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星
(揚州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 楊州225127)
時間是自然科學、哲學、認知心理科學甚至是整個人類知識的基礎之一,擁有正確的時間概念是人類從事科學活動的重要前提。從古至今人類對于時間的探索從未停止,然而直到今天,人類對語言和思維中的時間問題仍了解得十分有限。尤其深受概念隱喻理論的影響,學術界已經習慣性地將時間看做空間的映射,認為時間體驗依附于空間概念。近年來,時間參照框架(temporal frame of reference)的提出,不但為重新審視時間—空間關系提供了理論基礎,也有力推動了時間問題的研究。本文從傳統(tǒng)理論視域下的時間和空間關聯(lián)性問題入手,系統(tǒng)梳理了國外較有影響力的時間參照框架論理論,探討了空間參照框架在構建時間域中所起的作用,并分析了時間參照框架論理論的著述者是如何對普遍認同的時—空關系闡釋進行糾偏的。
時間這樣一個看起來平淡無奇的概念,實則非常抽象復雜。時間是什么?這是一個千百年來人類苦苦追問的最深奧、最難理解的問題,也是科學最本源和最基礎的問題,美國《科學新聞網》將該問題列于21世紀十大未解謎題之一。實際上,人類所理解的“時間”并不是一個純粹的時間概念,人們的認知從空間方位拓展到時間,時間依靠空間來識解并實現(xiàn)概念化。
美國語言學家蘭蓋克(Langacker)在《認知語法基礎》(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一書中指出,時間和空間在人類認知體系中緊密交織結合,沒有明確的界限,是兩個典型的無界范疇[1],但兩者的關系卻具有不對稱性(asymmetry)。根據著名的概念隱喻理論[2],時間的流逝就是空間中的運動。時—空的不對稱關系甚至直接體現(xiàn)于“時間”和“空間”兩個詞的來源和意義上,一些西方語言的“時間”一詞本質上就是以空間為基礎誕生的,例如,美國哲學家艾倫(Allen)在《詞源學和語法筆記》(Etymological and Grammatical Notes)一文中指出,英語(time)、法語(temps)、意大利語(tempo)等語言中的“時間”都是由拉丁語“時間”(tempus)一詞衍化而來,tempus的意思正是“空間的分割”[3]:140。
美國語言學家萊考夫(Lakoff)等在《不變的假說》(The Invariance Hypothesis)等文章中還進一步提出,時間概念依附于空間概念這一思維方式與人類的生物學機理有關[4][5]:人類的視覺系統(tǒng)中擁有檢測運動和物體方位的機能,但沒有時間檢測器,因此人類不具備專門表征時間的身體器官,無法通過物理過程直接解構現(xiàn)實世界中的時間。另一方面,人類的概念和思維體系處理具體實體比抽象實體更加容易,人類會自然地甚至是自動地將源自具體范疇的經驗識解和表征抽象經驗。因此,人類的生理器官以空間范疇中獲得的經驗為基礎來理解時間的范疇,在加工時間事件時借鑒加工空間中物體和運動的方法。
在日常生活中,每一名個體都需要組織空間和時間信息、表征物體的空間方位及判斷事件在時間流逝中的早晚次序。個體識別、定位空間方位及事件早晚次序的方式,稱為參照框架(frame of reference)。美國語言學家泰爾米(Talmy)在《認知語義學》(Toward a Cognitive Semantics)一書中指出,如果空間中存在兩個物體,其中一個物體(背景)的位置較為詳細、相對固定,但物體細節(jié)較為模糊,我們稱其為參照物體;另一個物體(圖形)的細節(jié)較為凸顯,易引起知覺者的注意,但位置不確定,需借助參照框架進行定位[6]。據此,英國語言學家萊文森(Levinson)在《語言和空間》(Language and Space)以及《語言和認知中的空間》(Space in Language and Cognition)等論著中確立了空間參照框架(spatial frame of reference)體系[7][8],具體可分為三種:內在參照框架(intrinsic)、相對參照框架(relative)和絕對參照框架(absolute)。
