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敦煌旅游持續(xù)升溫,越來越多的人被莫高窟中精美的塑像與壁畫吸引,被這座絲綢之路上的中華藝術寶庫震撼。然而,歷經千年時光,莫高窟中很多壁畫已經損壞。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很多完整精美的壁畫,是一代又一代壁畫修復師一點一點修復的成果。喬兆廣就是這群默默無聞的壁畫修復師中的一員。
2001年,剛剛從計算機專業(yè)畢業(yè)的喬兆廣偶然在報紙上看到敦煌研究院招聘壁畫修復師的消息。那時的他對壁畫修復還不甚了解,只是想找一份工作,就給時任敦煌研究院保護研究所副所長的王旭東寫了一封信。不久之后,喬兆廣得到答復:來了再說。喬兆廣未曾想到,這一去,等待他的是一場漫長的堅守。
喬兆廣坐火車從河南出發(fā),車窗外的景色慢慢從盎然綠意變成荒漠。后來,他才明白“來了再說”的含義。當年,莫高窟的生活十分清苦,更大的考驗則是精神上的寂寞,窟區(qū)距離市區(qū)大約25千米,除了研究人員,晚上幾乎沒有人跡。很多來到這里的年輕人熬不住,很快就離開了,只有真正熱愛莫高窟的人才會留下來,喬兆廣就是其中之。
然而,喬兆廣面臨的真正考驗還在后面。莫高窟從最初開鑿至今,歷經千余年,其中的很多壁畫在歲月的侵蝕與人為的破壞下模糊、變色,甚至剝落。喬兆廣所要做的工作,包括除塵、填墊、黏結、按壓目的是盡可能讓壁畫保持原貌。在條件有限的年代,燃燒的火燭以及燃燒時產生的燭煙都會對文物造成不可逆的破壞,前輩們只能用鏡子把日光反射進漆黑的洞窟,再利用白紙漫反射,把洞窟照亮。莫高窟通電后,這種情況才有所改善。茫茫戈壁中,美如此輝煌,也如此脆弱,一代代壁畫修復師不畏艱苦,隱入時光深處,一筆一畫,讓美得以延續(xù)。喬兆廣的師父段修業(yè)常說,修壁畫,如果沒有責任心,沒有熱愛,就修不好。
成為一名合格的壁畫修復師需要七八年時間,這個過程離不開前輩們的“傳幫帶”。在前輩們毫無保留的言傳身教下,喬兆廣一路學習摸索,逐漸成長為一名合格的修復師。他參與修復的第一個洞窟是始建于唐代的榆林窟第25窟,修復完成至今已近20年,復原成果仍保存得很好。喬兆廣說,古代工匠開鑿了這些石窟,畫了這些壁畫,已經保存了一千多年。現(xiàn)在他們的修復成果才經歷了幾十年,人的一生也就這短暫的幾十年。一千年之后,他修補過的地方是否牢固,他是看不到了,只能交給時間來檢驗。
壁畫修復快不得,一切都得慢工出細活。一方面,每一個洞窟在修復前,都要進行一系列復雜的實驗,依據洞窟的開鑿時代、壁畫的工藝和材料來擬定修繕方案。另一方面,修復工作本身也十分復雜,一個修復師“面壁”整天,或許僅僅修復了巴掌大的一塊。有些窟中的壁畫十分脆弱,大聲說話甚至腳步重一點都有可能對其造成損害,喬兆廣每次只能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在窟內進行作業(yè)。
壁畫的修復也少不了技藝層面的推陳出新。壁畫層有時會出現(xiàn)局部鼓出的現(xiàn)象,這就是壁畫的常見病害之一“空鼓”。修復師需要對其灌漿、脫鹽,并用支頂架進行回貼。在修復過程中,喬兆廣創(chuàng)造性地改進了支頂架,在支架一端增加壓力表,便于準確地掌握空鼓灌漿和回頂壓力的數據,這一發(fā)明在2022年獲得了國家專利。
正如喬兆廣的師祖李云鶴所說:“壁畫保護是一門學不完的學問?!北诋嬓迯蛶焸儗吷难粼诙鼗停趥鞒星按妓嚨耐瑫r也與時俱進地進行創(chuàng)新。文物保護的偉大事業(yè)背后,是一位位懷揣著熱愛與理想的修復師在執(zhí)著堅守。
1.個體生命與文明延續(xù)
個體的生命無疑是有限的,一個壁畫修復師窮盡一生能夠完成的修復工作,相對于敦煌的500多個石窟而言,不過是很小的一部分。與此同時,壁畫還在不斷地受損、老化。但正是一個又一個有限生命的傳承接力,一代又一代人的前赴后繼,文明才得以不斷延續(xù)。敦煌莫高窟是人類文明的瑰寶,年輕的喬兆廣來到敦煌,把壁畫修復作為自己一生的事業(yè)。須臾人生于歷史長河而言不過滄海一粟,但個體用生命筑就的“輝煌”卻關乎文明的存續(xù)。雖然壁畫修復師無法以個體生命的長度走到壁畫修復這條長路的盡頭,但一代代人慨然無悔的腳印連起來,就構成了傳承不絕的文明的行跡。
2.傳承不守舊,創(chuàng)新不忘本
“傳承不守舊,創(chuàng)新不忘本”是對傳統(tǒng)最好的致敬。敦煌莫高窟的壁畫修復一方面有賴于代代傳承的修復經驗,另一方面也需要技術手段的更新迭代。喬兆廣的經歷完美地詮釋了科技創(chuàng)新與傳承傳統(tǒng)的結合。他跟隨前輩學習修復技藝、積累經驗,成為經驗豐富的成熟修復師;同時又在修復過程中對手頭的工具進行創(chuàng)新,在支頂架上加裝壓力表,讓壁畫修復過程更加科學、精準。這一創(chuàng)新不僅提高了修復效率,還為壁畫的長期保護提供了更有力的支撐,使古老壁畫的藝術生命在現(xiàn)代科技的守護下得以更好地延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