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書畫鑒定的觀念與方法

梁東雷（江蘇省江海博物館）

中國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歷代著名書畫藝術作品流傳較多，時代復雜的背景下也造成了書畫作品樣式繁多，收藏過程變幻離奇等情況。許多作者的作品年代已經無從考證，增加了鑒定工作的難度。1978 年以來，為追求更高的經濟利益，無良商人通過臨摹、偽造、添款、刮改、拼湊畫芯、挪移題跋、轉山頭等造假方法蒙騙收藏買家。為了我國的歷史研究、美術史研究和古書畫鑒定研究，完善鑒定工作勢在必行。

一、書畫鑒定對象

中國的書畫鑒定主要針對中國的書畫作品進行真?zhèn)蔚蔫b別，更加注重對鑒別理論與鑒別原則進行經驗累積和研究指導。中國書畫鑒定對書畫的藝術思想和鑒定思想進行深入分析，進一步豐富書畫鑒定經驗，并對鑒定實踐活動提供有效指導。中國書畫鑒定的主要對象為書畫，即中國的書法作品和繪畫作品，主要可以分為中國書法與中國畫兩大類。書畫作品既可以作為鑒定的對象，也可以作為鑒定的參考。從真?zhèn)蔚慕嵌壬弦部梢詫嫹譃檎嫫放c贗品兩類。

（一）中國書法

中國書法為使用毛筆書寫的漢字，是具有四維特點的抽象的符號藝術，能夠充分體現(xiàn)出世間萬物的對立統(tǒng)一，能夠充分反映出以人為主體的學識、氣質、修養(yǎng)、精神等。中國書法的特性主要為：①字體（書寫對象）：真（又稱正書，也稱正楷、楷書）、篆（一般指的是包括大篆與小篆兩種字體。大篆是早期的篆書，又稱籀書，主要是指青銅器和石鼓上的古文字）、行（處在真書和草書之間的字體，它比真書書寫起來迅速，比草書字體容易認識，在日常應用和書法活動中被大量使用）、隸（從篆書演變而來的一種字體，它簡化了篆書的繁難字形，又把篆書的圓轉筆畫變?yōu)榻咏秸?，在字形的結構上完成了由象形性變?yōu)楣P畫性的演化，書寫時比篆書方便，為以后真書的發(fā)展打下了基礎）、草（是人們在書寫實踐中為了追求方便、快捷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以后在書法藝術活動中，為歷代書法家所重視，得到不斷的發(fā)展）等；②書體（書寫風格）：歐（陽詢）體、顏（真卿）體、趙（孟頻）體、柳（公權）體、瘦金（趙佶）體等。中國書法最重要的是運筆，表現(xiàn)手法主要包括輕重、方圓、提按、轉折、藏露等，忌諱浮滑輕薄。書法的藝術美感主要從字里行間的節(jié)奏、氣勢以及韻律來表達，對作者與情緒和意興能夠進行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書法鑒定方面通常會采用目鑒結合考訂的方法，通過觀察分析書法作品，審視作品中的用筆和用墨特點來對書法作品中展現(xiàn)出的時代信息和個人風格進行鑒定。另外，相關的紙張、印章、落款、裝裱等形制也能夠作為鑒定的參考。

（二）中國畫

中國畫即國畫，是中華民族在歷史發(fā)展的過程中逐漸形成并發(fā)展起來的自成體系的中國民族繪畫，在世界美術領域中占有一席之位。中國畫主要采用毛筆、墨以及其他植物、礦物等顏料在特定的絹、宣紙上進行繪畫。按照繪畫技法和表現(xiàn)手段可以分為：勾勒、水墨、寫意、沒骨、工筆、設色；按照畫面篇幅樣式可以分為：扇面、橫卷、立軸、冊頁；按照內容題材可以分為：山水、人物、花鳥三大科。中國畫在表達形式方面更加注重筆墨線條的運用，對墨色的暈染、輕重、線條粗細有獨特的掌握。更會通過干濕濃淡、鉤皴點染結合的形式來對事物進行客觀表達。采用虛實、留白以及疏密等表現(xiàn)手法來巧妙地進行構圖。在空間處理方面中國畫更加靈活自由，采用以大觀小的手法來展現(xiàn)重疊的山，以走馬看山的畫法來展現(xiàn)長江黃河。中國畫的特點在于神形兼?zhèn)?、中得心源、氣韻生動、外師造化。畫面上通常需要題詩蓋章，將書法、詩文、繪畫與篆刻融合在一起。

