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在途與人地互動：房車游牧者在西北牧區(qū)旅行中的流動性體驗

［摘" " 要］作為一種以四海為家的旅居生活方式，房車旅行私密性強、安全性高、靈活性好，隨著流動性和現(xiàn)代性的推進，房車旅行異軍突起。文章基于流動性視角，以日受歡迎、地處西北的中國4大牧區(qū)——西藏、新疆、青海和內蒙古的房車旅行游記為研究數據，探討房車游牧者在旅行流動過程中的多元體驗及人地互動。研究發(fā)現(xiàn)：房車旅行的本質是一種流動生活方式，是一種在家性與在途性相結合的流動性旅行體驗；房車旅行的在家體驗包括在家式空間秩序、生活實踐和流動繭居，在途體驗包括流動中的偶發(fā)性體驗、閱覽體驗和變速體驗；西北牧區(qū)的房車旅行催生了類型豐富的人地互動，建構了獨特的主體意義——豪俠精神。該研究反思了旅游二元構念，拓展了旅游語境中的流動性理論內涵，可為西北牧區(qū)房車旅行產品規(guī)劃與管理提供參考。

［關鍵詞］流動性；房車旅行；體驗；人地互動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24）12-0121-11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4.00.023

0 引言

隨著流動性和現(xiàn)代性的縱深推進，封閉的、單一的靜態(tài)空間已經難以滿足旅行者的多樣化需求，于是新游牧主義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旅行者駕駛房車尋求在開放的、多義的動態(tài)空間內建立新的空間意義，房車旅行者的流動也發(fā)生了明顯變化。在流動方向上，由向沿海地區(qū)的流動轉向廣袤的西北地區(qū)，西藏、新疆、青海和內蒙古等省份居于自駕游目的地榜單高位1；在流動方式上，由公共交通方式轉向私人的、密封的流動空間[1]。房車是車輪上的家[2]、流動中的家[3]，將自由、冒險與私密、安全并置，使旅游者能夠重拾被限制和拒絕的日常行為，重獲體驗和情感聯(lián)結的機會，房車旅行已經成為一種流動生活方式[4]，將整個流動過程作為旅游目的地和重要吸引物，既在家又在途，還與景觀進行行為或情感互動[5]，引發(fā)了房車旅行中的流動性體驗?，F(xiàn)有文獻聚焦騎行入藏者的流動性體驗，建構了騎行旅游者流動性體驗的行為-氛圍-情感體驗模型[6]，突破了以往旅游體驗研究的在途、在場和返程三階段模型[7]，強調了流動性視角。也有文獻關注流動性視角下入藏火車旅行的體驗、實踐和意義[8]，道路旅行者的流動實踐及其意義解讀[9]。騎行（自行車、摩托車）、火車、汽車（含房車）等流動性技術工具不同，流動方式和流動性體驗亦不同，日漸受到歡迎和重視的房車旅行流動性體驗，尤其是在西北自然和人文景觀獨特的中國4大牧區(qū)（西藏、新疆、青海和內蒙古），房車旅行者獲得了何種體驗，如何去解析這種流動性體驗還缺乏文獻解答。鑒于此，本研究基于流動性視角，反思了旅游二元構念，綜合在家體驗、在途體驗等房車流動性體驗的核心維度，探討房車旅行者在地處西北的中國4大牧區(qū)空間流動過程中有別尋常的在家、在途旅行體驗、人地互動及其特殊的主體意義建構，并梳理其相互關系。

1 文獻回顧

1.1 流動性視角下的體驗與房車旅行研究

流動性是全球化、現(xiàn)代化背景下重要的社會特征和普遍的社會實踐，使人們更好地理解在快速變化的時代背景下，人類流動性實踐背后的社會文化意義、利益分配、身份建構、權力關系以及社會關系網絡的形成[10]。Cresswell認為，流動性包括物理運動及其所建構共享的社會意義、物理運動所帶來的體驗和涉身實踐[11]，流動性與空間、地方、網絡、尺度、邊界一起已經成為地理學的核心概念[12]。2006年，Sheller和Urry提出了新流動范式，強調關注現(xiàn)代化進程中不斷加快的各種流動現(xiàn)象，關注流動性如何組織和建構了社會生活，關注不斷變化的社會生活復雜模式，研究流動中的人、物和思想及其社會意義[13]，學者們需要用動態(tài)（dynamic）和聯(lián)系（relational）的視角來理解微觀和宏觀尺度的個體及人類流動行為[14]。國內外學者對流動性的研究聚焦流動性與身份構建、流動性對關系的生產意義、流動性對權力博弈的影響以及不同流動方式下的不同體驗和意義等方面[15]，并對流動中的關鍵人物，包括游牧者[16]、打工度假旅游者[17]以及各類生活方式旅行者進行深入探索。新流動范式下的旅游研究考察了不同旅游模式下的體驗[18]，包括流動中的居住[19]、旅游廊道[9，20]和進行不同活動的地方[8，21]。學者們圍繞旅游活動中流動性體驗的構成、維度等展開研究[6，8]，還關注到了流動過程中的情感響應[20]和身份認同[22]，發(fā)現(xiàn)流動性增強了旅途中人與空間的互動，會對個體情感認同和身份建構產生影響。

