中掙脫出來,把五彩的霞光透出一點點,讓天上的云更加斑斕,讓這個黃昏又增添了幾分神秘、美好、莊重的氣氛。
我面朝長江,和家人一道,靜靜地坐著,把生活中的一切姑且忘卻,心靈變得無比純凈。
之后,我的天空依然有鳥在飛,脈管里的血液依然像江水一樣在汩汩流淌。來江邊坐坐,不是為了逃避什么,也不是因為“智者樂水”,而是為了休息——短暫休息之后,我會依然帶著一顆自然的心,面對生活中的一切。
若一定要說“智者”,有,但不是我自己,而是眼前的長江,也可以說她是母親一樣的長者,陣陣濤聲是她的諄諄教誨,輕輕晚風(fēng)是她溫柔的撫摸,還有什么心結(jié)不能化解,還有什么污泥濁垢不能隨江水滌去?
此情此景,有些話是與人道不得的,那就把一切傷痛與快樂留藏在心底,找一個清靜去處,獨自舔舐。
來江邊坐坐,真好!
流連“碼頭撞”
與我們儀征毗鄰的高郵市地界頗有趣,懷抱著高郵湖的一部分,湖西菱塘、天山、郭集、送橋四個鄉(xiāng)鎮(zhèn)被分割開,只有水域相連。
“高郵西北多巨湖,累累相貫如連珠?!睋?jù)秦少游的這一描述,高郵湖東、湖西原是有陸地貫通的。即便現(xiàn)在,兩岸交通也沒有完全被水阻斷,湖西的四個鄉(xiāng)鎮(zhèn)有一條公路與湖東的市區(qū)及一大片鄉(xiāng)鎮(zhèn)連接。這條公路名字怪怪的,叫“漫水公路”。若根據(jù)字面意思去理解,認(rèn)為這條公路是漫在水里的,也算猜對了一部分。確切地說,這條公路在雨水充沛的夏季前后一段時間內(nèi)是漫在水里的,其余時間均露出水面,車來人往。第一次立在習(xí)習(xí)湖風(fēng)中,聽朋友向我介紹這條公路,我無論如何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眼前兩旁麥穗金黃的水泥大道,怎么會漫在水里呢?乘車經(jīng)過幾次,終究沒有好運氣見到真相。
這個國慶節(jié),我們一家三口決定騎摩托車出去兜兜風(fēng),從儀征出發(fā),向北沿高郵、江都、揚州兜一個圈兒,隨意看看。上午經(jīng)天山時順路去拜訪一位寫詩的朋友,朋友竭力挽留我們吃過午飯再走,理由之一,就是漫水公路不通,沉在水下,每天雖有輪船往返,卻已過了上午班船的時間。我將信將疑,堅決不同意留下,我懷疑這只是好客的朋友為挽留我而編造的一個借口。若是真的,機會難得,正好早點兒過去看看,我更不會留下吃午飯了。
漫水公路比較低的一段,叫“漫水閘”。往漫水閘去的路上,行人、車輛漸少,我有點兒相信朋友的話了。等到爬上高埂,我經(jīng)過幾次的漫水閘不見蹤影,水泥大路突然被一片無際無涯白晃晃的水面吞沒,我一下子領(lǐng)略到漫水公路的風(fēng)采了。閘口貼著一張告示,橫著一根木棍,還守著幾個人,阻止行人和車輛繼續(xù)向前。閘口聚著不少過路人,還有車輛,那是和我們一樣指望去湖那邊高郵市區(qū)的行人。不過,他們事先不知道這個情況,不像我們,有心理準(zhǔn)備,因此他們的心情就不及我們愉快了。我們很快向守閘口的人打聽到乘輪船過湖的碼頭在哪里。
向北不遠(yuǎn)的堤埂下停著幾輛中型巴士,翻過堤埂,一下子看見許多人和船,像是故意“埋伏”在這里的。我知道這就是我們可以去湖那邊的渡口了。石駁碼頭邊停泊著不少裝滿細(xì)沙的水泥船,卻不見我們要乘的小客輪??梢暂d客的是幾只小游艇,就是能載著人貼著水面飛馳,身后拖出一條白花花“水尾巴”的那種,在有寬闊水面的景區(qū)很常見,今年夏天在溧陽天目湖游玩,我們還過了一把癮呢。
剛站下,便有小游艇的主人熱情地邀請我們坐艇過湖。從他們口中,我探聽到上午果真沒有小客輪過湖了,離現(xiàn)在最早的一班也要等到下午一點半。盡管小游艇主人一再向我表示,摩托車可以抬上去,馬上就能把我們送到湖那邊,我還是不敢坐這種輕飄飄的玩意兒。價錢不是問題,安全很重要。摩托車太沉,抬上去萬一游艇重心失衡,開到湖中央人仰馬翻,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再者,我并不想立即過湖,在這里等上三四個小時,未必?zé)o趣。我始終沒有聽從小游艇主人的話,但為了和他們搭話,我還是裝出猶猶豫豫的樣子,向他們打聽這,打聽那。
客輪下午開,上午十一點左右就到了。本來看不見幾個人的小客輪,到岸泊穩(wěn)后從船艙里下來一二百人。留在后面的游客,從甲板上費力地往下推自行車和摩托車,渡口頗熱鬧了一會兒。下完客與車,得知客輪不離開,征得工作人員同意,我們先把摩托車推上了甲板。不止我一人,像我一樣騎著摩托車要過漫水公路的有五六個。估計到下午還要增多。
