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力的紅色翻譯出版事業(yè)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貢獻

李月華

［提 要］在中國近現(xiàn)代翻譯出版史上，郭大力憑借堅定的信念、頑強的意志、刻苦的鉆研在48年里完成了幾百萬字古典經(jīng)濟學和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經(jīng)典原著的翻譯工作。他翻譯出版了《資本論》《剩余價值學說史》首個中文全譯本。這兩個譯本因高質(zhì)量的翻譯長時間被廣泛傳播，從而奠定了他在紅色翻譯領域的杰出地位。 郭大力的紅色翻譯出版事業(yè)加強了中國共產(chǎn)黨思想建黨的理論武裝， 助推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大眾化傳播， 也為中國的馬克思政治經(jīng)濟學科建設奠定了基礎。他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作出了無法磨滅的貢獻。

翻譯在中華文明的發(fā)展史上始終發(fā)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近代中國的紅色翻譯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中國帶來了馬克思主義。五四運動之后，李大釗、陳獨秀、魯迅、瞿秋白、陳望道、李達、李漢俊、郭大力、王亞南等一大批知識分子以極大的熱情投入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著作的翻譯事業(yè)中，踴躍向國內(nèi)介紹馬克思主義思想，加速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1927年大革命的慘敗促使中國先進知識分子堅定了以馬克思主義來救中國的信心，他們在國民黨嚴酷的文化“圍剿”政策下，堅持翻譯、出版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著作，更加迫切地從紅色翻譯過程中探尋解決中國問題的路徑。本文集中研究了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著名紅色翻譯家郭大力的翻譯成就和貢獻。

一、郭大力的翻譯經(jīng)歷及杰出的紅色翻譯成就

王佐良曾總結(jié)中國翻譯家的三大獨特傳統(tǒng)：一是具有高度的使命感，為了國家、民族的需要不辭辛勞地去找重要的書籍來翻譯；二是不畏難，不怕難書、大書、成套書；三是做過各種實驗：直譯，意譯，音譯，聽人口譯而下筆直書。郭大力是一個典型的代表，他身上集中體現(xiàn)了近代紅色翻譯家的骨氣、硬氣和風氣。

（一）棄理從文，接受馬克思主義

相較于大多數(shù)紅色翻譯家，郭大力一開始就走了一段更為曲折的路，他先是從一名理科生轉(zhuǎn)為文科生，而后才走上翻譯之路。

1923年，18歲的郭大力以優(yōu)異成績自江西考入廈門大學，學習的專業(yè)是化學。1924年春，他與一批進步師生由廈門大學轉(zhuǎn)到上海新創(chuàng)辦的大夏大學（今華東師范大學前身）就讀。進入大夏大學之后，他轉(zhuǎn)攻哲學專業(yè)。其時的大夏大學哲學系有郭沫若、李石岑、田漢等這樣思想進步的教師。李石岑是中國近代著名哲學家，同時也是一名進步的社會活動家。郭大力正是在這位老師的影響下接受了馬克思主義。他曾回憶說，讀書期間，受李石岑先生影響，他積極參加學校各種進步運動，廣泛涉獵社會科學著作， 逐步接受了馬克思主義。郭大力在哲學上的悟性好，很快成長為李石岑的得力助手，后來不僅受邀為李石岑的《希臘三大哲學家》一書作序，還與他合譯了《朗格唯物主義史》。

（二）不畏艱難，舉十年之力譯畢《資本論》

郭大力是一位非常有膽識的翻譯家，歷史可考他最早著手翻譯的著作就是馬克思的《資本論》。1928年1月，因向?qū)W生宣傳“赤化”思想而遭上海光華中學解聘的英語教員郭大力，避居杭州大佛寺，他隨身攜帶著一整套英文版《資本論》，在這里他開始翻譯《資本論》第一卷。當時，中國計劃翻譯《資本論》的知名學者大有人在，他的老師郭沫若就曾抱定全文翻譯《資本論》的決心，還制定了一個翻譯的“五年計劃”，但由于出版社不敢承擔出版《資本論》的風險而不得不擱淺；陳啟修、潘冬舟、吳半農(nóng)、千家駒、侯外廬、王思華等均先后開始翻譯《資本論》第一卷。時代和命運的感召促使郭大力在青年時代立下鴻鵠志，決定完整翻譯《資本論》?！拔易g這部書，并不是因為我已經(jīng)很理解它，也不是因為我已經(jīng)有了翻譯的能力。1928年，國民黨全面背叛了革命，紅色政權(quán)已在江西建立。當時，我只覺得一點：有革命的需要！”