房車旅行以流動為基本行為方式，是現(xiàn)代社會生活中重要的流動性實踐之一，是呼應地理研究的流動轉向、新流動范式研究的優(yōu)質切入點。西方學者傾向于用房車旅行（recreational vehicle travel，RV travel）來代替房車旅游，對北美的旅行新部落[2]、法國的退休候鳥[23]、澳大利亞的銀發(fā)游牧族[24]等不同房車旅行群體類型的旅行動機展開研究。西方房車用戶的形象被定義為購買房車或改裝車輛，并花費較長時間長途旅行，以尋求自由、溫暖的氣候和靈活性為主要動機的旅行者，且以中產階級老年退休人員為主[24-25]。房車旅行者被描述為以體驗自由和逃離世俗的日常生活為動機的高度流動的旅行者[26]。中國的房車旅行者相對年輕，經濟自由度較高，他們具有較強的群體性和社交性[27]，注重房車家的屬性[28]，積極尋求獨特的旅行體驗，并愿意接受各種挑戰(zhàn)[29]。國內學者圍繞房車旅行的驅動機制和影響等展開研究[30-32]，房車與家的聯(lián)結關系也得到了關注[3]。但大多數研究仍集中在房車旅行概念探討、市場與消費動機、發(fā)展中的問題與對策等應用性研究。對房車旅行者這類流動主體的流動性體驗、人地互動以及主體意義建構等相關理論問題尚缺乏針對性思考。

1.2 房車游牧者流動性體驗的分析框架

本研究將乘坐房車前往西北牧區(qū)的旅行者稱為房車游牧者，他們將旅行游牧作為一種生活方式，其行為選擇和草原游牧民相似。一是季節(jié)性遷移，通常在夏季由東部沿海地區(qū)轉移至西北牧區(qū)。二是攜家出行，將旅游流動作為一種生活方式，根據自身需求在動態(tài)環(huán)境中拓展并獲取物資和旅游資源，在房車中進行筑家實踐。三是轉移艱辛，面臨與游牧民相同的艱苦困境，并在勞累旅途中獲得高峰體驗。在新流動范式下，房車游牧者以車為家（在家），以流動的生活方式（在途）為體驗對象，并在流動中與目的地展開人地互動?；诖?，本研究借鑒騎行入藏旅游者流動性體驗的行為-氛圍-情感體驗分析模型，在途、在場和返程三階段模型，以及傳統(tǒng)旅游的離家歸家的環(huán)形結構[33]分析框架和概念，把行為、具身和情感分析等概念和維度融入本文的分析，構建了房車游牧者流動性體驗的在家體驗、在途體驗以及流動性體驗下的人地互動分析框架，對房車游牧者在西北牧區(qū)的流動性體驗進行實證研究。

房車游牧者在家體驗分析。旅游情境中的家一般指向“家”這個社會-空間體系（socio-spatial system），在傳統(tǒng)的旅游研究中，學者們認為旅游具有循環(huán)結構，最終的目的地和最初的出發(fā)地都是家[33]，相關研究中的在家體驗涉及第二居所或數字游牧民的旅行工作地等[34-35]，但這些在家體驗中的家都還是指向物理的建筑空間。流動性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旅游中“家”與“非家”的二元概念[36]，流動性范式挑戰(zhàn)了傳統(tǒng)的家途分離，對于長期處在流動中的個體來說，家的概念是動態(tài)的，旅游地越來越多地被全球游牧者選為生活和工作場所[37]。“途”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延伸，他們通過在途中的筑家實踐來創(chuàng)造和理解標準的家，從而實現(xiàn)對舒適、放松和習慣性重復的物質體驗，以及對根植性和歸屬感的想象。房車作為交通工具是流動性基礎設施[38]，是房車游牧者流動過程中的家[27]，但學界從微觀視角對旅游者在流動過程中的在家體驗關注不足。因此，本研究從微觀視角對房車游牧者的在家體驗展開研究。

房車游牧者在途體驗分析。傳統(tǒng)的旅游研究把交通和旅游分離，將交通看作到達旅游目的地的工具和途徑，注重流動效率，忽略旅游通道與交通工具的旅游過程體驗。而新流動范式關注到旅游者注重流動中的體驗，流動本身成為重要吸引物，甚至是整個旅程的本質特征，認為流動過程形成流動性體驗，強調將流動本身視作旅游體驗與意義生產的重要過程[36]。西北牧區(qū)房車旅行這一旅游情境有助于人們深入思考旅游路徑作為交通空間之外的意義。因此，本研究從宏觀視角對流動過程中房車游牧者的在途體驗進行研究。

