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 永
(貴州財經(jīng)大學 商務學院,貴州 惠水 550600)
在國內(nèi),翻譯原型論自從楊炳鈞(2004)正式提出以來,已有16年的發(fā)展歷史,期刊、碩博論文、專著等多有論及。本研究重點探討最新提出的抽象圖式范疇論對翻譯原型論的建構作用,并且輔以建構主義譯學觀對它們加以界定。
范疇化是人類根據(jù)特定目的對某種事物進行識別、分類和理解的心理過程[1],范疇則是范疇化的產(chǎn)物和結果[2]。談到范疇和范疇化這一對概念,人人“必批亞里士多德(Aristotle)”,有關經(jīng)典范疇論的內(nèi)容本文不作贅言。哲學家維特根斯坦(Wittgenstein)從游戲范疇入手,發(fā)現(xiàn)了經(jīng)典范疇論的缺陷,提出了家族相似論(Family Resemblance)。20世紀70年代,伯林(Berlin)等認知心理學家通過一系列的實驗證實了原型范疇的存在。原型范疇論的觀點如下:原型范疇不由充分必要條件所決定;原型范疇呈家族相似結構,或者說,范疇內(nèi)的語義結構呈輻射相疊狀;范疇成員具有不同的隸屬度,范疇成員地位不平等;范疇邊界是模糊的。[3]羅施(Rosch)從心理學的角度把原型界定為“事物范疇中最好、最典型的成員”。然而,泰勒(Taylor)等語言學專家更確切地把原型界定為“范疇核心的圖式化心理表征,是范疇化的認知參照點,其最佳成員只是原型的個例”[4]。因此,學界對原型兩種并存的界定導致了不同的原型范疇觀:對第一種定義,我們可以稱之為“原型樣本范疇論”;對第二種定義,我們可稱之為“抽象圖式范疇論”。事實上,抽象圖式范疇論是對原型范疇論的深化和發(fā)展。其意義在用抽象圖式范疇論取代原型樣本范疇論,不僅擺脫了具象思維的束縛,而且還更具概括性,更具理論價值。
在翻譯原型論是原型范疇論和翻譯研究的結晶,下文將繼續(xù)探討圖式范疇論對翻譯原型論的建構作用。
國外,紐伯特(Neubert)真正將原型范疇論引入翻譯研究當中,采用原型分析法對源語語篇進行了分類,斯內(nèi)爾-霍恩比(Snell-Hornby)則將此法延伸到對目標語語篇的分類,霍爾沃森(Halverson)的實證研究證實了翻譯確實存在原型效應。[1]在國內(nèi),李和慶、張樹玲(2003)最早將原型應用于翻譯領域,其核心概念是語義原型和語用原型。王仁強、章宜華[5]認為,原型范疇論對翻譯研究具有元理論意義,深化我們對翻譯本體的認識。楊炳鈞正式提出了翻譯原型論。該理論給翻譯作出了全新的界定:翻譯是在一定時空條件下譯者試圖窮盡原作樣例與譯作樣例,以期達到最佳樣例甚至現(xiàn)實原型的整合過程[6];翻譯活動從很大程度上是追求源語最佳樣例和目的語最佳樣例的對應關系,這個對應領域是一個開放的范疇[7]。由此,除翻譯的定義,翻譯的性質(zhì)、翻譯的標準、翻譯的原則、等值問題、可譯性問題、譯作與原作的關系等都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此外,楊炳鈞著重探討了現(xiàn)實原型和理想原型的關系,將現(xiàn)實原型分為語言層面的現(xiàn)實原型和社會文化層面的現(xiàn)實原型,構建了翻譯中現(xiàn)實原型的系統(tǒng)功能框架。由此可見,翻譯原型論和其他語言學理論一樣,不斷得到修正、深化和發(fā)展。
