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祖洋
(諸暨市人民檢察院,浙江諸暨 311800)
·毛澤東同志批示“楓橋經驗”50周年紀念號
“楓橋經驗”指導下刑事和解的實踐與制度架構*
□朱祖洋
(諸暨市人民檢察院,浙江諸暨 311800)
刑事和解作為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方式之一,其概念、法律地位尚存在爭議,導致在司法實踐中做法各異?!皸鳂蚪涷灐敝笇碌男淌潞徒鈱嵺`,以現(xiàn)實需求為立足點,注重矛盾的有效化解,為我國刑事和解制度建設提供了豐富的實證素材,但拘于現(xiàn)行法律的規(guī)定,其作用難以充分發(fā)揮。刑事和解應具有自身獨立的價值體現(xiàn),應放在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大格局中來構建,而不應限于“出罪”的范疇,其制度架構應當從刑事實體法和程序法兩方面著手,對刑事和解的實體作用、適用條件、范圍、操作程序、監(jiān)督救濟等加以完善。
“楓橋經驗”;刑事和解;制度架構;諸暨市
近年來,在構建和諧社會的過程中,刑事和解作為解決刑事糾紛的一種新方式,日益受到我國法學理論界和司法實務界的關注。雖然作為一種制度架構,理解和實踐這一制度至今還有不少分歧,但是刑事和解所具有的現(xiàn)實意義已日益成為共識,探索和構建符合中國國情的刑事和解制度正如火如荼展開?!皸鳂蚪涷灐弊鳛橹袊鶎由鐣π淌抡呃碚摰木唧w實踐,為和諧社會的刑事政策理論提供了豐富的鄉(xiāng)土資源和實證素材。其中,作為“楓橋經驗”重要內容的基層和解經驗,是我國刑事和解制度探索的一個縮影,成為刑事和解制度成功的典范之一。本文以“楓橋經驗”發(fā)源地——浙江省諸暨市的實踐為基礎,試對刑事和解制度建構作一探索。
(一)新時期“楓橋經驗”的基本精神。1963年,在全國開展的社會義主義教育運動中,浙江省諸暨縣楓橋區(qū)的干部群眾創(chuàng)造了“在黨的領導下,依靠和發(fā)動群眾,堅持矛盾不上交,就地解決,實現(xiàn)捕人少,治安好”的“楓橋經驗”。當年經毛澤東同志親筆批示,“楓橋經驗”成為了全國政法戰(zhàn)線的一面旗幟。40多年來,“楓橋經驗”早已擺脫了階級斗爭的色彩,其原初的精神內核得到了傳承,并被不斷豐富與發(fā)展。其基本內涵和精神實質就是,“發(fā)揮政治優(yōu)勢,相信依靠群眾,加強基層基礎,就地解決問題,減少消極因素,實現(xiàn)和諧平安”①。今天的“楓橋經驗”,著眼于化解矛盾、解決問題、建立健全矛盾糾紛疏導化解機制,已成為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典范。
“楓橋經驗”源于中國傳統(tǒng)法律思想,通過彰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以和為貴”的理念來引導社會糾紛的和諧解決,息訟平爭?!罢{解在先”作為“楓橋經驗”的主要內容之一,它是無訟觀念的深刻體現(xiàn),也是民間調解糾紛傳統(tǒng)的現(xiàn)代延續(xù)。其調解的糾紛范圍已不僅僅限于民事案件,而且延伸到刑事領域,通過調解制度來恢復社會和諧的人際、鄰里、宗族關系,從而維護社會穩(wěn)定,實現(xiàn)社會和諧的終極價值。