西北牧區(qū)的房車旅行情境下人地互動及其特殊意義建構，即乘坐特殊交通工具在特殊地方流動對人地互動的影響。新流動范式引發(fā)了學者對人地關系的再思考，流動被視為塑造新的人地關系的重要形式[39]，引致了從棲居、定居主義到游牧主義的主體意義變化。段圣奎等揭示了流入-適應-重構-融入的老年旅居者地方融入過程，剖析了流動性范式下人與地方關系的微觀變化[34]。王學基等在探討川藏公路旅行者道路空間流動體驗時，證實了交通工具影響著旅行者在道路空間的涉入程度，從而塑造人地互動的不同體驗[9]。實際上，不同流動中介工具所帶來不同的體驗和意義廣受關注，如汽車激發(fā)了獨立、逃避和控制的感覺[40]，飛機帶來的鳥瞰景觀塑造了獨特的空間知覺[41]，火車車廂空間形成了多樣化的集體情感氛圍[42]。而特殊地理空間下的房車旅行明顯有著后現(xiàn)代旅游意味，房車的在家性和在途性帶來了更加持續(xù)的、多樣化的人地互動，提供了打破我者與他者界限而建立對話的可能性，流動過程中形成的流動性體驗還塑造著旅游者的情感和主體意義[6]，因此，思考流動性體驗如何與人地互動發(fā)生聯(lián)系并建構主體意義就成為了顯性話題。

2 研究區(qū)域選擇及研究方法

2.1 研究區(qū)域選擇

本研究選擇地處西北的中國4大牧區(qū)——西藏、新疆、青海和內蒙古作為研究區(qū)域。這些地區(qū)擁有大尺度、獨特極致的自然景觀和多元化、風物殊異的人文景觀，擁有典型的游牧文化和充滿多可能性的平滑空間（smooth space），是近年來國內發(fā)展房車旅行的重要地區(qū)，也是研究追求自由、獨立、逃避和控制的房車游牧族的理想區(qū)域。在當下，東部沿海地區(qū)向西部地區(qū)的逆向流動是房車旅行的重要流動方向和趨勢，但中國的主流研究都在關注向沿海地區(qū)流動的群體，對邊緣地區(qū)關注不足[43]，以4大牧區(qū)為研究區(qū)域進行有益的探索，不僅可以從流動性旅行體驗視角豐富房車研究的理論，還可以認識旅游流動對民族交往、文化融合與認同構建的深刻影響。

2.2 研究方法

網絡志作為回顧性和推斷性的研究方法，對研究慢旅游性質的房車旅行具有特殊價值[29]，中國房車旅行的先驅者構建了被廣泛閱讀的旅行描述，這為分析房車參與者的期望和動機提供了框架。本研究按照Kozinets提出的網絡志研究流程推進[44]。第一，尋找合適的在線社群。馬蜂窩旅游網是國內影響力較大的網絡游記分享門戶網站，房車生活家是國內最大的房車旅行者在線社區(qū)，與小紅書、微博等在線社區(qū)相比，兩平臺擁有更豐富、更高質量的游記數據，社區(qū)互動性強，適合進行房車旅行的數據采集。第二，收集和分析信息。以“西藏/新疆/青海/內蒙古房車旅行/旅游”為關鍵詞，在兩個網絡平臺共搜集279篇房車游記，按照以下標準進行篩選：1）文字詳盡（2000字以上）；2）圖片生動（50張以上）；3）流動性強，旅行時間（7天以上）和線路里程（1000 km以上）更長，重視對流動性體驗的描述；4）擁有更高流量（瀏覽量超過11 000），能夠作為市場領導者發(fā)聲，行為會被大量游記閱讀者追隨。最終，獲得32篇游記（樣本基本信息見表1），包含316 794字的文本和4123張旅行照片，按照游記作者的主要目的地分別編碼為XZ1～XZ9（西藏）、XJ1～XJ11（新疆）、QH1～QH6（青海）和NM1～NM6（內蒙古），利用質性文本分析法，使用Nvivo 12.0軟件對材料進行輔助管理和分析。第三，確保解釋的可信性。游記平均有12 756次閱讀、82次評論和406次收藏，這些游記作者可以被劃分為Kozinets分類法中的圈內人（insiders），他們作為極具影響力的參與者和意見領袖，對于理解新現(xiàn)象有著特殊價值[44]。第四，獲得被調查者的反饋。以軟件社區(qū)成員的身份聯(lián)系游記作者，進行在線信息和電子郵件互動，以防止錯誤理解信息。最后，選取Nvivo 12.0軟件作為分析工具，將游記數據迭代地提煉主題和模式以確認、挑戰(zhàn)或擴大初步分析，這個反復循環(huán)一直持續(xù)到飽和。為確保樣本的可靠性和編碼的準確性，篩選了8篇以多個省份為旅行目的地、包含了共計109 058字游記文本和2193張旅行照片的綜合型游記進行數據飽和檢驗，符合檢驗數據數量大于編碼樣本10%的標準[45]。

3 在家體驗——一種前衛(wèi)的生活方式

學者們已經達成共識，即房車旅行與流動生活方式有關[46]，房車為流動提供的系泊點使整個旅程更加完整、張弛有序。房車游牧者是筑家愛好者，他們有能力在保持流動的同時，創(chuàng)建一個具有物理、情感以及社會維度的“遙遠地方的家”。他們厭倦了傳統(tǒng)意義上的旅行，但享受房車生活方式，認為在家式的旅行“代表著一種前衛(wèi)又年輕的生活態(tài)度”（XZ6），有著從日常生活中體驗自由和獲得樂趣的愿望，32篇游記中有26篇游記對此有著詳細的描述。

