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在粵劇伴奏中的作用

李維路 余沁玥 羅雅歆 周曉嵐 王匯靈 楊悅

摘要：粵劇被譽為“南國紅豆”，是廣東最大的地方劇種。琵琶是我國的民族樂器，也是粵劇的伴奏樂器之一。它雖不是廣東本土創(chuàng)制的樂器，但它演奏技法豐富且音色獨特，有“彈撥樂器之王”的美稱。在粵劇伴奏中，琵琶不僅能與其他樂器相互配合，起到烘托唱腔的作用;還能發(fā)揮自身的特點，在一些特定的情況下脫穎而出，起到錦上添花、不可替代的作用。本文主要通過舉例分析琵琶在一些傳統(tǒng)劇目、新編劇目中的表現(xiàn)來總結(jié)說明琵琶在粵劇中的重要作用。

關(guān)鍵詞：琵琶? ?粵劇? ?伴奏

中圖分類號：J605?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20）03-0095-03

一、粵劇與琵琶

粵劇又稱“廣東大戲”“廣府戲”，它以唱梆子、二黃為主，又保留昆山腔、弋陽腔、廣腔并吸收珠江三角洲的民間樂曲，是嶺南文化中的一朵奇葩。在粵劇中，音樂唱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而樂隊伴奏便是為音樂唱腔服務的。成功的伴奏會給唱腔錦上添花，相反，失敗的伴奏則會使唱腔大失色彩。琵琶作為我國歷史悠久的民族彈撥樂器，經(jīng)過長期的發(fā)展，它音色豐富、音域?qū)拸V、半音完備且轉(zhuǎn)調(diào)方便;它指法眾多、表現(xiàn)力豐富，不僅可以獨奏、合奏，還是許多劇種如京劇、呂劇等的重要伴奏樂器。在粵劇伴奏中，琵琶不僅能與其他伴奏樂器相互融合，起到烘托唱腔的作用，還能充分發(fā)揮自身的音效特色、為旋律加花、為唱腔點綴，起到錦上添花的效果。

二、琵琶在粵樂中的歷史

粵劇由于是受弋陽腔、昆腔等劇種的影響發(fā)展起來的，早期的粵劇所使用的樂器只有二弦、提琴、月琴、蕭笛、三弦和鑼鈸鼓板。清朝粵劇解禁后，加入梆子。粵劇進入成熟期后，使用的樂器多達四十幾種，大致分為四大類：吹管樂器、彈撥樂器、拉弦樂器及敲擊樂器、琵琶便是屬于彈撥樂器的一種。琵琶雖不是屬于廣東本土創(chuàng)制而特有的樂器，但它在粵樂中也有著悠久的歷史。那么琵琶是何時傳入廣東，粵樂理論名家黎田先生所著的《粵樂》一書載道：“明萬歷以來，珠江三角洲民間除了有琴、瑟、箏、鐘、磬等古樂器演奏外，諸如琵琶、揚琴、月琴、秦琴……洞簫、喉管等眾多民族樂器，更已在民間盛行……英國人約翰·湯生1874年出版的攝影集《中國最后一個古代》中有一張他拍攝的廣州民樂演奏的照片，就是琵琶與洞簫雙人演奏的?！庇纱丝赏扑?，琵琶傳到廣東，應該有比較長的歷史。據(jù)有關(guān)書籍記載，1833年出生于廣州番禺沙灣，有廣東音樂奠基者之稱的何博眾，亦曾有“琵琶之王”的美譽。經(jīng)歷了數(shù)百年的流傳，粵劇的伴奏樂隊中有琵琶的出現(xiàn)，也就不足為奇了。