雖然“楓橋經驗”并不是刑事和解的歷史淵源,但是“楓橋經驗”中的刑事和解是從基層社會現(xiàn)實需要中來設計要求的,是從維護社會和諧穩(wěn)定的整體格局中逐步總結提煉出來的,經過實踐的檢驗,并在實踐中不斷創(chuàng)新完善。德國刑法學家李斯特曾說,“最好的社會政策,也就是最好的刑事政策”②。“楓橋經驗”堅持黨的領導、以人為本、綜合治理、創(chuàng)新發(fā)展,是中國特色的基層刑事政策理論的具體實踐,其基本精神體現(xiàn)了社會主義法治理念,與當前我國寬嚴相濟刑事政策不謀而合,與和諧社會建設步調一致,具有先進性和普適性,所以對我國刑事和解制度的構建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二)“楓橋經驗”指導下刑事和解的實踐。
1.刑事和解實踐的背景?!罢{解在先”是“楓橋經驗”的主要內容之一。但在刑法、刑訴法變遷過程中,尤其是在“嚴打”期間,在處理刑事案件中,調解曾一度被司法機關所忽視,一味地強調“從重從快”嚴厲打擊刑事犯罪,片面地理解“罪刑法定原則”,造成了司法資源的過度消耗,也帶來了一系列社會問題,影響了社會安定。
由于人文傳統(tǒng)、性格脾氣等因素,“楓橋經驗”發(fā)源地——諸暨市的傷害案件一直較多,其中尤其以輕傷害案件居多。僅2003年1月—2005年7月,諸暨市人民法院共受理故意傷害(輕傷)案件450件498人,占所有故意傷害案件數(shù)的82.7%,是全部刑事案件數(shù)的18.1%。這些輕傷犯罪案件有以下幾個特點:(1)多為激情犯罪,具有偶發(fā)性。據統(tǒng)計,有43.2%的犯罪嫌疑人年齡在30歲以下。犯罪嫌疑人一般沒有預謀,特別是年輕人遇事不冷靜,爭強好勝,往往因一時沖動導致傷害后果。(2)犯罪嫌疑人一般主觀惡性較小。很多案件中被害人也存在過錯,有的是被害人動手在先,有的甚至是被害人故意挑釁。(3)有相當一部分輕傷犯罪案件起因于鄰里糾紛或者家庭矛盾。犯罪嫌疑人不具有流動性和流竄性,社會危害性相對較小。在處理這類案件時,僅僅以追訴犯罪為主要目的,不分具體情況以“一刀切”的方式提起公訴,雖然沒有違背法律規(guī)定,但在事實上會造成明顯的社會問題,即所謂的刑法負價值。這種負價值絕非社會所追求的,對社會共同利益的選擇而言也是一個不可估量的硬傷害。③
所以,諸暨市司法機關先在一些特殊類型的輕傷案件中嘗試調解方式結案,取得了較好的社會效果。后浙江省出臺了關于輕傷害案件可以和解結案的文件,刑事和解得以較快發(fā)展。以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楓橋經驗”為指導,刑事和解逐步在交通肇事案件、重傷害案件及其它重罪案件中運用。
2.刑事和解的一般程序。
(1)適用刑事和解的案件范圍。除對危害國家和社會利益的犯罪案件外,諸暨市刑事和解的案件范圍沒有嚴格的限制,常見的輕傷害、交通肇事、故意毀壞財物案一般均進入和解的范圍,一些重傷害、故意殺人案也可以先進行和解。
(2)刑事和解主持人。諸暨市的調解主持人主要包括村級和鄉(xiāng)鎮(zhèn)的人民調解組織人員。在村一級能夠擔當治調員的是村里有一定威信的人員。設在鎮(zhèn)綜治中心的人民調解委員會調解村調解委員會未能調解的糾紛。鎮(zhèn)人民調解委員會的工作人員都具有長期的調解工作經驗和較為豐富的法律知識,在調解過程中容易取得當事人的信賴,進而弱化強烈的對抗意識,調解的引導性提議容易得到雙方的重視,有利于和解協(xié)議的最終達成。當然,對于重罪案件,和解協(xié)議的達成只能是司法機關量刑時考量的酌定情節(jié)。為了有利于促成涉及外來人員的刑事和解,諸暨市在外來人口比較集中的幾個鄉(xiāng)鎮(zhèn)專門聘請了“外籍”民警協(xié)助調解,因“外籍”民警熟悉家鄉(xiāng)風俗習慣,由“家鄉(xiāng)人家鄉(xiāng)話”調解容易取得當事人信任,溝通比較容易。需要指出的是,除在法院審理環(huán)節(jié)由法官主持調解外,公安檢察的承辦人員一般不直接主持調解,而是在聽取雙方意愿后,給予雙方和解提供必要的方便。