3.1 在家式空間秩序

現(xiàn)代房車通常配備浴室、廚房以及扶手椅、電視等設施，能夠為身處異地的游牧者提供日常生活中的空間秩序，這也是其選擇房車出行的一個重要動機因素?！坝?張床，能住6個人，內有衛(wèi)生間、液化氣灶臺、電磁爐、凈水器、冰箱、洗衣機、空調以及柴油動力的暖風機”（XZ7），房車成為另一種“宅家”方式。房車游牧者還會用熟悉的物品和文化元素建構他們的房車，這些東西會以紋理、顏色、氣味和聲音的形式重新組合，在形象上和想象上對房車空間進行重新配置，以營造熟悉的感覺。23位房車游牧者在游記中提及了這一行為特征，每篇游記都附了相關的旅行照片。“我買了一卷皮筋，用黏貼子母扣貼在門頭上，固定了可愛的蠟筆和書本?；ㄆ坑米幽缚圪N在了車上，可以放置干花，即使晃得掉落下來也不至于砸壞?！保╔Z3）這些筑家實踐排解了身處他鄉(xiāng)的孤獨感和恐慌感，減緩了文化沖擊。

3.2 在家式生活實踐

Born的研究顯示，在房車旅行時，通常男性參與房車維護，而女性負責準備食物和組織社會活動[47]，西北牧區(qū)的房車旅行亦如此，且家庭分工更加豐富，這與特殊的社會情境有關。房車所提供的便利性、自由性和安全性使得祖孫三代游和人寵同游等得以實現(xiàn)，攜帶著家人、朋友和寵物的旅行代表著攜帶著特定的記憶和感覺，房車游牧者可以通過進行有意義的活動和熟悉的日常活動來對家進行重建，在家式生活實踐得以重新上演，使整個旅程變得安詳和諧?！袄习掷蠇屛构饭烦院?，我給寶寶換尿布、泡奶，老公繼續(xù)想辦法解決車的問題，各司其職?！保∟M4）房車“家”的屬性還將旅途中“浪費的時間”和“非生產性的時間”轉換為“消遣的時間”和“有生產力”的時間，房車游牧者可攜帶生產工具在途中辦公。“陳老師實現(xiàn)了舒適的隨時移動辦公……不要太贊！”（XJ11）

3.3 流動繭居

西北牧區(qū)的房車旅行會經過大面積的無人區(qū)，缺乏系統(tǒng)、便利的物資補給，迫使房車游牧者繭化[48]，即依賴自給自足的物資和設備來降低成本，并創(chuàng)造安全、舒適和控制的家的感覺。蠶繭式的物資獲取與儲備是游牧過程中筑家實踐的重要一環(huán)，也是房車游牧者最經典的行為特征，他們將其視為一個出行前的重要儀式，并享受于此，結繭以食品和日用品為主，藥品、享樂和發(fā)展用品也位列其中。旅行游牧前的物資儲備是房車游牧者最經典的行為特征，幾乎所有房車游牧者都會這樣做，甚至將其視為一個出行前的重要儀式，并享受于此。“這張list是此次行程中大部分行李的清單，收拾的過程耗時15小時以上，當行李堆放在一起如同小山一樣……”（XJ2）然而，房車游牧者結繭是為了流動，在享受蠶繭式生活的同時，追求流動帶來的多樣性和快感，于動態(tài)的行動中、從周圍環(huán)境中獲取資源，并建立緊密的融合關系，因此是升級版的流動繭居。

4 在途體驗——平滑空間中的無目的旅行

Deleuze和Guattari形象地將空間分為制度化和被編碼的條紋空間（striated space）以及脫離固定樣式的平滑空間，而游牧民之所以為游牧民，是因為他們能夠占據或掌握一個平滑空間[49]。與游牧民類似，房車游牧者將目的地作為旅程當中的路徑而非景區(qū)。在他們看來，景區(qū)是條紋空間，有墻、圍欄和道路，具有封閉性、固定性和有限可能性，由景區(qū)所串聯(lián)的旅游不可避免地成為舞臺化、均質化的牢籠?！跋脒M景區(qū)的，就別開房車了吧。”（QH4）而西北牧區(qū)則是平滑的，僅具有可以隨時被抹去或移換的路徑，是最具活力的旅行空間。因此，他們傾向于摒棄景區(qū)旅游，追求游牧旅行，突破場所與環(huán)境，流動于具有多可能性的游牧空間。

4.1 流動中的偶發(fā)性體驗

西北牧區(qū)的房車旅行是通過特定節(jié)點組織起來的，充滿了多樣的、跨越長距離的延展連接，如路邊的荒野、營地、牧民家和加油站等，這些間歇性運動的地方構成了一些相對平穩(wěn)的走廊，房車游牧者以此協(xié)調其旅居生活。但盡管以“點”確定了路徑，他們卻不會完全從屬于所確定的路徑，其自身處于自由的游離狀態(tài)，流動軌跡和行為選擇具有極大的動態(tài)性。與游牧民一樣，到達補給點只是為了離開它，任何“點”都是作為一個中繼而存在?！霸缙鹦旭値资铮K于找到一個在營業(yè)的加油站，補水、補油、吃早餐，牛羊肉湯、牛肉面和包子，吃完繼續(xù)前進。”（QH3）

