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喧嘩與騷動》中的敘述視角

[摘" 要] 《喧嘩與騷動》是美國作家威廉·?？思{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于1929年。這部小說主要講述的是美國南方?jīng)]落地主康普生一家的家庭悲劇，故事反映了美國南方貴族家庭從過去到現(xiàn)在的墮落。小說通過康普生三個兒子的內(nèi)心獨白，圍繞凱蒂的墮落展開。傳統(tǒng)的小說家一般采用全能視角或主人公自述口吻來敘述，然而?？思{則采用了多角度的敘述手法，以小說中主要人物的視角講述故事，使整個故事更加真實可信。研究《喧嘩與騷動》這部作品的多角度敘述手法，對更加深入理解小說的情節(jié)與主題有著重要意義。

[關鍵詞] 威廉·福克納" 《喧嘩與騷動》" 敘述視角" 詞匯" 句子結(jié)構(gòu)

[中圖分類號] I10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4）30-0035-04

威廉·?？思{是20世紀美國最杰出的小說家之一，美國南方文藝復興的代表作家，對當代美國小說發(fā)展作出了無與倫比的貢獻。?？思{撰寫了19部長篇小說和數(shù)百篇短篇小說，他是現(xiàn)代主義意識流的大師。?？思{的短篇小說故事情節(jié)大都發(fā)生在約克納帕塔法縣，故事圍繞著杰斐遜鎮(zhèn)不同社會階層的幾代家庭展開，杰斐遜鎮(zhèn)上的生活反映了美國南方貴族家庭的狀況。福克納小說所描繪的不僅僅是美國南方社會的情景，也是整個人類社會的狀況。其作品想要傳達的中心信息是現(xiàn)代生活中精神世界的墮落直接源自于愛情和情感交流的缺失[1]。

1929年出版的《喧嘩與騷動》是?？思{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它無疑是現(xiàn)代文學史上最具實驗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作品之一，對現(xiàn)代主義文學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2]這篇小說的標題來自莎士比亞的《麥克白》的一個故事。正如莎士比亞所說，“一個由白癡講述的故事，充滿了憤怒與騷動，沒有任何意義?！盵1]《喧嘩與騷動》這部小說講述了虛構(gòu)的杰斐遜鎮(zhèn)上康普生家族的悲劇?？灯丈易逶?jīng)是一個顯赫的家族，由于時代的變遷，這個家族的財富最終沒落全無。與此同時，家庭成員的人生觀念和精神狀態(tài)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灯丈壬鷮ι詈蜕鐣械交脺纾麘嵤兰邓?，酗酒成癮。自私冷酷的康普生夫人，一直覺得自己是受害者，其實，她才是全家人的拖累和折磨。女兒凱蒂是這本書的中心，雖然沒有一章以她的視角進行敘述，但她是書中所有人物故事的主題。凱蒂是唯一有愛的能力的人，但她卻風流成性，失去了童貞。凱蒂最小的弟弟班吉，是一個白癡，班吉33歲，僅擁有三歲孩子的智力?？灯丈L子昆丁作為種植園主這個衰落階層的最后一位代表，他身上總是充滿著愛、尊嚴、正直的幻夢。他重視姐姐凱蒂的童貞，并將其與家人的榮譽聯(lián)系在一起，甚至與自己的生死問題聯(lián)系在一起?？灯丈鹤咏苌纳羁仗摱翢o意義，杰生不懂得愛，愛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他也不懂其他傳統(tǒng)的人文價值觀。

?？思{是一位擅長意識流寫作手法的作家，他的作品總是很難被讀懂，他的小說故事中擁有許多人物的內(nèi)心獨白。現(xiàn)代意識流手法技術在小說《喧嘩與騷動》中經(jīng)常被巧妙地使用。通過意識流創(chuàng)作的手法，人物的內(nèi)心活動得到了更恰當?shù)谋磉_。同時，?？思{在這部小說中也采用了多元敘述視角的方法。多元敘述視角即使用書中的人物講述故事，使得故事變得更真實。?？思{使用一致性的語言來講述一個女孩被她所處的社會及其舊傳統(tǒng)邊緣化的故事?！缎鷩W與騷動》的女主角是凱迪，福克納通過康普生的三個兒子和他們的仆人迪爾西的視角講述了整個故事。本文將詳細分析《喧嘩與騷動》中敘事視角與藝術技巧的表達。

