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瀅樸(中央民族大學,北京 100081)
審美是人類理解世界的一種形式,而音樂審美就是這種形式中較為特殊的存在。音樂審美是指通過音樂在理智與情感、主觀與客觀上認識、理解、感知和評判世界上的存在。審美是由人去“審”出“美”,所以審美現象是屬于人的現象。而既然是屬于人的現象,就必定受著人類心理的影響。對于音樂而言,不同民族的音樂都受著自己民族心理的影響,而產生不同的音樂風格差異;所以致使每個民族都有各自不同的音樂審美觀,而這些主要是受到民族音樂審美心理的影響。今天就從多學科視角下音樂審美的民族心理、音樂審美的民族心理發(fā)展的基本規(guī)律、音樂在民族審美與心理的融合中的作用三個方面對音樂審美與民族心理進行思考。
音樂審美與民族心理是一個綜合的概念,它包含了民族學、心理學、音樂學、美學等多門學科。下面從民族學和心理學兩個方面分析:
法國社會學派文藝理論家丹納曾提出民族審美心理的形成和發(fā)展取決于種族、環(huán)境、時代,民族心理歷史形成結構中的“原始地層”,世界各民族所固有的“本能和才具”都屬于這一層,它們一直潛藏在民族的血統(tǒng)之中,非革命、衰落、文明所能影響。丹納說:“在最初的祖先身上顯露的心情與精神本質,在最后的子孫身上照樣出現”。個人理解丹納的這段話是將民族審美心理的形成歸功于了民族血脈,認為民族固有的“本能和才具”都是一個民族骨子里與生俱來的。而因音樂審美受民族心理的影響,所以音樂活動中民族審美心理的形成根源是否就可以理解為不僅受地理區(qū)域劃分的限定,而且受到各民族的血脈淵源、本族的性格以及文明進程中所經遇到的歷史變革、他族滲透等因素的左右。
林華教授在《音樂審美與民族心理》一書中提到了“民族的音樂審美感知覺”這一概念,書中從審美心理學“表象”理論和心理學感知覺角度全面地論述了“音樂感知覺的民族性”這一問題。音樂審美感知著重于主體印象,也就是人類主觀的感受體驗,受心理的影響和操控,這是音樂的非具象性體現,是通過心理波動對音樂進行整體的感知。
在民族審美心理中,在遺傳和后天環(huán)境的雙重作用下,這種心理本能就會轉化為群體的審美習慣,民族群體通過保持審美習慣而表現著自身的穩(wěn)定性,而作為這種群體心理中的審美習慣的內在積淀物——民族審美心理的穩(wěn)定性也就此產生了。在民族審美心理的穩(wěn)定性受到審美習慣的心理本能制約影響時,由于審美習慣的作用,主體總是對已經熟悉的審美對象表現出一種依戀和親近的傾向。
民族心理因素的積累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民族生活的自然和社會環(huán)境對民族成員審美意識的形成也是一個長期的潛移默化的過程,在中國人的音樂審美心理中,留存著一些以往長期文化生活中形成的為民族成員所適應、習慣了的具有代表性的形式與符號體系,如民族所特有的律制、音階、調式、音程、旋法、節(jié)奏型、結構思維等,這些民族音樂的形式往往形成具有相當穩(wěn)定性的“形”,決定了一個民族相對獨立的音樂基本風格色彩的穩(wěn)定性。一般而言,這種民族音樂的風格特色主要是以更為“純粹的形式”穩(wěn)定持久地表現于民間音樂之中。這些長期根深蒂固的民族審美心理,即使發(fā)生某種變異,也總是八九不離十,在既定的軌道上進行不完全的重復,始終穩(wěn)定地保持著最初的、最基本的“形”。
從審美習慣影響的角度來看,當審美習慣處于較長期的穩(wěn)態(tài),必然就會導致自身的衰退,人們會厭倦單調的穩(wěn)定性,從而產生抗拒心理,試圖尋找新的審美刺激,建立新的審美心理結構。於賢德先生認為:由于“民族群體在自身的歷史發(fā)展和與外民族的交往中,總是會有許多新額的事物不斷加入到審美對象的行列中。主體只有通過調整自己原有的圖式,或者創(chuàng)造出一個能容納這一刺激物的新圖式,才能把握新的審美信息,拓展審美的領域?!盷變則通,變則活,民族審美心理運動的生命源泉就在于這種絕對而又永恒的變異性。