在此流動模式下，活動發(fā)生在流動中，旅行不僅僅是到達目的地那么簡單，他們所要前往的地方不是固定的、給定的，選擇的活動取決于一種偶然的人地互動，這些特殊事件使游牧空間變得更加生動，與房車游牧者之間更具互動性，旅程本身具有表演性，主、客、建筑、房車和各種物體，偶然地聚集在一起，促使房車游牧者在特定的時間和地方體驗精彩絕倫的、獨一無二的表演?！霸谝煌麩o垠的戈壁灘中突兀地出現(xiàn)一個奇怪的紅色物體……我獨自帶著一腦袋的疑問繼續(xù)上路，轉眼開到了一棟土屋前，詫異竟然還有人生活在這片荒蕪的戈壁灘上，然而下車后，更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先前看見的那個紅色物體赫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竟然是一個紅色沙發(fā)孤獨地躺在山坡頂上，湊近這么一看，還真有一番奇特的意境，甚得我心！”（XJ6）

Urry的旅游凝視概念已經成為解釋旅游視覺的范例，而流動交通工具提供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觀看位置和視覺體驗，不是靜態(tài)的凝視，而是動態(tài)的、觀看電影放映般的旅行閱覽（travel glance）。房車得益于自身的自發(fā)性和靈活性，不僅作為交通工具，還作為一種與永久定格的相機相反的永久流動的視覺體驗工具，為旅行者提供了一種將靜止的旅游凝視與身體靜止而圖像景觀移動的旅行閱覽相結合的混合視覺體驗，既可以固定觀察和洞察，又為閱覽提供了可能。房車游牧者可以對流動方向和速度進行自主掌握，從而以一種獨特的視覺方式消費風景，在平滑空間內實現(xiàn)節(jié)奏的律動，隨之而來的是全新的視覺價值評估?！胺寇嚨拇皯艟拖褚粋€畫框，還有什么比坐在車內，看著車外變換的風光更有趣呢。”（XZ3）

4.2 流動中的變速體驗

流動并不是為了流動本身，身體享受和心理舒適比目標和速度更重要。房車既包裹著在家的主體，又允許主體離家接觸外界，其流動是一種變速流動，房車游牧者可以通過主體意愿自由調節(jié)流動速度的快慢，甚至可以按照自己意愿停留?？焖倭鲃咏o旅行者帶來補給與更為即時的旅行體驗，而慢速流動帶來了更多的具身體驗細節(jié)的機會，與地方產生更多交互，從而對地方產生親近感。西北牧區(qū)有大量世代居住的特殊“原住民”——牛、羊、馬和駱駝等，它們的出現(xiàn)也會讓流動速度發(fā)生改變，房車所行路徑會穿過它們的家，慢行保護動物、禮讓動物和與動物同行是房車游牧者的慣有策略。運動和停留、駕駛和步行、凝視和閱覽等辯證語境在相對自由的轉換下實現(xiàn)了妥協(xié)?！爱敶巴獾娘L景一股腦地涌進來，我們意識到一種改變——我們握住了人生的方向盤，走或停，全由自己掌控?！保╔Z6）旅程因變速而變得更加真實和生動，為房車游牧者帶來融入環(huán)境的親近感，多花的時間往往被認為是愉悅的、值得的。

5 流動性體驗下的人地互動

5.1 房車游牧者與東道主的互動

進入當地居民的家中做客是西北牧區(qū)房車旅行的重要組成部分，雙方有很多機會展開如閑聊、吃飯甚至借宿等更具原真性的互動?！八盐覀冇M蒙古包最深處，騰出一個取暖鐵爐讓我們圍坐著取暖，還給我們端上了熱呼呼的奶茶，讓我們先暖暖身子?！保╔Z5）房車游牧者視角下西北牧區(qū)的民俗服飾、文化景觀和社會習俗等文化特質，與當地居民視角下外來人員的殊異服裝、房車和無人機等現(xiàn)代性旅行裝備都具有文化新穎性，在這一情境下，旅游中的凝視是包括游客凝視和東道主凝視的雙向凝視，帶來了文化的歸向傳播和來向傳播[50]。此外，互為東道主也是西北牧區(qū)房車旅行的新情境。房車的在家性為房車游牧者帶來了異鄉(xiāng)東道主的魔幻體驗，旅游系統(tǒng)的主-客社會關系基石得以拓展出新的內涵?！暗诙煲辉缪埶麄儊砦覀兊募易隹停浇泥従右彩菍Ψ寇嚭芎闷?，我也邀請他們進來參觀，一起吃早餐，昨天他們邀請我們吃馕餅，今天我泡了茶給他們。”（XJ9）房車旅行過程中產生了真實而親密的現(xiàn)實性主客關系，主客分別時會互相留存聯(lián)系方式，以滿足感情交流和經濟交往的需要，印證了旅游者-朋友模型[51]。一個重要且常被忽略的互動是房車游牧者與動物之間的互動，西北牧區(qū)的牛、羊、馬和駱駝等動物景觀，它們的出現(xiàn)讓旅程變得更加真實和生動，為房車游牧者帶來融入環(huán)境的親近感。

