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讀文字如流水，等閑平地起波瀾
——以近年全國卷、浙江卷為例解析現(xiàn)代文“語言特點”題

浙江 梁 磊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要求學生能“閱讀和鑒賞中外文學作品”，《2019年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tǒng)一考試大綱的說明》明確文學類文本閱讀考查內(nèi)容為：

文學類文本閱讀

1.分析作品結(jié)構(gòu)，概括作品主題

2.分析作品的體裁特征和表現(xiàn)手法

3.體會重要語句的豐富含意，品味精彩的語言表達藝術(shù)

4.鑒賞作品的文學形象，領(lǐng)悟作品的藝術(shù)魅力

5.評價作品表現(xiàn)出來的價值判斷和審美取向

6.從不同角度和層面發(fā)掘作品的意蘊、民族心理和人文精神

7.探討作者的創(chuàng)作背景和創(chuàng)作意圖

8.對作品進行個性化閱讀和有創(chuàng)意的解讀

由上可見，對“語言特點”的考查屬于其中第3點。語文能力可分為識記、理解、分析綜合、鑒賞評價、表達應用和探究六種，而“語言特點”類試題位于鑒賞評價這一層級上，即對閱讀材料的鑒別、賞析和評說，是以識記、理解和分析綜合為基礎(chǔ)，在閱讀方面發(fā)展了能力層級。換句話說，這類試題恰恰體現(xiàn)了學生的語文核心素養(yǎng)，因此，它所具備的區(qū)分及選拔功能是不言而喻的。下面，筆者對如何解析這類試題進行分析。

一、“語言特點”題目匯總及共性解析

【題目匯總】

2021年新高考Ⅰ卷現(xiàn)代文閱讀Ⅱ《石門陣》：

8.王木匠講石門陣時，多處使用反復手法，這種講述方法有什么效果？

2021年新高考Ⅱ卷現(xiàn)代文閱讀Ⅱ《放猖》《莫須有先生教國語》：

8.文本一中畫線部分用了多個“跑”字，請簡要分析這樣寫的好處。

2021年浙江卷現(xiàn)代文閱讀(二)《麥子》：

11.賞析文中畫線部分比喻、象征手法的藝術(shù)效果。

12.小說用多種風格的人物語言塑造了主人公多方面的品格，試作分析。

【題目共性分析】

“語言特點”類試題考查體會重要語句的豐富含意，品味精彩的語言表達藝術(shù)的能力。其設(shè)問點相對集中，考生要分層細化知識點，或回歸文本深入挖掘其作用。

【知識點細化】

語言風格的知識體系其實多在詩歌中考查，如清新自然、平淡質(zhì)樸、華美絢麗、委婉含蓄、細膩纏綿、明快簡潔、悲壯慷慨、雄奇豪放、沉郁頓挫等。詩往往是雅語，但口語俚俗也構(gòu)成一大特色。以2021年浙江卷第12題為例，本題是在聚焦人物語言后要求學生能夠品味人物語言特點并將其分類歸納，以深刻體悟人物性格特點。

答案如下：

①質(zhì)樸的語言，塑造主人公長期守土的堅毅品格，如作品第一自然段中的人物語言。②詩化的語言，塑造主人公對未來充滿信心的樂觀品格，如“我們種的是太陽”。③含蓄的語言，塑造主人公大美不言的奉獻品格，如“我們是簸箕命”。

【深入挖掘】

以2021年新高考Ⅱ卷第8題為例，針對連用多個“跑”字，聚焦于文本中某一語言現(xiàn)象，深入探究其在人物、主題、環(huán)境、情節(jié)等方面的作用，這就要求考生耐心回歸文本，逐層思考并作答。

答案如下：

①形象地解說了“放猖”的內(nèi)涵，就是各處亂跑一陣。②連用“跑”字渲染了“放猖”民俗熱鬧的氣氛。③表現(xiàn)孩子對自由自在奔跑的羨慕之情。

簡而言之，簡析“語言特點”更有明確的考查意義。“咬文嚼字”是感受文本最為重要的步驟，同時具有明確的指向意義。因此，教學中應少一些套路、多一些回歸。

二、試題設(shè)置分析

1.何為“語言特點”

浙江省一位教研員寫道：“在我看來，所有‘不一般的表達’‘不好好說話的’，都可以算‘語言特點’，包括我們熟知的修辭手法，包括句式、用語、語氣、語言風格等?！Z言特點’可能是與表達實際效果關(guān)聯(lián)最密切的表達特征，即它總是為了表達特定的思想內(nèi)容，而體現(xiàn)出在語言‘形式’上的不同?！?/p>