(3)刑事和解適用階段。諸暨市刑事案件的調解不僅包括進入刑事訴訟程序的案件,也包括沒有進入刑事訴訟程序的案件,而且“調解在先”是“楓橋經驗”處理矛盾糾紛的主要方法之一。
(4)刑事和解實體內容。諸暨市刑事和解實踐中,對于如何達成和解協(xié)議,采取了形式多樣化的策略,既包括賠禮、道歉、書面承認錯誤,也包括賠償損失、支付喪葬費等。在和解協(xié)議書中,不僅寫明雙方的賠償責任,也對預防雙方的矛盾糾紛做出了明確的規(guī)定,如對于鄰里打架斗毆的,寫明斗毆根源問題的解決辦法;對于獲得賠償一方將賠款捐助社會的,在和解協(xié)議中也加以說明,等等。
(5)刑事和解的補救措施。“楓橋經驗”在刑事和解中主要著眼于矛盾的化解,但不損害當事人的訴權,對于當事人不接受調解,或達不成和解協(xié)議的,當事人完全享有要求司法機關追究加害人刑事責任的權利,并且規(guī)定:人民調解委員會強迫調解的,和解協(xié)議無效;對于受理的調解糾紛,隨時可能激化的,應當在采取必要的緩解疏導措施后,及時提交有關機關處理;對于調解的案件,應當告知當事人可以按照法律法規(guī)提請有關機關處理或者向人民法院起訴。
3.“楓橋經驗”指導下刑事和解的主要特點?!皸鳂蚪涷灐敝笇碌男淌潞徒饩哂幸韵聨讉€顯著特點。
(1)和解的案件范圍比較廣泛。與一般把刑事和解出罪功能的定位不同,“楓橋經驗”指導下的刑事和解實踐,既有全國各地普遍進行刑事和解實踐的輕罪案件,如故意輕傷害案、交通肇事案、過失致人死亡案,也涉及故意殺人等重罪案件。對于重罪案件,如果雙方達成了諒解,雖然不可免刑,但屬于酌定從輕的情節(jié)。
(2)和解(調解)活動與刑事訴訟共存。首先,在對刑事和解工作的態(tài)度上,諸暨市以黨委統(tǒng)一領導,以維護穩(wěn)定為中心,以化解矛盾為手段,調動綜治各方力量,責任共擔,相互配合。如,輕傷害案件發(fā)生后,人民調解委員會運用自己調解能力強的優(yōu)勢,安撫當事人,消除當事人的過激言行;公安機關及時收集固定證據,并對加害人采取措施,避免被害人及其家屬的打擊報復;人民法院積極做好對人民調解委員會的指導工作,通過相互配合,規(guī)范運作,有利于雙方平心靜氣坐下來,促成雙方和解協(xié)議的達成。其次,對于已達成的和解協(xié)議,在各訴訟環(huán)節(jié)均予以認可,審查后作為案件處理、定罪量刑的重要依據。如人民檢察院將刑事和解與不起訴、緩刑制度相結合運用,人民法院把達成和解作為重傷害等重罪案件適用緩刑的重要條件。
(3)注重在法律框架內調解化解矛盾。由于刑事和解本身還缺乏必要的法律規(guī)范,而刑事案件的處理又有著十分嚴格的法律規(guī)定,所以如何在法律規(guī)定范圍內進行刑事和解就顯得十分重要。諸暨市在進行刑事和解時很強調證據的收集和保存,要求及時查清案情,但又不輕易定性。因為刑事和解的目的是促成雙方的妥協(xié)與諒解,對行為性質的認定根據法律應由司法機關依程序才能作出,因此,在調解時,尤其是人民調解委員會在和解協(xié)議中,并不輕易定性。比如只提及傷害,而不寫是否達到輕傷、重傷;只寫車禍死亡,而不寫明是否應負主要責任。這樣,調解達成的協(xié)議不會因案件證據及處理的變化而造成適用上的困惑。
“楓橋經驗”指導下的刑事和解實踐明確了刑事和解與審判的辯證關系:其一,刑事案件的和解不能脫離司法機關的監(jiān)控;其二,輕罪與重罪的刑事和解應各有所重,采取不同的方式。