5.2 房車游牧者與自然景觀的互動

由于地理上的閉塞，西北牧區(qū)的獨特旅游資源常年“藏在深閨人未識”，房車的在家性與流動性得以讓房車游牧者前往追尋其話語體系中極致、震撼的自然景觀。西北牧區(qū)崎嶇險峻的地形、多變難測的氣候以及雪崩、塌方和泥石流等頻發(fā)的自然災害為旅行者的安全性帶來了挑戰(zhàn)，不斷變化的目的地更是為旅途提升了難度。然而，很多房車游牧者有著神秘主義色彩的寰宇觀，認為風光在險，常以挑戰(zhàn)者的姿態(tài)奔赴冒險，結繭和筑家實踐為他們提供了物質和精神保障，允許他們在脫離人文規(guī)定的環(huán)境中行走，徹底地感受自然，這給他們帶來了一種波狀的極致體驗?！爱斖淼诌_時，太陽將將落山，月光灑在石頭上，瞬間是一種詭異的、非地球的既視感，似乎有種被整個地球拋棄在外星球的感覺，若不是這次晚出發(fā)，很難能夠在這特定的時分，感受這特別的‘驚嚇’?！保╔J10）在匯集了雪山、冰川、湖泊、草原、林海的游牧空間中，房車還創(chuàng)設了新的情境。房車游牧者得以“在動輒幾百公里的車程里遇美則安”（XJ4）。家既可以被放置在無邊界的尺度里，又包含了10 m2的小尺度，展演了疏離和嵌入的和諧統(tǒng)一?！霸谥榉迩按蜷_后車門，我終于發(fā)現(xiàn)，我們的車原來這么大，大到可以裝下整個喜馬拉雅山脈。”（XZ6）在游牧者、房車和地景的長期交互過程中，房車成為了一層觸感真實的第二肌膚，為房車游牧者抵擋惡劣環(huán)境、療愈身體勞累、創(chuàng)造絕佳觀景視角，將旅途中的苦難轉化為享受機制。在協(xié)商互動的過程中，人、車、景彼此滲入、彼此塑造、彼此棲息。

5.3 房車游牧者與歷史文化的互動

房車裹挾著文化特質、思想觀念和生活方式在擁有大片少數民族聚居區(qū)的西北牧區(qū)再結域，呈現(xiàn)了去地方化與再地方化過程，創(chuàng)造了嵌入性與脫嵌性的統(tǒng)一。房車游牧者將自己的傳統(tǒng)融入新的地方，創(chuàng)造出遙遠文化的地方版本，比如向牧民討教傳統(tǒng)手工技藝，牧民向他們學習無人機的使用等，許多游記還記錄了與牧民分享食物的文化交流或按照自己的口味烹飪當地食材的經歷，這產生了獨特的地方味蕾。文化互動還體現(xiàn)在與歷史記憶和民族精神的互動。實際上，諸多現(xiàn)代交通路線都是古道的延續(xù)，房車游牧者由此能夠在心靈上搭建起時空的隧道，喚起歷史記憶，建構出西北牧區(qū)“萬物有靈之地”和“心靈游牧之地”等文化符號?！吧介g河水兩岸的峭壁上刻滿了不同時期文人墨客的墨寶……書者雖大都無名史書，但筆跡綿延在千米的紅色巖面上，終成大漠人文景觀，令后人敬仰?！保≦H6）旅游活動蘊涵著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天然因子[52]，房車游牧者在具身化的實踐中領會了天山筑路精神、脫貧攻堅精神和戍邊精神等，古老的西北牧區(qū)和現(xiàn)代城市文明無縫銜接起來，彰顯了新時代的幸福與團結。“為了修建這條公路，數萬名官兵奮戰(zhàn)10年，168名筑路官兵獻出寶貴的生命來為我們呈現(xiàn)祖國的壯美河山?！保╔J5）

5.4 人地互動下的主體意義建構——豪俠精神

流動實踐是個體不斷重建自我的過程[50]，流動的個體在流動過程中調動知覺、投入情感、建立各種社會關系、探尋深層次意義。旅游者情感在流動過程中被生產和維持，又會對其流動產生影響，在具身化的家途實踐和持續(xù)、深度的人地互動過程中，西北牧區(qū)的房車旅行是一個進入自我、提升自我、重塑自我的過程，流動的旅行成為一種滋養(yǎng)的元素，為房車游牧者提供了一個探索自我和意義建構的豐富背景，他們串聯(lián)起其所經歷的所有事物，并整合成一個獨特的、帶有時間和空間意味的文化思索，這觸及了游牧的思想本質，建構起獨特的豪俠精神，包括自由不羈、勇敢堅毅、慷慨好義、敬畏自然等精神。他們自由不羈，物質景觀能夠塑造游客內心的情感景觀，在極致景觀的觸動下，自由、不受約束的性格得以釋放。“往深處越野一番，體驗一把穿梭無人區(qū)的樂趣?！保≦H5）他們勇敢堅毅，游記中記錄了被兇猛的牦牛襲擊、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昏厥、在懸崖邊上采摘藥材險些失足、找尋迷路失蹤的同伴等難忘經歷，即便如此，他們依然感覺旅居生活就應該富有挑戰(zhàn)性，讓旅途更豐盈、更充實，把逆境中的挑戰(zhàn)當作對自身性格的磨練。“只有在逆境中，才會更容易發(fā)現(xiàn)那極小甚微的閃光點。這一路有艱辛也有挫折，但更多的是驚喜和歡笑；有過擔心，也有猶豫，但收獲的是更多的信心和勇氣。”（XJ6）他們慷慨好義，在他人危難時刻挺身而出。“從一艱難推著單車上坡行進的騎行小伙身邊路過時，凡爸擔心騎行既辛苦又危險，于是便停下車詢問小伙是否需要幫助?！保╔J6）他們敬畏自然，在體驗到生命的極限張力和生生不息后生出對自然的敬畏之情。“烈日似火、寒風如割，胡楊卻能挺直脊梁，張開枝椏，豪氣沖天，精辟地詮釋著生命的價值和力量。”（NM2）

