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荒誕與決絕的逃離

關鍵詞:荒誕 虛無 逃離 精神隱喻

摘 要:電影《楚門的世界》一部真實的荒誕劇,整部電影在看似荒誕的劇情中深刻揭示了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的虛無與無奈。主人公Truman的人生就是現(xiàn)代人毫無自由的藝術哲學寫照。Truman在生活中感到的虛偽、不自由,甚至某種程度的絕望,就是他決心逃離的動力,他的成功逃離同時也就成了現(xiàn)代人未來命運的一種精神性的隱喻。

在影片《楚門的世界》中,Truman Burbank自胎兒時起便被一個大型真人秀活動選中,他的生活全部通過5000臺攝像機向全球220個國家進行直播,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在一個巨大的攝影棚內創(chuàng)造出來的。他周圍的一切:親人、朋友,甚至連路人、寵物,都是由導演安排好的;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被1億7千萬的觀眾所關注。拍攝這部曠世巨作的導演克里斯多夫可以稱之為一名偉大的導演,他傾其才華,創(chuàng)造了他理想中的世外桃源。他為Truman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的驚喜,一個又一個奇跡:在Truman快樂的時候總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給他當頭棒喝;在Truman陷入對于不知名群眾演員的愛慕中無法自拔的時候,他令Truman的愛妻如天女下凡般地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中;當Truman對自己的生活出現(xiàn)困惑的時候,Truman的好兄弟總是能提著一扎啤酒和他談心,并如心理咨詢師一般,給Truman的生活打下麻醉劑,讓他沉浸在現(xiàn)有的“美好”生活中;他讓Truman消失多年的父親重新出現(xiàn),煽情的場面讓觀眾痛哭流涕,收視率順勢上揚。同樣,這部大型真人秀節(jié)目也吸引了眾多的贊助商和合作伙伴,真人秀中的一切物件,大到房屋,汽車,小到刀叉,牙刷,都是可以公開拍賣,并且都有他們相應的贊助商,在商業(yè)化的運作中,劇組每天都在創(chuàng)造著巨大的收益,而Truman則是最大的搖錢樹。Truman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生活了三十年,直到有一天Truman在街上發(fā)現(xiàn)了他失蹤已久的父親,而相見的驚詫和歡樂還來不及表現(xiàn),父親就被帶走了,同時母親對這一事件的冷淡,使他對自己周圍的一切開始有所警覺,慢慢地他發(fā)現(xiàn)了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圍著他一個人轉,妻子的怪異言行,路人的重復出現(xiàn),包括車里的收音機故障導致指揮中心的信號外泄,一切的一切使Truman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生活在一個虛無的社會,他想到了自己成為旅行家的夢想,想到了自己的初戀女友,他決定離開,當他駕駛的小船歷經巨大的磨難駛出海港,他感到了史無前例的快樂與自由,然而,他的微笑在船撞向“天際”后凝固在嘴角,原來海的另一頭是一個巨大的布景,那蔚藍的看不到頭的天邊不過是巨大的光板,沮喪的Truman在布景上發(fā)現(xiàn)了出口的按鈕,正當他毫不猶豫要按下去的時候,克里斯多夫的聲音從天上傳來,“外面的世界和里面的一樣虛假,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這個世界充斥著謊言,生活在哪里都一樣”?，F(xiàn)實的殘酷讓Truman墜入谷底,最終他還是打開了那個小門,走向漆黑的未知。一部三十年長盛不衰的真人秀節(jié)目戛然而止。整部電影是從那5000部攝影機的擺位角度進行拍攝,始終處在一個窺探的位置,畫面并不完全流暢,營造出一種難以言說的黑默氣氛。

一、荒 誕

《楚門的世界》在一開始就為觀眾做了一個荒誕的序,克里斯多夫透過鏡頭一字一句地說出:

人們看厭了虛偽的表情,花哨的特技,Truman Show的世界,可以說是假的,但是Truman這個人是真的……這未必是一部杰作,但絕對是一個人的一生。

這簡單的幾句話就決定了Truman一生的命運,他的名字也成了他一生無法逃脫的符號。只是因為準時在開拍的時候誕生在這個世界上,Truman這個出生就被遺棄的孩子成為候選中的幸運兒,同時也成為了出道最早的明星。生活在布滿高科技偽飾的社會中,享受著精心設計的人生。