從中不難得出，語言特點題不等同于手法或修辭題，甚至不能與原有的賞析題或藝術(shù)效果題等同視之。應該說，凡是有利于傳遞作者思想情感的特殊的語言表現(xiàn)方式都屬于“語言特點”的思考范疇。如果一定要為它劃出一個范圍的話，應包括：修辭、手法、句式(排比、反復、祈使句、感嘆句、疑問句、整散句、對仗句等)、用語(修飾詞、連詞、語氣詞等)、語氣、風格……

2.為何考查“語言特點”

(1)更能真實地體現(xiàn)賞析能力

2018年浙江卷現(xiàn)代文閱讀《汴京的星河》中考查了這樣一道題：“作者的興奮情緒在文中畫橫線部分表現(xiàn)為怎樣的語言特點？”有考生反映：“散文是讀得懂的，但是題不知道該怎么答?！薄啊Z言特點’這類題目除了答修辭還能答什么呢？”也有考生說：“老師教的答題套路、平時積累的模板基本用不上了。用副詞‘果有’‘真?zhèn)€’，用‘你看’‘你抬頭’表現(xiàn)急切興奮心情，這真的答不出，很無奈?！?/p>

2019年浙江卷現(xiàn)代文閱讀《呼蘭河傳(節(jié)選)》仍延續(xù)了這一考查點：簡析文中畫線部分的語言特點。

【畫線部分呈現(xiàn)】

太陽一出來了，那些在夜里冷清清的絲蔓，一變而為溫暖了。于是它們向前發(fā)展的速率更快了，好像眼看著那絲蔓就長了，就向前跑去了。因為種在磨房窗根下的黃瓜秧，一天爬上了窗臺，兩天爬上了窗欞，等到第三天就在窗欞上開花了。

再過幾天，一不留心，那黃瓜梗經(jīng)過了磨房的窗子，爬上房頂去了。

后來那黃瓜秧就像它們彼此招呼著似的，成群結(jié)隊地就都一齊把那磨房的窗給蒙住了。

【答案】

①使用擬人修辭手法，寫出黃瓜蔓蓬勃的生命活力。②句式上長短交錯，使語言生動活潑。③每句都用“了”字，反復強調(diào)黃瓜生長迅速。④語調(diào)輕快，傳達出敘述者的喜悅之情。

回歸原文閱讀可發(fā)現(xiàn)：“好像眼看著那絲蔓就長了，就向前跑去了”“后來那黃瓜秧就像它們彼此招呼著似的，成群結(jié)隊地就都一齊把那磨房的窗給蒙住了”兩個句子中，“跑”“彼此招呼著”“蒙住”這些選用的動詞將黃瓜秧擬人化，其實質(zhì)就是在表達生長快速這一特點。

在句式上首尾兩段的語言還是對細節(jié)的描述，而中間段落是直敘的語言，節(jié)奏明顯加快，所以句式較短促，這與前后描述細節(jié)的長句形成鮮明對比，不過無論長短也仍然是極盡表現(xiàn)其生長迅速的狀態(tài)。

心細的考生在閱讀的過程中可能發(fā)現(xiàn)“了”字共出現(xiàn)了十一次，這與2018年的高考題中“十個一”的問題暗合，“了”在英語中相當于表示過去完成時，作者之所以選用十一個“了”，是不斷地在強調(diào)生長已達到的狀態(tài)。

作家在寫作過程中都有個體的敘事語氣語調(diào)的特點，我們在小說中稱其為口吻和人稱。而在這篇散文中，為了表現(xiàn)“我”這樣一個小孩子眼中所見的黃瓜秧快速生長的狀態(tài)，自然語氣有了一絲驚訝、一絲喜悅，這種語氣的使用完全是由“我”的身份決定的。

就答案的整體構(gòu)成來說，考生比較容易把握的是①②兩點。前者是修辭手法，后者是句式特征，在平常的訓練中有較多的了解。但是能明確感知“‘了’字”句、“語調(diào)輕快”這兩點并能在答案中將其闡明的考生恐怕少之又少。

總而言之，文學作品無法套路，不能死記硬背或套用某種答題模式，我們最需要關(guān)注的恰恰是文章表達的“不一般”之處，并且能理解它表達了怎樣的“思想內(nèi)容”，呈現(xiàn)了怎樣的“藝術(shù)效果”，回歸文字本身和上下文語境，憑借個體的獨特感受能力，就不容易失分。