此后，郭大力把畢生的心血都奉獻給了紅色翻譯事業(yè)。1928年至1938年，郭大力與王亞南舉十年之力完成了《資本論》第一個中文全譯本的翻譯出版，尤其抗日戰(zhàn)爭期間郭大力在老家贛南極其艱難的條件下堅持翻譯《資本論》第二卷、第三卷，每天持續(xù)工作12小時，從不間斷，直至譯畢。1938年《資本論》三卷由上海讀書·生活出版社出版。此后，郭大力又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對《資本論》譯著反復進行了修訂、潤色，使他和王亞南合譯的《資本論》成為傳世經(jīng)典。1963年，他最后一次修訂《資本論》時，已經(jīng)臥病不起，在極端困難的狀況下，他完成了三卷的修訂工作。 為了紅色翻譯事業(yè)，郭大力真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三）孜孜矻矻，譯著等身

郭大力一生以翻譯事業(yè)為重，將譯介西方政治經(jīng)濟學和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作為終身追求。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郭大力先后自譯或與王亞南等共同翻譯了十余種歐洲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著作，包括亞當·斯密的《國富論》、大衛(wèi)·李嘉圖的《政治經(jīng)濟學及賦稅之原理》、依利的《經(jīng)濟學大綱》、馬爾薩斯的《人口論》、洛貝爾圖斯的《生產(chǎn)過剩與恐慌》、穆勒的《政治經(jīng)濟學原理》、杰文斯的《政治經(jīng)濟學理論》等。與王亞南合譯出版《資本論》三卷之后，他陸續(xù)獨自翻譯了馬克思的《剩余價值學說史》（也被視為《資本論》第四卷），還有《〈資本論〉通信集》《恩格斯傳》等。正是通過對數(shù)百萬字經(jīng)典著作的翻譯，郭大力成為新中國成立初期為數(shù)寥寥的通曉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的高級專家，從而當選中科院社科哲學部學部委員。

二、郭大力獨特的翻譯策略及翻譯方法

《資本論》三卷和《剩余價值學說史》中文全譯本是郭大力翻譯事業(yè)中的兩座高峰。中國當代著名經(jīng)濟學家于光遠曾這樣評價：“郭大力、王亞南的《資本論》中譯本是我國第一個全譯本，也是第一個可讀本?！倍?，在1974年中央編譯局譯本面世之前，郭大力和王亞南合譯的《資本論》三卷在長達36年的歷史長河里是中國唯一的全譯本。同樣，在1973年中央編譯局譯本面世之前，郭大力獨自翻譯的《剩余價值學說史》 在25年間是中國唯一的全譯本。即使在國家組織的集體譯本正式出版后，郭大力的這兩個譯本仍不斷被重印再版，至今仍然在發(fā)行流通。能有這樣持久的影響力當然與譯本過硬的翻譯質(zhì)量密不可分。

（一）通過溯源式翻譯吃透原著

當23歲的郭大力在杭州大佛寺邀請王亞南一起翻譯《資本論》時，兩個年輕人甚至完全讀不懂德文。但在后人的評價中，郭大力和王亞南是新中國成立前真正讀懂《資本論》的譯者，他們的譯本即使是21世紀的讀者也能看得懂。從不識德文到吃透、翻譯馬克思最厚重、最豐富的著作，郭大力是通過持續(xù)翻譯，深入鉆研，最終達到了吃透原著的境界。

馬克思花了40多年撰寫《資本論》和《剩余價值學說史》，閱讀了1500多種書籍，在兩本書中直接引用的就超過800種，除經(jīng)濟學和經(jīng)濟史相關的書籍，還有自然科學、工藝學、文學、歷史等各方面的書籍。要完整翻譯這樣一部百科全書式的巨著，是一項巨大的工程。郭大力采取了近似馬克思撰寫著作的方法來開展翻譯工作。20世紀30年代，他獨譯或合譯了10余種歐洲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的著作，為翻譯馬克思的巨著奠定了專業(yè)知識和翻譯能力的扎實基礎。他曾對朋友說：“馬克思的學說不是他憑空創(chuàng)造出來的。 如果不先弄懂古典經(jīng)濟學，就沒有辦法真正讀懂《資本論》……于是我們先從亞當·斯密的《國富論》讀起，以后又接著把李嘉圖等人的書逐一邊讀邊譯……這樣經(jīng)過了多年，才慢慢地讀懂了它吧?！?/p>

