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二孩政策自2016年1月1日實施以來,我國人口出生率先升后降。據國家統(tǒng)計局2016年至2019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統(tǒng)計公報數據顯示,2015年我國人口出生率為12.07‰,2016年小幅上升為12.95‰,與2015年相比,2016年出生人口多了131萬人。但是,此后我國生育率又步入下降通道。與2016年相比,2017年出生人口少了53萬人,人口出生率為12.43‰;2018年又比2017年少了223萬人,人口出生率為10.94‰;2019年全年出生1465萬人,比2018年少了58萬人,人口出生率為10.48‰,是我國自1949年以來人口出生率的最低值[1]。根據公安部戶政管理研究中心2019、2020年全國姓名報告,2020年出生并已經到公安機關進行戶籍登記的新生兒人數為1003.5萬人,這比2019年完成戶籍登記新生兒人數少了175.5萬人[2]。目前推測,2020年我國人口出生率仍有較大幅度下降,會降至比2019年更低的水平。
低生育率會帶來一系列潛在經濟社會風險,如:新生人口整體競爭力減弱,勞動力資源供給不足,社會老齡化加劇,家庭和社會穩(wěn)定性下降,內需拉動不足,等等。因此,精準把握低生育率形成的真正原因,無疑是破解低生育率狀況、避免低生育率風險擴大的一大關鍵。近年來,“育兒貴”“育兒難”成為社會廣泛關注和議論的焦點問題。值得追問的是,“育兒貴”“育兒難”的真實狀況究竟如何?低生育率與“育兒貴”“育兒難”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
對“育兒貴”“育兒難”這一重大民生問題,學界相關研究主要聚焦于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對特定階段孩童照護壓力的研究。洪秀敏和朱文婷從育兒壓力、母職困境和社會家庭支持角度,探討3歲以下嬰幼兒照護的社會家庭支持體系的構建問題[3]。羅娟等學者研究在兒童發(fā)育早期(0~3歲)社會支持對家庭育兒壓力的緩解作用[4]。第二,關注特定弱勢群體的育兒困境。鄔志輝和李靜美關注農民工子女在流入地就學面臨的諸如在讀公辦學校難、教育花費高、升學考試難和學習適應難等四個方面問題[5]。閆新華和杭斌從地位關注的角度,對低收入家庭和農村家庭在教育中承受的壓力展開實證研究[6]。第三,側重于研究特定社會現象對子女教育的影響。李昊等關注在老齡化社會的大背景下,老年人的健康沖擊對家庭教育支出產生的影響。他們認為在家庭預算一定的情況下,老年人受到健康沖擊時會增加家庭醫(yī)療支出,從而會使教育投資受到相應的擠壓[7]。但是,以城市群里的父母的子女養(yǎng)育狀況為研究對象的專題研究尚有待深化與拓展。
黨的十九大報告強調要堅持在發(fā)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要在“幼有所育、學有所教”上不斷取得新進展[8]。為了更好促進“幼有所育、學有所教”這一重大民生問題的改善,相關領域的研究亟待加強。青年是人口再生產的主力軍,長三角地區(qū)是我國經濟最具活力、開放程度最高、創(chuàng)新能力最強的區(qū)域之一[9],研究長三角城市群父母的子女養(yǎng)育狀況,深入了解他們在子女養(yǎng)育過程中的關注、投入情況,精準捕捉他們在子女養(yǎng)育過程中的焦慮、掙扎情緒,切實把握他們對于養(yǎng)兒育女的真切感受和真實觀點,對探尋“育兒貴”“育兒難”客觀現狀,及其與低生育率之間的關系,為政府出臺切實有效的生育政策提供實證研究支撐,無疑具有典型性、先行性、前瞻性的意義,并對其他地區(qū)有參照對比的價值。長三角城市群父母的子女養(yǎng)育到底有多貴?有多難?他們心頭的焦慮擔憂到底有多深?由上海、江蘇、浙江和安徽四所團校聯(lián)合組建的“長三角城市群青年民生調查”課題組,對長三角城市群已婚已育人群的子女養(yǎng)育狀況,進行了大規(guī)模線上線下問卷調研,收集到第一手實證研究資料。本文在文獻研究的基礎上,結合實證調研,梳理分析,試圖探究長三角城市群的育兒狀況及其對生育意愿的影響。
