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靜茹,劉 偉
(中共江蘇省委黨校,江蘇 南京 210000)
關于權力的獲取與運行的研究,是社會科學的一個重要研究領域,而位于權力中心的領導活動,是其中一個重要的研究方向。作為人類社會特有的活動,權力常常指一種支配與服從的關系,馬克斯·韋伯(Max Weber)曾經指出,“權力意味著在一種社會關系里哪怕是遇到反對也能貫徹自己意志的任何機會,不管這種機會是建立在什么基礎上。”[1]權力主體即領導者擁有控制權力客體的能力與資格,能夠限制社會中缺乏資源支撐的社會邊緣者與被支配者。在權力行使中,權力主體能夠以自身的優(yōu)勢資源通過強制措施影響被支配者的判斷力與意志力,壓縮其活動空間,使他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領導活動發(fā)展到今天正逐漸轉變自身的權力實現形式,即通過塑造領導力,消解權力的強制性,構建形象符號,以合法化的意義確認被感知進而形成符號資本,獲得其他形式的權力無法獲得的合法性。
符號是傳播學中的重要概念,它由能指和所指兩部分組成。所指是無關意義與價值的物質實體,而能指在廣義上講就是“憑借使用它的文化體成員所達成的一致意見而代表某些非自身物的某個符號、客體或行為”[2]。能指與所指的對應關系一旦確定,它就不再是客觀存在的物質,不再具有其主體絕對自由的性質,它脫離了自身與生俱來的物理性質,成為人類社會中行使特殊意義的權力形式,由此能指代替了符號整體。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認為,只有當事務變得有意義之后我們才能具備關于它的知識。因此,正是話語,而非事物自身,產生了知識[3]。因此,當各種行為資源變得與潛在的物質利益脫鉤并因此被誤識為代表超功利的行為與資源形式的時候,這些行為與權力就獲得了符號權力合法性[4]100。
法國學者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最早提出了符號資本的概念。他認為“符號資本是建立在知識和認可實踐邏輯基礎上的聲名、特權、榮譽或神圣性的累積程度”[5]?;诖?,符號資本可被理解為一種特殊的權力形式,這種形式并不被看作是權力,而是對承認、服從或其他服務的合法要求[4]56。
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認為資本是多種形式的,社會中的某種資源因其價值性而成為被追逐的對象,并發(fā)揮“社會權力關系”功能時,就成為了一種資本[6]。同時,資本就像一種能量物質,彼此之間可以相互轉化,符號資本的合理運用能夠賦予主體特定的社會形象與社會地位,進而形成一種隱形的權力。因此符號資本成為幫助資本轉換的工具,它掩飾著其他資本的物質性與權力性,賦予其正當性。同時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進一步指出,合法性是權力成功實施的基礎,合法化依靠符號資本的獲?。?]。符號資本為社會中的特定群體所認可,塑造出對于主體的崇敬,它是一種信任資本,通過構建交流認知的渠道來生產社會區(qū)分。符號資本通過將權力的指向關系轉化為事物的自然秩序而生產出符號權力,從而贏得他人的尊敬、欣賞與愛戴。
領導力是連接權力表達與認知的途徑,是在交往互動的過程中把握客觀世界與主觀世界的符號具象。領導力所彰顯的形象預設或是具體表達已成為一種權力的外化形態(tài),進而通過實踐特性來實現特定的符號編碼的真實性與效用性,最終達至對固定領域的掌握。在領導活動中,領導者始終以強大的權力資源為后盾,在心理上、秩序上、經濟上等各方面對被支配者進行全方位的影響,使對方服從。因此,借助領導力的符號編碼樹立積極的領導形象,以達成社會共識,就成為組織的最佳選擇。