原型不等同于某一固定的原始形態(tài)或原始模型,而是無數(shù)樣例的整合與抽象[6]。把原型當作原始模型或個別樣例,則容易導致與翻譯的機械關聯(lián)。Taylor把原型和樣例的關系視為“圖式-例示”(schema-instantiation)的范疇化原則,并將此原則上升為一種普遍性的認知方式。[8]圖式可兼顧到“典型成員”和“邊緣成員”,具有更好的代表性。[8]圖式現(xiàn)象是人類語言認知的共同特征。[9]翻譯不僅是語義符號的轉換,在本質(zhì)上還是語言間認知范疇和認知模型的轉移過程。Snell-Hornby率先提出翻譯是一個原型范疇。[9]相應地,我們把對原作的解讀視為原作原型范疇,把譯作的產(chǎn)生視為譯作原型范疇。原型的四個本質(zhì)特征(優(yōu)先性、抽象性、整合性和可擴展性)能夠有效地指導翻譯實踐。我們嘗試制作翻譯原型論取向的認知圖式,旨在更直觀地剖析翻譯范疇中的各個流程。
如圖1所示,對原作中的某個語言現(xiàn)象(文化特色詞、句子或者語篇),眾譯者會采取他們各自的翻譯方法(不排除有的譯者的方法會有重疊現(xiàn)象),得到不同的譯作語言現(xiàn)象(這些轉換后的詞、句子或者語篇存在家族相似性),這就是翻譯范疇的整個流程。在這個流程中,譯者作為交際的主體,對原作進行識解,對譯作進行“創(chuàng)造”、潤色加工,都涉及概念整合的復雜心理認知圖式。這里特別強調(diào)整個翻譯流程體現(xiàn)了原型的四個本質(zhì)屬性。一是優(yōu)先性。讀者對文本都一定的認知期待,他們頭腦中存在預設好的理想文化認知模式,他們對不同譯作(就其某個語言點)進行認知體驗時,很快地能識別出最佳譯作樣例。二是抽象性。原型不等同于具體樣例,最佳原作樣例和最佳譯作樣例只是最大程度上示例原作原型和譯作原型而已,原型是原作范疇或譯作范疇中各成員的概括性圖式表征。三是整合性。原作范疇或譯作范疇囊括各成員的所有特征,原作理想原型和譯作理想原型不斷匯集范疇成員中最優(yōu)秀的特征,推動翻譯范疇達到新的高度。四是可拓展性。原型并非固定不變,隨著現(xiàn)實世界的改變,隨著時代的推演,伴隨著他者文化的介入等因素,對翻譯原型的評判標準都會相應發(fā)生改變,復譯現(xiàn)象應運而生。事實上,原型的優(yōu)先性、抽象性、整合性和可拓展性是相互融合、密不可分的。
圖1 圖式翻譯原型論流程圖
翻譯原型論摒棄了翻譯中存在的二元邏輯思維(如直譯、意譯,異化、歸化等),給翻譯注入了新的活力。然而翻譯原型論作為一種評價體系,其標準似乎可以無限擴展,因此有必要對其“劃界”。有界化是人類認知特征(完形感知)的必然要求。把建構主義譯學觀引入翻譯原型論能建立“結構-邊界統(tǒng)一體”,使翻譯原型論呈現(xiàn)出一定的框架性,避免跌入無尺度衡量的任意空間。
我國譯學大致可劃分為四個階段:語文學研究范式、結構主義語言學研究范式、解構主義研究范式和進入新世紀以來的建構主義研究方式。與西方譯學相比,我國譯學研究少了語用學研究范式,而建構主義譯學研究正好彌補了這一缺陷,將語言觀從“語義-句法”模式轉向了“語義-語用”模式。
建構主義研究范式并非對前面幾種范式的徹底否定,而是保留了其部分合理因素。比如,結構主義提出的語言分析手段(語篇分析)在翻譯中不可或缺,接受美學當中的視域融合理論有效闡述了作者、譯者和讀者這些翻譯主體間的關系。