本次調研在長三角七個中心城市的已婚已育人群中展開,調研開展的時間為2018年7月至2019年1月,共獲得有效問卷1828份,其中男性718人,占39.3%,女性1110人,占60.7%;其中獨生子女959人,占52.5%,非獨生子女869人,占47.5%。他們所在城市的分布情況為:杭州12.4%,寧波10.3%,南京17.2%,蘇州12.2%,合肥16.2%,蕪湖21.4%,上海10.2%。考慮到青年婚育年齡延遲的現象比較普遍,在14~35歲青年之外,課題組也收集到部分年齡超過35歲的個體樣本。調查對象具體的出生年份區(qū)間為:1980年之前187人,占比10.2%;1980~1984年之間400人,占比21.9%;1985~1989年之間817人,占比44.7%;1990~1994年之間393人,占比21.5%;1995~1999年之間25人,占比1.4%;2000年以后6人,占比0.3%。他們的戶籍情況為:有本市原住居民戶口的1086人,占比59.4%;有本市新市民戶口的418人,占比22.9%;有本市居住證的174人,占比9.5%;既不是本市戶口也沒有本市居住證的150人,占比8.2%。他們的教育背景為:初中及以下占比2.6%,高中占比5.4%,中專/技校/職校占比4.8%,大專占比28.2%,本科占比50.5%,研究生及以上占比8.6%。
他們所在單位的性質涵蓋了國有/集體企業(yè)(15.8%)、民營企業(yè)(27.6%)、三資企業(yè)(10.0%)、政府機關或事業(yè)單位(28.2%)、社會組織(5.9%)、個體自由職業(yè)(4.7%)、其他(7.8%)等不同類別。職業(yè)范圍覆蓋了行政領導層(4.3%)、管理層(8.5%,包括經理、廠長、總監(jiān)等)、專業(yè)技術人員(17.9%,包括教師、醫(yī)生、律師、工程師等)、政府機構的公務員與國有企業(yè)的工作人員(21.4%)、私企外企三資企業(yè)普通職員(23.7%,包括業(yè)務員、基層主管等)、社會組織工作人員(13.2%)、體力勞動者(4.7%)、自由職業(yè)者(4.1%)、在校學生(0.3%)、家庭主婦(1.3%)、未就業(yè)或無業(yè)人員(0.5%)等不同種類。
他們孩子所處的學齡段情況(二孩或多孩家庭按照年齡最大孩子的情況計入)為未上幼兒園的650人,占比35.6%;幼兒園階段的531人,占比29.0%;小學階段的498人,占比27.2%;初中階段的69人,占比3.8%;高中階段的80人,占比4.4%。
為了全面、準確地把握長三角城市群父母的子女養(yǎng)育現狀,為進一步發(fā)現問題和分析原因提供事實證據,并為最后提出政策建議提供實證研究支撐,課題組分項目設計了調研問卷,對他們展開了線上線下的調研。每一項目由若干具體內容組成,見下表。
(續(xù)上表)
調研發(fā)現,長三角城市群青年父母普遍關注教育費用、子女教育與校園安全這三大與養(yǎng)兒育女緊密相關的民生問題。在“今年最關注的事情”上,排在前六位的依次是:租房住房(86.6%)、教育費用(53.0%)、物價上漲(37.2%)、子女教育(37.1%)、食品安全(30.7%)和校園安全(26.8%)。可見,教育費用、子女教育和校園安全等三項與養(yǎng)育相關的問題是長三角城市群父母關注的焦點,“幼有所育、學有所教”的確是他們心目中的重大民生問題。依據課題組對全部調研內容和調研結果的分析,長三角城市群父母的子女養(yǎng)育現狀呈現如下特征:
對“養(yǎng)兒育女是一項經濟重擔”,長三角城市群父母的認同程度為:表示“很不同意”的11.9%,“不太同意”的13.8%,“說不清”的22.2%,“比較同意”的31.3%,“非常同意”的20.8%。也即超過半數(52.1%)的人認同養(yǎng)育子女的確會增加經濟負擔。這些經濟負擔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
1.子女教育的經濟成本偏高
近八成的父母有為子女報讀校外培訓班,報班年齡最小的才幾個月大。調查研究表明,有的父母從孩子不到一歲就為孩子報班,78.6%的父母都有給孩子報讀各種校外輔導班或早教班,其中60.9%的人集中在子女1~6歲時(學齡前)為孩子報讀培訓班。隨著孩子年齡增長年級升高,為其報讀校外輔導班的數量逐漸減少,到了高中階段幾乎不再報班。關于孩子上第一個校外培訓班(含早教班)的年齡,受訪者表示,在12個月之內的占6.5%,1~3歲的占26.1%,3~6歲的占34.8%,小學低年級的占7.5%,小學中年級的占1.8%,小學高年級的占1.0%,初中的占0.7%,高中的占0.2%,從沒參加培訓班的占21.4%。
報讀培訓班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培養(yǎng)孩子興趣和藝術素養(yǎng),其次是為了讓子女學習能夠跟上學校課堂教學的節(jié)奏,而“別人都在報”這個大環(huán)境影響因素也是他們報班的重要原因。調研發(fā)現,給孩子報校外培訓班是為了“培養(yǎng)孩子興趣”的占比77.5%,“別人都在學,不學怕落后”的占比31.3%,“校內學習無法滿足需求,拓寬加深學習”的有21.6%,“既可看管孩子又可以學點東西”的有21.2%,“補習以提高學習成績”的有18.2%,“學校老師的建議”的有9.1%。就“子女參加的校外培訓班類型”而言,選擇“藝術類”的占59.1%,“基礎同步類”的占37.4%,“早教類”的占32.5%,“培優(yōu)提高類”的占26.4%,“體育類”的占20.1%,“科技類”的占11.0%。
調研得知,他們選擇為孩子報1~3個校外培訓班的總占比達到67.2%。在回答“送子女參加的校外培訓班的個數”時,選擇0個的有21.4%,1個的有24.3%,2個的有30.0%,3個的有12.9%,4個的有5.0%,5個的有3.6%,6個的有1.0%,7個的有0.2%,8個的有0.3%。而面對“如此數量的校外培訓班是否合適”這個問題時,回答“太多了”的占5.5%,“有點多”的占多17.5%,“合適”的占50.1%,“有點少”的占4.4%,“太少了”的占1.1%,由此可見,半數以上的父母認為子女參加的校外培訓班的數量是可以接受的。
近一半人為校外培訓班付出10~30%的家庭可支配收入。調研結果表明,父母花在子女校外培訓班(含早教班)上的開支在家庭可支配收入中的占比具體為:在10%以內的占39.2%,在10%~30%之間的占40.4%,在30%~60%之間的占15.2%,在60%以上的占5.3%。
本調研將子女教育花費總金額分為基礎教育支出、擴展教育支出、選擇教育支出三個部分進行統(tǒng)計。根據調研結果,在基礎教育支出、擴展教育支出、選擇教育支出三個單項上,都有半數左右的受訪者每月要花費近2000元,合計就是差不多6000元。他們平均每月為孩子花在基礎教育支出(學費、學雜費、校服費、餐飲費、交通費等)上的金額是:2000元以下占51.7%,2000~5000元占32.2%,5000~10000元占10.3%,10000元以上占5.8%。他們平均每月為孩子花在擴展教育支出(特長培訓班、興趣班、補課費、課外書籍費、夏令營等)上的金額是:2000元以下占46.8%,2000~5000元占32.8%,5000~10000元占12.2%,10000元以上占8.2%。他們平均每月為孩子花在選擇教育支出(擇校費、贊助費、借讀費、教育保險等)上的金額是:2000元以下占55.8%,2000~5000元占26.0%,5000~10000元占11.5%,10000元以上占6.6%。50%左右的人每月要花費近6000元支付孩子的教育花費,30%左右的人每月要花費近6000~15000元支付孩子的教育花費。子女教育的經濟成本的確是他們不得不考慮的現實問題,而且是個大問題。