三、琵琶與樂隊

粵劇伴奏樂隊通常分為小型民樂隊、中型混合樂隊和大型民樂隊或混合樂隊，一般小型民樂隊由10-12人組成，伴奏的樂器通常有跟腔主奏樂器和打擊樂器，再根據(jù)演唱板腔的不同加入一些其他的民樂。跟腔主奏樂器又分為硬弓組合和軟弓組合，硬弓組合的搭配是二弦作為頭架，再配以竹胡和短筒演奏，而軟弓組合是高胡作為頭架，配以南胡演奏。琵琶作為彈撥組的樂器，無論是軟弓還是硬弓組合，都可以加入其中，且琵琶可以和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彈撥組的伴奏樂器揚琴很好地糅合融匯在一起，并能起到互相襯托、相得益彰的效果。中型混合樂隊一般由20多人組成，大型民樂隊或混合樂隊一般由30-40人組成。中型和大型的樂隊與小型樂隊相比表現(xiàn)力更為豐富，變化對比強烈，層次更加分明，能帶給觀眾氣勢宏大的音響效果。這兩種樂隊很多時候都會需要配器。各組樂器的配備，要考慮到各組都有高、中、低音樂器，以便能組成和弦。琵琶作為高音樂器，使用率很高，搭配性也很廣。所以無論在大型樂隊還是小型樂隊，琵琶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伴奏樂器。

四、琵琶在粵劇伴奏中的作用

琵琶是眾多民族樂器中最具代表性的彈撥樂器，它超強的表現(xiàn)力和感染力非常適合戲曲以情帶聲、以聲傳情的表演方式。從琵琶這種樂器來看，它以“十二平均律”排列的“品”和“相”可以自如地適應不同的轉(zhuǎn)調(diào)，對于千變?nèi)f化的戲曲唱腔來說非常實用。從琵琶的彈奏技法來看，琵琶右手指法繁多，演奏者可以根據(jù)劇目、唱段的不同去選擇不同的指法演繹;琵琶左手技法也十分豐富，尤其是推拉吟揉，能突顯琵琶獨特的魅力和感染力。從音色來看，“珠落玉盤”的顆粒感是琵琶最獨特的音色，它可以表現(xiàn)為“點”的音樂效果，也就是用“彈挑”這個指法來演奏;也可以把“點”連成“線”，表現(xiàn)旋律的線條美，也就是用“輪指”或者“滾奏”來表現(xiàn)。除了顆粒感，琵琶“掃弦”的音色也是其他民族樂器所沒有的，白居易的《琵琶行》中用“大弦嘈嘈如急雨”來形容琵琶掃弦的音色，從中可以看出掃弦音色帶來的震撼感。

在粵劇中有很多南音、三角凳、減字芙蓉、花鼓芙蓉、粵謳和板眼的唱段就是用琵琶、揚琴等彈撥樂器來伴奏的，這些唱段的音樂風格大多是地方風味濃郁，輕快活潑、清新流暢或者含蓄婉轉(zhuǎn)、纏綿幽怨的。用琵琶等彈撥樂器來伴奏就能將這樣的風格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除了上面這些唱段，描寫古代宮廷生活情節(jié)的粵劇，也經(jīng)常用琵琶來伴奏;還有一些以琵琶作為道具出現(xiàn)的劇目，例如《秦香蓮》《昭君出塞》《琵琶血染漢宮花》等都需要有琵琶伴奏。

下面用幾個傳統(tǒng)粵劇的片段，來舉例分析琵琶在粵劇伴奏中的作用。粵劇《昭君公主》中的《昭君塞上曲》唱的是王昭君手抱琵琶，去往和親之路，看到邊塞的風景，從而內(nèi)心發(fā)出感慨?；浨_頭的過門，就是一段以琵琶為主的伴奏，這段音樂旋律輕快活潑，琵琶運用了彈挑和四指輪，兩個指法的結(jié)合彈出了一幅美麗動人的南國風景畫，為粵曲的第一段南音做了鋪墊。在這段南音中，琵琶的伴奏也舉足輕重，當唱到“輕撥琵琶”這一句時，其他樂器都停下，音符僅由琵琶單獨奏出，更是突顯了琵琶在樂隊中的重要和不可替代?；泟　肚叵闵彙分小杜迷~》開頭也有一段過門，表現(xiàn)的是陳世美在壽宴上見到秦香蓮的驚訝，以及秦香蓮對陳世美的憤怒和寒心。這一段過門琵琶運用了大量的輪指和掃拂，使音樂更加悲憤激昂，充分貼合了劇情。還有根據(jù)詩人白居易的《琵琶行》改編的粵曲《同是天涯淪落人》，它描寫的是詩人顛沛流離時偶遇同樣落魄的少婦，兩人感懷身世、同病相憐的感人情景。其中用了一大段琵琶獨奏來描繪少婦如泣如訴的心聲。琵琶先是用輪指由慢到快地把人引入少婦訴說身世的哀怨中，接著運用掃和彈挑表現(xiàn)了少婦遭商人離棄，郁郁寡歡及悲憤的復雜心情。這一段音樂，琵琶準確地演繹出了該段的意境，突顯了琵琶的不可替代性。