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認為,符號權力確定或是改變了人們認識世界的視界,從主觀世界出發(fā)去理解客觀世界,具體而言是從事權力或領導活動時,需要一套解釋系統(tǒng)進行相互感知以求進入一個共同的語境,產生雙方的互動,最終實現某種目標。領導力的闡述則重構了人們感知世界的意識結構,轉變了人們的思維方式,通過對于知覺領域轉移與聚焦,使人獲得甚于強力控制的效果。范戴克(Van Dijk)認為,如今與強力控制行為相比,對人們認知的影響顯然更加有效,實現它的渠道,包括說服、偽裝或操縱來使他人的思想轉向對于自己有利的方向[8]??v觀領導力的概念內涵,不同的學者有不同的界定,但是領導力是非權力性影響力已經達成共識,如將領導力歸于各種領導者的優(yōu)良品質和能力以吸引和感染他人。而領導力的研究具有多重視角,當前有關對品質或者能力的具體內涵與運作模式的研究,尚未統(tǒng)一界定。
透過領導力的表象我們可以發(fā)現,領導力的實現就是通過對領導者影響力的不斷拓展以轉換雙方之間的權力指向,并通過符號資本這一特定的形式重塑被領導者認識世界的角度與方式。它改變了實踐過程中的意識,利用符號系統(tǒng)在權力結構與心理結構之間構建出一種對應性,創(chuàng)造出目標服從。米歇爾·??拢∕ichel Foucaul)也認為權力具有非中心化的性質,他主張“不要在權力普通機制或整體效力的地方尋找權力的運行,而要在權力的極限之處,在它的最后一條線上捉住權力,在那里它呈現出毛細血管的狀態(tài),即在權力最微小、最局部的地方找到它,進行深入研究?!保?]26更為重要的是,這個過程并不被認為存在著權力指向而成功變身為標注承認、服從和其他服務的合法要求。對于追隨者而言,從一種屈服于威權的心理壓制變?yōu)橐环N深植于內心的、受到尊重與平等的激勵行為,轉變?yōu)轭I導活動的重要力量。由此,領導在悄無聲息中便實現了自我的目標。從領導力的角度來分析權力的存在方式、變化及其實現,體現的是從物理強制到更加軟性的心理節(jié)制形式的變化,這種對于靈魂及精神的規(guī)訓,反映出社會經濟的轉變。
領導活動作為一種控制系統(tǒng),與權力天然不可分離。自權力產生,就不受束縛、暢行無阻,在特定領域內踐行自身意志。直接性與直觀性的權力展示著領導及其權力的無處不在與無所不能,權力的至高無上與神圣內涵使得它得以輻射到每個角落,創(chuàng)建著自己的全覆蓋式帝國,其中,忠誠成為重要的評價標準。依靠這種方式,領導得以在社會再生產中不斷延續(xù)與鞏固自身的權力特性。然而,17、18世紀隨著資產階級興起,這種帶有深深心理蜇傷式的直接權力逐漸式微,君權式的威懾控制已然不適應社會,以公平原則為核心的社會結構開始萌芽,領導者的社會掌控已不能通過強力推行來實現,“由于現有的權力關系失去了理所當然的特點,這就開啟了另外一種架構社會關系的方式的可能”[4]304。領導權力的存在方式必須實現自身的“轉型升級”以順應時代變遷,由此領導力研究逐漸進入學者的視野。
加強領導力建設是組織前進的基石,也是順應時代變化、解決社會矛盾的路徑選擇。緣起于領導特質理論而后借鑒了領導行為與領導權變等理論的演進,使人們關注點集中于領導力的研究,旨在通過對于環(huán)境的感知,使得領導者能夠正確把握組織的前進方向,科學制定決策與戰(zhàn)略,著重于吸引和影響組織成員和利益相關者,以便有效地實現既定目標和戰(zhàn)略[10],從而提高組織的核心競爭力,推動組織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領導力作為一個詞語,對其內涵的研究與拓展被賦予了諸多符號意義?!邦I導力”一詞最早出現于上個世紀末的美國,此后,諸多學者的探索與領導力的實踐,賦予了領導力更多的象征與符號意義。通過對領導過程中領導者各種美好品質的描繪,細致刻畫了一個人們應當自愿服從的完美形象,使得領導力成為一個精神符號與意象符號。從符號資本的視角觀察目前的領導力研究,可以發(fā)現領導力正是一種借助于符號資本來實現的權力形式。