2.養(yǎng)育子女的醫(yī)療支出費用偏高
超過七成人認為兒童醫(yī)療費用過高。調研發(fā)現,高達89.2%的父母有為子女購買各種醫(yī)療保險。對“您是否為子女購買醫(yī)療保險”的調研結果為:購買了未成年人城鎮(zhèn)醫(yī)療保險的占38.3%,購買了未成年人新型農村合作醫(yī)療保險的占16.4%,只購買了商業(yè)性醫(yī)療保險的占8.4%,既購買了未成年人城鎮(zhèn)醫(yī)療保險又購買了商業(yè)性醫(yī)療保險的占19.2%,既購買了未成年人新型農村合作醫(yī)療保險又購買了商業(yè)性醫(yī)療保險的占6.8%,沒有購買任何醫(yī)療保險的占8.3%,其他情況占2.6%。
即使購買了醫(yī)療保險,也還要支付保險覆蓋范圍之外的醫(yī)療費用,超過75%的人覺得兒童醫(yī)療費用過高。他們對“您對于您所在城市的未成年人(兒童)醫(yī)療問題之醫(yī)院藥品、醫(yī)療收費價格的看法如何”表示“很滿意”的占5.9%,“基本滿意”的占18.7%,“一般”的占46.9%,“不滿意”的占21.0%,“很不滿意”的占7.5%。
3.養(yǎng)育子女增加的住房需求加大家庭總體消費支出
調查顯示,長三角城市群已婚未育青年和已婚已育青年的自購住房率分別為53.2%、57.3%,生育子女使得購房需求提高4.1個百分點。本次調研沒有深究這其中多少是因為生育一孩還是生育二孩而提高購房需求。但是,人口增多必然會刺激父母購買或者租住更大面積房子的需求增長,家庭買房或者租房的開支便會增大,經濟負擔也會相應增加。鑒于長三角地區(qū)目前房價還在不斷上漲,因此這將是一筆巨大的經濟負擔。
調研發(fā)現,93.7%的人覺得自己每天都要花很多時間陪伴孩子做作業(yè)和管理孩子學習,其中62.8%的人覺得這個現象比較嚴重。對于“我們每天都要花很多時間陪伴孩子學習(做作業(yè))”,“非常同意”的有24.2%,“比較同意”的有38.6%,認為“一般”的有30.9%,“不太同意”的有4.8%,“非常不同意”的有1.5%。
他們花在親子活動上的時間和精力也非常多。每周和子女進行談心聊天、為子女輔導功課、與子女一起親子閱讀、與子女一起參與家務勞動等活動達到1~5次的家長人數比例分別為65.7%、57.0%、64.6%、66.1%,5次以上的人數比例分別達到了23.7%、23.0%、21.9%、12.9%。對于陪伴孩子成長最基本、最日常的環(huán)節(jié)“關心子女日常起居”,達到3次以上的人數比例為67.3%,達到5次以上的人數比例為43.2%。
關注各種子女教育信息動態(tài)帶來身心疲憊。調研得知,九成以上的家長認為需要每天密切關注有關子女教育的各種育兒群、家長群及相關信息動態(tài),導致身心疲憊。對于“我每天密切關注有關子女教育的各種群和信息動態(tài)”,回答“非常同意”的有17.2%,“比較同意”的有38.2%,認為“一般”的有36.3%,“不太同意”的有6.2%,“非常不同意”的有2.2%。調研數據還顯示,91.0%的家長認為在各類減負政策出臺的情況下,也不應放松或降低對孩子的學習要求;67.6%的家長認同即使已花錢為孩子報校外培訓班,但教育焦慮并不會因此有所緩解;65.8%的家長認為即使把孩子送入私立學校受教育,也不會覺得輕松。
養(yǎng)育子女可能會妨礙父母把握更多職業(yè)發(fā)展機遇,也可能妨礙他們拓展能力空間。六成人認同養(yǎng)育子女會成為把握更多職業(yè)發(fā)展機遇的阻礙,超七成(71.7%)人認為有了孩子就難以兼顧其它方面責任。對于“有了子女,我人生便失去很多選擇和自主的機會”,“很不同意”的18.8%,“不太同意”的21.2%,“說不清”的28.7%,“比較同意”的21.9%,“非常同意”的9.4%。對于“因為有了孩子,我難以兼顧其它方面的責任”,回答“很不同意”的10.1%,“不太同意”的18.2%,“說不清”的25.8%,“比較同意”的31.0%,“非常同意”的14.9%。
