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是最具表現力的鍵盤樂器,演奏藝術的核心在于給音響賦予深刻的審美價值,而音樂表現力的提升不但要有精湛的技巧,而且演奏者得深刻理解作品的美學意涵并進行情感投射。當下學界關注的是怎樣用創(chuàng)新的美學策略,利用豐富的音色、節(jié)奏和動態(tài)變化突破傳統(tǒng)機械操作的局限,讓演奏藝術升華。本研究從美學理論和演奏實踐出發(fā),系統(tǒng)分析技藝融合和文本釋讀在音樂表現中的深層作用,探索構建高層次表現力的路徑,給鋼琴藝術的審美提升提供理論指導和實踐策略。
一、表現力的美學本體與音響邏輯
演奏中的表現力有著豐富深刻的美學內涵,其核心是在情感和技術的交融處讓聽覺體驗達到最佳。鋼琴演奏時,表演者藝術追求的目標是借對音響的精妙掌控,把作品的精神內涵深深傳遞給聽眾,以實現戲劇性和感染力的完美結合。理解表現力的美學本體,須把握音樂的內在精神追求以及音響效果在整個演奏中的邏輯關系,這種理解不僅給音響的藝術表達追求提供了理論支持,并且引導在演奏里達成更豐富的表現層次。
(一)音樂表現的美學意蘊辨析
特定的審美意象與情感氛圍的傳達是音樂表現的核心價值,音樂作為審美媒介,超越理性認知的力量無疑體現在其美學意蘊之中。鋼琴演奏中表現力的達成一方面靠對樂譜符號的精準呈現,另一方面演奏者得超越技藝,把作品包含的情感哲理轉化成聽覺上的動態(tài)體驗。這一過程不是簡單的技術復制,而是和演奏者的理解深度、演奏時對情感色彩的藝術再現密切相關,在音色、力度、節(jié)奏復雜多變的互動里,音響表現的美學價值重塑音樂作品的精神實質,讓聽眾在感受中得到無聲的審美共鳴。
音樂作品美學內涵的深刻挖掘與細膩表達是音樂表現的精髓所在,這要求演奏者不僅具備以情動聲、以藝傳情的深厚功底,還需擁有對作品美學意境的獨到見解。在演奏過程中,情感的傳達絕非單純的技巧堆砌,也不應機械地依附于表現形式,而是應當源自內心深處對作品美學意境的深刻理解與感悟。唯有如此,才能激發(fā)出具有強烈感染力的表現張力,這種張力源自音色的豐富變化與對節(jié)奏韻律的精妙掌控。此外,演奏者還需注重與觀眾的互動,通過音樂表現力搭建起藝術表現與觀眾之間的情感橋梁,讓觀眾在欣賞音樂的同時,也能深刻感受到作品所蘊含的美學內涵與情感力量。
(二)鋼琴音響的時空詩學建構
鋼琴的音響機制讓表現音樂時空感有了可能,且其在時間與空間上的塑造能力對實現音樂的美學意蘊極為關鍵。演奏時,鋼琴的音響不僅僅是聲學輸出的結果,更是基于音響時空哲學的深度藝術建構。音樂中的時間呈線性流動,而演奏者通過賦予時間一系列韻律變換和動態(tài)層次,巧妙地塑造出富有詩意的藝術空間,這一點尤為重要。此外,鋼琴的音域寬廣,音色豐富多變,為音樂表現提供了無限可能。
鋼琴音響的時空詩學,聚焦于在有限的聲音范疇內,將精湛的技術與深刻的表現力相結合,以拓展音樂的空間深度、變換時間節(jié)奏。這一構建過程要求演奏者具備對音色變化的敏銳感知力,能夠合理調控力度與呼吸,精妙把握節(jié)奏韻律。良好的音響時空意象不僅能夠強化作品的情感表達,還能讓演奏呈現出鮮明的層次感和空間感,就像在有限的聲波里開辟出一片無限的想象空間,向聽眾充分展現音樂的無限魅力與張力。
二、表現力生成的技藝融通與文本釋讀