內在參照框架根據物體中心協(xié)調系統(tǒng)及其固有特征來決定該參照框架的坐標。
例1:自行車在房子前面(The bike is in front of the house)。
在例1所描繪的空間關系中,圖形是自行車,背景是房子。在這個場景下,人類通常把房子有門的一側界定為“前”,以“前”為基準,就可以判斷房子的后面和兩側,并進一步依照這樣內在的空間關系來確定圖形自行車的位置。因此,人類賦予了內在參照框架的方向性:文化因素及人類如何接觸和使用它們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內在參照框架的方向性。
相對參照框架描繪的空間場景包含三元關系:圖形、背景和觀察者視角。相對參考框架的方向性來自觀察者的視角,通過觀察者平面上的坐標確定背景與圖形的方位。
例2:自行車在房子左面(The bike is to the left of the house)。
在例2中,相對參照框架觀察者的位置決定了房子左側的位置。觀察者以自己的身體作為基準,并將這種特有的方向映射到背景房子上,使背景房子具有了方向性,最終確認了圖形自行車的位置。因此,相對參照框架是以觀察者為中心的協(xié)調系統(tǒng),其上下、前后和左右各方位是以觀察者身體平面坐標為基準確立的,這一協(xié)調系統(tǒng)的中心是觀察者身體中軸或脊椎。
絕對參考框架是指由太陽的位置和由地球引力所提供的四個固定基本方向(cardinal directions)作為背景的空間參照系統(tǒng),該參考框架與場景中觀察者、圖形、背景位置無關。
例3:自行車在房子南面(The bike is to the south of the house)。
例3中,圖形是自行車,背景是房子。我們知道,地球有“東南西北”四個固定方向,“南”是其中之一,這是一種絕對方位,該方位與場景中的自行車與汽車都沒有關聯(lián)。
自泰爾米和萊文森以來,對空間參照框架的研究無論是理論體系還是跨語言對比描述層面都已經相當完善,但美國語言學家埃文斯(Evans)在《語言和時間》(Language and Time)一書中指出,研究者對時間參照框架的探索和認識還遠遠不夠,富有解釋力的時間參照框架理論體系一直缺乏[9]。由于空間、時間的認知及其語言表征都依賴其對應的參照框架,近年來一些學者開始嘗試借鑒空間參照框架的模型來構造時間參照框架。下文將介紹三種相對成熟且具有一定影響力的時間參照框架理論體系:基于自我和基于域的參照框架;指示、內在、外在參照框架;絕對、內在和相對參照框架。
美國語言學家摩爾(Moore)是最早建立時間參照框架的學者,他在《基于自我和基于域的時間參照框架》(Ego-Based and Field-Based Frames of Reference in Space to Time Metaphors)等文章中提出了基于自我的時間參照框架(ego-based frame of reference)、基于域的時間參照框架(field-based frame of reference)[10][11]?;谧晕业臅r間參照框架是以經驗者為中心的主觀經驗時間,自我(人)是參照點,并且涉及指示代詞。
例4:Monday is approaching (us).
與之相對,基于域的時間參照框架依賴于事件的客觀存在,不以自我(人)的主觀經驗為轉移,且沒有指示代詞的參與。該框架體現(xiàn)了“序列是路徑中的位置(squence as position on a path)”隱喻,即描述序列中事件的先后順序。
例5:Tuesday comes before Wednesday.
