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南朝樂府民歌和北朝樂府民歌

王守榮

南北朝樂府民歌是在《詩經(jīng)》十五國風和漢樂府民歌之后，我國詩歌史上第三次比較集中出現(xiàn)的一次詩歌形式。盡管大體出現(xiàn)在同一時期，但由于當時南北朝政權(quán)更替頻繁，南北朝之間長期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上對峙隔絕。再加上受統(tǒng)治階級個人愛好的影響，致使南北朝樂府民歌產(chǎn)生了不同的風格和社會意義。南朝樂府民歌主要產(chǎn)生于城市都邑，幾乎全是情歌，表現(xiàn)了人民對愛情生活的美好追求。詩歌篇章短小，風格婉轉(zhuǎn)柔媚。北朝民歌數(shù)量雖 稍等不及南朝民歌，但具有更廣泛的社會意義，表現(xiàn)了北方民族尚武的精神面貌，質(zhì)樸剛健，富有骨力感。

南北朝民歌差異社會背景 一、南朝樂府民歌和北朝樂府民歌產(chǎn)生的社會背景差異

南朝是當時南遷的漢族封建地主建立的。他們在北方彪悍的少數(shù)民族強勢南下的形勢下，不得已南下，偏安江南，不思進取，小朝廷更替不斷。他們也繼承了政府采集民歌的傳統(tǒng)，但他們采集民歌的目的不是為了“觀風俗，知厚薄”，而是為了統(tǒng)治階級的聲色之娛。漢樂府詩中“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的民歌特色已蕩然無存。那些具有深刻社會意義的民歌自然也在“屏蔽”之中。南朝民歌主要來自城市都邑，實際上是“都市之歌”，這決定了南朝民歌地域的狹隘性，也難免有小市民低級的趣味，梁裴子野《宋書》說：“王侯將相，歌妓填室，鴻商客賈，舞女成群”。這是南朝民歌幾乎全是情歌的原因，而且有些還具有濃厚的脂粉氣。

和南朝隔江對峙的北朝，由于游牧民族各軍事集團在中原爭奪，政權(quán)更替頻繁，使中原長期陷入大分裂，大動亂的局面。北方游牧民族南下，崇尚武力，相互征戰(zhàn)、殺伐，使北方的文化遭到嚴重破壞，統(tǒng)治階級根本無暇組織采集民間歌謠?！白詴x永嘉后，運鐘喪亂，宇內(nèi)分崩，群風肆禍，生民不見俎豆之容，黔首惟睹戎馬之跡；禮樂文章，掃地呢將盡！”。這是北朝民歌流傳下來較少的原因之一。

在北朝動亂的年代里，在千變?nèi)f化的社會生活的激勵下，那些“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的民歌必然層出不群，但由于北朝各代統(tǒng)治者忙于攻城略地而無暇采集民歌，廣大人民由于被剝奪了受教育的權(quán)利，許多有現(xiàn)實社會意義的民歌只能口口相傳，最后逐漸散失，這也是北朝民歌數(shù)量少的原因之一。

北方少數(shù)民族進入中原，和漢人雜居一起，語言隔閡很大，相互交流困難，彼此不了解。“遙看孟津河，楊柳郁婆娑。我是虜家兒，不解漢兒歌”（《折楊柳歌辭》）。語言的障礙，許多少數(shù)民族和漢族的民歌不便交流，也不便記錄。這也是北朝民歌散失，至今流傳下來較少的原因之一。

北朝民歌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中艱難生存，并大浪淘沙般的流傳下來，雖然數(shù)量上遠遠少于南朝民歌，但北朝民歌經(jīng)歷了歷史的洗禮，現(xiàn)在流傳并保存下來的六十多首北朝民歌，無論在思想內(nèi)容的深度，還是題材的廣度上都高于南朝民歌。

二、南朝樂府民歌和北朝樂府民歌思想內(nèi)容的差異性

南朝樂府民歌大多數(shù)是情歌，其中絕大部分是積極健康的。最能體現(xiàn)其民歌特色的是那些天真和癡情的描寫?！按驓㈤L鳴雞，彈去烏臼鳥。愿得連冥不復曙，一年都一曉”。這種打破常理的想象，自然是一種極度的夸張，但對如膠似漆的愛卻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這種對愛情的描寫，和漢樂府《上邪》中“我欲與君相識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異工同曲，是古代民歌對愛情描寫的繼承和發(fā)展。