五、琵琶在新編劇目伴奏中的運用

隨著時代的迅速發(fā)展，我國廣大民眾的審美能力也有了很大提升?；泟∫策M入了新時期，很多優(yōu)秀的新編劇目不斷出現(xiàn)，為了適應民眾的審美需求、達到更好的演出效果，粵劇的伴奏樂隊也在進一步擴充、革新、改良，根據(jù)劇目的不同、演員的不同甚至是觀眾的不同對伴奏樂隊的音樂走向、內(nèi)部構(gòu)成做出了相應的調(diào)整。在這種環(huán)境下，作為“民樂之王”的琵琶顯示出了它前所未有的作用和魅力?，F(xiàn)談一下琵琶在新編劇目《小鳳仙》《白蛇傳·情》和《小周后》中的運用和表現(xiàn)。

佛山粵劇院演出的《小鳳仙》寫的是辛亥革命成功后，京城名妓小鳳仙如何掩護蔡鍔脫離袁世凱的羈絆，幫助他潛回云南開展護國運動和兩人從相識、相知到相愛的故事。在開頭小鳳仙惆悵感傷的彈唱之后，有一段由緩到急的過門，主要是由琵琶演奏的。在樂隊的烘托下，琵琶充滿顆粒感的音色顯得十分突出。它先用了彈挑由慢漸快地將劇情推向一個緊張的氣氛，緊接著切換掃輪，不僅為樂隊增加了和聲效果，還生動形象地表現(xiàn)了劇中“身處亂世人和事，惶惶，六月也飛霜”的危機四伏的情形。劇中還有許多地方的伴奏都能清晰地聽到琵琶的聲音，在充滿粵韻的高胡的領(lǐng)奏下，琵琶的加入為旋律添加了一份輕快。尤其是中間的一些小過門，主要都是由琵琶演奏的，琵琶右手的彈挑和輪指結(jié)合左手的推拉音，使旋律富有感染力，且烘托了劇情的氛圍。

大型新編劇目《白蛇傳·情》根據(jù)家喻戶曉的民間故事《白蛇傳》重新編劇，以“情”為主線，描寫了白娘子和許仙感人的愛情故事，塑造了白素貞追求美好愛情和對愛情堅貞不渝的感人形象。這部劇的舞美、音樂、造型、表演手段等方面都糅合了現(xiàn)代的元素，非常貼合現(xiàn)在年輕人的欣賞感官和審美標準。序幕《憶情》中余音繞梁的音樂便讓人仿佛置身仙境，先是古琴的起頭，把人帶入一種悠遠的意境，隨后琵琶和笛子的加入，白蛇緩緩訴說著自己對許仙執(zhí)著的感情。這段音樂在古琴、琵琶、笛子和高胡的合奏下顯得凄美婉轉(zhuǎn)，纏綿悠揚，充滿了白蛇對許仙的深情。琵琶顆粒連綿的輪指增強了這段唱腔的音樂性，進一步突顯了白蛇對愛情至死不渝的深情女子形象。如果說在序幕音樂中琵琶的伴奏只是點綴，那么在第一場《鐘情》中，琵琶便是這段音樂的主角。這一場戲描繪了一幅白蛇青蛇和姑娘們一起輕歌曼舞、嬉笑打鬧的美景。琵琶特有的音色和感覺便非常適合表現(xiàn)古典舞，這段音樂琵琶的音色干凈透明、輕巧溫潤，成功塑造了一群活潑靈動的嬌俏少女形象。琵琶靈動的伴奏配上少女婀娜的舞姿，使舞臺的聽覺美和視覺美都達到了完美的統(tǒng)一。還有一段感人的琵琶獨奏是在結(jié)尾，有一段許仙的獨唱，它表達的是白蛇被關(guān)在雷峰塔下，許仙內(nèi)心悲痛欲絕、追悔不已的心情。這一段琵琶獨奏深情樸實、和諧飽滿，中低音結(jié)合加上帶打、揉弦這些指法把許仙內(nèi)心的悔恨、掙扎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音樂與演員感情的高度融合，是這部戲能夠感人心弦的一個重要的因素。