（二）認真推敲，交叉審訂，精益求精

在具體的翻譯過程中，郭大力進行了如王佐良先生所說的翻譯實驗，經(jīng)過較長時間的摸索，才找到合適的方法。談及翻譯大衛(wèi)·李嘉圖自稱“全英國未必有二十五人能夠讀懂”的《政治經(jīng)濟學及賦稅之原理》時，他曾寫道，“第一次按字按句的直譯，使我們不大滿意。在這種直譯失敗之下，才在可能的范圍內(nèi)，采用意譯的方法，修改多次，每次增減幾個不重要的字都不是沒有理由的”。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的學術概念非常艱澀難懂，為了提高翻譯質(zhì)量，郭大力和王亞南隨時互相商量。二人同在上海時，郭大力常常興沖沖地跑到王亞南的住所討論。上海淪陷后，分隔兩地的二人加快了《資本論》的翻譯進度，同時通過書信協(xié)商疑難問題并交叉審稿。

對譯稿的質(zhì)量郭大力是精益求精。譯畢《資本論》三卷之后，他接著翻譯《剩余價值學說史》，依然字斟句酌、一絲不茍。朋友去拜訪他，記下了這樣的場景，“他正在修改 《剩余價值學說史》的譯稿，我發(fā)現(xiàn)他那些稿子簡直涂抹得像負責的老師批改過的中學生的作文本。一個句子鉤來鉤去，一個詞改了又改。簡直像?？惫偶粯印Ｎ沂煮@奇。生平相識的或見過的學者，翻譯外文書都沒有這么細致、認真”。

（三）以時間換質(zhì)量，以版本求質(zhì)量

精品需要時間的淬煉。從1928年始譯《資本論》第一卷起到1976年為《剩余價值學說史》再版進行重譯修訂止，郭大力為紅色翻譯事業(yè)整整奮斗了48年。1928年，在杭州大佛寺，郭大力譯完了《資本論》第一卷，并邀請王亞南共同完整翻譯《資本論》三卷本。為了實現(xiàn)這一“大佛寺計劃”， 二人花了很長的時間做了艱苦卓絕的學術準備。1934年， 郭大力決定繼續(xù)翻譯 《資本論》， 但第一卷的譯稿已經(jīng)全部毀于“一·二八”事變中，他不得不從頭開始。1934年到1938年，郭大力、王亞南合力花了5年的時間，在抗日戰(zhàn)爭的炮火聲中翻譯出版了230萬字的《資本論》。從1940年到1947年，郭大力以鍥而不舍的精神又奮戰(zhàn)了8年，翻譯出版了100多萬字的《剩余價值學說史》。

譯本的生命力來源于可靠的原著。郭大力在翻譯時，對底本非常講究，一定會盡量選擇當時最新最完整的原版，而且他會在重譯、修訂時，放棄原本，選擇更為完善的原語言版本。與同時代很多譯者一樣，不識德文的郭大力最初是依據(jù)英文版《資本論》進行轉(zhuǎn)譯。但1934年再譯時，郭大力選擇蘇聯(lián)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學院1932—1934年校正過的最新德文版為底本，同時參考了兩種英文譯本和兩種日文譯本。郭大力翻譯的《剩余價值學說史》依據(jù)的是1923年德國出版的卡爾·考茨基整理的德語版，這也是當時唯一的原版。

持續(xù)的重譯和校訂造就經(jīng)典譯本。郭大力是為數(shù)不多的數(shù)十年如一日持續(xù)對自己的譯本進行校譯的翻譯家?！顿Y本論》正式出版后，他立即主動展開了全面校訂工作，1940年他編制出了長達33頁的勘誤表，訂正1700余處錯誤。出版社將此勘誤表作為附錄隨《資本論》全譯本發(fā)行。新中國成立后，他先后對《資本論》進行了兩次全面的校譯、修訂工作，兩次均歷時3年（1950—1953年，1963—1966年），校譯時他不僅重新拿起德文原著，還對照了《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第二版和英譯本。1966年春，已身患重病的郭大力在校譯完《資本論》后，決定完成他重譯《剩余價值學說史》的夙愿。他根據(jù)蘇聯(lián)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學院1954—1961年根據(jù)馬克思手稿編輯出版的《剩余價值學說史》最新德文版重新翻譯了該書，同時參考了《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第二版第二十六卷（三冊）以及英譯本。這項工作在他1976年逝世前得以完成，但他終未能親見該書第二卷、第三卷的出版。