二、中國書畫的鑒定觀念

鑒賞指的是藝術，鑒定指的是科學。在早期的鑒定觀念里鑒定與鑒賞始終沒有較為明確的劃分，但實際上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觀念。鑒定主要針對的是書畫的真?zhèn)?，鑒賞主要針對的是書畫的藝術價值。鑒定的本質是學術而非藝術。中國書畫鑒定的基本原理和規(guī)律包括：①采用哲學唯物辯證法、學科交叉研究法、實證研究法對書畫進行鑒定；②中國書畫鑒定的心理機制（特征、圖式、定勢以及直覺）；③基本理論包含風格鑒定、文獻參考、文字檢驗、文字學科、美術考古等鑒定理論；④歷史參考包括中國書畫鑒定史、中國書畫作偽史；⑤鑒定思想研究；⑥中西方繪畫鑒定差異性分析；⑦相關法律法規(guī)以及職業(yè)道德等。

與品鑒藝術不同，中國書畫鑒定的觀念主要是以科學的方法來對書畫的真?zhèn)芜M行辨認。鑒定書畫真?zhèn)蔚姆椒ú⒉坏韧阼b定學的理論研究，只是鑒定學研究的其中一部分。中國書畫鑒定觀念不是僅僅追求操作方法和手段，而是確定中國書畫鑒定學科的主體。從宏觀的角度來看，書畫作品的真?zhèn)尾⒉荒芙鉀Q整個中國書畫史和書畫鑒定行業(yè)中存在的實質性的問題。真?zhèn)蔚谋鎰e結論只是能夠應用的一個結果，受到主觀思想和客觀理念的制約，而客觀理念才是中國書畫鑒定工作最重要的一點。中國書畫鑒定除了對具體的書畫作品真?zhèn)芜M行鑒定，對具體的細節(jié)真?zhèn)芜M行分析和考證以外，還具備宏觀的歷史意義。需要采用科學的學科意識和歷史的辯證思維方式對中國書畫作品進行真?zhèn)舞b定。通過理性的鑒定方式來深度挖掘學科文化的背景，構建其完善的學科框架，引導中國書畫鑒定學科的實踐操作穩(wěn)定有序的發(fā)展。在信息技術快速發(fā)展的背景下，構建起完善的中國書畫鑒定理論體系至關重要。隨著高端科學技術的快速發(fā)展，當代書畫鑒定工作中逐漸開始引進新技術和新設備，鑒定知識的更新也是現(xiàn)代中國書畫鑒定工作中需要關注的重點。

目前我國在中國書畫鑒定方面采用現(xiàn)代科技方法已經遠超其他鑒定工作。因中國書畫鑒定具有較為復雜的特性，在鑒定操作方面越來越傾向于采用科學技術。從原本的側重文科逐漸開始朝著文理兼?zhèn)渖踔潦莻戎乩砜品较虬l(fā)展。進行中國書畫鑒定時需要具備豐富的科技知識和扎實的文史功底，中國書畫鑒定的未來發(fā)展要改變傳統(tǒng)的師徒傳承教學方式，通過設置科學、規(guī)范、合理的鑒定課程，融合理論與實踐，為國家培養(yǎng)出更多科學化、現(xiàn)代化、制度化的鑒定人才。這樣才能夠改變中國書畫鑒定知識結構，綜合性更強的高素質實踐性人才。及時更新中國書畫鑒定觀念，探索中國書畫鑒定新理論，以此為基礎培養(yǎng)更多優(yōu)秀的中國書畫鑒定人才，推動我國書畫鑒定學科的穩(wěn)定發(fā)展。

