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中人工智能的駕馭之策

［收稿日期］2024-06-03

［基金項目］2022年湖南省職業(yè)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產(chǎn)出導向法’在師專公共英語SPOC混合式教學中的應用研究”（項目編號：ZJGB2022594）。

［作者簡介］劉軍（1976-），男，湖南鼎城人，湖南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教授、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教育管理、校長領導力。雷亮（1985-），男，湖北安陸人，湖南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講師；主要研究方向：教育管理、基礎教育改革。

［摘 要］ChatGPT等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在給高等教育領域帶來巨大機遇的同時，也帶來安全、倫理、政策等諸多方面的挑戰(zhàn)。為了應對這一全球性挑戰(zhàn)，UNESCO于2023年4月頒布了《ChatGPT和人工智能在高等教育中的應用：快速入門指南》。通過對該政策文本的梳理，呈現(xiàn)了指南的出臺背景和內(nèi)容梗概，介紹了ChatGPT的使用技巧及其在高等教育領域中的應用，分析了ChatGPT對高等教育帶來的挑戰(zhàn)和倫理影響。最后，結合GhatGPT等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在我國高等教育領域的使用現(xiàn)狀，探討其對教育主管部門、人工智能企業(yè)、高等教育機構、高校教師與學生的啟示意義：加強教育人工智能治理；以人為本地設計生成式人工智能產(chǎn)品；實施基于生成式人工智能的教育教學改革；充分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促進教學和研究；高校學生要合理使用生成式人工智能，助力學業(yè)和能力的提升。

［關鍵詞］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高等教育；生成式人工智能；ChatGPT；入門指南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843（2024）06-0018-11

［DOI］10.13980/j.cnki.xdjykx.2024.06.003

自工業(yè)革命以來，技術不僅決定了教育的手段，還深刻地影響著教育的內(nèi)容與教育質(zhì)量。當下，ChatGPT等高度智能化的人工智能應用以迅雷之勢席卷全球，也帶來教育領域的新革命。由此，人們發(fā)現(xiàn)技術所改變的不僅是教育的手段和內(nèi)容，而且極有可能重塑當代教育的生態(tài)。人工智能技術的“狂飆”給教育帶來了嘆為觀止的強大支持，但也讓人恐懼于其顛覆性的力量。在教育領域，教育管理機構、學校、教師、學習者能否及如何駕馭人工智能，便成為一項重要且急迫的議題。

2023年4月，也就是在ChatGPT-3.5上線后不到半年的時間內(nèi)，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下文簡稱UNESCO）發(fā)布《ChatGPT和高等教育中的人工智能：快速入門指南》（ChatGPT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higher education： Quick start guide，下文簡稱《入門指南》）?！度腴T指南》概述了 ChatGPT的工作原理，介紹了其在高等教育中的應用前景，分析了其對高等教育帶來的主要挑戰(zhàn)和倫理影響，還對高等教育機構可以采取的行動提出建議。作為UNESCO發(fā)布的首部專門針對ChatGPT在高等教育領域的使用性說明的全球性文件，《入門指南》對我國高等教育領域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使用與監(jiān)管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一、《入門指南》的發(fā)布背景和內(nèi)容梗概

（一）發(fā)布背景：生成式人工智能在教育中的快速“生成”

2022年11月30日，OpenAI公司發(fā)布ChatGPT-3.5，立即受到全球用戶的熱烈追捧，兩個月內(nèi)吸粉超億，成為歷史上增長最快的消費應用^［1］。ChatGPT作為近年來發(fā)展起來的最具變革性的人工智能工具之一，給社會、組織和個人帶來重大機遇和挑戰(zhàn)。