Truman生活的地方是一個小島,三面大海,一面距離大陸只有一個海灣之隔,名為桃園島。這個島擁有完全成熟的社區(qū),每年都能創(chuàng)造一個小國的年經濟收入,當然這并不是島民的生產總值,而是通過龐大收視率賺得的經濟利潤。就在這樣一個桃花源似的,與世無爭的小社會里,一切其實都是虛構的,人們的忙碌是因為導演的要求,鄰居的對話其實是朗誦著大段臺詞,天氣預報的是桃園島的天氣,報紙排出的是桃園島的新聞,廣播里播出的是一連串對桃園島的贊美,一切的一切都以桃園島為名試圖捆綁住Truman,被眼前的幸福蒙蔽。這個荒誕的大背景下,看似一切有序進行,實際一切都在調控中。正如克里斯多夫在電影開頭講到的,這部電影里除了Truman這個人,一切都是假的,他的人際關系網由一個個專業(yè)演員組成,他們生活在Truman的世界里,卻時刻保持著演員的身份,他們每個人都是非常專業(yè)的演員,他們把自己的生活完全融入了這出大戲,只要不落幕,他們甘于樂享其中,把他作為一生的事業(yè),十分敬業(yè)地保持著零度情感。他們收獲著Truman對他們的愛,掩飾著自己的真實情感,背誦著大段的臺詞,殊不知真正的自己早已被遺失,滿足地生活在Truman的生活中。戲里每個人都是一個悲劇,他們生活在虛無之中,連唯一可以打破虛空的真愛都被掩藏在臺詞下面,并以親情、友情或愛情為名義。

電影用荒誕的手法處理電影中的人際關系,殘忍地將現(xiàn)代人的生活方式解構。審美的荒誕從晚期浪漫主義蛻變出來后,形成一種新的審美態(tài)度。在物質生活膨脹后,現(xiàn)代人的孤獨、苦悶、迷惘被推到了“活下去”之前,荒誕也有了市場,它能肆意地嘲弄人類建筑在理性和宗教之上的社會結構,使人生的意義變得荒誕不經,血淋淋地展現(xiàn)現(xiàn)代人的生存焦慮。審美的荒誕能穿透一切傳統(tǒng)的抽象的空洞,揭露精神的偽飾,讓我們不是學術地看待生活,而是直視“被遺棄”的本身,拒絕矯揉造作的順從。

另一個不可缺少的大眾群體,就是節(jié)目的收看者,他們是Truman瘋狂的粉絲,是這個電視節(jié)目得以拍攝三十年的基礎。他們熱烈地關注著Truman的一舉一動,24小時窺探著一個陌生男人的世界。整部電影就是現(xiàn)代傳媒時代的縮影,那些無名的觀眾都是些符號,在他們的能指之下是現(xiàn)代人“窺隱癖”的所指。他們就是現(xiàn)代傳媒時代全部荒誕意義之所在。

二、虛無

虛無是這部電影的第二大主題。

電影中,真實和虛假有著一條曖昧不明的界限。Truman生活的世界是真實的,因為Truman確實在桃園島成長到三十歲,但是這個世界在本質上又是虛構的,因為這是導演精心制造的一出大戲。在Truman的世界,不管他如何努力工作,不管他如何試圖改變,操縱勢力的強大迫使他永遠停留在被賦予的位置上,任何突破都是徒勞,任何創(chuàng)造都將歸于虛無。真與假混合在他周圍,使他抗爭不得。觀眾們每天生活在一個看似真實的世界里,同時又都關注著這個由導演虛構出來的世界里的真實的人。這本身就是虛無的悖論式存在。