和諧社會應是法治社會,但法治社會并不是對刑事案件一律要判決,不容加害人與被害人的和解,或者對他們的和解充耳不聞?!胺ㄖ维F(xiàn)代化并不必然是一條線性的和單一路線,使社會全面‘法化’和以國家司法權統(tǒng)轄糾紛解決未必是法治現(xiàn)代化的惟一方向?!雹芊ㄖ我笫忻裆鐣c政治國家的共容,要求犯罪應對政策滿足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刑事和解,貌似與罪刑法定原則相悖,實則與罪責刑相當原則暗合,符合當今世界刑罰輕緩化潮流,有利于減輕刑事沖突的對抗性,有利于被害人利益保護和犯罪人人格改良,促進社會和諧穩(wěn)定。這是當前構建和諧社會的內在要求。
現(xiàn)階段,我國正處于利益分化明顯的轉型時期,面對多元主體、多元利益需求,協(xié)調多元主體多元利益沖突的手段應是多元的。因此,在解決糾紛、促進社會和諧的制度設計上,應以社會穩(wěn)定為底線,為矛盾的解決搭建更多的平臺,疏通更多的渠道,形成充分的多元利益表達、利益商討和妥協(xié)的制度空間。
日本學者棚瀨孝雄曾以糾紛的解決是否基于沖突各方的自由合意為依據,將解決糾紛的過程分為“合意性”解決和“決定性”解決。前者指沖突各方在“合意”的基礎上使糾紛得到解決,后者指沖突各方通過第三方的拘束力的“決定”加以解決。⑤這種模式化分類并不能將基于合意和基于第三方拘束力的糾紛解決途徑截然分開,實際情況是二者往往同時發(fā)揮作用。當事人之所以選擇調解的途徑,與當事人對第三方的拘束力“決定”的預期密切相關。第三方的拘束力并非只存在于解決問題之時,也存在于問題最終解決之前或之后。公正判決的宣告與執(zhí)行并不等同于沖突的消除和化解,更何況有些“公正的判決”本身有其局限性。刑事審判對沖突消解的天然缺陷需要通過合議性解決途徑加以彌補,刑事判決的內容也應兼顧國家強制力之外個人意愿的溝通與共識。
刑事和解與刑事審判的共存共容,根本在于我們通過刑事審判無法滿足個體的利益,需要通過刑事和解途徑加以修補?!斑t來的正義非正義”。沖突的時滯期越長,社會運行的常態(tài)受到的影響和破壞就越大。要達到及時、高效地解決沖突,不拘泥于某一種手段,而應多樣化地運用調解手段和刑事審判手段。對于一些輕罪案件,運用調解的手段處理更能及時滿足個體的利益訴求。諸暨的一些調解案例表明,一些輕傷害案件、過失致人死亡的案件,人民調解委員會可以在一天之內調解,當事人的要求得到充分滿足。
沖突的解決要求被害人得到公正的賠償和補償。但嚴格來說,任何權益的侵害都具有不可補償性,特別是對非物質性權益的損害。社會常常根據直接的生活經驗以及社會一般價值觀確定出具有較高認同程度的補償準則。符合這種準則的補償行為,即被認為是充分的、恰當?shù)难a償。⑥但是,這種唯一的形式無法充分滿足受害人個體和利益,個體是趨向于自決的,如果被害人經濟上的損失和精神上的傷害得不到有效的補償,那么私力救濟的“復仇”會引發(fā)對社會秩序的更大破壞。因此,國家對當事人的調解意愿應當加以肯定和采納,并在賠償和量刑中加以體現(xiàn)。
社會和諧與發(fā)展,首先需要有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刑事訴訟程序無法全面地解決社會穩(wěn)定問題。“楓橋經驗”注重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化一切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促進社會安定。但是,對于輕罪案件的刑事和解,當前的實踐中還存在內在的矛盾。如人民檢察院做出不起訴的決定,這一決定仍具有定罪免刑的性質。雖然刑免掉了,但行為人還是被打上了犯罪的標記,這一標記將伴隨其一生,極不利于再犯的預防。由檢察機關做出不起訴決定,不如將一些案件交予人民調解委員會,由人民調解委員會通過刑事和解在刑事訴訟前加以無罪化處理。對于重罪案件,應當建立人民調解委員會與公訴機關、審判機關的協(xié)作機制。一些在法庭上經激烈對抗仍無法實現(xiàn)的調解意愿,可以交給人民調解委員會加以解決,最終的和解協(xié)議書可以作為證據在法庭上出示。刑事和解的達成,應當具有多重的法律效果,既可以當作定罪情節(jié),也可以當作量刑情節(jié)。但當前的實踐多是將其作為定罪情節(jié),否定其作為量刑情節(jié)。可以將輕罪案件分流給人民調解組織,只要這些輕罪案件當事人達成和解協(xié)議了,就不再進入刑事訴訟程序。⑦