粵劇《小周后》講述的是南唐后主李煜和他的妻子小周后的曠世之戀。這部劇的特色是以李煜撰寫的詞文為主線，人物感情、劇情都與詞文緊密相關(guān)。序幕中，小周后吟誦著李煜的詞，“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表露著她對李煜的愛慕之情。這段音樂引用了琵琶獨奏曲《春江花月夜》，優(yōu)美典雅的旋律更是突顯了這種情濃意蜜的意境。其中琵琶的音色圓潤飽滿又活潑俏皮，生動形象地表現(xiàn)了小周后情竇初開的少女形象。不僅是小周后的唱段，李煜的唱段也有很多琵琶伴奏。南唐后主李煜不算是個好的君王，但卻是一位成就很高的詞人。他的才華橫溢、多情善感，從第一場他登場時的唱段中便不難看出。所以用琵琶伴奏更適合表現(xiàn)他的性格特征，也很符合這部劇的背景和色彩。第三場“勵志”中，李煜被封“違命侯”，他萬念俱灰、自暴自棄，小周后則堅強地承受起一切，她激勵李煜以詞為寄托，寫下心中大苦大悲，博千秋詞名揚。其中有一段小周后苦心勸解李煜的唱段，是琵琶獨奏的。這段音樂，琵琶運用自身的演奏技法，把小周后看到李煜一蹶不振的痛心以及李煜聽后的感動和無奈的心境刻畫得一覽無遺。第四場“護稿”中也有一段琵琶獨奏，琵琶運用了大量的掃弦來表現(xiàn)小周后為換回傾注李煜畢生心血的詞稿不惜犧牲自己的貞操，內(nèi)心備受煎熬的人物情感。這段音樂壯烈激昂、可歌可泣，用琵琶演奏最適合不過了。

六、結(jié)語

從上面分析的例子不難看出琵琶在粵劇伴奏中的重要性：從演唱的板腔來看，需要琵琶等彈撥樂器來伴奏的板腔唱段并不少;從粵劇的情節(jié)來看，劇中一些涉及到宮廷生活、歌舞、詩詞、還有危急時刻的片段，也經(jīng)常會用琵琶來獨奏;從琵琶伴奏的表現(xiàn)力來看，琵琶不僅可以婉轉(zhuǎn)抒情、活潑俏皮，可以含蓄樸實、哀怨凄涼，還可以緊張激烈、悲壯激昂等等;從刻畫人物性格來看，琵琶的表現(xiàn)更是細膩出彩……在20世紀30年代以前，粵劇就引入了西洋樂器，如大提琴、薩克斯等都成為了重要的低音樂器。改革開放后，粵劇進入新時期，出現(xiàn)了許多優(yōu)秀的現(xiàn)代戲，如《風雪夜歸人》《情系中英街》《土緣》等都用了中、大型混合樂隊，中西樂器結(jié)合，氣勢宏大，音樂充滿現(xiàn)代感，受到許多觀眾的喜愛?？墒窃谘芯恐邪l(fā)現(xiàn)，許多現(xiàn)代題材的大型粵劇，伴奏中很少突出琵琶，琵琶伴奏有一種被埋沒在大樂隊里的感覺。反而是一些古裝大型新編粵劇中，經(jīng)常有琵琶的獨奏出現(xiàn)。筆者認為雖然“中西合璧”很符合現(xiàn)代的審美，但在追求創(chuàng)新的路上我們應該堅持發(fā)揚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琵琶作為我國歷史悠久的民族樂器，代表著我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且指法眾多、表現(xiàn)力豐富，我們更應該進一步傳承發(fā)揚它，創(chuàng)新并豐富它在戲劇伴奏中的作用，不要讓這樣一件寶貴的樂器在樂隊中變得可有可無、無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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