對于正處在職業(yè)發(fā)展上升期的父母,進修、加班、去外地任職這些機遇可能難以把握,成為父母后在作出選擇時就難以了無牽掛,需要多方面去權衡和綜合考慮,因此養(yǎng)育子女的機會成本不可小覷。養(yǎng)育子女責任之重大和持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它沒有截止日期、不分晝夜、沒有周末節(jié)假日,是長期的、持續(xù)的、無可替代的關注、投入和付出,人的時間精力總是有限,為了照顧子女,他們難免分身乏術,無暇兼顧其他事項。
“日常休閑娛樂”與“職業(yè)發(fā)展”是家長認為需犧牲最多的領域。對于“為了教養(yǎng)孩子犧牲較多的方面是什么”,他們選擇“日常休閑娛樂”的占45.4%,選擇“職業(yè)發(fā)展”的占30.7%,選擇“縮減了社交圈”的占16.4%,選擇“對自身外在形象的關注”的占3.4%,選擇“將就于目前的婚姻”的占1.2%,選擇“我離異了卻不能走入新的婚姻”的占0.7%。
受訪者坦承,面對孩子的教育問題,自己非常焦慮,在教育子女的過程中常常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一想到孩子的教育問題會常常睡不好覺,甚至部分父母表示孩子的教育問題會讓自己健康狀況受損,養(yǎng)育子女責任之重,重到令人難以承擔。他們還坦承,一想到孩子的教育與成長,他們常常難以保持心態(tài)平和輕松,忍不住拿自己孩子和別人家孩子作比較,也常常因為孩子教育問題而與家庭成員起分歧,對孩子教育道路的選擇感到茫然,難以用平常心看待子女成長。
近一半(48.2%)的受訪父母認同“面對孩子的教育問題自己很焦慮”。調研中,他們對“面對孩子的教育問題,我感覺自己很焦慮”的回答為:“非常同意”、“比較同意”、“一般”、“不太同意”、“非常不同意”的分別為15.6%、32.6%、36.2%、11.5%、4.1%。
超過一半(52.1%)的受訪父母會在教育子女的過程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們在回答“在教育子女的過程中我經常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時,選擇“非常同意”、“比較同意”、“一般”、“不太同意”、“非常不同意”的人分別為16.8%、35.3%、34.5%、9.8%、3.6%。
超過三分之一(35.9%)的受訪父母在想到孩子的教育問題時會常常睡不好覺。對于“一想到孩子的教育問題,我就常常睡不好覺”,選擇“非常同意”的12.3%,“比較同意”的23.6%,“一般”的39.2%,“不太同意”的16.0%,“非常不同意”的8.9%。
在面對孩子的教育問題時,除了表示焦慮、難以控制情緒及睡不好覺外,部分父母甚至直言孩子的教育問題影響到自己的身體狀況(表示“非常同意”及“同意”的比例占30.9%),并表示身為父母的責任讓人感到吃不消(“非常同意”及“同意”占比為25.2%)。
此外,近一半的受訪父母還會忍不住拿自己孩子和別人家孩子作比較。調研結果顯示,對“我經常忍不住拿自己孩子和別人家的孩子作比較”的認同程度為:“非常同意”的有13.5%,“比較同意”的有31.3%,認為“一般”的有37.1%,“不太同意”的有12.5%,“非常不同意”的有5.5%。他們心里也清楚,每個孩子的天賦、特長、發(fā)展?jié)摿臀磥砼囵B(yǎng)方向差異很大,如果盲目攀比,不僅會增加無謂煩惱,還可能會削弱努力與付出的價值和意義。但是,不盲目攀比,不表示不作橫向比較,在“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不輸在起跑線上”等概念操控下,在盡可能為子女爭取更多成長資源的壓力驅使下,他們難以完全消除將自己孩子與同輩群體作比較的心理和做法。