隨著ChatGPT的問世，生成式人工智能在學術界的應用成為教育領域的熱門話題^［2］。對全世界而言，高等教育機構是ChatGPT 應用的主要場域，高校教師和學生是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主要使用群體。ChatGPT對高等教育既具有巨大的推動力，又存在潛在的破壞性。首先，ChatGPT在各類考試中表現(xiàn)亮眼，在課程考試中的表現(xiàn)優(yōu)于學生^［3］。ChatGPT-3.5能夠通過美國醫(yī)師資格考試^［4］，ChatGPT-4可以高分通過美國統(tǒng)一律師資格考試^［5］。其次，ChatGPT在教學輔助方面也表現(xiàn)出色，可以擔任虛擬教師的角色^［6］，還能夠生成比人類教師更詳細、流暢、連貫的對學生表現(xiàn)的反饋，并且在評價學生作業(yè)時能與教師達成高度一致^［7］。最后，ChatGPT在科學研究方面也呈現(xiàn)出不可思議的效能優(yōu)勢。從選題建議到框架生成、從修辭潤色到語法檢查，ChatGPT不僅可充當科研工作者的“助教”，甚至還可以發(fā)揮“導師”的功能。但是，ChatGPT的強大智能化貢獻，并不一定能為高等教育的發(fā)展插上“天使之翼”。任何一項足以改變?nèi)祟惿畹南冗M技術，如果缺少政策、倫理和標準的必要規(guī)訓，很有可能淪為破壞現(xiàn)有秩序的毒瘤。在高等教育領域，ChatGPT的迅速崛起和大規(guī)模用戶擴張，大大超前于引導和規(guī)訓制度的建構與成熟。在這種情況下，ChatGPT給高等教育帶來的恐慌一點也不亞于其帶來的驚喜。許多教育者擔心ChatGPT的潛在破壞能力——ChatGPT能夠就任何主題寫出一篇四平八穩(wěn)的文章。一位教育人工智能領域的研究者聲稱，ChatGPT等人工智能工具將使“作弊民主化”^［8］。

鑒于ChatGPT給高等教育領域帶來的這些安全、倫理和政策方面的挑戰(zhàn)，以及世界各國在人工智能方面均缺乏完善的指導方針和道德準則的現(xiàn)實，有必要迅速出臺相關政策來規(guī)范此類工具的使用。ChatGPT等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的用戶遍布全世界，這意味著對這類工具的有效監(jiān)管需要進行國際協(xié)調(diào)——通過跨國組織的牽頭協(xié)調(diào)，各國政府合作聯(lián)動，以實現(xiàn)對ChatGPT等工具的最大治理效能。《入門指南》正是為了回應這一迫切需求而制定的。

（二）內(nèi)容梗概：生成式人工智能應用于教育的機遇與挑戰(zhàn)

《入門指南》概述了 ChatGPT（ChatGPT-3.5）的功能與工作原理，介紹了其操作方法，描述了 ChatGPT在高等教育中的應用圖景?！度腴T指南》還提出人工智能在高等教育中的一些主要挑戰(zhàn)和倫理影響，重點論述了人工智能應用對學術誠信、隱私保護、認知偏見、可及性差距、商業(yè)化風險等方面的影響和問題，并提出了高等教育機構可以采取的應對策略。

二、ChatGPT的使用技巧

GPT 是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生成式預訓練大模型）的縮寫，ChatGPT是 OpenAI 公司開發(fā)的大語言模型。它根據(jù)輸入提示生成文本、回答問題，并執(zhí)行各種自然語言處理任務。它在一個海量的互聯(lián)網(wǎng)文本數(shù)據(jù)集上進行訓練，以學習語言中的模式和關系。由于ChatGPT能產(chǎn)生原創(chuàng)性內(nèi)容，因此也被稱為生成式人工智能（Generative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簡稱GenAI）。不過，ChatGPT的工作算法并沒有明確的立場，因為它的解釋是基于對互聯(lián)網(wǎng)上海量文本的統(tǒng)計分析。