它通過情感控制、機會提升與典型樹立等途徑,實現了米歇爾·??拢∕ichel Foucault)所謂的空間的重構。我們無法擺脫控制我們的空間,當它變得不可見時,我們自身開啟了自我控制。領導力正是通過符號資本賦予的這些轉換方式影響著認同的表達與實現,改變了被領導者感知世界的方式,進而變更了權力空間的運作方式,領導力在符號內的具體運行邏輯見圖1。正如米歇爾·??拢∕ichel Foucault)所言,封閉并不是權力實施的充分條件,領導力開始以一種更靈活、更細致的方式來利用空間。這一切最終都在實現階層結構的鞏固。
圖1 領導力在符號內的運行邏輯
1.情感召喚
通過梳理領導力理論的不斷演變,我們可以看到領導活動不僅關于領導者個人,同時被領導者與領導情景也逐漸被納入領導活動,成為領導活動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領導力的研究中,領導者的權力行使不再以明確的限制為表現形式,而是更多地展現出一種魅力者的形象。他們扮演著伯樂、情感維系者和激勵者,悄無聲息地潛入被領導者的內心,幫助其實現自身的社會價值。情感滲透使得被支配者似乎在這種認可與鼓勵之中找到自我認同,為領導者“赴湯蹈火”,實現著這種權力機制。從梅奧(George Elton Mayo)的霍桑實驗開始,管理活動開始重視工作中人的因素,如今,各種服務于員工的措施更是屢見不鮮,企業(yè)中的各層級的領導者都在通過授權來幫助員工實現自身工作價值,他們不僅僅只注視著工作的完成度,同時關注著員工的精神動向,時刻準備著施予自己的關心與愛護,各種形式的團建活動,提供良好的工作條件,甚至于對部下給予家長式的關懷,包括優(yōu)厚的工資、令人羨慕的福利、廉價的住房等,這些都是在維系著雙方之間的情感紐帶,使得被領導者在這種關懷備至中模糊對工作的實質、對權力的清晰感知。
同時,被領導者自身又是具有認知能力與理性精神的行為者,可以通過自身的體驗彌補現有漏洞,進一步加強與完善這種體制,從而模糊了領導活動,成為權力的服從者,甚至是推動者,正如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所說,“符號暴力是在一個社會行動者本身合謀的情況下,施加在他身上的暴力,即他并不領會到那是一種暴力,反而認可了這種暴力?!保?1]
領導活動領域的不斷拓寬也使得之前在顯眼的權力壓制面前拒絕的行動者,在領導者的“柔性情懷”的感召下,停留在對于領導者的符號體系的認同與崇拜之中,最終使得權力關系深入人的意識之中,成為一種自覺的、有意識的思維活動。就像員工在上級的認可與激勵之中開始自我認同,盡全力投入工作之中以回報領導者對自己的盡心盡力。同時這些“柔性至懷”所彰顯出來特質掩蓋了自身的權力利益與物質利益,被全社會所認可與尊崇,從而成長為領導活動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的一環(huán),領導者的優(yōu)秀素質被認可,被員工所接受,進而產生服從甚至是模仿、追隨的心理。領導力的價值內涵提供了系統(tǒng)的控制體系,為領導者創(chuàng)造自愿服從的個體,成為維護現存秩序下既得利益者的工具體系。這樣,領導活動由對領導權力的加強轉變?yōu)樵跈嗔w制承載下領導者與被領導者的共同勞動,成為一種無法逃避、無法拒絕的渾然一體的權力過程。
2.機會提升
