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歷史觀與文明探源高端論壇暨《文化文本》發(fā)布會成果綜述

梅雪容

（上海交通大學，上海 201100）

一、論壇概述

2023年4月22日，由中國比較文學學會和陜西師范大學聯(lián)合主辦的“大歷史觀與文明探源”高端論壇暨《文化文本》（第二輯）發(fā)布會在陜西師范大學長安校區(qū)文匯樓A 段111 報告廳順利舉辦。本次發(fā)布的《文化文本》由陜西師范大學杰出校友、中國比較文學學會會長、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教授葉舒憲先生組織創(chuàng)辦，陜西師范大學人文社科高等研究院、陜西師范大學文學人類學研究中心聯(lián)合主辦，中國比較文學學會文學人類學研究會、上海交通大學神話學研究院提供學術支持?！段幕谋尽酚衫罾^凱、葉舒憲擔任主編，李永平、徐新建、朝戈金、王海龍等國內(nèi)外資深專家擔任編委，團隊實力雄厚。《文化文本》將宏觀的大歷史觀與微觀的田野案例相結合，充分挖掘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為構建中國本土理論，呼喚文化自覺貢獻了人類學智慧。

早上8：30 開幕式正式開始，首先由陜西師范大學副校長周正朝致辭，表達了其對文學人類學未來發(fā)展的美好期待。之后，中國比較文學學會會長、上海交通大學資深教授葉舒憲回顧了文學人類學理論的建構歷程，也希望通過這次會議能夠?qū)崿F(xiàn)文化的推廣。文學人類學在中國從20 世紀80年代興起，至今已有40 多年的發(fā)展，其對文學研究觀念與范式革新的積極促進作用正在日益顯現(xiàn)。文學人類學研究中心在上海交大、陜西師范大學等高校相繼成立，大批相關的論著不斷推陳出新，國內(nèi)學者對文學人類學的重視與日俱增?！爸袊幕娜祟悓W破譯系列”“文學人類學論叢”“神話學文庫”等系列叢書的出版，體現(xiàn)了文學人類學研究在中國的發(fā)展和深入。接著，西部電影集團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趙文濤發(fā)言，他高度贊揚了神話在當代的價值，認為人類思維模型就是源于神話。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xié)會副會長戶思社在線上發(fā)言，他認為文化自信是對自身文化價值的充分肯定和積極踐行，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我們更需要堅定文化自信，呼喚文化自覺。這種呼喚正是根植于中華民族深厚的傳統(tǒng)文化，而文化文本理論的建構正代表著文學人類學派對中華文化基因的求索。文化文本理論是文學人類學派的重要研究成果之一，戶思社提出要抓住中華文明精神標志，講好中國故事。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副院長王曉鵑教授和陜西師范大學人文科學高等研究院副院長李勝振副研究員也細數(shù)了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的學科評估成績，表達了承辦本次會議的榮幸。

會議上，各專家學者就自己的研究領域做了最新的成果展示與交流，并且圍繞文化文本論的宏觀理論以及案例實踐進行了充分討論。上半場由陜西師范大學李西建、劉東風、朱鴻3 位老師主持，上海交通大學葉舒憲教授、復旦大學李輝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易華教授、復旦大學王軻研究員等學者先后作報告，北京語言大學黃悅教授評議。下半場由陜西師范大學李永平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譚佳教授、西北大學張?zhí)於鹘淌诘热俗鲌蟾妫拭C文化發(fā)展研究院馮玉雷老師對上述發(fā)言做了評議；之后，陜西師范大學學報編審蔣萬勝、上海交通大學劉思亮老師、上海交通大學博士生梅雪容等學者作報告，由西北大學張碧老師評議。本次會議未設專題分會場，茲筆者分為4 個主題進行綜述。