一、敘述視角概述

文學作品中，敘述視角又稱敘述聚焦，是指用敘事語言對小說故事內(nèi)容進行觀察和講述的特定角度。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同一個事件可能具有不同的特征，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義。文學領域使用的敘述視角通常有三種：全知視角、內(nèi)視角和外視角。全知視角是在文學作品中使用最廣泛的敘事手段。全知視角是指敘述者比整個故事中的任何人物都知道得更多。此外，敘述者可以敘述整個故事，并不需要向讀者展現(xiàn)其是如何知道的。讀者在閱讀這種敘述視角下，只是被動地接受了故事。內(nèi)視角是指敘述者是故事中的某個人物，敘述者知道的內(nèi)容和故事中角色知道的一樣多。敘述者不能講述自己不知道的內(nèi)容，也不能以某種方式解釋。但是，這種敘事視角可以深入理解故事中人物的特點和心理活動。此外，話語的可信度和友好性超過了全知視角敘述。最后一個是外視角，這與全知視角的敘述是相對的，敘述者所講述的一切相對較少，而且比所有人物都了解得少。外視角敘述的人幾乎是對故事內(nèi)容一無所知的人。這種敘事方式讓整部小說變得神秘莫測，既懸疑又發(fā)人深省。

二、《喧嘩與騷動》敘述視角分析

在《喧嘩與騷動》中，?？思{在不同的敘事視角之間靈活切換，實現(xiàn)內(nèi)視角與全知視角的巧妙結(jié)合，讓讀者獲得更豐富的閱讀體驗。首先，作者分別通過康普生三兄弟的第一人稱視角來講述整個故事。最后，用女仆迪爾西的第三人稱敘述來總結(jié)和完善故事的結(jié)局?！缎鷩W與騷動》的敘事結(jié)構(gòu)分為四部分：班吉、昆丁、杰生和迪爾西。每個敘述者都從不同的角度講述了康普生一家走向沒落的故事。福克納本人和許多其他理論家將這種結(jié)構(gòu)視為“四重奏”結(jié)構(gòu)。就像艾略特的《四個四重奏》一樣，四個部分中的每一個部分都可以單獨編寫，但可以組合成一個密切相關的整體[3]。

1.內(nèi)視角敘述：康普生三兄弟第一人稱敘述

1.1班吉的敘述視角

班吉是第一個出現(xiàn)在《喧嘩與騷動》中的角色，小說的開頭是班吉的敘述。這部分講述了班吉在33歲生日那天發(fā)生的事情，這其實是班吉頭腦中的意識活動。33歲的班吉心智卻只有3歲孩子的水平。班吉不會講話，他通過喊叫或沉默來展現(xiàn)自己的感情。這一章是通過一個精神不健全但情感純潔的人的眼睛來看待故事和其中的人物，故事的時間是非常雜亂的，有時故事發(fā)生在當下，有時故事跳躍到過去，故事情節(jié)也恰恰反映出班吉是一個白癡的人物特點。本章提到了康普生家族的主要事件，通過班吉無序的意識碎片，使讀者了解康普生先生四個孩子的童年、生存環(huán)境、婚禮和葬禮。班吉出現(xiàn)在正文的四章中，展現(xiàn)出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和仆人在這個日益貧困的貴族家庭中如何對待他，讓讀者得以一窺南方社會的貧困家庭及其不可避免的滅亡。班吉的敘述非常簡單，以相對直接的方式描述他所看到的事物，這部分沒有過多的解釋，原因是班吉的心智沒有分析問題的能力，所以這個視角所呈現(xiàn)的故事內(nèi)容和人物性格特點是最直觀真實的。

1.2昆丁的敘述視角

常人很難理解一個白癡的想法，同樣，也很難理解一個精神失常者的情感。小說的第二部分由長子昆丁敘述。昆丁是南方貴族家庭舊勢力的代表，他試圖超越現(xiàn)實，努力捍衛(wèi)家族的榮耀。雖然他接受過高等教育，受傳統(tǒng)觀念的束縛，但他并沒有意識到家族的衰落已經(jīng)成為必然。昆丁對時間的特殊敏感和對死亡的熱愛貫穿全篇，構(gòu)成了他自殺心理的象征。昆丁的道德思想是一個僵化的概念系統(tǒng)，他敵對時間的不斷變化。在昆丁的心中，凱蒂是貞潔的化身，象征著家族榮譽，是自己的精神支柱。昆丁一直無法釋懷凱蒂犯下的錯誤，當妹妹未婚先孕時，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壓抑、痛苦和幻滅感。昆丁是所有敘述者中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他的意識跳躍也最大。從昆丁的視角來看，這部分敘述語言相比第一部分更加細致豐富，讀者可以明顯感受到昆丁與班吉相比意識更加清晰。昆丁的整個敘述雖然比班吉更有邏輯性，但仍然散落著記憶的碎片，關于失去妹妹的內(nèi)心獨白籠罩著令人窒息的氣氛。在這一部分中，不同人物之間的激烈對話加快了小說的節(jié)奏，構(gòu)成了四個部分中的最高音。[3]