超過三分之一(39.5%)的受訪父母認為孩子教育問題會使家庭成員之間起分歧。對“我們家庭成員之間經常在孩子教育學習的問題上存在分歧或發(fā)生爭執(zhí)”的認同程度為,“非常同意”的有12.4%,“比較同意”的有27.1%,認為“一般”的有41.0%,“不太同意”的有13.9%,“非常不同意”的有5.6%。首先,家庭成員對子女教育的期望、路徑和投入等問題,每個人的看法都不一樣,分歧難以避免;其次,如何通過家庭成員之間的交流溝通,取得共識,并采取步調一致、目標聚焦的行動,讓家庭教育成本和教育資源利用效率最大化,這就更難;再次,如何尋求保證孩子優(yōu)先發(fā)展的家庭整體利益最大化,這就難上加難。
對孩子教育道路的選擇感到茫然,對“對孩子教育道路的選擇我覺得茫然”的認同程度為,“非常同意”的有14.2%,“比較同意”的有29.8%,認為“一般”的有36.4%,“不太同意”的有14.8%,“非常不同意”的有4.8%。盡管對現代都市父母而言,與以前相比,后天努力、教育資源、培養(yǎng)路徑都更可控,但是,畢竟教育子女并非易事,需要付出時間精力、經濟成本、情感投入等一系列代價,而沒有人能確切告知你子女養(yǎng)育的未來前景,所以,他們難免會對子女教育道路選擇感到茫然,對子女教育結果缺乏信心。
難以用平常心看待子女成長。調研發(fā)現,有42%的人覺得孩子的表現比不上自己的期待。對“我總覺得孩子的表現離我的期待有些距離”的認同程度為“非常同意”的有11.9%,“比較同意”的有30.1%,認為“一般”的有37.7%,“不太同意”的有15.4%,“非常不同意”的有5.0%。客觀、理性地為子女未來發(fā)展提前擬目標、做規(guī)劃,可以成為促進子女發(fā)展的有效牽引力,有時候甚至可以把目標制定得稍高一些,高到需要父母和子女合力“跳起來才能夠得著”的高度,但過于不切實際的期待有時候卻可能成為孩子成長的阻力,甚至成為親子關系惡化的導火索。用平常心看待孩子的成長,坦然接受子女能力表現和發(fā)展?jié)撡|的真實狀態(tài),受訪者普遍認為自己目前還做不到。
調研結果表明,受訪者生育二孩的意愿低迷,不愿意生育二孩的比例高達62.8%。對于“你目前是否有再生一個孩子的意愿”,選擇“愿意”的占13.7%,“不愿意”的占62.8%,“隨緣”的占23.5%。調研發(fā)現,經濟收入不夠、個人精力不濟兩大因素是他們不愿意生育二孩的主要原因(共占83.8%)。在回答“你不愿意再生一個孩子的原因”這一問題時,選擇“經濟收入不夠”的占55.0%,“自己精力不夠”的占28.8%,“滿足于現在的子女數”的占7.6%,“另一半不給力”的占2.1%,“祖輩人手不足”的占1.7%,“身體條件不允許”的占1.3%,“國家鼓勵生育的力度不夠”的占1.3%,其他占2.3%。
從調研情況可見,長三角城市群父母在養(yǎng)育子女的過程中普遍感到“育兒貴”“育兒難”,養(yǎng)育子女的教育投入、醫(yī)療支出、額外住房消費都需要巨大的經濟成本;管理孩子學習、陪伴孩子成長需傾注大量時間精力;關注各種子女教育信息動態(tài)給他們帶來身心疲憊;養(yǎng)育子女的機會成本也不可小覷;父母要在日常休閑娛樂和事業(yè)發(fā)展方面需做出巨大犧牲。父母在養(yǎng)育子女的過程中,的確經歷著“經濟負擔過重”和“時間精力相互掣肘、兼顧不暇”的矛盾、煎熬和掙扎。面對養(yǎng)兒育女,他們普遍存在深度焦慮,難以保持心態(tài)平和輕松。一系列因素疊加導致長三角城市群父母生育二孩的意愿低迷,而不愿生育二孩的主要原因則仍然是經濟收入不夠和時間精力不濟。說到底,無論是在養(yǎng)育一孩過程中的焦慮和掙扎,還是不愿意生育二孩的“心意已決”,根子都出在“育兒貴”“育兒難”上。“育兒貴”“育兒難”讓父母不堪重負,也是生育率連年走低的“罪魁禍首”。