在領導施加權力影響中有兩種途徑:一種是強制性方式,另一種是誘導的方式。在誘導的方式中,領導者實際上是確立了一套激勵的體系來激發(fā)被領導者的服從潛能,甚至鼓勵被支配者加入領導者的隊伍之中。在領導力的研究之中,有一些特質被認為是領導者“天賦”所得,而其他特質卻是通過后天鍛煉所得,這不僅是在為領導群體中的“不合格者”提供了正當化的論述,也為領導對象提供了晉升的渠道,在這種情況下,“符號資本是一種信譽,是賦予那些已經得到足夠認同的人的權力。這種權力使他們處在一個強化其認同的位置上”[12]。領導者制定了晉升的渠道與標準,被領導者依據領導的意圖采取行動,從而獲取社會的稀缺資源。然而這一權力過程不僅僅是權力的讓渡,更是被領導者在此過程中的服從,對于領導者的服從,對于領導階層的價值體系、生活偏好和生活模式的服從,不僅能夠消解領導對象對指向權力的不滿,還能夠使得他們自然而然地接受領導者所認同的符號系統(tǒng)與文化資本,內化為自身潛在的心理動機,正如米歇爾·??拢∕ichel Foucault)所言:“權力以網絡的形式運作在這個網上,個人不僅流動著,而且他們總是既處于服從的位置又同時運用權力?!保?]28
它根植于勞動者的深層渴望和主體性,在特定的社會體制影響下,成為更加難以察覺卻極具支配力的利維坦——“工廠政體”,通過這種權力關系的再生產,將領導活動正當化和合理化。在進行資源分配的過程中,領導者將特定的物質資源或者權力資源作為誘因,吸引被領導者進入自己的思維邏輯,使得被領導者以此在現存的階層結構中生存下來,進而接受并承認付諸于個體身上的權力結構,成為個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最終形成全體一致的社會表達。
3.典型樹立
領導者為了更加廣泛地提升領導行為的效果,樹立典型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他們通過自身設立的規(guī)則,在眾多的行動者中識別出佼佼者并賦予其社會地位,通過實例的正面刺激來強化其余人的行為動機。典型表明一種無聲的命令與指揮,被領導者在明確的價值判斷體系之中,以自身對于領導者符號系統(tǒng)的認同為依托,繼而作為最被領導者認同的角色出現,這一過程蘊含著明顯的象征意涵。典型就像是一種潛在的信號,它代表著獲得社會認可的渠道,這種以領導者對資源全面掌控為背景的活動,為社會流動創(chuàng)造著向導,就像一個立于大眾面前的標尺,時刻都在丈量你的一舉一動,矯正著社會中的各類越軌行為,最終內化為自身的習慣。
榮譽制度的衍生更是強化了領導活動實施的結果,它是在社會內部劃分層次與吸引社會精英的方式,這種物質誘惑與社會認同的精神滿足,能夠逐漸抹平領導對象對以往明確指向的領導活動的抵抗,從意識層面向著領導者的目標前進,自然成為領導活動的一員;資源的分配對于抵抗的無言消解,使被領導者更易跨過意識轉換的門檻,向著領導者所認同的價值前進,成為社會秩序中的參與者與維護者。這樣看來,似乎是榮譽在導向社會等級,但更深層次的邏輯卻是榮譽與社會等級的全面相稱。在弗雷德里克·龐森比(Frederick Ponsonby)看來,該制度是有秩序、區(qū)別化的,是一份自上而下贈予的禮物,它并不是挑戰(zhàn)國家內部的根本的社會秩序,而是意在強化它。該制度越是完善,越是被社會廣泛接受,其背后所代表的等級也就越是無處遁形。英國是世界上最早設立國家榮譽制度的國家之一。它的榮譽稱號與勛位制度和爵位制度緊密相關,在大英帝國時期,這種榮譽與晉升制度對本土及其殖民地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作為對于國內與殖民地佼佼者的收買,榮譽制度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它以社會中階層晉升的誘惑,消解著被領導者的反對,展現著自身的優(yōu)越狀態(tài)。然而這些光鮮亮麗的榮譽卻無法消解其背后的權力壓制。出于對阿姆利澤慘案的抗議,泰戈爾強烈要求向英國王室退還自己的爵位,他暗示,英屬印度的榮譽與頭銜一文不值,因為他們通過高人一等地拉攏英雄而強調了印度的恥辱。
總而言之,它以實質價值的認可轉換獲得了被領導者的忠誠與承認,用資源分配的回報換取對于領導者高度認同,在這種情況下,這種充滿吸引力的榮譽或機會是在精神領域的支配關系的再生產,將權力關系包裹于自身的內核之中,使得它悄無聲息而又被理所當然地接受。
1.空間重構下的階層結構