6 結論與討論

6.1 研究結論

西北牧區(qū)的房車旅行是在特殊地理區(qū)域中乘坐特殊交通工具的旅游流動現(xiàn)象，通過對西藏、新疆、青海和內蒙古4地的房車旅行游記的文本分析，本研究有如下發(fā)現(xiàn)。

1）房車游牧者在西北牧區(qū)旅行體驗的本質是一種流動生活方式，其核心是由在家體驗、在途體驗和人地互動所組成的流動性旅行體驗（圖1）。

2）西北牧區(qū)的房車旅行帶來了多義的在家體驗和在途體驗，房車游牧者通過由在家式空間秩序、生活實踐和流動繭居等筑家實踐營造家的感覺，為其奔波的旅程帶來舒適和寬慰。房車游牧者在西北牧區(qū)的在途體驗傾向于將目的地作為旅程中的路徑，路徑可以隨時變換、隨時系泊。得益于房車自身的自發(fā)性和靈活性，視車窗為畫框，隨時駐泊，可以變速行駛，因此，其在途體驗擁有了偶發(fā)性體驗，產生了凝視和掃視雜糅的閱覽體驗，以及自駕車特有的變速體驗等觸及多感官的沉浸式在途體驗，這是由流動地理空間、流動交通工具以及房車游牧者三者特殊性所誘發(fā)的房車游牧者的流動性體驗。

3）房車游牧者在西北牧區(qū)再結域，呈現(xiàn)了去地方化與再地方化過程，創(chuàng)造了嵌入性與脫嵌性的統(tǒng)一，流動空間賦予非地方以新的地方感[53]。房車的結繭和筑家實踐既為房車游牧者提供了物質和精神保障，其流動性也得以讓房車游牧者前往追尋體驗西北牧區(qū)的獨特的自然與人文景觀，與西北牧區(qū)產生了類型豐富人地互動，構建了與古老游牧族相仿的獨特主體意義——豪俠精神：自由不羈、勇敢堅毅、慷慨好義、敬畏自然。

6.2 討論

流動性范式為理解房車旅行體驗帶來新的思維模式，房車旅行演化成一種后現(xiàn)代意味濃厚的遷徙、逃離與修身的心靈旅途，“家”與“途”相互滲透，并可以通過主體意愿進行自由轉換[43]，代表了旅行游牧者從日常生活中體驗自由[17]和獲得樂趣[2]的愿望。房車游牧者既是成熟旅游者，也是房車旅行的先行者，對他們流動性體驗研究兼具理論和現(xiàn)實價值。

在理論方面，一是，房車旅行是一種有別于常規(guī)旅行方式的、獨特的流動性體驗，其中，家與旅途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本研究意圖從流動性視角更多地關注房車游牧者旅行過程中的體驗，突破了現(xiàn)有研究側重于旅行者群體及其動機與行為、旅行（游）意義的建構角度來體現(xiàn)人地互動的結果而忽略旅游過程體驗研究的現(xiàn)狀，拓展了旅游語境中的流動性理論內涵，既從橫向角度分析了房車旅行體驗的維度，又從縱向角度考慮了旅行體驗、人地互動與主體意義建構的遞進關系，展示了流動性理論在解釋房車旅行現(xiàn)象方面的巨大潛力。在房車旅行快速發(fā)展的現(xiàn)實下，為旅游流動性理論研究貢獻了時代案例和中國經驗。二是，基于后現(xiàn)代主義和多元認識論視角，本研究解構了新流動性范式對傳統(tǒng)旅游研究中固化的家、途二元結構對立思維，既豐富了旅游認識論研究成果，也是對家在動態(tài)“地方-空間”范式中的旅游流動關聯(lián)和空間生產等新知識方面的探索。新流動性范式下，與交通行為相伴的流動不再只是旅游者到達目的地的方式，轉而成為深刻嵌入旅游通道空間中的獨特體驗。旅游地理學者很早就意識到作為旅游地理3要素之一的旅游通道研究的重要性，但是切入點更多從路學角度（道路），集中于旅游系統(tǒng)中相對固定的場所和時間，對目的地和客源地展開研究，而從微觀視角對旅游流動過程的研究關注不足，從而忽略了對旅游過程體驗的關注[9]。西北牧區(qū)的房車旅行讓世人見證“家之外的家”和“目的地之外的旅游”，房車既是移動的家，也是通往不同目的地的交通工具。房車作為中介，不僅連接了房車游牧者與其目的地，還調節(jié)著旅行者的在家體驗和在途體驗。在長期的流動過程中，房車游牧者的筑家實踐被證明是流動性體驗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維度，印證了后現(xiàn)代旅游并非獨立于日常生活的超凡體驗，而是與流動交織在一起的日常實踐[53]，證明了在旅游情境下的“家”與“途”也可以是相互交織的，使得我們在理論上要重新反思單一的旅游二元構念。三是，西北牧區(qū)房車游牧者的異鄉(xiāng)東道主體驗，拓展了旅游系統(tǒng)的主-客社會關系新的內涵，也再次驗證了旅游者-朋友模型。流動性與情感密切相關[55]，流動實踐也是重塑自我的過程[50]，尤其是在西北牧區(qū)這一特殊地理空間，房車游牧者的流動性體驗會觸及游牧的思想本質，在人地互動中建構起獨特的豪俠精神。