設計合理的提示是提升ChatGPT使用效果的關鍵，精心構建的提示有助于生成更加合適、更為準確的回復?！度腴T指南》簡要介紹了ChatGPT的一些使用技巧，如：“用50個字描述××的工作原理”；在查詢沒有產(chǎn)生預期效果的情況下，嘗試更改提示重新查詢；等等。筆者認為，艾塔爾和艾塔爾（Aithal P S amp; Aithal S）提出的關于ChatGPT提示工程的建議（見表1）^［9］很值得用戶借鑒。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ChatGPT 無法對它所提供的信息進行驗證，也無法對其生成內(nèi)容的可靠性進行評估。正如OpenAI首席執(zhí)行官薩姆·阿爾特曼在2022年12月11日的一條推文中所承認的那樣，“我們在穩(wěn)健性和真實性方面還有很多工作要做”。ChatGPT 公共界面的底部也明確寫道：“ChatGPT 可能會出錯，重要信息請自行核實?！?sup>［10^］鑒于此，為了引導人們更加安全地使用ChatGPT，《入門指南》還向廣大用戶推薦了由亞歷山大·蒂烏爾卡諾夫設計的ChatGPT使用決策樹（見圖1）^［11］。

三、ChatGPT在高等教育中的應用

有關ChatGPT在教育中的應用表明，ChatGPT在高等教育領域的應用比例最高，為24.18%^［12］?！度腴T指南》從以下4個方面介紹ChatGPT在高等教育領域的應用：教與學、科學研究、行政管理和社區(qū)參與。

（一）教與學：智能化的教育賦能

眾多研究表明，ChatGPT具有促進教與學效果的潛力^［13］。ChatGPT不僅可以執(zhí)行許多簡單的或技術性任務，它還可以充任“合作教練”“隨身向?qū)А薄皞€人導師”等復雜角色（見表2）^［14］，從而加快學生的學習進度，改善學生的學習體驗。另外，ChatGPT不僅可以作為獨立的工具使用，還可以集成到高校的其他系統(tǒng)和平臺中，對學校的教與學提供廣泛支持。

（二）科學研究：智能化的學術生產(chǎn)

《入門指南》認為，研究人員可在不同研究階段使用ChatGPT（見圖2）^［15］。ChatGPT還能生成整篇學術論文，由此引發(fā)了關于非人類作者是否可以作為知識創(chuàng)造的貢獻者的倫理辯論。在本指南發(fā)布之時，人們對此問題尚未達成共識：一些出版商認為，ChatGPT不能對文章的內(nèi)容或誠信負責，因此不能成為作者，而另一些出版商則接受其作為共同作者的角色。

（三）行政管理：智能化的整合與治理

ChatGPT在支持高校管理方面的主要作用是幫助提高行政效率。ChatGPT能夠高效完成以下任務：回應申請者的查詢，幫助學生注冊課程、完成課程要求、檢查行政信息、查找新聞、資源和其他信息；發(fā)送提醒或通知，為國際學生/職員提供翻譯等，以減輕行政人員的工作負擔。使用ChatGPT，學?？梢蕴峁┤旌蛐姓?，并且可以提供跨平臺的支持。不僅可以將ChatGPT服務集成到學校網(wǎng)站中，還可以將其與社交媒體、消息服務、學習管理系統(tǒng)以及虛擬校園進行整合，通過更友好的界面為師生提供更加個性化的服務。

（四）社區(qū)參與：智能化的終身學習

高校還可以利用ChatGPT制定社區(qū)參與的最佳策略，如根據(jù)學校自身特點，制定有針對性的策略來提高整體社區(qū)的福祉。在這些戰(zhàn)略的基礎上，學?？梢蚤_展面向社區(qū)的各類宣傳活動，并發(fā)出具體的行動呼吁。

四、ChatGPT對高等教育的挑戰(zhàn)和倫理影響

2023年UNESCO《教育地平線報告》（教與學版）指出：“GenAI已經(jīng)被許多高等教育專家認定為我們這個時代最具顛覆性的技術之一?！?sup>［16^］以ChatGPT為代表的GenAI給高等教育領域帶來巨大機遇的同時，也帶來有關安全、倫理等諸多方面的重大風險和挑戰(zhàn)?！度腴T指南》對ChatGPT在高等教育中面臨的7個方面的挑戰(zhàn)和倫理影響進行了分析和探討。

（一）對學術誠信的挑戰(zhàn)