三、郭大力紅色翻譯事業(yè)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貢獻

終其一生，郭大力是一位杰出的紅色翻譯家，也是一位博達的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理論家與教育家。他為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作出了卓越的貢獻。

（一）《資本論》《剩余價值學說史》中文全譯本的出版是黨領導下的重大出版工程，對于思想建黨具有重要的意義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即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偉大的革命實踐相結(jié)合，是中國共產(chǎn)黨獨特而成功的建黨之道。 翻譯出版馬克思主義著作，夯實黨的指導思想的理論基礎是黨史上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出版馬克思《資本論》《剩余價值學說史》中文全譯本的讀書·生活出版社是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的紅色出版社。這家出版社在1935年成立后不久，就計劃出版馬列經(jīng)典著作，并決定首先出版《資本論》全譯本。當一直苦于未能找到合適譯者的艾思奇、鄭易里等人得知郭大力、王亞南正在翻譯《資本論》，他們之間立即取得了聯(lián)系并迅速達成了共識。出版馬克思的著作，特別是《資本論》中文全譯本在當時的中國具有政治、經(jīng)濟雙重風險，鮮有出版社敢問津，讀書·生活出版社的紅色出版家勇挑了歷史的責任與使命。郭大力曾回憶，“我們的工作，雖曾因‘八一三’的炮火而延遲，但是讀書·生活出版社負責人鄭易里、黃洛峰兩位先生……終于把一切的困難克服了”。

《資本論》《剩余價值學說史》中文全譯本能分別在抗戰(zhàn)時期的淪陷區(qū)、國共戰(zhàn)爭時期的國統(tǒng)區(qū)順利出版與中國共產(chǎn)黨的堅強領導密不可分。兩本書中文全譯本的出版大大加強了黨的理論武裝。首先，毛澤東親自帶頭學習《資本論》，掌握馬克思的經(jīng)濟理論?！顿Y本論》中文全譯本出版后，立即由上海運抵延安，到達毛澤東手中，此后這部首版郭大力、王亞南《資本論》譯本一直被毛澤東隨身攜帶。在1959年10月23日時為毛澤東圖書管理員的逄先知的登記本上，有一份包括19種馬列經(jīng)典的常讀書單，《資本論》赫然在其首。在毛澤東的藏書中，有三種《資本論》留有他的親筆批注。1938年首版全譯本上的批注最多，有不同時間的落款，他對第一卷第一至十二章大部分內(nèi)容進行了圈畫，甚至還修改了書中的文字差錯。1968年該譯本二次修訂大字本上也有他的批注?？梢娝J真、仔細地反復研讀了郭大力、王亞南的譯本。其次，要求黨的高級干部系統(tǒng)學，從《資本論》中吸取養(yǎng)分?！顿Y本論》全譯本出版后，黨中央專門成立了由張聞天領導的《資本論》學習小組，要求“隔周在張聞天窯洞里學習討論半天，從未間斷，一直堅持到把《資本論》第一卷的二十五章全部學完，歷時一年有余”。郭大力、王亞南的《資本論》譯本開始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高級干部的案頭書。再次，將《資本論》列為黨員干部的必讀書，發(fā)動廣大黨員干部全面、深入學習。1939年，劉少奇在延安馬列學院演講《論共產(chǎn)黨員的修養(yǎng)》時，強調(diào)了用《資本論》武裝全黨的重要性。1963年，毛澤東要求領導干部學習包括《資本論》在內(nèi)的30種馬列著作。為方便閱讀，他1968年還提議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郭大力、王亞南《資本論》譯本3卷29冊的大字本。由此可見，這部被譽為“工人階級的圣經(jīng)”的《資本論》對思想建黨的重要意義，以及郭大力、王亞南完整翻譯這部巨著的歷史之功。