孩子不僅僅是家庭的希望和未來,更是國家的希望和未來,事關中華民族復興大任的后繼有人。對子女的教育培養(yǎng),不僅僅是家庭的責任,更是國家的責任,是體現一國綜合實力的重要指標。低生育率帶來的潛在危害必然波及家庭和國家,而生育意愿低迷,表面看是與個人的經濟收入不夠和時間精力不濟相關,實則與經濟社會發(fā)展狀況密切相關。政府和社會要高度重視,政府、社會、用人單位必須有所作為,合力創(chuàng)造“生育友好型”政策環(huán)境和現實條件,逐步建立“生育友好型”的社會氛圍;同時,每個家庭應積極響應政府號召,協(xié)同發(fā)力,合理配置家庭在養(yǎng)育子女方面的資源,做好理性選擇。以此,逐步、有效地解決我國低生育率問題,并化解其可能為國家經濟社會發(fā)展帶來的風險和隱患。
1.開發(fā)放心可靠的“嬰幼兒照護服務”專業(yè)市場,培育規(guī)范有序的校外培訓力量
與其說不愿意,不如說不敢生育二孩。撇開孩子出生前的一切家庭投入,孩子出生后至上學前,有三個階段需要特別的“嬰幼兒照護服務”:一是出生后至母親產假結束前,即0~半歲階段;二是母親產假結束后至孩子上幼兒園前,即半歲~3歲階段;三是正式上幼兒園至上小學前,即4~6歲階段。其中最為艱難的是半歲~3歲這一階段。父母需要專業(yè)可靠、安全健康的“嬰幼兒照護服務”供給,而這樣的照護服務供給目前尚處于初級起步、零星散落甚至區(qū)域性空白的不成體系狀態(tài)。迫切需要政府統(tǒng)籌引導,社會力量積極參與,行業(yè)服務和監(jiān)管機構提供有效管理和優(yōu)惠服務,開發(fā)培育專業(yè)規(guī)范、形式多樣、放心可靠的“嬰幼兒照護服務”市場體系,為有子女養(yǎng)育責任的家庭提供科學養(yǎng)育指導,滿足子女照護需求,逐步實現高質量的“幼有所育”。長三角城市群區(qū)域可以率先建成有示范效應的嬰幼兒照護服務機構,再向全國推廣。
除了“嬰幼兒照護服務”需求難以滿足,校外培訓機構的大規(guī)模營銷與花式競爭導致的無序狀態(tài),也引發(fā)父母的緊張焦慮,進一步加劇“育兒貴”“育兒難”困境。校外培訓主體大多受“快”資本裹挾,借力現代化融媒體營銷手段,打著吸睛圈粉的“教育品牌”名號,利用家長“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心理,偏離嬰幼兒智力發(fā)育和教育規(guī)律,助推家長盲目攀比風氣,導致家長不斷加大教育成本投入,帶來孩子時間精力的無謂消耗。在資本向著“急利”之隱形目標的瘋狂追逐中,校外培訓市場的負面效應不斷顯現。教育行政和行業(yè)主管部門要嚴格執(zhí)行國家相關政策法規(guī),加強監(jiān)管,約束整治,指導培訓機構以高質量的培訓項目和良好的培訓體驗來建立差異化的競爭優(yōu)勢,向社會提供規(guī)范有序的校外教育資源,發(fā)揮對校內教學的補充拓展作用,引導校外培訓市場健康發(fā)展。
2.倡導家長科學制定子女教育發(fā)展規(guī)劃,理性選擇校外輔導培訓班
在了解孩子先天稟賦、自身特長、興趣愛好的基礎上,結合家庭成員在專業(yè)建樹、職業(yè)發(fā)展、人才培養(yǎng)渠道等方面的資源優(yōu)勢,參照國家人才規(guī)劃和經濟社會發(fā)展需要,盡早為孩子制定科學合理的家庭培養(yǎng)計劃和未來發(fā)展規(guī)劃,確定孩子教育培養(yǎng)的領域和路徑,合理選擇校外輔導培訓班的種類和數量。在孩子幼齡時期,還要參考幼兒發(fā)育和習得新知識的年齡段特征,妥當安排校外輔導培訓班的數量。如早期適當多選擇一些藝術類輔導班作為培養(yǎng)孩子基本人文素質的基礎,在發(fā)現孩子真正的藝術特長之后,集中確定一到兩門藝術特長重點培養(yǎng),甚至終身培養(yǎng);在明確孩子將來有朝著理工、科技方向的發(fā)展?jié)摿r,就可以選擇“科技類”校外培訓班提前培養(yǎng),盡早筑牢孩子理工科知識基礎,養(yǎng)成理工科思維方式;同樣,如果發(fā)現孩子在文學寫作方面有天賦,就可以安排孩子報“文學欣賞類”“寫作編輯類”校外輔導培訓班予以強化。以此科學規(guī)劃,減少盲目攀比和被動跟風,減少家庭整體在時間、精力、財力等資源上的浪費,并以具有前瞻性、預先計劃性的方式,積極聚焦孩子未來的發(fā)展方向,盡早打牢扎穩(wěn)相關知識基礎,真正做到讓孩子“不輸在起跑線上”。