高等教育界對ChatGPT的主要擔憂涉及學術誠信：高校和大學教師擔心學生利用ChatGPT進行抄襲和作弊。也有人擔心，對于ChatGPT生成的論文，現(xiàn)有的檢測工具可能并不奏效。研究表明，ChatGPT生成的文章能夠通過Turnitin的學術誠信測試，其他類似工具如GPTZero和Copyleaks當前似乎無法檢測出由ChatGPT生成的文章^［17］。亞歷山德羅·佩戈拉羅等人的研究也表明，目前還沒有一種方法能夠有效檢測ChatGPT生成的內(nèi)容^［18］。面對這種情形，有教師開始改變原有的評價方式，以應對ChatGPT帶來的挑戰(zhàn)。

（二）監(jiān)管體系的滯后

ChatGPT的迅速發(fā)展引發(fā)許多人的擔憂。盡管學生和教師已廣泛采用GenAI工具，然而對全球450多所學校進行的一項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只有不到10%的學校制定了有關GenAI工具使用的政策或指南^［19］。ChatGPT目前受到的監(jiān)管不足，需要包括國際組織、各國政府以及各所高校在內(nèi)的機構迅速采取行動，制定必要政策，從而對GenAI工具實施有效監(jiān)管。

（三）對隱私保護的關切

2023年4月，意大利基于隱私的擔憂成為全球第一個主動禁用ChatGPT的國家^［20］。該國數(shù)據(jù)保護機構表示，ChatGPT用于訓練的個人數(shù)據(jù)的收集和存儲沒有法律依據(jù)。該機構還對該工具無法確定用戶的年齡提出倫理關切，這意味著未成年人可能會收到不適合該年齡階段的回復內(nèi)容。

（四）認知模式的偏見

需要注意的是，ChatGPT目前并不受人類倫理原則的支配，其本身無法區(qū)分對錯、真假。該工具只會從數(shù)據(jù)庫和互聯(lián)網(wǎng)上收集信息，所以它也就自然地“繼承”了這些訓練數(shù)據(jù)中存在的認知偏差。鑒于此，用戶必須對這些潛在的偏見保持必要警惕，對ChatGPT提供的結果進行批判性分析，并與其他信息來源進行比較。

（五）性別及其他形式的歧視

對于性別和其他形式的歧視并非ChatGPT所獨有的問題，而是涉及所有形式的GenAI工具。這一方面反映了女性在與GenAI相關的學科以及GenAI研究開發(fā)中的參與度不夠；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了GenAI可能產(chǎn)生和傳播包含性別歧視和其他刻板印象的內(nèi)容。

（六）使用可及性的差異

ChatGPT的可及性問題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方面，由于政府法規(guī)、審查制度或?qū)ヂ?lián)網(wǎng)的其他限制，該工具在有些國家可能無法使用；另一方面，與更廣泛的接入和公平問題有關，具體涉及互聯(lián)網(wǎng)的可及性、成本和網(wǎng)速的不均衡分布。

（七）商業(yè)化實體的卷入

ChatGPT的開發(fā)者是一家私營科技公司。盡管該公司已經(jīng)承諾對ChatGPT的免費版進行維護，但它目前推出的新版本ChatGPT-4的每月訂閱費用高達20美元。私營公司參與高等教育并不是新生事物，如果選擇盈利公司經(jīng)營的GenAI和其他工具，這些工具可能并不開源，而是出于商業(yè)目的提取數(shù)據(jù)，因此需要謹慎對待和加強監(jiān)管。

五、高等教育機構的應對之策

《入門指南》認為，如果使用得當，ChatGPT可以支持高校為學生提供更加個性化和更加適宜的學習體驗，提高行政效率，促進研究和社區(qū)參與。為了指導高校更好地使用ChatGPT，《入門指南》對高等教育機構提出以下3項建議。

（一）GenAI的理性使用

盡管一些國家和高校已經(jīng)禁用ChatGPT，但大多數(shù)政府和高校則普遍采取更加開放的態(tài)度?！度腴T指南》認為，ChatGPT可以使用，但需要謹慎和創(chuàng)造性地加以使用，以確保其合乎倫理和在適當?shù)姆秶鷥?nèi)使用。該指南建議各個高校采用以下方式：（1）讓教職員工、學生和其他利益相關者討論ChatGPT對高等教育機構的影響，并共同制定GenAI的使用策略；（2）為師生提供使用ChatGPT的明確指導；（3）將ChatGPT的使用與課程學習目標聯(lián)系起來；（4）重新審視評價方式；（5）審議并更新與ChatGPT等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相關的學術誠信制度；（6）培訓教師、研究人員和學生，提高他們的提示工程能力。