二、“文化文本”專題報告與討論

本次會議第一個主題圍繞“文化文本”進行了討論。葉舒憲教授的報告主題是《理論孕育30年——文化文本中國發(fā)學術話語》，他認為“大傳統(tǒng)理論和文化文本理論，代表著中國比較文學界文學人類學新學派倡導的理論創(chuàng)新方向”。他解釋道，文化自覺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文學人類學則為文化自覺提供了一條理論路徑。例如，葉舒憲教授現(xiàn)聚焦于本土玉文化的發(fā)生與發(fā)展，以田野加考古的研究方法，為中華文明史的求證找到了新物證，這為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提供了一個“以中國為方法”的方案，豐富了對世界文明起源的認識，也是中國文化自覺的典型范例。上海交通大學楊慶存教授從“高站位、新角度、大氣魄”3 個角度評價了葉舒憲團隊的工作。

南京師范大學徐峰教授的報告主題是《矩陣：試析文化文本論》，他分析了“文化文本論”的歷史淵源和梯隊式使用方法。他認為，過去的文化文本是“可以閱讀的文本”，但事實上，文化是一整套的習得性行為與觀念，包括信仰、態(tài)度、價值觀和理念，它是某個特定社會的典型特征行為，也會產(chǎn)生產(chǎn)品或物質(zhì)文化，如房屋、樂器、工具，是習慣性行為的產(chǎn)物，這些都可以作為文化文本。故而得出結論：文化文本的生成有先后，有文本形式不一、載體不一，凝結的人類思考的深度不一等特點。

北京語言大學黃悅教授的報告主題是《文化文本的坐標、邏輯與動力》，她從審美維度、歷史維度、民俗信仰、認知價值等多維視角看文化符號的生成和投射，認為元宇宙就是現(xiàn)實在數(shù)字世界的全息投射。

陜西師范大學李永平教授的報告主題是《物敘事里的“早期中國”——葉舒憲教授“玄玉時代”谫論》，他圍繞著葉舒憲老師“玄玉時代”系列作品來討論物敘事里的“早期中國”。他認為，文學人類學擺脫了學科桎梏，借鑒人類學研究方法，從破學科、后學科的觀念出發(fā)，完善了證據(jù)科學，嘗試將研究的“四重證據(jù)”擴展“N 重證據(jù)”，思考玉石神話信仰與華夏精神的脈絡，提出了立足中國本土的一套文化文本理論體系和研究方法。

以上學者的報告和討論，明確了本次論壇的目的就是要對接中國比較文學界文學人類學的文化大傳統(tǒng)論和文化文本理論，明確了論壇的主旨就是要彰顯大歷史和大傳統(tǒng)觀如何在中華文明探源研究實踐中孕育出文化文本理論體系。多位學者對“文化文本”的討論體現(xiàn)了理論?？段幕谋尽穯柺赖囊饬x，由此回溯了中國版元宇宙話語的學術史。

三、大歷史觀與神話敘事

本次會議第二個主題從大歷史觀出發(fā)，各位學者分別分享了自己對神話學的見解和最新的成果。首都師范大學孫岳教授從大歷史的角度討論神話和文學人類學的發(fā)展。他譯有《起源：萬物大歷史》《大歷史與人類的未來》《西方的興起：人類共同體史》等。他認為，大歷史觀是一種用長遠的、比較的思維來看待問題的認識方法，“大歷史”應該把人類史放到整個宇宙史的大框架中去考察；它積極倡導人類知識的整合，倡導多學科、跨學科的協(xié)作；它以迄今最可靠的科學知識為基礎，建構一個貫通古今、涵括整個人類甚至整個生物圈的宏大敘事框架，并進而展望多種可能的未來。

中國社會科學院譚佳教授討論了“中國式”的文化起點在哪里，從“他者視角”如何切入中國文化，并且闡釋了古史辨派對神圣性的解構和神話研究的特點。

陜西師范大學惠嘉老師談到文明探源問題時，認為可以把神話“古為今用”，用于我國現(xiàn)代化轉型。

西北大學張碧老師報告的主題是《神話主義與新神話主義》，他認為“神話主義”應被界定為審美現(xiàn)代性特征的現(xiàn)代主義文學范疇，而“新神話主義”象征著科技、消費與景觀，與“神話主義”精神大為相悖。