(2)避免套路化、僵化的教學模式

有教師反映，這類題根本沒法教，文學類文本的考查從命題到答案的設(shè)置越來越“偏”，教的知識無用武之地，不知道該怎么教。

“語言特點”題的設(shè)置更接近“表達實際”。所有“不一般”的表達都具有“不一般”的思想內(nèi)容、藝術(shù)效果。這種“不一般”的表達方式?jīng)]有定數(shù)，它可以根據(jù)不同的內(nèi)容情境而變化。而所謂的“修辭手法”“藝術(shù)手法”則是我們?yōu)榱朔奖憷斫舛爬ǔ鰜淼?，相對固化、有限制性。這也啟示我們在教學過程中少一些“唯手熟爾”式的操練，少一些答題套路模式；多一些深入解讀文本，多一些個性化的獨立思考。

三、高考命題溯源與引申

1.命題方式溯源

“語言特點”題無論是細化知識點還是深入挖掘，都有其逐漸發(fā)展的過程，以浙江卷為例：2020年第10題“賞析文中畫線部分的語言特點”與2019年第10題“簡析文中畫線部分的語言特點”題型相似，延續(xù)了2018年的命題方式，但問題顯然更為寬泛。2018年第10題“作者的興奮情緒在文中畫橫線部分表現(xiàn)為怎樣的語言特點”，首次出現(xiàn)了“語言特點”這樣的命題術(shù)語，并將其與某種“情緒”相關(guān)聯(lián)。事實上，考查“語言特點”類題已在此前有所體現(xiàn)。2016年浙江卷現(xiàn)代文閱讀第12題“簡析‘催，催，催，催；催，催，……’對表現(xiàn)人物的作用”，就是把“語言特點”與“思想內(nèi)容”直接掛鉤，其背后的含義是：不同的語言特點必有不同的表達效果。

2.題型設(shè)置的特點

直接問法：簡析……語言特點。

間接問法：語言特點+情緒；語言特點+藝術(shù)效果；語言特點+作用。

審題及答題過程：閱讀語段+特點圈劃+分層分點+術(shù)語分析。

四、反思重構(gòu)教學內(nèi)容

考查“語言特點”已成為高考語文試題的一種趨勢，因為它有一定區(qū)分度，也能提升考生語文核心素養(yǎng)。僵化教條、死記硬背的教學方式和學習方式顯然已不適應當下的實際情況，那么我們在教學當中如何更好地提升學生的語言感知能力和鑒賞能力呢？

文學作品考查從命題到答案設(shè)置可能會越來越靠近“真實的表達”，會逐漸淡化或脫離一些“人為的”“僵硬的”模式、套路。這需要教師在平常的現(xiàn)代文教學環(huán)節(jié)中加入更為重要的一環(huán)：深入賞析、個性解讀?？刹扇》绞饺缦拢?/p>

1.感悟個性化語言

語言一旦構(gòu)成特點，即成為一種“特殊的表達”，有其特殊的內(nèi)涵和效果，背后受作者的情感思緒支配(這一點與詩歌是一脈相承的)，這是文學藝術(shù)的魅力所在，也是閱讀的困難所在，這類個性化語言就需要多感悟、多積累、多體驗。如散文中大量含意豐富值得品味的句子：

不像北平那樣既復雜而又有個邊際，使我能摸著——那長著紅酸棗的老城墻！(老舍《想北平》)

血沃之地將真正生長出金麥穗和趕車謠。(韓少功《我心歸去》)

前者不但要關(guān)注上下文，還要感受在情感支配下作者所選取的意象：“城墻”“酸棗”。前面加上定語“老”“紅”，意象鮮明，情感上的酸楚、醞釀之長久深厚則顯露無疑。后者同樣要關(guān)注語境，這樣“金麥穗”“趕車謠”的象征含義才能得以凸顯。

這類有特點的語言正是文學類文本閱讀的“考點”，文學作品語言的豐富性、創(chuàng)造性，決定了這種“考點”往往沒有邏輯可言，“備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要真正提升閱讀能力。

2.感知鮮明化語言

如2016年4月浙江省學考語文試題第19題就是非常典型的“對比類”題目：

閱讀下面選文，完成18～19題。

我所愛的北平不是枝枝節(jié)節(jié)的一些什么，而是整個兒與我的心靈相黏合的一段歷史，一大塊地方，多少風景名勝，從雨后什剎海的蜻蜓一直到我夢里的玉泉山的塔影，都積湊到一塊，每一細小的事件中有個我，我的每一思念中有個北平，只是說不出而已。