（二）認知和管理素養(yǎng)的培育

在ChatGPT時代，高等教育機構要加深對ChatGPT理解，不斷提升對其管理的能力。一是利用ChatGPT提升研究和開發(fā)能力，為學生提供最前沿的知識；二是升級現(xiàn)有課程，加入生成式GenAI素養(yǎng)、生成式GenAI倫理、生成式GenAI核心能力和技能等教學內(nèi)容；三是為員工提供培訓；四是通過同行支持和指導提高教職員工的技能水平，并倡導將教學和研究中使用ChatGPT的成功做法在院系、學校層面或跨校的知識社群之間進行分享。

（三）三維審查體系的建構

不管高校是否在使用ChatGPT或其他形式的GenAI，開展GenAI審計都是一個必備步驟。《入門指南》建議高校治理機構在與所有學術、行政和IT部門以及學生進行廣泛磋商的基礎上進行此項審計。高校還需與當?shù)厣鐓^(qū)成員、研究伙伴和學生家長等重要利益相關者進行咨詢。通過審計，高?？梢詫崿F(xiàn)3個方面的目標：一是了解當前情況，二是決定使用何種GenAI，三是監(jiān)控效益與公平。

六、對我國高等教育的啟示

教育部2018年發(fā)布的《高等學校GenAI創(chuàng)新行動計劃》明確提出：“加快GenAI在教育領域的創(chuàng)新應用，利用智能技術支撐人才培養(yǎng)模式的創(chuàng)新、教學方法的改革、教育治理能力的提升，構建智能化、網(wǎng)絡化、個性化、終身化的教育體系，是推進教育均衡發(fā)展、促進教育公平、提高教育質(zhì)量的重要手段，是實現(xiàn)教育現(xiàn)代化不可或缺的動力和支撐?！?sup>［21^］隨著ChatGPT的出現(xiàn)，我國類似工具如“文心一言”等迅速推出，GenAI工具對我國高校教學、研究產(chǎn)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對這些工具進行必要的規(guī)范和監(jiān)管也成為我國高等教育主管部門的當務之急?！度腴T指南》的發(fā)布對生成式GenAI在我國高等教育領域的應用具有重要借鑒意義。筆者認為我們可以從中獲得以下5點啟示。

（一）加強教育人工智能治理

“生成式GenAI可以為人類發(fā)展帶來巨大機遇，但它也可能造成傷害和偏見。如果沒有公眾參與以及政府的必要保障和監(jiān)管，它就無法融入教育?！?sup>［22^］我國政府要積極行動，通過完善監(jiān)管制度和引領高校數(shù)字化轉型，加強教育GenAI治理。一是完善GenAI的監(jiān)管制度。UNESCO總干事奧黛麗·阿祖雷聲稱：“世界需要更嚴格的GenAI倫理規(guī)則——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挑戰(zhàn)。UNESCO《GenAI倫理建議書》已經(jīng)制定出適當?shù)囊?guī)范框架?，F(xiàn)在是各國實施這些戰(zhàn)略和條例的時候了。”^［23］為了更好地落實以上準則，我國政府有責任制定相關法規(guī)，確保對GenAI進行有效監(jiān)管，重點關注其倫理和安全影響，向高校提供關于GenAI使用的指導，確保科技公司在法律、倫理、安全框架下開展對這種變革性技術的投資和迭代。通過有效引導，避免用戶濫用和誤用GenAI。政策還要涉及GenAI工具的開發(fā)準則，必須制定與人類價值觀和法律體系相一致的AI設計原則和策略，確保采用道德、透明和負責任的技術，以減少偏見和錯誤信息，促進公平使用。二是引領我國高等教育數(shù)字化轉型。ChatGPT等GenAI工具已經(jīng)重置了教育邊界，并在當前教育實踐中引發(fā)重大范式轉變^［24］。這種轉變可以稱之為“數(shù)字化轉型”。正如OECD教育與技能司司長安德烈亞斯·施萊歇爾在世界數(shù)字教育大會上所宣稱的那樣，“全球教育體系正在快速經(jīng)歷數(shù)字教育轉型”^［25］。我們需要思考如何運用GenAI讓教師產(chǎn)生更多靈感和更佳想法，并快速推廣到教學中去。