正是午飯時間,客輪上的工作人員上岸吃飯。堤埂上有幾間低矮的小平房,門朝路口的兩間,一間開著雜貨店,另一間是工作人員圍坐在一張八仙桌旁吃飯的地方。我原先以為是小飯店,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該帶家人進去吃點兒熱乎的東西呢,探頭看了一眼才知道,只是個臨時代伙的場所。我問站店的那個婦女這地方叫什么名字,她操著濃重的里下河方言說:“就叫‘碼頭撞’吧。”我追問是哪三個字,她還是一句話:“我們都叫這‘碼頭撞’吧?!边@是一位五六十歲的農(nóng)村婦女,我估摸她不識字,或者識字不多,遂不再為難她。
堤埂下,原先在來來回回、小心翼翼挑沙的民工開始休息。碼頭邊一排廢棄的斷墻下擱著幾條窄窄的長木凳,不知是為候船的乘客準(zhǔn)備的,還是為挑沙的民工準(zhǔn)備的。一位滿臉胡茬、黑黑瘦瘦的中年漢子坐在長凳上吸煙,我湊上前,掏出一支煙為他續(xù)上,和他攀談起來。我首先關(guān)心的還是這里的地名,他口音依然很重,語氣和那位守店的婦女差不多,我同樣沒能問出個究竟。但我從他這里獲取了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信息:往年漫水公路只有四五十天在水下,今年都有九十多天了,而且北邊“××閘”還在放水,上游水大,公路哪天重見天日沒有準(zhǔn)兒。“××閘”他是說出了具體名字的,可惜我沒有聽清,也沒有再問,問了大概也像“碼頭撞”一樣,因為方言的緣故,并不能聽得確切。世間的許多事情,不確切未必是壞事兒,比如這“碼頭撞”,我情愿想當(dāng)然地以為,這里過去很是熱鬧,碼頭邊船碰船;或者這湖邊一帶碼頭很多,連成一片,抬腳就能撞上。這么美好的推斷,不需要再驗證了。與我拉呱的漢子還興致勃勃地指指南面說了一件事兒:閘那邊要挖一條大河了,項目已經(jīng)批下來了。挖了大河,漫水公路就一年四季不會淹沒在水下了嗎?不得而知。
我在渡口閑逛,與人說話的工夫,妻子帶著女兒在附近的堤埂上拍照片,她們一會兒靠在柴垛上取景,一會兒以村民的鴨舍作背景,一會兒又跑進蔥郁挺拔的湖岸林,拍了許多照片。返回時,她們手上各自握著一束紫得耀眼的小野花。我叫不出小野花的名字,但我送給她們一句有點趣味的話,我說:“這花艷得像假的!”是呵,在這樣的季節(jié)里,小野花正值好時光。上了客輪甲板,她們又把紫色的小野花舉到胸口,倚在欄桿上,以茫茫的湖面為背影,以湖邊扶疏的垂柳為映襯,讓我用相機給她們留下一個又一個美好的記憶。
我們伏在欄桿上,怎么也看不夠眼前的湖光水色??洼喯舷碌乃嫔?,幾只高郵小麻鴨無所畏懼地游來游去,穿梭在這只船和那只船之間,不喊不叫,嫻靜得像修養(yǎng)極好的大家閨秀。生雙黃蛋的就是它們嗎?那可是鴨中名品,“中國三大名鴨”之一。我和妻子對它們產(chǎn)生了興趣,仔細(xì)觀察它們與別處的鴨子有什么不同——除了體格小許多,似乎沒有多大區(qū)別。但我仍覺得它們可愛些,若是以女子比喻,它們應(yīng)該屬于江南水鄉(xiāng)的女子,身材嬌小,膚白貌美,水靈得如同江南的春色。正是這些小家伙兒,它們生的蛋深得汪曾祺喜愛,“高郵的咸鴨蛋,確實是好,我走的地方不少,所食鴨蛋多矣,但和我家鄉(xiāng)的完全不能相比!”妻子和女兒獻出了手中的小野花,她們一朵一朵地摘下花,拋在水面上,吸引來許多小麻鴨,不等花瓣蕩漾開,它們就爭搶著吞食下。我糊弄女兒道:“那些吃下小野花的鴨子,明天它們下的蛋中就有一朵可愛的小花!”女兒信以為真,更開心了,從媽媽手上搶奪下花束,把摘花喂小麻鴨的樂趣據(jù)為己有。
下午一點半,客輪準(zhǔn)時離岸??洼喰旭傇趯掗煹暮嫔希瑒倓偸煜さ亩煽谠谏砗笤絹碓竭h(yuǎn)。我對妻子說:“這個叫‘碼頭撞’的地方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逼拮淤|(zhì)疑:“叫‘碼頭撞’?是叫‘碼頭莊’吧!”妻子原是里下河人,曾在高郵讀過三年師范,她應(yīng)該聽得出“莊”與“撞”一個平聲、一個去聲在當(dāng)?shù)匕l(fā)音中的細(xì)微差別,她的話是可信的。但面對煙波浩渺的湖面上美麗的風(fēng)景,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重要?!吧n茫云水三千里,煙雨樓臺十萬家”,這是蒲松齡筆下的高郵湖。此刻,水天相接處,有鳥兒在優(yōu)雅地飛,有蘆花在熠熠地開放。午后的陽光正明艷,映照在湖面上,粼粼的波紋如散金碎玉般耀眼。站在甲板上,沐浴著湖風(fēng),我再一次被高郵湖的風(fēng)光深深地迷醉。
我生出一個癡想:客輪要是一直??吭凇按a頭撞”,或者一直行駛在湖面上,永遠(yuǎn)沒有抵岸的那一刻,該多好!我羨慕起湖面上游弋嬉戲的三兩只野鴨了,它們有如此美好的家。
(責(zé)任編輯 朱貞明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