在實踐方面，房車游牧者的特殊旅游體驗需求引發(fā)了有關體驗供給的思考，流動的偶發(fā)性和冒險性，甚至痛苦和掙扎會帶來更具意義的、難忘的旅游體驗，這似乎與傳統(tǒng)的旅游管理強調的體驗元素（如放松、康養(yǎng)和享受）背道而馳，可以為新型旅游體驗的管理設計提供思路。房車游牧者的需求與目的地供給的均衡與良好對接是實踐中尤為關注的要點。營地、牧民居所、加油站等作為房車游牧者旅行途中的系泊點對流動性體驗具有重要意義，要加強系泊點的空間規(guī)劃布局、制度設計以及相關設施設備的建設和管理。從房車從業(yè)者角度來看，要注重提供家生活更為便利的房車，提高房車游牧者的流動性體驗。此外，本研究尚未系統(tǒng)地揭示房車游牧者年齡、職業(yè)、受教育程度等自身特征對其流動性體驗的具體影響；同時，鑒于網絡游記文本多傾向于掩其不善，而著其善，研究也缺少對高原反應、被驅趕以及在旅行中停車難、用水用電不方便等負面體驗的深度探討，還存在一定的浪漫主義色彩。未來可以針對不同房車游牧者群體特征以及旅行中的負面體驗作進一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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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 Home， on the Way and People-Place Interaction： The Mobility Experience of Recreational Vehicle Nomads in Pastoral Areas of Northwest China

WU Tiehong， TIAN Yuzeng

（College of History and Tourism Culture， Inner Mongolia University， Hohhot 010021， China）

Abstract： A lifestyle of making a home wherever one is， recreational vehicle travel， characterized by enhanced privacy， robust security and notable flexibility， has surged in popularity. However， domestic research has not kept pace with practical advancements， with a significant gap in the discussion on the experiential dimension and people-place interaction. Traditionally relegated to the periphery of social sciences， tourism study is redefined by the mobilities paradigm， asserting its integral role in shaping social and cultural narratives. Based on the mobility perspective， leveraging travel notes from the RV journeys across Xizang， Xinjiang， Qinghai and Inner Mongolia， regions renowned for their pastoral landscapes in China’s northwestern frontier， as the research data，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diversified experience and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RV nomads and their environments. The research adopts the netnography approach. First of all， identify appropriate online communities： this paper selects the online travel notes from Hornet’s Nest and RV Life Home as the research data. Second， collect and analyze information： 32 travel notes featuring extensive and pertinent details were chosen for in-depth qualitative analysis using Nvivo software， supplemented by photographic evidence. Third， ensure the credibility of the explanation. Fourth， solicit feedback from respondents. The research findings are as follows： 1） RV travel is a kind of mobile lifestyle in essence， embodying a nomadic travel experience that integrates the comforts of living at home with the adventures of traveling on the way. 2） The experience of living at home during RV travel encompasses the organization of living spaces， daily routines， and mobile reclusion. The experience of traveling on the way contains fortuitous encounters， fleeting observations of the passing landscape， and the fluctuating tempo of the trip. 4） RV travel in pastoral areas of northwest China has spawned a variety of people-place interactions and constructed a unique subjective significance： the spirit of chivalry. RV nomads are not only seasoned tourists but also trailblazers in the realm of RV tourism， thus endowing their research with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value. This paper has delved into the meanings of at home and on the way in the context of RV travel. RV travel in the northwestern pastoral areas is a phenomenon of traveling by special vehicles in certain geographical areas， epitomizing a mobile lifestyle. The pastoral areas of northwest China emerge as an exemplary venue for examining the touristic experience of mobility and selfhood due to its prominence as a mobile tourist space and the combination of the experience of a journey with that of a destination. RV nomads cross borders and create unique nomadic spaces. Central to this is the nomadic travel experience， an amalgamation of experiences of living at home and traveling on the way and people-place interaction. This study expands the theoretical dimension of mobility in the tourism context， demonstrating that being at home and being on the way should not be perceived as opposite but as intertwined elements， even within the tourism sphere. This study can provide a reference for the planning and management of RV travel products in pastoral areas of northwest China.

Keywords： mobility; RV travel; experience; people-place inter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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