（二）以人為本地設計生成式人工智能產(chǎn)品

一是堅持“以人為本”的立場。正如雷·科茲維爾所說，“創(chuàng)造GenAI的終極目標不是創(chuàng)造擁有智能的機器，而是創(chuàng)造讓我們?nèi)祟愖兊酶勇斆鞯臋C器”^［26］。GenAI作為機器智能的高級形態(tài)，自然也應服從于人的發(fā)展。因此，企業(yè)在研發(fā)AI產(chǎn)品時要遵循以人為本的原則，堅守“技術服務于人類”的鮮明立場。許為提出以人為本的GenAI設計概念模型^［27］（見圖3）。根據(jù)該模型，以人為本的GenAI工具研發(fā)需從3個方面綜合考慮：一是倫理化設計，二是充分反映人類智能的技術，三是人因工效學設計。

二是強化責任自覺原則。設計負責任的AI產(chǎn)品是確保其在教育領域中合乎倫理地使用的必要前提。負責任的AI產(chǎn)品源于負責任的AI設計原則。厄茲萊姆·厄茲曼·加里拜等生成式人提出設計AI產(chǎn)品要遵循的4項關鍵原則：GenAI倫理、公平性、可解釋性和透明度、問責制和責任心^［28］。另外，可信度、數(shù)據(jù)保護、可靠性、安全性也是GenAI設計時必須考慮的重要因素。

（三）實施基于GenAI的教育教學改革

有學者指出，“不改革就消亡”已經(jīng)成為一種“社會技術達爾文主義公理”，無法跟上創(chuàng)新步伐的組織注定要在競爭中被淘汰^［29］。一項有關中國學生使用ChatGPT的研究表明，鑒于ChatGPT帶來的益處，“大規(guī)模禁止使用該軟件的做法幾乎不太可行”^［30］。為獲得競爭優(yōu)勢，我國高校利用ChatGPT等GenAI工具提升教學和研究效率勢在必行。具體而言，高校要順應時代發(fā)展，積極開展組織變革，通過完善校本制度、開展教育培訓、打造智慧校園等方式，主動迎接GenAI帶來的新一輪科技浪潮。

一是完善與GenAI相關的校本制度，堅決維護學術誠信。研究表明，ChatGPT等GenAI工具明顯威脅到學術誠信^［31］。制定明確的政策和流程來監(jiān)管它們的使用對大學來說至關重要^［32］。高校要適時更新包含AI工具使用規(guī)范在內(nèi)的學術誠信制度，明確ChatGPT在大學教學、研究與學習活動中的邊界。盡管教育是促進學術誠信的重要舉措，但僅僅依靠教育本身可能不足以威懾那些決心作弊的學生，而且研究也證明這些措施的效果非常有限^［33］。高校應實施有效措施檢測以預防學術不端行為，如利用抄襲檢測軟件來驗證學生作業(yè)的真實性。不過，隨著GenAI的不斷升級，開發(fā)AI輸出檢測器可能變成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我們應該思考大學如何適應這一顛覆性技術，如何完善智能化時代的教育和學習評價，以幫助他們利用該技術解決現(xiàn)實世界中的各種問題。

二是對教師開展生成式GenAI教育培訓。研究表明，高校學生認為在使用GenAI工具方面獲得的支持、指導以及使用工具的信心方面存在不足，相關工作坊或課程的可獲得性也較低^［34］。UNESCO的數(shù)據(jù)也顯示，到2022年初，只有大約15個國家制定并實施或正在制定政府認可的學校GenAI課程^［35］。教師培訓和學生教育是有效應對ChatGPT影響的關鍵因素^［36］。學校要通過提供培訓和開設政府認可的GenAI課程，提升師生GenAI素養(yǎng)。首先，高校師生必須準確了解GenAI的作用、能力、局限、固有偏見和潛在風險。其次，教師必須了解如何識別學生作業(yè)中對ChatGPT的使用，還應學習如何利用ChatGPT進行備課和開展課程評價。學生則要提高對學術誠信政策的認知度和對學術不端行為后果的認識。