我國現(xiàn)行刑訴法沒有規(guī)定刑事和解或調解,僅在告訴才處理的五類刑事案件中給當事人留下了和解與調解的空間。因此,刑事和解制度的構建需要從實體法和程序法兩方面統(tǒng)一考慮,加以修改完善。
關于刑事和解是否限于出罪的問題,筆者認為,如果把刑事和解僅限于出罪,則無法體現(xiàn)刑事和解的全部價值,同時又會造成新的不平衡。如輕罪案件,加害人與被害人達成和解的可以不作為犯罪處理,而重罪案件卻不允許加害人與被害人和解,或者對雙方達成的和解協(xié)議不予采信、在定罪量刑時不予體現(xiàn),造成輕罪與重罪處理的“天壤之別”——要么不定罪,要么處重刑。這種把刑事和解的適用條件依附于犯罪輕重程度(或犯罪人身份)的定位,其實并沒有真正體現(xiàn)刑事和解在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中的獨立價值?!皸鳂蚪涷灐钡膶嵺`也證明,刑事和解不限于出罪是可行的,也是必須的。因此,刑事和解的制度架構可以作如下考慮。
(一)實體法關于和解的立法完善。在刑法總則中增加一條款:“加害人與被害人和解的,可以從輕或減輕處罰;情節(jié)較輕的,可以免除處罰。”
(二)刑事訴訟法關于和解的立法構想。首先,在總則中應對當事人和解予以肯定,并規(guī)定刑事和解的法律后果。其次,在分則中具體規(guī)定刑事和解的范圍和程序。
1.刑事和解適用的實質條件。
(1)加害人作有罪答辯。有罪答辯意味著加害人承認犯罪行為是自己所為,加害人認罪是刑事和解的先決條件。
(2)雙方自愿。自愿是刑事和解程序的啟動條件之一,包括被害人和加害人雙方自愿,即無論是加害人的悔罪、道歉和賠償,還是被害人放棄對加害人刑事責任的追究,都必須出自真實意愿。
2.刑事和解的適用范圍。
(1)犯罪種類條件。刑事和解制度應該只適用于針對個人法益的犯罪,被害人是自然人的犯罪,并有和解的實際內容。
(2)犯罪人身份條件??刹蛔飨拗?。
3.刑事和解適用的階段。刑事和解在偵查、起訴和審判等各個階段都可以進行。基于刑事和解解決糾紛的理念,在二審階段也可以實行和解。
4.刑事和解的操作程序。
(1)刑事和解的參與主體。由于我國各地司法資源配置差異較大,刑事和解的參與主體可由各省具體規(guī)定,有條件的省份可允許非公安司法機關工作人員參與主持,這樣也有利于對未能達成和解協(xié)議案件的公正審理。
(2)刑事和解的啟動。我國的刑事和解以自愿為前提,其啟動權應賦予加害人與被害人。即加害人與被害人不論何方,在取得對方同意后,均可向司法機關提出刑事和解的要求,從而啟動刑事和解程序。對于符合前述刑事和解適用范圍的案件當事人,司法機關則有義務告知他們有刑事和解啟動權,經加害人與被害人斟酌權衡后,決定是否行使該權利。
(3)刑事和解的運行。對于符合前述條件的案件,如果在偵查階段已達成和解協(xié)議,偵查機關決定結案不移送起訴的,應送公訴機關備案;公訴機關發(fā)現(xiàn)應移送起訴的,可通知偵查機關移送。在審查起訴或審判環(huán)節(jié),達成和解協(xié)議的,相關機關可直接作出處理決定。對于已經達成和解的案件,如果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不起訴條件的,檢察機關可以不予起訴;對于那些不符合不起訴條件的,檢察機關在起訴時則應該向法院說明情況,并提出從寬處理的建議。