（二）郭大力的紅色翻譯事業(yè)長期圍繞馬克思主義學說展開，對于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大眾化傳播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馬克思主義學說全部立足人民、 關乎大眾， 大眾化是馬克思主義與生俱來的本質(zhì)要求。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著作的編譯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實現(xiàn)大眾化傳播的前提和基礎，從這個意義上講，《資本論》《剩余價值學說史》中文全譯本的翻譯出版非常重要?！顿Y本論》第一個中文全譯本問世后，中國對《資本論》的關注和運用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1939—1941年，毛澤東寫《新民主主義論》《改造我們的學習》《關于農(nóng)村調(diào)查》《駁第三次“左”傾路線》等論著時，均運用到《資本論》的方法論。正是在馬克思主義經(jīng)濟理論的指導下，毛澤東后來提出了從新民主主義社會向社會主義社會過渡時期的總路線。同時，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與《資本論》相關的譯介和研究的新成果也大量出現(xiàn)。1938—1942年，延安解放社出版了《政治經(jīng)濟學論叢》《〈資本論〉提綱》。上海讀書·生活出版社也陸續(xù)出版了《〈資本論〉通信集》《〈資本論〉補遺勘誤》《恩格斯論〈資本論〉》《〈資本論〉的文學構(gòu)造》等譯著。這大大拓展了中國人理解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的知識空間。

除了翻譯本身的貢獻，因“革命的需要”走上紅色翻譯之路的郭大力也一直在探索用人民群眾普遍接受的方式普及馬克思科學理論的方法，并由此走出了一條教譯相長的實踐之路。譯畢《資本論》三卷本之后，從1940年開始郭大力先后受邀在廣東文理學院、 廈門大學、北京師范大學、中國社科院、中央黨校等教授政治經(jīng)濟學。他一邊教學一邊翻譯，開始深入思考如何向?qū)W生和一般讀者闡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我在講的時候，曾經(jīng)有兩個方面的企圖：一方面為《資本論》中所包含的重要理論，描出一個大概的輪廓；另一方面是對其中比較難懂的一些章節(jié)，進行簡略的解釋。”他在長期的教學實踐中形成了近18萬字的講稿《關于馬克思的〈資本論〉》。1956年，這個講稿作為中央黨校的內(nèi)部資料印發(fā)，成為許多黨員干部、知識分子讀《資本論》的主要參考教材。1978年，該講稿被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正式出版，首次就印發(fā)了8萬冊。通過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理論普及化的探索，郭大力為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大眾化傳播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三）郭大力紅色翻譯事業(yè)對于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科建設具有奠基意義

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科的構(gòu)建是從翻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著作開始的，因而郭大力被許多后輩學者視為該學科的奠基人之一。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資本論》三卷本首譯本確立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核心概念的標準中文譯法和學術范疇。后世的翻譯和研究沿用了“資本”“交換”“使用價值”“交換價值”“剩余價值”“不變資本”“可變資本”“剩余價值率”“絕對剩余價值”“相對剩余價值”“再生產(chǎn)”等術語。并且郭大力和王亞南是首次關注并區(qū)分了商品流通和貨幣流通范疇的譯者，傳達了馬克思對二者辯證關系的深入思考，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另一方面是通過翻譯《資本論》《剩余價值學說史》，郭大力建立了一套久經(jīng)考驗、科學有效地理解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的方法，有力推動了中國社會科學的發(fā)展和提高。郭大力對馬克思著作的翻譯是從研讀、翻譯大量的古典經(jīng)濟學名著入手，完成了大量的學術史梳理和較為充足的古典經(jīng)濟學理論儲備之后，他較為準確地把握了從西方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到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的學術發(fā)展邏輯，直到真正讀懂讀透了原著，才開始正式著手翻譯《資本論》《剩余價值學說史》。后人曾這樣評價，“這樣一種把馬克思的政治經(jīng)濟學與古典經(jīng)濟學緊密聯(lián)系起來、明晰前者對后者繼承與超越的思路，迄今為止仍是理解和研究《資本論》最到位的方式”。再就是他堅持將翻譯與研究有效結(jié)合，探索運用馬克思的經(jīng)濟理論科學解釋中國經(jīng)濟社會實踐，留下了《我們的農(nóng)村生產(chǎn)》《物價論》《生產(chǎn)建設論》等文章與著作。

郭大力的紅色翻譯事業(yè)無疑是光輝而燦爛的，他的許多譯著在近百年的歷史里被一版再版，影響深遠。尤其是《資本論》譯本對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習近平曾談道，“我在下鄉(xiāng)的時候就通讀過三遍《資本論》，也記了很多本筆記。我讀過幾個譯本的《資本論》，最喜歡的是郭大力、王亞南的譯本”。郭大力這位真理的“播火者”注定要與馬克思的巨著《資本論》一起被中國人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