德國語言學家金肯(Zinken)以摩爾的理論為起點,在《時間參照框架》(Temporal Frames of Reference)一文中進一步提出,基于自我的時間參照框架可劃分為內在參照框架和相對參照框架,而基于域的時間參照框架則是一種絕對參照框架[12]。內在參照框架將自我(人)作為背景,以此定位時間。
例6:在我面前有一個愉快的夜晚(I have a nice evening in front of me)。
在該句中,人(我)是背景,人眼睛所看的方向是前方,這是一種約定俗成的內在方向,以此來定位圖形夜晚,構成了內在時間參照框架。
相對參照框架由圖形、背景、和觀察者(自我)三元關系組成。
例7:后天(the day after tomorrow)
在例句7中,背景是tomorrow,圖形是the day,觀察者所處的位置是今天(現(xiàn)在)。觀察者眼睛所看的方向(前方)是將來,觀察者把自身這一特有的方向映射到背景tomorrow上,使背景tomorrow具有了方向性,從而確定了圖形the day(即后天)的位置。
金肯提出的絕對參照框架和摩爾基于域的參照框架是一致的,即時間定位與觀察者無關,完全依賴于事件的客觀存在,由序列中事件的先后順序本身所決定。金肯對此補充解釋道,時間間隔(日、月等)是有界的,這個間隔的開始(即過去)對應于“前”這個方向,而較早發(fā)生的事件離“前”更近。因此,例句5是絕對參照框架。
荷蘭語言學家可蘭杰克(Kranjec)在《將空間參照框架拓展至時間概念》(Extending Spatial Frames of Reference to Temporal Concepts)一文中確立的時間框架模型涵蓋了指示(deictic)、內在(intrinsic)和外在(extrinsic)三大參照系[13]。指示性參照框架是人們對時間沿過去、現(xiàn)在、將來路徑演進的一種感知體驗,它源于人們對“現(xiàn)在”(now)的真實認知感受。該框架的中心是觀察者,觀察者將參照點設置為自我的位置,把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概念都與觀察者相關聯(lián)。指示性參照框架包括“自我移動”和“時間移動”兩個視角,“自我移動”,是自我沿著靜止的時間軸線移動,從現(xiàn)在走向未來最后把未來拋在身后(例8);“時間移動”的本質在于把時間看作流動的河水或傳送帶,未來接近靜止的自我,時間流逝的方向是從未來到過去(例9)。
例8:We are approaching Christmas.
例9:Christmas is approaching (us).
可蘭杰克的內在參照框架描述了時間(事件)的早/晚(先/后)關系,涉及時間中一個接一個的序列事件。兩個事件出現(xiàn)和存在的時間有本體真實性,不會根據說話人的認知視角發(fā)生變化。兩個時間(事件)的先后順序關系是內在的、固定的(見例5)。在例5中,Tuesday(周二)的時間位置并不由觀察者(自我)來確立,而是根據一個較晚的事件Wednesday(周三)確定的。
除了指示和內在參照框架,可蘭杰克還提出了外在參照框架。外在參照框架基于時間測量系統(tǒng)(如鐘表和日歷等,見例10和例11)誕生,反映了時間概念本身(time itself),是一種絕對性的參照體系。在外在參照框架中,時間本身是一個背景,或被理解為向前運動的事物,并與置于其中的特定事件無關(見例12):時間定位既不需要借助指示參照點,也不需要借助內在特征。
例10:The bus leaves at 14:00.
例11:Mary’s birthday falls on July 16th.
例12:Time flows on (forever).
挪威語言學家本德(Bender)、貝勒(Beller)等學者在《時間參照框架》(Temporal Frames of Reference)、《時間關系的空間參照框架》(Spatial Frames of Reference for Temporal Relations)等論文中所描述的時間參照體系直接采用了萊文森的空間參照框架相關術語,即把時間參照框架劃分為絕對、內在和相對三類[14—15]。絕對時間參考框架的方向是根據觀察者、圖形和背景外的上一級領域來確定的。和絕對空間參照框架相同,物體本身特征和觀察者位置不會影響絕對時間參照框架中的參照點,這在時間源中體現(xiàn)為時間本身的序列,如日歷、鐘表等。本德等指出,時間具有方向性,未來和過去的關系是不對稱的,這種不對稱關系決定了時間的方向。和空間中的物體存在內在的約定俗成的位置關系一樣,時間源的事件也有其內在的開端和結尾,因此時間中也存在內在參照框架。最后,相對空間參照系是以觀察者為中心的,由觀察者的視角結合背景來定位圖形的位置。同樣地,時間中也存在以觀察者為中心決定時間關系的相對參照框架(見例4、8、9)。