鋼琴表演藝術要升華,關鍵是得把演奏技藝深度轉化為審美表現并精準釋讀和創(chuàng)造性重構音樂文本內涵,這一過程不是簡單把技巧堆一塊,也不是主觀瞎猜,而是要把技藝手段和美學意圖有機融合起來,成為主體闡釋和客體文本的深刻對話。這部分將探討演繹技藝實現美學嬗變的核心途徑并通過具體譜例分析揭示解碼樂譜信息對塑造表現力的基礎策略意義。
(一)演繹技藝的美學轉化路徑
鋼琴的演繹技藝可不只是指腕運動在物理上的精確性那么簡單,其本質是一種高度精神化的審美實踐活動。演奏者把對音響世界的精微感知、對音樂內涵的深刻體悟灌注到每一個技術動作里,即技藝的美學轉化,從而使技術動作成為承載情感、意境與結構邏輯的有效媒介。這一轉化路徑很復雜,不是單一線性的而是多元要素交互作用的結果。
音色塑形與力度層級表達的基礎在于觸鍵方式的選擇與運用,因為指尖觸碰琴鍵時的瞬間速度、力量分配以及離鍵方式的控制都有豐富的表現可能。并且 legato、staccato、nonlegato、portato 等不同觸鍵質感的組合和轉換,直接關系樂句的呼吸感、線條的流暢度以及特定情緒色彩的營造。因而若要把技術層面的觸鍵要求提升到音響美學層面來考量,演奏者就得有敏銳的聽覺辨識力和音色想象力,得自覺把物理動作變成有特定美學指向的音響事件。
作為鋼琴獨有的“色彩調和板”,踏板技術是技藝美學轉化的關鍵,延音踏板、柔音踏板、持音踏板的功能可不只延長音響、減弱音量,它們在和聲共鳴效果、音色明暗對比、樂句連貫分隔乃至整體音響氛圍營造上深度參與。踏板運用的美學價值在于和指尖技藝配合協(xié)同,精確把握作品風格、和聲語匯、織體層次。踏板處理要是模糊、混響或者過度清晰,樂曲的美學本真可能就被偏離了,只有基于對樂譜的深刻分析和審美判斷來精妙運用,踏板才能成為表現力的有力協(xié)作者。
指法編排常被人當作純技術性的考量,但實際上它對樂句劃分、力量傳導、音色統(tǒng)一乃至演奏流暢性都有著深刻影響,并和音樂表現的最終形態(tài)有關聯(lián)。合理的指法不光能解決技術問題,而且得為音樂線條的自然歌唱和達成特定表現意圖服務,想把指法選擇從便利性考量提高到美學策略層面,演奏者就得預見不同指法組合可能帶來的音響效果和樂句塑造上的差別,并做出符合作品風格與個人表現構思的最佳選擇。
此外,精準把握節(jié)奏并彈性處理節(jié)奏、寬廣控制動態(tài)范圍且細微改變動態(tài)范圍、平衡不同聲部并讓聲部之間進行對話,這些都是演繹技藝向美學表現轉化的關鍵要素。而這一轉化的實現源于演奏者尊重音樂本體規(guī)律、洞悉作品風格特征,還把個人情感體驗和審美理想以內化且非強制的方式融入技術實踐,最終達到技藝無痕、意蘊自顯的境界。技術不再是對外的炫耀,而是內在精神與美學追求的自然體現。
(二)思考以李斯特《鬼火》為例的鋼琴表現力塑造的識譜基礎策略
樂譜是連接作曲家意圖和演奏者闡釋的關鍵媒介,表現力的生成離不開對樂譜信息的深度解碼,對于技巧難、意象豐富的作品更是如此。識譜時有無策略性思考會直接影響后續(xù)表現力塑造的方向與深度。李斯特的超技練習曲《鬼火》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這曲子不但炫技還把“鬼火”飄忽詭謫的意象描摹得淋漓盡致,對演奏者的表現力要求極高。
譜例1