3.制定“生育友好型”公共政策,降低子女養(yǎng)育的時間、精力、經濟和其他附加成本
已婚已育青年在家是孩子父母,在外是承擔著職業(yè)使命和社會責任的職場人、社會人。他們在角色身份上的沖突和時間精力資源上的掣肘,需要公共政策的大力幫扶和現實環(huán)境的可靠支持。為已婚已育青年制定一整套協(xié)調而具有內在統(tǒng)一性的“生育友好型”公共政策是當務之急。從國際經驗來看,公共政策越早干預生育問題其效果越好,且各國幾乎都采取了多部門“合作治理”手段,也即在出臺鼓勵生育的政策時,往往多種政策多管齊下,政策間相互配合與補充[10]。在目前階段,我國“生育友好型”公共政策必須是政府、社會、用人單位共同出臺的一系列公共政策組合,再配合家庭、個人的共同努力和付出,以期對破解低生育率之難、化解“育兒貴”“育兒難”之困發(fā)揮政策組合拳之功效。
從國家政府層面上,制定并實施“三假兩補一優(yōu)惠”制度。即:延長產假制度、二孩附加產假制度、延長父親帶薪陪護產假制度,同時針對新生兒家庭的現金補貼制度、租房住房補貼制度,以及面向新生兒家庭的稅務優(yōu)惠制度?!叭佟笨梢源_保在關鍵時期給予孩子最需要的照料和關懷,如足夠的產假可以讓新生兒家庭有充足的人手應對嬰孩照料、飲食調養(yǎng)、疫苗接種等事務;“現金補貼”可以減輕有子女養(yǎng)育責任的家庭因為突然增加了新生人口而導致的經濟緊張,如用于添置新生兒的尿不濕、奶粉、嬰幼兒用品等;“租房住房補貼”可以紓解新生兒家庭在滿足租住或購買更大房子的需求時的經濟窘迫;“稅務優(yōu)惠政策”更是直接為有子女養(yǎng)育責任的家庭帶來實實在在的實惠。以此,“三假兩補一優(yōu)惠”制度的組合使用,可以發(fā)揮更大的效力,在時間、精力、住房、資金等全方位對新生兒的照料品質和家庭整體的生活質量提供保障。地方政府作為最重要的資源配置者和公共服務提供者[11],可以直接對標國家的政策措施,根據地方特點和財政優(yōu)勢,予以細化、深化、配套和追加,確保地方的經濟發(fā)展成果能夠直接惠澤當地下一代的健康成長。
從用人單位層面,“生育友好型”的環(huán)境營造主要體現在對育齡女性職工的人性化管理和關愛上。中國女性的勞動參與率居于世界之首,女性在生育孩子的過程中擔負著無可替代的特殊責任,減輕生育壓力,提升生育意愿,應積極推動用人單位對育齡女性職工實施“生育友好型”用工制度。對具有養(yǎng)育責任的女職工,在懷孕、哺乳、入托等特殊時期,適當增加彈性工作時間安排,允許特殊情況之下的遠程上班,在兒童節(jié)、婦女節(jié)等節(jié)假日發(fā)放慰問品,有條件的單位可以直接為生育二孩的女職工提供一定數量的經濟補貼等等,而對有生育責任的女職工在績效考評、職稱評審、職位晉升等方面不能采取區(qū)別對待甚至歧視的措施,以此,切實保護育齡職業(yè)女性的生育意愿。
從家庭和個人層面,要調動家庭可利用資源,如爭取隔代照料,夫妻互相協(xié)調,分階段合理安排個人職業(yè)發(fā)展目標,預留精力時間等資源空間,以圓滿完成子女養(yǎng)育的社會責任。
唯有如此,才能讓政府的政策優(yōu)勢、社會共同創(chuàng)造的良好環(huán)境、個人家庭的努力付出真正凝結成一股強大的聚合力,多管齊下,協(xié)同推進,有效改變當前“育兒貴”“育兒難”現狀,實現在“幼有所育、學有所教”上多解民生之憂、多謀民生之利。只有讓父母面對育兒問題不再焦慮緊張,才能使其真正釋放生育意愿,促進國家的可持續(xù)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