三是要建設智慧校園。高校要大力營造教育GenAI應用的良好環(huán)境。首先，高校必須建立GenAI工具所需的基礎設施和網(wǎng)絡連接。其次，積極與各利益相關方開展合作，為跨學科和跨部門的GenAI問題討論提供平臺。另外，還要對GenAI課程提供支持，鼓勵GenAI的跨學科研究。在打造智慧教育環(huán)境方面，香港大學陳柏芝提出的生態(tài)教育框架值得我們借鑒。該框架由教學、治理和運行3個維度組成，每個維度涉及若干關鍵領域，并由相應的責任方進行領導（見圖4）^［37］。

（四）充分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促進教學和科研的智能化轉型

實證研究表明，人類可以借助GenAI提升工作績效^［38］，高等教育領域自然也不例外。高校教師可以通過開展人機合作，利用GenAI促進教學和科學研究。

一是改進教學和評價方式。GenAI工具并非人類教師的“競爭者”和“攪局人”，而是有望成為教育變革的加速器和催化劑。對技術派教師和創(chuàng)新型人才來說，GenAI是阿拉丁神燈，而非潘多拉魔盒^［39］。首先，教師要了解GenAI的特性并探索其功能，如和ChatGPT等智能學伴開展質(zhì)疑與對話^［40］，或利用ChatGPT創(chuàng)建練習、測驗、活動等學習材料。其次，在決定使用GenAI之前，應明確當前教學目標，確保工具的應用與這些目標保持一致。最后，要采用循序漸進的方式：從簡單任務開始，逐步發(fā)展到更加復雜的活動。教師利用GenAI開展教學的總體原則是：合理利用其處理日常事務，讓自己專注培養(yǎng)學生的創(chuàng)造力和批判性思維。在GenAI的應用方面，一個引起廣泛關注的熱點領域就是學生評價。教師要不斷提升評價素養(yǎng)，對當前傳統(tǒng)的評價方式作出必要優(yōu)化，轉向使用更加創(chuàng)新的評價方式。對此，特奧·蘇尼亞克提出以下建議：使用多模態(tài)試題；開展GPT輸出檢測（可以理解為GPT查重）；回歸口試^［41］。

二是利用GenAI促進研究。眾多研究表明，GenAI工具對研究和研究人員能產(chǎn)生積極影響^［42］。GenAI工具可以提出假設、設計實驗和處理數(shù)據(jù)，還可以進行文獻綜述和促進溝通。不過，ChatGPT也會生成并不存在的文獻^［43-44］。因此，研究者必須對ChatGPT生成的文獻進行人工驗證。需要指出的是，雖然機器能夠在研究中扮演重要角色，但它終究是人們提出假設、設計實驗和理解結果的工具，研究的最終成果必須由我們頭腦中“美妙的計算機（大腦）”來表達^［45］。

三是對學生進行價值引導?！敖處熂纫⒅刈陨砑夹g倫理的示范性，還要加強對學生技術倫理的價值引領?！?sup>［^46］教師不僅要引導學生掌握技術使用的倫理含義，而且要讓他們了解工具的能力邊界。教師要引導學生在使用技術時探索和運用批判性思維，引導學生根據(jù)具體場景恰當使用該技術。教師還應讓學生明晰文本生成與思想生成之間的區(qū)別，引導學生負責任地使用AI工具，教導學生遵守學術誠信、學術倫理，強化個人責任的重要性，讓他們獨自對其學術成果的質(zhì)量負責。

（五）合理使用生成式人工智能助力學生智能化學習和全面發(fā)展

ChatGPT在大學生學習過程中能發(fā)揮積極作用，能充當虛擬智能助手，助力提升學生能力和學業(yè)成就。大學生要合理使用GenAI工具，不斷提升核心能力。