譜例1里的《鬼火》一開篇就把極富挑戰(zhàn)性的織體呈現出來,右手部分從第一小節(jié)起就有大量三十二分音符冒出來,這些音符構成的快速又近乎半音階式的輕盈音流,直觀地把“鬼火”閃爍、難以捉摸的視覺和動態(tài)意象傳遞出來。剛識譜時,演奏者面臨的不僅有指法艱澀、速度方面的難題,還得從譜面信息里解讀出潛在的美學指向。如第一小節(jié)到第三小節(jié)那樣微波浪似的上行和像第四小節(jié)那樣的下行,其音高輪廓、節(jié)奏韻律自身就包含著模仿“鬼火”游移不定、時隱時現的動態(tài)感,所以識譜的時候就得思考如何用特定的觸鍵方式(比如追求指尖功夫讓顆粒清晰又輕盈飄逸那種)和精細的力度控制,來預先設定這種動態(tài)感在聽覺上的呈現,而非僅滿足于把音符準確彈出來。
與此同時,在第二、第五、第七小節(jié)等地方,琶音式和弦或者分解和弦型的伴奏會出現在左手部分,這種伴奏不光給予了必要的和聲支撐,而且在節(jié)奏方面還與右手快速音流形成了對比和互動。識譜的時候,得辨識左手這些和弦的功能,它們是短暫的停留之處、是節(jié)奏的脈沖還是色彩的點綴?這對在后續(xù)處理左右手平衡、塑造整體音響空間層次感至關重要,就像在識譜階段就得思考怎樣能讓左手輕巧的和弦既穩(wěn)定住節(jié)奏框架,又不干擾右手的靈動飄忽,形成初步的音響構思。
高級練習曲《鬼火》特定的藝術表現是其技巧性所服務的目標,在識譜時那些高難度段落像快速多音彈奏、交替音型、遠距離跳躍等解讀不能只在技術攻關這一層面,因為作曲家描繪“鬼火”奇異特性靠的就是這些技巧,所以識譜可不單是辨認音符、節(jié)奏、標記,更是個理解技巧語言轉化為音樂形象與情感表達的過程。從開始接觸樂譜起綜合分析音符排列、節(jié)奏模式、力度標記、表情術語,這就在為后面技藝美學轉化、深度表現力塑造打認知基礎、定策略方向,識譜《鬼火》這類作品本身就是個充滿挑戰(zhàn)、要有前瞻性美學思考的解讀活動。
三、演繹主體性與審美體驗的美學升華
鋼琴表演藝術要達到至高境界,光靠技藝嫻熟和忠實于文本可不行,更得讓演繹主體的審美意識覺醒并實現向審美體驗的升華,這一過程意味著表演不再只是技術呈現,而是邁向有深刻感染力的美學創(chuàng)造。
(一)表演者審美意圖的自覺與實現塑形
鋼琴表演核心是演繹主體的能動性,表演者不是被動執(zhí)行樂譜的,而是把樂譜從靜態(tài)文本轉化為動態(tài)音響、讓潛在意義成為可感體驗的審美中介。其中,審美意圖的形成與自覺對提升音樂表現力很關鍵,這一意圖源于對音樂作品的深度理解與感悟,不是單純的技術圖解或表層情感模仿,理性剖析作品結構、和聲語匯、風格特征是審美意圖的邏輯基礎,感性體認作品蘊含的情感、意境和哲學意涵賦予審美意圖生命與靈魂。音樂哲學是對音樂本質、意義、價值和其與人類存在關系的系統(tǒng)性思考,探討音樂作為藝術形式和文化現象的深層問題。這種思考能內化為表演者審美判斷的參照,讓意圖建立更有思想深度和人文底蘊。
表演者對藝術目標有著清晰的認知與追求,這體現出審美意圖的自覺,并且表演者得在尊重原作精神的情況下形成個性化的演繹構思,清楚要傳達的核心美學信息,而這構思不是瞎編亂造的,是在仔細研讀樂譜、探究相關文化歷史背景以及清醒認識自身演奏的特長與局限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從感性直觀到理性思辨,最終形成有統(tǒng)攝性的審美藍圖,這一過程是動態(tài)的且不斷在精練。