在一次次的文化交融和社會形態(tài)變遷的影響下,民族的審美心理也會呈現出變化和活躍的一面,而這變化的一面對一個民族音樂文化的發(fā)展、音樂形態(tài)的變遷等,都有著不容忽視的影響。從變異的歷時性(同一民族在不同歷史時期的變異)與共時性(同一時代不同民族之間交流碰撞)這兩種發(fā)生維度的分類來看,音樂審美的歷時性變異一般有音色審美的變異和調式審美的變異等,不同時代民族樂器的發(fā)展是音色審美變化的主導??偟目梢钥闯觯魳访褡鍖徝佬睦碇械淖儺愅ǔJ菚r代變遷中大的社會政治、時代精神面貌、哲學意識形態(tài)、宗教、信仰、社會審美潮流等諸多因素影響下所致,它們通過音樂審美的外化形式,如某一民族音樂體系中的音色、調式、音樂結構等得以體現。
有很多音樂人類學家試圖從民族文化的視角和社會文化的因素,對音樂構成的各個要素進行分析探討,而心理學家則是從大量個體審美心理活動的數據中,把握民族心理感知是如何影響客觀音樂現象的。關于民族的旋律感知覺,各民族有不同的音程感、調式感、線條感以及和聲感等問題;而關于節(jié)奏感知覺,它包括了節(jié)奏、節(jié)拍感的發(fā)生、音樂節(jié)奏的民族特征,以及節(jié)奏與結構以及審美情趣等內容。
林華先生認為:“西方的音樂節(jié)奏有‘強拍霸權’的特征,而東方音樂的節(jié)奏則較為‘主觀隨性’”。而這些節(jié)奏的運用特征,源于“西方音樂對節(jié)奏的感知覺也歸向知覺的組合、理性的探尋”,而“集體本位文化模式民族的音樂雖然個性受到局限,但卻可以在展演時即興通過細節(jié)變化表現出個人的審美情趣,這就使得這些民族對節(jié)奏的敏感并不在于營造或識別某種節(jié)奏型,不在于賞識創(chuàng)作者的節(jié)奏運用的獨特性而是對表演者在節(jié)奏細節(jié)上各自所作的詮釋?!比缟纤觯Y合生動的審美感知覺,將音樂諸要素的外化表現形態(tài),融于民族的文化歷史、血脈背景之上。這也讓我們在面對各種各樣令人眼花繚亂的音樂現象時,不再是一臉茫然,不知其所以然,而能夠從整體的角度去感知,游刃有余地把握其節(jié)奏、音高、音色的大致特征,并體會音樂所表達的情感。
“符號”這個概念就是人類用來表達意識、傳遞信息的工具,也是人類意識活動和它的對象世界之間雙向聯(lián)系的紐帶。民族音樂以本民族熟悉的表現手法傳達民族精神,塑造民族性格。從符號意義上說,民族音樂是民族的感覺形式和情感生活的符號性再現。
不同類型的音樂都有其特定的樂音組織的內在秩序,它一方面借助于音高、節(jié)奏、音響、織體等音樂的外化形式來表現;另一方面,各類的音樂實踐活動也顯露著其特有的情感和意義??梢哉f,音樂的樂音組織秩序,隱含著各個民族音樂審美心理、審美觀念、審美習慣和審美理想的密碼。
節(jié)奏與旋律構成民族音樂的基礎。民族旋律既是民族音樂的靈魂,以其獨特的表現符號系統(tǒng)反映這個民族千百年來養(yǎng)成的諦聽、感覺、體驗、辯識的聽覺功能;同時,它又無需翻譯而能贏得世界的普遍理解,其中包含著人類喜怒哀樂共同性的情感內容。節(jié)奏特別是旋律同民族審美心理保持著一種“異質同構”的對應關系,前者是后者的模擬與復寫。不過,這種模擬與復寫是一種非具象性的表達,它發(fā)揮表現了符號傳達感情、引起民族心靈共振的審美功能。
縱觀我國民族的音樂文化,都是在一個族群審美心理形成的漫長歲月中逐步發(fā)展,我們要學會從民族學、心理學、美學、音樂學等多個學科的視角去審視,并掌握音樂審美的民族心理發(fā)展相對穩(wěn)定、絕對變異的基本規(guī)律。民族心理會產生民族性格,不同的民族性格就會產生出不同的審美觀。而音樂就是一個民族心理、性格的外化形式,民族成員可以通過音樂來表達不同的情感,表達人心理直接的感受。總之,音樂審美與民族心理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互相影響著且不斷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