三、中國書畫的鑒定方法

中國書畫最為常見的鑒定手段為目鑒和考訂。對書畫本身以及體現(xiàn)出來的畫家個人風格和時代信息進行詳細觀察，輔助對比筆跡、畫跡、題跋、落款、印章、紙質、裝裱形制等得出鑒定結果。中國書畫中最重要的參考依據(jù)是時代信息和作者風格，其他則是輔助的依據(jù)。具體的鑒定方法包括：①風格鑒定；②文獻鑒定；③公安文檢鑒定法；④款印題跋鑒定法；⑤現(xiàn)代化科技鑒定（建立數(shù)據(jù)庫、計算機掃描、熒光光譜、激光技術、顯微紅外光譜、DNA 技術等）；⑥書畫作偽史、書法繪畫史研究鑒定。鑒定師應當熟知書畫的構成要素，具有深厚的歷史功底，能夠深入了解從古至今常見的書畫作偽手段。

（一）風格鑒定

書畫作者的個人風格是最為明顯的鑒定參考，每個作者的風格都是獨一無二的，風格的形成主要受到當時的文化、政治、作者經歷、作者心態(tài)等多方面的因素所影響。作者所處的地域、年代，人生的經歷，產生的思想觀念，形成的性格以及審美，個人習慣，采用的工具差異性，都會影響到作品的整體風格。即使是相同的作者，在風格方面也會有所差異。個人風格極容易受到作者主觀因素和周邊環(huán)境的客觀因素影響。作者的風格雖然存在著一定的復雜性，但對比時代信息更加具體，也更加容易鑒別。

（二）時代信息鑒定

時代信息是書畫誕生時具有的獨特的文化特征，通過時代信息能夠辨別出作品誕生時期的經濟、政治、文化、軍事等相關信息，通過作品所描繪的場景、人物、服飾、家居等能夠展現(xiàn)出當時的時代特征。也能夠體現(xiàn)出當時人們的思想道德和行為習慣，充分反映出人們的觀念與審美。不同時期的作品都能夠充分展現(xiàn)出當時的時代特征，這也是中國書畫鑒定的主流鑒定方法。但需要注意的是即使時代相同也會出現(xiàn)風格不同的作品，這就需要按照時代的分類進行一一對照，始終堅持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認真觀察、認真比較、認真研究、認真學習，充分掌握書畫的客觀規(guī)律，就能夠通過時代特征來對書畫進行真?zhèn)舞b定了。

（三）文獻鑒定

中國書畫鑒定的重要參考依據(jù)之一就是查閱古人的著錄和相關文獻。通過文獻證明該作品確實著錄過，則可以進行深入翻閱查找作品的相關評論。需要注意的是，著錄是帶有主觀個人意愿的，著錄人也會因為各種客觀原因和個人的主觀原因故意將贗品判定為真跡。因此現(xiàn)代鑒定研究中將古代著錄作為輔助鑒定方法，并不是完全依賴。同時也因為時代的局限性和極有可能為作者孤品等多種原因，無法尋找適合的相似作品對書畫進行時代信息和個人風格的對照，文獻鑒定輔助方法才沒有被完全淘汰，甚至在這樣的條件下還會稱為鑒定真?zhèn)蔚年P鍵要素。在這類特殊情況時，輔助參考依據(jù)作為鑒定的唯一參考信息，仍然需要與其他相關信息進行綜合考慮，尤其是針對半真半假的作品時更是需要多方面研究鑒定，不能輕易妄下結論。