實現審美意圖的塑形更為關鍵,表演者在此環(huán)節(jié)要把內化的審美構思精準轉化為可聞的音響形態(tài),這需要對前面論及的各項演繹技藝(觸鍵、踏板、節(jié)奏、力度等)高度整合并進行美學化運用,且每個技術決策都得滲透明確的審美指向。比如,表達特定樂句的詩意時選擇何種觸鍵塑造音色,營造某種氛圍時怎樣運用踏板調和音響,凸顯戲劇性張力時如何布局力度與節(jié)奏對比。技藝不再是目的,而是實現審美意圖、塑造音樂表現力的必要手段,表演者就像雕塑家,拿音響當材質,用技藝作刻刀,精心把無形的審美意圖雕琢成具體、生動、富有表現力的藝術形象,這一塑形過程是主體創(chuàng)造性與客觀約束性(樂譜規(guī)范、樂器性能)相互作用達至和諧統(tǒng)一的藝術實踐。
(二)音樂表現的審美感召力美學式生成
鋼琴表演若要成功,其最終價值就體現為能產生遵循特定美學生成邏輯、是表演者審美意圖與技藝策略對聽眾感官和心靈有效作用結果的審美感召力,這種審美感召力并不神秘,且音樂表現的審美感召力來自音響形態(tài)自身內在秩序和情感能量的有效釋放。
音色、力度、節(jié)奏、速度、結構等音樂要素經表演者美學化組織,構建起一個富有張力且動態(tài)發(fā)展、可直接訴諸聽眾的感性知覺并引發(fā)直觀生理與心理反應的音響世界。而優(yōu)秀音樂表現借鑒感性詩學理念,像詩歌一樣能超越邏輯語言限制,憑聲音自身的韻律、色澤與形態(tài)直觸聽眾情感體驗與審美想象。聲音形態(tài)的抑揚頓挫、明暗對比、疏密有致本身就是一種“聲音的詩學”,能喚起聽眾豐富情感聯(lián)想和審美愉悅。
表演引發(fā)的“審美共振”有著更深層次的審美感召力,這共振不是簡單的情緒感染,在聽眾審美體驗時其內在情感結構、生命體驗和音樂深層意蘊(情感哲理、意境方面的)會深刻呼應契合,表演者自覺精準達成的審美意圖像調諧頻率能激發(fā)聽眾內心審美感受潛能,表演的音響結構力(借用相關理論概念)與聽眾審美期待視野相遇產生強烈契合互動就會有強大審美感召力。這種感召力讓聽眾不只是被動接受,而是在審美體驗里有了一定程度的精神參與和自我確證。
所以,音樂表現的審美感召力的產生是一個從表演者主體意圖起始,經技藝美學轉換,最后影響聽眾審美感知的完整鏈條,表演者要有“意”且善于把“意\"變成“音”,讓“音”有效觸動聽眾的審美機制,達成從物理聲波到精神感召的美學升華。這是鋼琴表演藝術魅力的關鍵以及衡量其表現力強弱的重要美學標準。
四、結語
提升鋼琴的表現力與實現演奏深度和藝術感染力有關,深化技藝和文本的融合、強化識譜策略、融入音響的時空詩學可讓身體動作與音樂意境完美對接。全面優(yōu)化表演的審美動能,既能豐富鋼琴演奏的表現層次,又能推動音樂美學在實踐中不斷創(chuàng)新,為鋼琴演奏藝術開拓更高層次的審美境界,并使其文化生命力和藝術創(chuàng)造潛能得以彰顯。
(作者單位:浙江音樂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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