以情歌為主流的南朝民歌，在內(nèi)容上的一大特色是，這種愛情婚姻觀和封建禮教是格格不入的，“合冥過藩來，向曉開門去”，說明彼此只能暗中來往，因為他們的愛情是不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南朝樂府民歌中情歌的大量出現(xiàn)，說明當時人們對理想愛情的大膽追求。也從另一個方面反映出魏晉以來封建禮教對男女婚姻束縛的相對削弱。這是千百年以來勞動人民努力奮斗的成果。南朝樂府民歌中“神弦曲”大部分也是人神相戀的故事，這是勞動人民超越現(xiàn)實，在神話中寄托對美好的理想向往與追求。

在南朝小朝廷有意識的采集下，在風景迤邐的南國風情的影響下，催生了以表現(xiàn)男女愛情為主題的代表作《西洲曲》。全詩歌辭音節(jié)和諧流暢，語言婉轉(zhuǎn)動人，集中體現(xiàn)了南朝樂府民歌的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

北朝時期，入居中原的北方少數(shù)民族，不斷相互攻殺兼并，他們用血腥的殺戮和落后的軍事統(tǒng)治實行殘酷的民族壓迫和階級壓迫，很少重視文化建設，致使北朝文化遭到嚴重破壞，現(xiàn)在記錄的北朝民歌僅存六十多首。

北朝樂府民歌雖然數(shù)量少，但他們的社會意義卻是廣泛而深刻的，他突破南朝樂府民歌的題材局限，深入到北朝社會的方方面面，通過多視覺描寫社會生活，多角度的反映了北朝時期的社會現(xiàn)實。

“雨雪霏霏雀勞利，長嘴飽滿短嘴饑”。（《雀勞利歌》）揭露了當時社會上存在的殘酷和壓迫。

北朝民歌中，還有一些直接寫戰(zhàn)爭的，“男兒可憐蟲，出門懷死憂。尸喪峽谷中，白骨無人收”（《企喻歌》）。這首民歌是北朝長達一百多年戰(zhàn)亂的真實寫照。北朝的長期戰(zhàn)亂，不僅使人民流離失所，家破人亡，而且在那大動亂的社會里，大量士兵、征夫、流民、游子無家可歸，流落他鄉(xiāng)，許多思鄉(xiāng)的民歌便應時而起?！案吒呱筋^樹，風吹葉落去。一去數(shù)千里，何當還故鄉(xiāng)？”（《紫騮馬歌辭》）詩中用風吹山頭樹的落葉比喻動亂時期人民大批的逃亡和遷移，漂流四散。

北方遼闊的草原，以游牧為主的生活，孕育了北朝波瀾壯闊的民歌?！皠壤沾ǎ幧较?。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見牛羊”。氣魄宏大豪放，動人心魄，高度概括了北方游牧生活北方草原的壯麗與高遠。

以上北朝民歌的內(nèi)容是南朝民歌所不具有的，也是北朝民歌遠遠勝于南朝民歌的方面。北朝民歌中也有情歌。但在北朝民歌中，由于北方人的粗獷豪爽，他們對愛情的表達也是直截了當，毫不掩飾的。而南朝民歌則表現(xiàn)得委婉含蓄。一柔一剛，風格迥異。

“門前一株棗，歲歲不知老。阿婆不嫁女，哪得孫兒抱”（《折楊柳枝歌》）。把女子要求出嫁的心情，非常直率地說出來。北朝民歌的這種大膽與追求與南朝民歌的委婉含蓄形成強烈對比。

在北朝崇尚武力，戰(zhàn)爭頻繁的大背景下，濃縮了北朝民歌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代表作《木蘭詩》應運而生，流傳至今。

由于南北朝樂府民歌形成的社會背景不同，地域風物不同，民族習慣不同，人性氣質(zhì)、文化習染不同，在思想內(nèi)容上形成了顯著不同的風格。南朝民歌題材狹窄，表情細膩，纏綿，委屈婉轉(zhuǎn)。北朝民歌題材廣泛，抒情干脆，直抒心曲，亢爽，潑辣，剛健清新，氣勢豪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