北方民族大學張洪友老師討論了符號域視野下科幻文本的神話性問題。

甘肅文化發(fā)展研究院馮玉雷老師講述自己在田野考察和研究過程中重新發(fā)現(xiàn)的文物故事，他匯報了多年來田野考察的成果：從2019年敦煌旱峽玉礦的發(fā)現(xiàn)到第九次玉帛之路中咸陽博物院發(fā)現(xiàn)的玄玉，他的團隊不斷地激活文物，為創(chuàng)造當代神話助力。

接下來的3 位學者就三星堆文化匯報了自己的研究和發(fā)現(xiàn)。上海大學段勇教授從三星堆遺址及其文物來證實神話是確有其事。長期從事文化遺產(chǎn)與博物館研究的段勇教授回顧了三星堆的考古發(fā)掘歷程，通過青銅神樹、青銅面具、玉器、絲織品等出土文物，闡釋了古代中華文明各地區(qū)的交流與融合。他認為，“三星堆文化以具有濃郁的‘神權’色彩而著稱，但后來逐步融入了以禮樂文化為特征的中華主流文化，但無論是從歷史還是從現(xiàn)實來看，它都屬于中華文化的范疇，是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重要實證?！敝袊鐣茖W院易華教授的報告主題是《青銅時代世界體系中的三星堆》，他先從三星堆發(fā)微，分析青銅時代世界各處文明之間的聯(lián)系；之后，從六畜、五谷、農(nóng)業(yè)傳統(tǒng)、玉文化、祭祖等10 個方面綜合比較，總結出夏商周三代文化的“雙螺旋特征”。他認為，新石器時代文化是本土起源，以定居農(nóng)業(yè)為特色，是中國文化的基礎，青銅時代游牧文化來自西方，影響了整個中國文化，特別是中國上層文化，兩者有機結合，形成了獨特的夏商周三代文化。上海交通大學神話學研究院劉思亮老師探討了三星堆象牙祭祀的文化，并將之和殷墟祭祀坑埋牲情況對比。

以上學者從多學科融合的角度去講中國故事，突顯“文明—文化”話語體系，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甘肅文化發(fā)展研究院馮玉雷老師評議認為，各位學者的報告視野開闊，對后續(xù)三星堆的神話研究有新時代的開拓性。

四、科學與人文的對話

本組學者的報告均將基因測序、人工智能等現(xiàn)代科技運用到文學人類學的研究中，拓寬了“文化文本”的范疇，給文學人類學的發(fā)展帶來了新方法的思考。陜西師范大學學報編輯部蔣萬勝編審認為，大歷史觀應該用各種數(shù)據(jù)資料匯總形成一個統(tǒng)一的概念，新文科應該追求知識的綜合性，考慮到自然科學對人文科學的影響。

復旦大學李輝教授報告主題是《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起源多學科視角》，他由民間物品錦帶書引入，將之與上海奉賢金匯鎮(zhèn)的獨特方言——偒傣話聯(lián)系在一起，從基因、考古、語言等多學科的角度探尋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起源。

復旦大學青年研究員王軻來自2022年諾貝爾醫(yī)學獎（生物學獎）斯萬特?帕博的實驗室，她的報告主題是《文明探源：分子人類學的視角》，詳細介紹了他們有關于人類學和遺傳學的研究成果。他們團隊的主要貢獻是開發(fā)技術，解決古DNA 提取和制備過程中的污染問題，最知名的就是斯萬特?帕博對尼安德特人的測序工作。在談論基因問題時，王軻認為，文化與基因觀點討論的前提就是文化背景下的分子人類學研究，文化基因是人文學者借鑒生物學基因理論而創(chuàng)制的比喻性概念，用這個新術語來凸顯文化與社會的決定性要素。

上海交通大學神話學研究院梅雪容探討了新文科的新視野，把基因歸入“文化文本”范疇，并討論了如何把基因這個文化文本用于人文領域。

陜西科技大學喬現(xiàn)榮老師從現(xiàn)有的幾個常用翻譯軟件出發(fā)，對比當下熱門的ChatGPT，非常新穎地討論了ChatGPT 對于文化文本生產(chǎn)的影響。