一是合理使用AI工具。學生應盡快掌握GenAI的知識和技能，熟練掌握該工具，將其作為重要的學習伙伴。筆者認為，蘇嘉紅和楊偉鵬提出的“IDEE框架”可以作為高等教育領域GenAI工具使用的指導原則。該框架由4部分組成：確定預期成果；確定適當?shù)淖詣踊潭?；確保倫理考量；評估效能^［47］。另外，研究顯示，過度使用ChatGPT可能對學生的創(chuàng)新能力和協(xié)作學習能力產(chǎn)生負面影響^［48］。對大學生而言，過度依賴GenAI工具的結果可能導致學生在紙筆化測試、面試中表現(xiàn)糟糕。因此，大學生要有節(jié)制地使用該類工具。

二是提升核心能力。需要指出的是，隨著GenAI技術的不斷發(fā)展，傳統(tǒng)的人文素養(yǎng)和人際技能，如批判性思維、溝通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其作用不僅沒有被削弱，反而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49］。學生一方面可以通過廣泛閱讀、人際交流等傳統(tǒng)方式提高批判性和創(chuàng)造性思維能力；另一方面，可以充分運用GenAI工具解決現(xiàn)實問題，并在此過程中不斷強化自身的傳統(tǒng)技能。以培養(yǎng)思維能力為例，ChatGPT可以通過3種方式幫助人們清晰的思考：一是通過提請學習者留意他們之前沒有考慮過的想法以促進發(fā)散性思維，二是充當有挑戰(zhàn)性的批評家的角色，三是將模糊的想法通過語言清晰地表達出來^［50］。在大部分人都可借助GenAI工具支持學習的情況下，學生個體之間的差異，以及學業(yè)成就的核心則重新回歸于更高要求的批判性思維、創(chuàng)新能力、個人品德等傳統(tǒng)型素養(yǎng)。因此，大學生應當借助GenAI工具提升自身核心素養(yǎng)，而非寄希望于其成為自己的學習替身。

總之，正如米蘭諾等人所說，ChatGPT等大語言模型已經(jīng)對我們當前的高等教育發(fā)起了挑戰(zhàn)^［51］?，F(xiàn)在是重新定義人類與GenAI在教育中的貢獻的最佳時機。我們有必要以面向未來的思維，重新思考技術和人類教師在高等教育中的各自角色。雖然 ChatGPT 等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可以改善學習體驗，但它們不應取代人類教師。教育中的人情味永遠不可取代，GenAI應該加強而不是消除它。教育如何捍衛(wèi)自身的獨立和尊嚴，讓GenAI推動自身的華麗蛻變，而不是避免被技術所放逐？這需要更為冷靜、周全的思考，也需要全球范圍內(nèi)的廣泛共識和協(xié)作，更需要科技企業(yè)、學校、教師、學習者的自律與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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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新才）

Strategies for Harnessing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Higher Education

——The Interpretation and Enlightenment of “ChatGPT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Higher Education： Quick Start Guide”

LIU Jun^1，2，LEI Liang1

（1 Hunan College for Preschool Education， Changde， Hunan 415000， China；

2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81， China）

Abstract： While generative AI tools such as ChatGPT bring great opportunities to the field of higher education， they also pose challenges in terms of safety， ethics， policy， and many other aspects. In response to this global challenge， UNESCO issued in April 2023 the ChatGPT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Higher Education： a Quick Start Guide. The policy text presents the background and content outline of the guide， introduces the techniques of using ChatGPT and its application in the field of higher education， and analyzes the challenges and ethical implications of ChatGPT for higher education. Combined with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the use of generative AI tools in the field of higher education in China， we explore its implications for the education authorities， AI enterprises，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s， college teachers， and college students： strengthen the governance of AI in education; design AI products with a human-centered approach; and implement the reform of education and teaching based on AI; make full use of AI to promote teaching and research; use AI reasonably to help improve their studies and abilities.

Key words： "UNESCO；higher education; generative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ChatGPT; quick start gui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