建構主義研究范式還從其他學科(普遍語用學、價值學和復雜性科學)汲取養(yǎng)分,具有跨學科性質(zhì)。普遍語用學(Universal Pragmatics)的提出者是哈貝馬斯,他把人類生活的世界劃分為三個類型:客觀世界、社會世界和主觀世界。翻譯是一種交往活動,同時牽涉這三個世界。與這三個世界對應,建構主義研究范式下的翻譯標準包括三個方面:使譯文符合知識的客觀性;有理解的合理性與普遍可接受性;尊重原作的定向性功能和圖式框架。[10]普遍語用學以言語行為理論為基礎,強調(diào)交往的普遍有效性,是建構主義譯學觀的核心。另外,價值學(Axiology)引導著翻譯的倫理判斷,讓翻譯朝著“真”“善”“美”靠近。譯者的價值創(chuàng)造以價值判斷為前提,不能直接與社會規(guī)范相沖突;譯者所從事的翻譯實踐本身就是一種價值創(chuàng)造活動,產(chǎn)出的譯本滿足了社會群體了解他者文化的需求,間接地參與了目的語社會的建設和發(fā)展。此外,建構主義譯學研究也離不開復雜性科學思想。復雜性認識抓住了事物的本質(zhì)特征,認為世界是復雜的,是有序與無序、同一性與差異性、整體性與個別性的對立統(tǒng)一,是相互依賴的和共存共生的。復雜性科學的內(nèi)在關系是兩重性邏輯或辯證法的統(tǒng)一。
普遍語用學看重人的言語交際,在交際活動中,人們不僅遵守著語言構成規(guī)則,同時還遵守語言的用法規(guī)則。構成性規(guī)則通常指語法規(guī)則,用法規(guī)則也可稱為協(xié)調(diào)性規(guī)則,指人們交際活動中要受到社會規(guī)范的制約。也就是說,我們與人交際時,語言的內(nèi)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均不可偏廢。忽略前者,就會詞不達意;忽略后者,就會犯語用錯誤,甚至遭人誤解。談到翻譯原型論,原型的四個本質(zhì)特征對譯作的評判作用巨大,但整合性和可拓展性也不能無限延伸。譯作的用詞、句法和語篇這些文本內(nèi)的因素我們力求完美,權利關系、贊助人和意識形態(tài)等文本外的因素也要適當考慮進去。所以,對圖1,我們在原型的四個本質(zhì)屬性處加入一個大方框(見圖2),這個大方框就是社會規(guī)范。在構成性規(guī)則被貫徹的前提下,社會規(guī)范同時對整個翻譯原型范疇恰當?shù)丶右韵薅ā?/p>
在圖2的基礎上,又基于復雜性科學的辯證思想,我們嘗試制定新的評判標準——翻譯的頂線評判標準和底線評判標準。由于原型的抽象整合性,理想的譯作永遠達不到,譯作理想原型只為譯者們提供了一個前進的方向,這就是翻譯的頂線評判標準。在特定時空下,對于同一批讀者,眾譯作中一般都會出現(xiàn)一個最受歡迎的版本,那就是譯作的最佳樣例,它可以充當時下評價譯作的一個參照標準,這就是翻譯的底線評判標準。翻譯的頂線評判標準和底線評判標準是辯證統(tǒng)一、相互補充的,前者是翻譯的理想境界,后者最具操作性,兩種力量此消彼長,它們的角力使相關的翻譯研究不斷向前推演變幻!
圖2 基于建構主義的圖式翻譯原型論流程圖
本文對翻譯原型論作了較深入的探討。由于學界對“原型”的不同界定,原型范疇論實質(zhì)可分為原型樣本范疇論和抽象圖式范疇論。前者把原型當作原始模型或個別樣例,容易導致與翻譯的機械關聯(lián);后者把原型看作圖式化心理表征,具有更大的包容性,能夠比較有效地指導翻譯實踐。然而,原型特性之一,可拓展性,使得翻譯范疇似乎可以不斷延伸,沒辦法“到達彼岸”。這時,我們就要借用建構主義譯學觀對其加以界定。比起“語義-句法”模式,建構主義譯學觀更加強調(diào)“語義-語用”模式,即翻譯范疇不能只考慮語言的構成規(guī)則,還要兼顧語言的用法規(guī)則;不僅要關注文本內(nèi)的因素。還要關注文本外的因素。這樣才能真正構建翻譯的底線評判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