前文對時間和空間參照框架理論進行了論述,尤其著重梳理了時間參照框架理論。本節(jié)將結合兩種參照框架系統(tǒng),分析時間參照框架中的空間與非空間因素,從而重新審視時間—空間的關聯(lián)性。
確切地說,時間和空間的關聯(lián)性主要體現(xiàn)在兩者作為人類基本認知領域所具有的相似性,因此時間參照框架呈現(xiàn)出空間參照框架的某些屬性,即空間因素。具體來說,時間參照和空間參照主要存在兩點共性。
首先,兩種參照系統(tǒng)的分類基準是相似的。前文指出,空間和時間參照系包含三種甚至更多的子類(如相對、絕對、內在參照),但萬變不離其宗,二者都可以根據參照物的不同,分為自我(egocentric)中心參照框架和異我(allocentric)中心參照框架,時間及空間參照框架的各子類都可以分別歸入這兩大體系中。例如,空間的相對參照系屬于自我中心參照框架,空間的內在和絕對參照系屬于異我中心參照框架;以可蘭杰克的時間參照框架理論為例,指示性參照系屬于自我中心參照框架,內在和外在參照系屬于異我中心參照框架。
其次,時間和空間參照框架在確定時間和空間關系時都需要使用相應的坐標系來定位,如圖形、背景、觀察者等。雖然有些學者在描述時間參照框架時,沒有照搬空間參照框架的坐標術語,但表達的意思和空間坐標系是相似的。例如,Evans 提出的目標事件(target event)對應于空間參照系中的圖形,參照時間點(reference point)對應于空間參照系中的背景。
雖然在語言和思維方面時間表征有時借助于空間,且時—空關系的不對稱性似乎在不少研究中獲得了證據,但時間作為一種認知體驗與空間體驗并不完全相同。事實上,空間參照框架雖在時間參照框架的語言表征中起了某種橋梁作用,但這并不表明時間域依附于空間域。時間域和空間域都有其獨特的屬性,并在各自的參照框架體系中得以呈現(xiàn)。時間并非僅僅是完全依賴于空間的一種建構體,空間對于語言和思維中的時間表征來說并非是必需的,因此時間參照框架中存在非空間因素。
美國語言學家高爾頓(Galton)在《時間會流逝但空間不會》(Time flies but space does not)一文中分析了時間域和時間參照框架,并以此為基礎提出,時間有四個屬性[16]:延伸性(extension)、線性(linearity)、方向性(directionality)、瞬變性(transience)。前三個屬性空間域都可以映射,只有瞬變性為時間域所獨有,該特征使時間區(qū)別于空間。高爾頓和埃文斯將瞬變性定義為“人類對時間流逝的主觀感知體驗(subjectively felt experience of temporal passage)”,由于時間的識解感知是一種主觀經歷,這種主觀體驗所帶來的瞬變性是空間域所不具備的。例如,The car is approaching這個句子體現(xiàn)的是空間而非時間場景,因為它描述物體(car)的真實運動(veridical motion),這種運動不是人類主觀體驗到的,而是實實在在的、看得見摸得著的(physical passage)。同樣是描述運動,Christmas is approaching卻具有時間而非空間屬性,因為這個句子雖然描述了一個事件(Christmas)從將來向現(xiàn)在慢慢移動,但這種移動不是物體在客觀世界中的真實運動,并不體現(xiàn)狀態(tài)的真實變化,而是人類主觀感知中體驗到的。再如,人們乘坐火車與時間流逝有相似之處,但前者是空間概念,因為它是物體(火車)的真實運動,后者是時間概念,因為是人類的主觀體驗。
時間域獨有的瞬變性使得時間與空間參照框架具有明顯的差異,其中以第二參照點(secondary point of reference)的存在與識別最為突出。
例13:自行車在樹的左邊(The bike is to the left of the tree).