米歇爾·??拢∕ichel Foucault)十分重視地理學概念,更進一步而言是空間在權力中所起的作用,無論是他的臨床醫(yī)學還是全景敞視主義,都體現出他對于權力空間的重構,它顛覆了以往的權力觀。在米歇爾·??拢∕ichel Foucault)的研究中,空間的隔離為紀律的實現提供了可能,或者是這些獨立的單元成為權力施展的容器。就像學校為了學生更加專注于教學,而將學生置于學校內甚至是教室內,醫(yī)院將病人固定在各個病房,這一系列措施都是為了實施更好的規(guī)訓。但是空間形態(tài)僅是一種手段,這種手段會在不同的時期呈現出不同的形態(tài),但是無論它如何演變,都是要實現行為對象在空間上的顯露,權力在空間上的隱藏,使其在空間中雖然虛無縹緲但卻具有強大的威懾力,這就是可見性與不可見性在權力與空間關系上的辯證法[13]。因此,封閉性絕不是權力追求的目的,這只是一種手段、一種措施。如今,這種手段通過符號資本的修飾改變了自身發(fā)生作用的空間。領導力通過情感控制、機會提升和典型樹立,重構了被領導者對世界的理解與解釋,這種深入內心的轉變,使得權力不需要再在特定的空間內釋放威力,而隨著個體的不斷移動,通過空間關系的破壞與重組,逐漸向員工的私密領域流動,規(guī)訓的空間隨著個體流動而不斷延伸,隨之而來的是外在強制向自我約束的更換。這種規(guī)訓最終造就了個人,通過這種空間變化實現領導活動的勝利。
2.符號資本自我衍生的階層結構
人的根本屬性在于社會屬性,人始終生活于一定的社會結構之中,時刻都受到宗教、民族文化、語言與習俗等為表現形式的符號系統(tǒng)的影響。所謂符號系統(tǒng),是指“建立在包含與排除的基本邏輯基礎上的分類系統(tǒng)。所有的符號系統(tǒng)都遵循這個基本的分類邏輯——把各個因素劃分組合進對立的種類,并因此通過排除與包含的對抗邏輯產生出意義。這個符號系統(tǒng)的邏輯建筑出了一系列的二元對立,比如,稀有與常見、好與壞、高雅與低俗、內在與外在、男性與女性、精致與粗俗,它們作為潛在地制約著我們心理活動的‘基本分類范式’而起作用”[4]98。符號系統(tǒng)的作用不僅在于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世界,而且也在協(xié)助社會秩序的構建,將不同層級的人固定在自己所在的層域,整理著不同符號資本,將其授予不同的階層、集團,使得社會“各司其職”。而屬于符號系統(tǒng)的領導力理論,它所包含的一切有關領導者的“美好”品質,所認為可以達至成功的才能,被認為是人類生之而來的天賦,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才能,而這恰恰是由于在領導者們所界定的社會中,他們對社會精英資格的一種明確闡釋。他們將自身的文化優(yōu)勢經過包裝,演化為一種社會集體認同的、具有價值優(yōu)先性的特質,然后再將這種差距體系以一種看似明確的、平等的標準來為社會秩序劃分層級,并將無處不在的越級關卡變?yōu)轫槙车摹翱登f大道”。它由社會結構產生,又在為它保駕護航。通過符號系統(tǒng)的再生產,為領導者所支配的各種經濟資源、社會資源與文化資源進行合理的解釋,隨之內化為領導層認知結構與心理結構,維持著自身在社會中的心理優(yōu)勢與資源優(yōu)勢。他們所認同的領導力的要素,內在地含有領導者階層的標簽,通過道德化領導者的“優(yōu)良品質”,掩蓋社會中基層群體的價值體系,以自身的符號系統(tǒng)重新塑造社會的心理認知,同時,通過權力體系的再生產進一步鞏固領導階層,保持自身的價值內涵與社會資源。
社會中的符號系統(tǒng)——領導力的內涵,是由領導者所書寫的,它源于領導者觀察世界的意志,源于領導階層之于被領導者的時間、資源等諸多方面的優(yōu)越性,為領導階層的權力延續(xù)與秩序構建提供的合理論證。它的合法化不單是意識形態(tài)的重塑,實質上是權力空間的再生產,這種機制以一種更靈活、更細致的方式來利用領導權力,通過“柔性管理”的保駕護航,實現空間關系的重構。這種隱含的導向與認可就為被領導者提供了選擇,它在精神規(guī)范與社會區(qū)分之間搭起了溝通的橋梁,被領導者越想實現階層變遷,越想實現社會區(qū)分,就越需要對心理認知進行自我控制。