西北大學肖雪峰老師的報告主題是《關中非遺生產(chǎn)性保護、探索與實踐》，她展示了他們團隊設計的非遺動畫宣傳形象，對于關中非遺生產(chǎn)性保護的成果一一進行了匯報，通過電子形象設計的形式對神話進行了再生產(chǎn)和再創(chuàng)作。

以上學者以敏銳的視角闡釋了自然科學技術和人文社會科學的辯證性的知識生產(chǎn)的關系。北京語言大學黃悅教授對此評議道，人文學科和科學界的對話非?？少F，期待有更多的發(fā)展和突破，此次科學與人文的對話也讓學界看到了新文科更多的可能。

五、跨文化視野下的研究

本次會議第四個主題從全球化出發(fā)也尤為重要，幾位學者就跨文化視野下的文學人類學研究匯報了成果。西安外國語大學蘇永前教授報告的主題是《日耳曼主義與雅利安話語生產(chǎn)——布魯斯?林肯神話研究的知識倫理學視野》，他從布魯斯·林肯對原始印歐宇宙神話的重構出發(fā)，探討歷史人類學與文學人類學近年來分別倡導的“大歷史”與“大傳統(tǒng)”理念，將目光投向人類文明的早期，縱深考察了人類文明的發(fā)生學與動力學因素。

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劉建樹老師追蹤王國維考古學的影響，探索二重證據(jù)的海外回聲。他從王國維將古文字古器物之學要與經(jīng)史之學相互表里的治學特點出發(fā)，認為新發(fā)現(xiàn)和新方法是新文科的要領。

西北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李利敏老師從跨文化研究角度討論了英語教學和我國國內(nèi)的美國文學研究現(xiàn)狀。她認為，從語言角度研究語言背后的地方思想、民族主義社會現(xiàn)狀，還有待進一步深入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人與自我之間的關系上，這是提升學生國家意識和增強國家認同感的主要方式之一，也能夠為培養(yǎng)國民意識和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做好思想儲備。

西北大學張?zhí)於鹘淌谡J為，不同的經(jīng)濟形態(tài)產(chǎn)生不同的文化形態(tài)，主要是王權、軍權、宗教三種文化形態(tài)。越來越多的考古發(fā)現(xiàn)都在不斷地刷新我們對古代文明的認知。他細數(shù)了從2001年起“中華文明探源工程”項目的重要收獲，探究了許多地區(qū)的史前社會發(fā)展情況，認為其普遍達到相當高度。

以上學者從跨文化的視野出發(fā)，將目光投向人類文明的早期，投向世界各處不同的文化形態(tài)，貫通古今、文明互鑒，展現(xiàn)了研究世界文明的方式、方法，為中華文明溯源提供了海外的視角和比較的立場。

六、會議總結

葉舒憲教授就會議進行總結時指出：神話是文明的根本，一切編碼都由神話信念支配。文學人類學派所強調(diào)的文化文本，若要發(fā)揮理論統(tǒng)領性的作用，需要讓它和一切結構主義的文本概念劃清界限。從文學人類學視角看，文化文本，不是指客體存在的、靜止不動的文本，而是帶有歷史深度認知效應的一種生成性概念，是指在主客體相互作用下不斷生成和演變的文化符碼系統(tǒng)本身，包括了人類文化活動中的各類形態(tài)，即遠古神話、圖騰崇拜、儀式活動、口傳文學、民俗藝術、習俗制度等。他強調(diào)，中國需要推出大傳統(tǒng)才能與時俱進，要把“文化文本”做成走向世界的品牌。

本次“大歷史觀與文明探源高端論壇”中，來自不同學科的學者相聚一堂，共同探討大歷史觀與“文化文本”的前沿話題，學者們分享的最新研究成果，在對華夏文明的“文化記憶”回溯中發(fā)掘被遮蔽的文明精神史，拓展文化基因的基礎價值和內(nèi)涵，為文學人類學的發(fā)展作出了共同努力，為現(xiàn)代學術成果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