在審判階段,應設置方便當事人刑事和解的前置程序。對于在公訴階段因未達成和解協(xié)議被起訴到法院的符合刑事和解的案件,加害人與被害人此時仍有權啟動刑事和解程序,或由主審法官再次征求當事人的和解意愿。若達成和解結果,法院對協(xié)議結果進行審查,并告知公訴機關,參照上述原則分別作結案或從寬處理。
(4)刑事和解的監(jiān)督與救濟。檢察機關或審判機關應對刑事和解進行審查、監(jiān)督,對于被欺詐、脅迫形成的和解,或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及第三人利益的刑事和解,以及違反社會公益的刑事和解,不予認可;賦予刑事和解協(xié)議以執(zhí)行效力,嚴格限制當事人雙方的反悔。若一方當事人不執(zhí)行和解協(xié)議時,另一方當事人可以申請法院強制執(zhí)行;對于因被欺詐、脅迫形成的和解,或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及第三人利益的刑事和解,以及違反社會公益的刑事和解,刑事和解的當事人及涉案第三人可以在和解書生效之日起兩年內向做出刑事和解書的機關的上一級機關申訴。上一級機關經審查后,發(fā)現(xiàn)確有上述三種情形之一的,應當撤銷原刑事和解書,指令原作出刑事和解的機關依程序重新審查。
5.刑事和解的法律后果。原有的刑事案件經和解作結案終止訴訟處理的,相應的加害人、被害人、國家之間建立起來的刑事法律關系便歸于消滅;未終止訴訟的,作為法定從輕或減輕情節(jié)予以考慮。
注釋:
①周永康2008年11月24日《在紀念毛澤東同志批示〈楓橋經驗〉四十五周年大會上的講話》,《檢察日報》2008年11月25日。
②[日]大谷實著,黎宏譯:《刑事政策學》,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11頁。
③汪世榮主編:《楓橋經驗:基層社會治理的實踐》,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第76-77頁。
④范愉:《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研究》,中國人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330頁。
⑤[日]棚瀨孝雄:《糾紛的解決與審判制度》,王亞新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7頁。
⑥顧培東:《社會沖突與訴訟機制》,法律出版社2004年版,第28頁。
⑦汪世榮主編:《楓橋經驗:基層社會治理的實踐》,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第119頁。
(責任編輯:莊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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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3040(2013)03-0094-05
2013-05-08
朱祖洋,浙江省諸暨市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
*此文獲“楓橋經驗”與社會管理創(chuàng)新理論研討會優(yōu)秀論文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