1.3杰生的敘述視角

故事的第三章由杰生講述，杰生是康普生的次子，他是南方家族舊勢力的典型代表。一般人都會以自己的祖先為榮，但杰生卻拒絕一切與自己有關的血緣關系，他貪婪、殘忍、充滿仇恨。從他的角度，我們可以看到康普生家族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杰生生性狡詐、冷酷無情，自私自利，他只想從家族的毀滅中獲利，獨自崛起。杰生對家庭情感淡漠，特別是對凱蒂及其私生女小昆丁懷有深刻的敵意，他肆意揮霍凱蒂寄來的贍養(yǎng)費用，顯現(xiàn)出對親情的漠視。同時，他深陷于對金錢的狂熱追求中，幾乎到了病態(tài)的地步。面對康普生家族的日漸衰敗，他不僅無動于衷，反而視家庭成員為負擔，專注于利用自身才智在紛擾社會中謀求個人生存之道。作者通過細膩的筆觸，精心塑造了一個冷酷無情、仇恨滿盈的反面角色——杰生。雖然杰生也是以第一人稱進行敘述，但幻想和內(nèi)心孤獨的成分已經(jīng)大大減少，他的敘述語言帶有濃厚的推測色彩。從杰生的敘述中，我們可以看出他一直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尋找理由，解釋自己的想法。[3]杰生同樣深受過往的羈絆，與班吉、昆丁相似，他也在尋求自我救贖的道路上步履維艱，成了另一個難以正視現(xiàn)實的康普生家族成員。他的敘述方式，呈現(xiàn)出一種對過去與現(xiàn)在截然分割的極端幻想，這種割裂感加劇了他內(nèi)心的掙扎。針對杰生敘述中那片空白的童年記憶，讀者只能依靠班吉與昆丁對他的負面描繪來間接填補，這些片段雖非直接出自杰生之口，卻是?？思{在小說結(jié)構(gòu)中匠心獨運的安排，旨在通過多重視角展現(xiàn)人物復雜性和故事的深度。

2.全知視角敘述：迪爾西的第三人稱敘述

小說第四章由跟隨康普生一家生活了一輩子的黑人女仆迪爾西敘述。迪爾西見證了康普生一家的興衰和家庭成員的經(jīng)歷。她擁有一顆善良的心，不辭辛勞地撫養(yǎng)每一個孩子，即使班吉是一個白癡，她也沒有嫌棄。她勇敢地保護凱蒂和她的私生女，看透了杰生的自私，對康普生一家忠心耿耿。故事發(fā)生在1928年4月8日復活節(jié)之際，意在將迪爾西塑造為希望、新生與生命力的化身。她以超脫而冷靜的視角，娓娓道來康普生家族的衰敗史與杰弗遜鎮(zhèn)的平凡日常，此敘述采用經(jīng)典的全知第三人稱視角，確保了信息的全面與深度。前三位敘述者的敘述略為紛亂，未能有效梳理故事脈絡，作者巧妙引入迪爾西這一冷靜旁觀者角色，對故事背景、環(huán)境及人物進行清晰勾勒，加深了讀者對主要事件及角色的認知。迪爾西的敘述，以其全景式的客觀視角呈現(xiàn)出連續(xù)且客觀的時間線，與前文三兄弟受限于個人主觀感受的時間觀念形成鮮明對比，使故事發(fā)展更趨連貫與真實。通過她的敘述，讀者得以從新的維度理解關鍵情節(jié)，如班吉的純真懵懂、昆丁的脆弱、杰生的冷酷自私以及凱蒂的沉淪悲劇，這些特點在與前文三兄弟的敘述相互映照中更顯立體。最終，迪爾西的敘述不僅填補了前文敘述留下的空白與疑惑，使復雜情節(jié)變得清晰易懂，還極大地豐富了人物形象，使之更加飽滿鮮明，為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與深刻的思考。