“存在”是Truman在電影中由始至終所追求和證明的,他希望走出那個小門后,在真實的世界里,他能夠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然而,當他準備跨出那個小門的時候,克里斯多夫卻吐出了殘忍的真相,它像寓言般封死了Truman的出路,“生活在哪里都一樣”。這句話道破了人類生存的窘境。存在主義認為“世界是荒謬的,存在是痛苦的,抗爭和死亡是人類擺脫困境的兩種途徑”,Truman看似突然的覺醒是一種必然,因為他越是對生活報有極大的熱情,就越是希望能探個究竟,他試圖用自己的行動,造就自己的本質。這部電影與其說是男主角Truman在戲中對現(xiàn)實社會的反叛,不如說是編劇在看清了世界后,發(fā)出的會心冷笑。借鑒荒誕派戲劇對創(chuàng)作精神境界的歸納:“當人們感到生活和世界歷史毫無意義時而且似乎是不存在的時候,便產生一種消逝感,從而產生苦惱,但也可以引起欣喜若狂的感覺,使人們得到解脫?！边@句話不但可以成為Truman出走的原因,同時也能解釋觀眾為何如此的關注這部真人秀節(jié)目。戲里戲外,充滿了對現(xiàn)實社會相同的諷刺,剖析了現(xiàn)代人所處生存窘境的根源。就像尤奈庫斯所說的:“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已不再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而不過是一個無根無據(jù),荒誕的贗品罷了?！倍说拇嬖跓o非就是人作為個體為完成對其自身生命追求而產生的種種欲求的實現(xiàn)過程,從而構建出了人的生存空間以及生存價值。

三、逃離

逃離意識貫穿了電影始終。劇中Truman一直試圖前往斐濟旅游,但他無論通過什么方式,都無法得到離開這座孤島的交通工具。在影片結尾,他奮力航海,試圖掙脫克里斯多夫的控制,逃離意識是作者在電影一開始就埋下的伏筆,在劇中的重復出現(xiàn)把Truman的出走推向了高潮。出走并不是一個新穎的話題,在現(xiàn)代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中都有所體現(xiàn),然而在這部電影中,Truman的出走被象征意義夸大,和以往的角色不同,Truman放棄的是舒適的生活,幸福的家庭,奔向未知的漆黑的未來。盡管觀眾十分喜歡用自己的視野來控制Truman,但是在電影結尾,他的出走卻贏得了觀眾熱烈的掌聲,不少人甚至因此而落淚。這些掌聲和眼淚其實不是給Truman的,它們實質上是給每個觀眾自己的。因為這就是人類一直以來都潛藏在生命深處的一種極其強烈的欲望。逃離是現(xiàn)代藝術永恒的主題之一,我國電影導演馮小剛的作品《手機》中的主人公嚴守一對“手機”的態(tài)度,何嘗又不是一種逃離呢?當手機從為人服務的通訊工具異化成束縛人的工具時,逃離就成了嚴守一唯一的選擇。當然,“全球定位”系統(tǒng)手機的出現(xiàn),對嚴守一來說無疑是個諷刺,但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種充滿悲觀色彩的宣言:人類將無法逃離、也無處可逃。正像克里斯多夫對Truman所言,外面的世界也如此,外面的世界也不精彩。

Truman的遭遇是現(xiàn)代傳媒時代的縮影。隨著科技的高速發(fā)展,現(xiàn)代傳媒產業(yè)在人們的生活中發(fā)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如今,雖然媒體呈現(xiàn)了多樣化的發(fā)展態(tài)勢,但是,每一次資訊傳播的進步,每一項傳媒技術的突破,都意味著傳媒對社會將產生更大的束縛作用。傳媒成為了現(xiàn)實生活的延伸,人們不自覺地生活其中,被主流意識所牽引,并且形成了傳媒無意識。在媒體的感召下,人們漸漸地擁有了相同的思想傾向,相同的價值觀,并自覺集結成為統(tǒng)一的、具有相似價值取向的群體,當群體的價值觀被確認為一致的時候,一切理所當然會被認定為既成事實,繼而鞏固了媒體對人群的操控。如果說Truman的世界是被克里斯多夫操控的世界,那么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又怎能擺脫得了媒體控制與束縛!Truman的逃離,就是我們內心的沖動。

(責任編輯:呂曉東)

作者簡介:郭永紅,上海立信會計學院外語學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