因為我最初的知識與印象都得自北平，它是在我的血里，我的性格與脾氣里有許多地方是這古城所賜給的。我不能愛上海與天津，因為我心中有個北平。

(節(jié)選自老舍《想北平》)

向來不戀故鄉(xiāng)的我，想到這里，覺得故鄉(xiāng)可愛極了。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會起這么深濃的情緒？再一思索，實在很淺顯：因為在故鄉(xiāng)有所戀，而所戀又只在故鄉(xiāng)有，就縈系著不能割舍了。譬如親密的家人在那里，知心的朋友在那里，怎得不戀戀？怎得不懷念？但是僅僅為了愛故鄉(xiāng)么？不是的，不過在故鄉(xiāng)的幾個人把我們牽系著罷了。若無所牽系，更何所戀念？像我現(xiàn)在，偶然被藕與莼菜所牽系，所以就懷念起故鄉(xiāng)來了。

(節(jié)選自葉圣陶《藕與莼菜》)

19.簡析兩篇選文的語言表達技巧。

(1)《想北平》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2)《藕與莼菜》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對比閱讀相似或相關(guān)文本，實質(zhì)就是理解文本的“語言特點”。老舍的文本就用了“不是……而是”句式，否定與肯定的對比，突出故鄉(xiāng)與心靈的黏合；用長句細致描寫“我”所愛的北平與“我”內(nèi)心相黏合的狀態(tài)。而葉文則是運用設(shè)問和反問，吸引讀者注意，增強效果；同時多用短句，將懷念故鄉(xiāng)的原因清晰明了地表達出來，引起共鳴。

換言之，“語言特點”的感悟其實就是對語言的審美，對比鮮明則其所要表達的含義就顯而易見了。

五、反思高三應考策略

1.變式提問，以變應變

在語文學習中，文學類文本閱讀呈現(xiàn)更多的是“案例”，而不是“知識體系”，即常常會是“相似相近相類推斷”，而較難構(gòu)成“因果”“科學”的推理。這就要求我們教育者多研究，以變應變，在提問上向高考題型靠攏，以鍛煉學生審題應變能力，提升其語言鑒賞能力。

如教學《想北平》時可做變式提問：

作者的“喜愛”之情在文中表現(xiàn)為怎樣的語言特點？

試題對應的原文如下：

好學的、愛古物的人們自然喜歡北平，因為這里書多古物多。我不好學，也沒錢買古物，但我卻喜愛北平的花多菜多果子多?；ú菔欠N費錢的玩藝，可是北平的“草花兒”很便宜，而且家家有院子，可以花不多的錢而種一院子花。墻上的牽牛，墻根的靠山竹與草茉莉，省錢省事而且會招來翩翩的蝴蝶。至于青菜、白菜、扁豆、毛豆角、黃瓜、菠菜等等，大多數(shù)是直接由城外擔來送到家門口的。雨后，韭菜葉上還往往帶著雨時濺起的泥點。青菜攤子上的紅紅綠綠幾乎有詩一般的美麗。果子有不少是從西山與北山來的，西山的沙果、海棠，北山的黑棗、柿子，進了城還帶著一層白霜兒，美國包著紙的橘子遇到北平帶霜兒的玉李，還不愧殺！

就語言來說，作者選用大量褒義詞，寫出了平和寧靜、物美價廉的生活環(huán)境；就寫法來說，運用對比，突出生活的便捷和愜意；就語氣來說，自然而多用口語，如話家常般有感染力。

2.置換身份，嘗試命題

教師不妨引領(lǐng)學生在理解文意及作者思想情感的基礎(chǔ)上，對文本進行深入閱讀，引導學生嘗試自己命題，并以命題者的身份擬定答案。如復習語言特點題時，引導學生對學過的文本命題，培養(yǎng)學生對語言文字的敏銳感受力。

或許可以這樣說，學生命題本身就是引導其用命題者的目光看待文本，可逐漸走入“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的境界。

變化無窮的真實表達情境，可能會因為諸如“修辭”等固有觀念而變得“概念化”?；貧w“語言特點”，就是重拾對語言文本應有的多樣性、豐富性的感受。語言特點分析固然有句式、用語、語氣、風格等比較常見的角度，但“不一樣的語言表達”無盡豐富，也有助于接近真實的賞析：文學講求個性與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