三、多重敘述視角的意義

1.多重敘述視角對小說理解的意義

?？思{讓故事中的每個人物講述自己的故事，給讀者提供人物的直接印象，比用人為的痕跡向讀者講述故事更有說服力，讀者通過親身參與藝術創(chuàng)作，獲得更強烈、更個性化的藝術感受。不同敘述者以各自的獨特視角，生動刻畫了籠罩該家庭周圍的病態(tài)氛圍，共同構(gòu)建了小說豐富的敘事維度，同時深刻剖析了南方某古老貴族家庭走向瓦解的悲劇命運。福克納采用的多視角敘事策略，不僅精煉了故事主題，也細膩地塑造了人物形象。其核心目的在于通過不同敘述者視角的交織，促成情感與價值觀的多元交流，進而深化讀者對敘述主題的理解與認知。從各個敘事視角理解故事，可以更好地理解小說的主題和上個世紀20年代美國南方社會的狀況。

2.多重敘述視角對語言使用的意義

?？思{的文學創(chuàng)作以其語言的復雜性廣為人知，然而，這只是其風格的一個方面。《喧嘩與騷動》展示了其語言的另一維度——簡約之美。該作品在句法結(jié)構(gòu)的運用上，既有繁復鋪陳，也不乏精煉簡潔，這些語言特點與作品中探討的南方貴族價值觀消逝的主題緊密相連，相得益彰。在第一人稱敘述中，用詞自然、簡潔。在以第三人稱全知視角敘述時，作者可以使用正式、細膩的語言，也可以使用比較優(yōu)雅的語言。?？思{為了反映當時美國南方人民的生活狀況，塑造不同的人物形象，使用了不同社會階層的語言，以符合人物的身份和特點。

從文本結(jié)構(gòu)上看，在班吉敘述的部分中，語言都極為簡短，大多用簡單的詞語、中性詞，符合班吉這個33歲的白癡的思維方式。[4]此外，班吉看到的是一個由視覺主導的簡單而具體的世界，班吉對世界的簡單理解還體現(xiàn)在他對詞語的反復使用上。詞語的重復反映了班吉極其簡單的思維方式。?？思{將班吉作為第一部分的敘述者，是因為班吉能夠客觀、簡單地指出康普生一家的悲劇。

小說的第二部分以昆丁的視角展開。昆丁作為家中的長子，擁有獨立思考的意識與主觀見解，傾向于深入抽象的思考領域。他的感知、經(jīng)歷與內(nèi)心世界都充滿了復雜性，而這種復雜性恰是其精神狀態(tài)不穩(wěn)定、內(nèi)心掙扎的映射。為了準確傳達昆丁內(nèi)心紛亂、錯綜復雜的思緒與心理狀態(tài)，采用復雜且糾結(jié)的句子結(jié)構(gòu)顯得尤為貼切與真實，它們能夠深刻描繪出昆丁思維的曲折與心理活動的多維性。

從小說構(gòu)架的宏觀視角來看，作品前三章巧妙地運用第一人稱“我”的敘述視角，通過班吉、昆丁及杰生三位家族成員的獨特視角，逐一揭示出家庭內(nèi)部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展現(xiàn)了多元視角下的家庭動態(tài)。第四部分采用第三人稱，由迪爾西揭示家庭悲劇的根源。敘述視角的變化體現(xiàn)在句子結(jié)構(gòu)的特點上。敘述者使用長而復雜的句子，將讀者帶入一個新的視角。在《喧嘩與騷動》這部小說中，多重敘述視角對文章的詞匯和句子結(jié)構(gòu)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因此，?？思{在創(chuàng)作時會有針對性地選擇詞語，并仔細斟酌句子結(jié)構(gòu)，從而突出不同敘述者的身份和個性。

四、結(jié)語

《喧嘩與騷動》是威廉·福克納的著名作品，在藝術風格方面，?？思{采用了多重敘述的方式來講述整個故事，即全知視角和內(nèi)在視角的結(jié)合。福克納通過班吉、昆丁和杰生三兄弟自述他們的故事，然后以迪爾西為主線，以全知視角講述故事的其余部分。這四個部分就像四塊不同顏色和大小的玻璃，堆疊在一起，形成單色和多色的絢麗圖案。多重敘述視角的安排對表達主要人物的心理和突顯小說的主題有很大幫助。內(nèi)在視角和全知視角的結(jié)合，讓讀者從接二連三的獨白中逐漸把握小說的情節(jié)，從而理解作者想要表達的主題。《喧嘩與騷動》這部作品，以其詞匯的豐富性和句法的多樣性，深度融合了多維度的主題思想，實現(xiàn)了語言與深層思考的和諧統(tǒng)一，構(gòu)成小說的審美內(nèi)涵和文學價值。福克納運用特殊的敘事視角，設計出奇幻的情節(jié)，無疑表明他是美國最偉大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值得一遍又一遍地閱讀。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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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編輯 楊"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