領導者如何正確地提升領導效果,關乎一個組織的發(fā)展前景。領導力歸根結底是一項實踐性研究,而符號化的領導力構建最終要應用于領導活動之中才能實現真正的價值。領導活動的實現不僅仰賴于領導者的能力,也取決于領導對象意識與行為層面的認同與服從,而符號資本的作用恰恰在于鞏固這一關鍵環(huán)節(jié)。從符號資本下領導力的提升路徑看,情感維系、機會提升與典型樹立等與符號化領導力的提升密切相關,它們共同構成了提升領導活動的行為譜系,并確保著領導過程的順利進行,實現著根本的領導目標。
符號化領導力體系中這三種提升路徑對于領導者而言十分重要,然而這些方式并不是處在相互隔絕的狀態(tài),它們相輔相成,構成一個提升領導效果的完整鏈條。在三種提升路徑之中,情感維系是首要的提升路徑,一個領導者要想實現組織目標,首先就要構建起與被領導者關系體系,以崇高的人格魅力打通前往領導對象內心深處的通道,在社會理念的日漸公正的今天,領導者更應當關注領導對象的價值實現與精神動向,以柔性的溝通方式增強組織的內部凝聚力,為領導活動的進一步開展打下基礎;其次,情感維系只是一種潛在的激勵方式,機會提升是領導活動更深層次的延伸與發(fā)展。領導者的目的不僅僅在于為領導對象創(chuàng)造理想的工作環(huán)境,更為關鍵的是帶領群體實現組織使命,這樣才能在情感關系構筑穩(wěn)健的組織體系之中,引導員工朝著組織目標出發(fā)。因此,領導者要為領導對象確定組織目標,傳達組織價值觀,并將組織目標與領導對象的晉升機會緊密聯結。洞察與把握被領導者的需求與動機,為領導對象提供相應的機會路徑,并促使其與組織目標相契合,打通被領導者的行為和結果與獎懲之間的關卡,使領導者能夠通過機會提供影響被領導者來實現組織的目標;最后,典型樹立應當貫穿于領導活動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之中。領導者在提供情感與機會的基礎上,不能僅僅一視同仁就萬事大吉,在實現組織目標的過程中,雖然已經有基礎性的精神與物質聯系,但是在實施行為中隨時都會出現意想不到的偏差與危機,這就要求領導者要在被領導者中正確識別為組織作出巨大貢獻的人,并通過宣揚事跡的形式引導其他被領導者朝著正確的組織方向前進,并進一步通過榮譽獎勵激發(fā)被領導者行動的動力,以提升領導效率。
領導力是組織發(fā)展的核心競爭力之一,而符號化的領導力更是當今社會前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此,領導者應當在實際的領導活動中,通過這三種提升路徑,有效提升自身的符號信譽,更好地實現組織的戰(zhàn)略目標。
符號系統(tǒng)賦予了領導活動重新解釋的可能,使得它以一種煥然一新的面貌出現在世人眼前,但它歸根結底都是領導者意志的表達的工具。當領導力在傳達其影響力時就如同符號系統(tǒng),成為了一種具有深刻內涵的秩序。正是由于領導力本身所包含的除卻權力運行之外的表象含義架構的功能,使得領導活動在實踐中具有了對社會文化價值系統(tǒng)的控制力量。在社會秩序的建構與再生產中,領導者利用自身的資源優(yōu)越性創(chuàng)造著符號系統(tǒng),以一種合法化的積累方式,獲得了一種符號資本,并以自身的權力與文化價值為后盾,使其上升為一種“信譽”資本,為社會區(qū)分提供了豐富的要素。同時,這種符號體系使被領導者按照權威的價值信念轉化著自身認識與觀看世界的方式,為領導者提升自身的領導力提供重要的路徑,通過情感、機會與典型所塑造出的領導活動能夠改變領導活動的行為方式,塑造并滿足被領導者的自我追求,由此,在雙方的共同擁護下,成為影響領導活動的內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