（四）材料鑒定

以古代的卷軸畫為例，這類畫也可以稱為紙絹畫，以元代為分界線，元代之前的書畫均為紙絹，元代之后才逐漸開始被紙張所替代。鑒定師可以通過書畫的材料來對書畫的年代進行鑒定，需要注意的是，一種是后人通過古舊紙張來進行偽造，另一種是現(xiàn)代的做舊技術同樣也可以偽造。對于古舊紙張偽造可以通過對紙絹在各個時期的變化特點來進行鑒定，結合作者的個人習慣、表現(xiàn)方法、技法特點等進行紙絹的質地和作品的時代信息、個人風格是否能夠達成一致，進而對作品進行鑒定。現(xiàn)代做舊技術則需要鑒定師熟練掌握紙張做舊的方法，對作品進行紙張鑒別進而得出真?zhèn)蔚蔫b定結果。在對書畫的材質進行鑒定時，可以結合輔助依據(jù)來進行綜合研究，如印章、裝裱、著錄以及質地等。這些輔助要素各具特點，不僅能夠體現(xiàn)出作者的個人風格和時代信息，也能夠體現(xiàn)出其在不同材質上的表現(xiàn)形式。后人采用前人印章和舊紙絹偽造前人的題跋，無法用后代的印章和紙絹偽造前人題跋。類似這種規(guī)律都是中國書畫鑒定的基礎常識。

（五）印章鑒定

印章能夠代表作者的身份，也是中國書畫鑒定重要的鑒定依據(jù)。印章可以包括名章、閑章、各個時期鑒賞家的鑒藏章等，均能夠體現(xiàn)出不同時期的獨有風格。印章造假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通過古人的各類印章進行造假，這類情況較為少見。在鑒定時需要通過將印章和作品內容的個人風格和時代信息進行對比，考察印章的位置是否合乎規(guī)矩；另一種是偽造假印章進行造假，鑒定師需要充分了解印章造假的方法，通過作者的個人風格和時代信息來判斷印章是否為假的，進而鑒定真?zhèn)巍?/p>

（六）題跋鑒定

題跋造假是從古至今最為常見的造假方法如贗品上造假題跋，這屬于徹底的贗品；也有真跡上造假題跋或者從其他作品上剪裁題跋貼在真跡上，屬于半真半假，較為難辨。針對這種情況，需要從作者的個人風格和時代信息著手進行分辨，對題跋的形式是否能夠與個人風格和時代信息達成一致進行考察。從題跋作者所處的年代和身份進行題跋真假的分析。如果題跋是作者的親朋好友或者同一時代的人所提，那么就算個人風格和時代信息不夠清晰經典，也可以判定為真跡。如果是后人題跋則需要參考鑒藏章的鑒定方法，對題跋人的水平和能力進行認真考察。

（七）裝裱鑒定

中國書畫的裝裱也是鑒定工作的重要參考依據(jù)。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的裝裱樣式，在裝裱材質方面也有著較大的差異性。造假方法通常有兩種，一種是將舊的作品拆下進行重新裝裱；一種是作品與裝裱均為造假。對古代書畫的裝裱進行辨別時，主要參考作品是否具備作者的個人風格，復合當時的時代信息。尤其需要注意的是本幅和裝裱的時代風格是否統(tǒng)一。通常本幅和裝裱均為贗品，那個人風格和時代信息會有較大的差異性。如果是舊裝裱配贗品，則裝裱的時代信息和個人風格與贗品則無法達成一致。這就很容導致一些鑒定師確定裝裱的年代后不再詳細考察本幅，進而導致鑒定失誤的情況出現(xiàn)。另外，也存在著不熟悉裝裱歷史知識的造假者偽造出裝裱形制不對的作品，這樣的鑒定可以很快得出結論。

四、結束語

時代在進步，科學技術也在快速發(fā)展，傳承傳統(tǒng)鑒定工藝的同時，我們也應當時刻跟進時代發(fā)展的步伐，積極更新鑒定觀念，引用現(xiàn)代化科技方法對中國書畫進行鑒定實踐，提升中國書畫鑒定的效率與質量，讓中國書畫鑒定能夠朝著數(shù)字化和量化的方向發(fā)展。融合傳統(tǒng)經驗鑒定方法和現(xiàn)代科技手段，將單純依靠個人經驗和古籍查詢的鑒定方法能夠更具科學依據(jù)，推動中國書畫鑒定學科朝著更加系統(tǒng)、更加科學、更加可信的方向穩(wěn)定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