例13 是一個描述相對空間參照框架的語句,在例句13 中,圖形是自行車,也是我們需要定位的物體。其位置是通過背景“樹”來確定的。然而,“樹”本身不具有左右這樣的方向性。因此,這個空間場景中的位置關系是依靠第二參照點——即觀察者“人”來解決的。觀察者以身體平面坐標(在該場景中是“左—右”)為基準,從而確定了圖形自行車的位置??梢娫谙鄬臻g參照系中,觀察者所處的第二參照點是獨立存在的重要定位因素。
與相對空間參照框架不同,相對時間參照框架或指示性時間參照框架中的觀察者并非獨立存在。以Christmas is approaching(us)為例,目標事件(圖形)是Christmas,參照點(背景)是us(即“現(xiàn)在”),而觀察者也是us,因此背景和觀察者是重合的。通過該句的時間參照系統(tǒng)可以清楚地看出,“圣誕節(jié)向現(xiàn)在靠近”這一時間流逝過程是我們主觀感知的場景。時間的瞬變性決定了相對時間參照框架中背景和觀察者的重合,也進一步表明時間流逝是人的一種主觀體驗。
美國語言學家雷登(Radden)在《跨語言的時間作為空間的隱喻》(The Metaphor TIME AS SPACE across Languages)一文中指出,語言表征是探索時間—空間關系的一個重要落腳點;語言中的空間參照框架能否一一映射到時間參照框架中,可作為時間—空間是否存在關聯(lián)性的有力證據[17]。一門語言可能具有絕對、相對和內在三種完整的空間參照體系子類,也可能只有其中一、兩種,但無論在哪種條件下,只有時間參照系中存在與空間參照系相對應的相同子類,我們才可以得出時間依附于空間的結論。否則,該結論便不成立。
目前已有超過50項實證研究分析了語言中的空間和時間參照框架,涉及語言近20種。本德(Bender)和貝勒(Beller)在一篇權威綜述論文《將時間參照框架映射到空間》(Mapping Spatial Frames of Reference onto Time)中對相關研究結果進行了系統(tǒng)梳理和總結[18](見表1)。從現(xiàn)有研究看,除了英語、漢語和湯加語,世界上鮮有時間參照框架和空間參照框架完全一一映射的語言。很多語言都具備相對完整的空間參照框架(如瑞典語、德語和西班牙語),但缺乏完整的時間參照框架。至于一些土著部落語言(如約皮諾語、馬拉語),其空間參照框架體系本身就處于相對缺失狀態(tài),更不存在時間參照框架。可見,時間—空間的關聯(lián)性不具有普遍性和絕對性,時間依附于空間的觀點在語言層面上缺乏過硬的證據。
表1 空間及時間參照框架在不同語言中存在的情況
這里需要特別提及阿蒙達瓦語(Amondawa)。以美國語言學家辛哈(Sinha)為代表的研究人員撰文《當時間不是空間》(When Time is not Space)指出,巴西亞馬遜叢林中有一個名叫阿蒙達瓦的部落,該部落人的語言和認知層面都不存在“時間”這一概念[19]。由于阿蒙達瓦人的語言和認知系統(tǒng)中都不存在時間概念,對該部落的人而言,時間依賴于空間的結論更加無從談起。
自萊考夫和約翰遜提出概念隱喻理論以來,人們普遍認為時間是來自空間的映射:時間和空間存在不對稱的關聯(lián)性,時間不能獨立于空間存在,必需依賴空間進行理解和表征,但近年來時間參照框架理論的提出一定程度上顛覆了人們以往對時空關系根深蒂固的認識。埃文斯、高爾頓、可蘭杰克等西方學者,集中探討了時間指稱的本質特征,剖析了空間域在建構時間參照框架中所起的作用,對時間是由空間塑造的理論提出了質疑和辯駁。實際上,時間并非是完全寄生于空間的一種建構。時間有其獨特的屬性,時間作為認知體驗與空間體驗也有明顯不同。例如,時間域所獨有的瞬變性使得時間區(qū)別于空間,也使時間參照框架和空間參照框架具有本質差別。因此,把時間看作空間的衍生物是有失偏頗的??臻g和時間之間的關聯(lián)性并不是一種附屬關系,更不是因果或決定被決定的關系。此外,國外實證研究通過對語言表征的分析,發(fā)現(xiàn)許多語言中的時間參照體系并非一一對應于空間參照體系,這些來自語言層面的證據也進一步支持了埃文斯、高爾頓等學者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