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俠客與偵探間諜

摘 要：古龍武俠小說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最重要的特征是它的開放性、包容性，把西方現(xiàn)代文學精神引入了他的武俠小說創(chuàng)作中。古龍對西方現(xiàn)代文學精神的吸收，進一步豐富了武俠小說創(chuàng)作方法，極大地提升了武俠小說的品味和文化內(nèi)涵。古龍在武俠小說創(chuàng)作中吸收了偵探小說、間諜小說的模式。如《陸小鳳》系列，《楚留香》系列等有極強的偵探小說的特征，《天涯·明月·刀》、《幽靈山莊》等有明顯的間諜小說的味道。楚留香更是被古龍賦予了傳奇色彩的理想化英雄，他既具有神探福爾摩斯超人的智慧與偵破能力，又兼?zhèn)湔材肥俊ぐ畹聝?yōu)雅、矯健、帥氣的武功氣度以及風流多情的特質(zhì)，楚留香成了東方俠客與西方的神探、間諜特工三者的結(jié)合體，成了武俠史上最光輝耀眼、神一般存在的英雄人物。

關(guān)鍵詞：偵探小說;間諜小說;俠客;楚留香;陸小鳳

古龍對西方現(xiàn)代敘事規(guī)范的引入，主要體現(xiàn)在偵探小說和間諜小說模式的運用，極大地豐富了武俠小說創(chuàng)作手法。如《失魂引》、《陸小鳳》系列，《楚留香》系列都有極強的偵探小說的特征，《天涯·明月·刀》、《白玉老虎》、《幽靈山莊》、《多情環(huán)》有明顯的間諜小說的味道。

一、東方俠客與神探、間諜特工的結(jié)合體

偵探小說是通俗文學中很受歡迎的一種小說，是以案件發(fā)生和推理偵破過程為主要描寫對象的小說類型，又稱偵探推理小說。美國作家埃德加·愛倫·坡是西方偵探小說的鼻祖，他首創(chuàng)了偵探小說模式，偵探小說從19世紀中期開始發(fā)展。具有世界影響的偵探小說當屬英國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探案》，福爾摩斯成了一個比他的作者更著名的世界性文學人物。

古龍的武俠小說第一次吸收偵探小說推理結(jié)構(gòu)方式和技巧，是《失魂引》，出版于1961年。這部小說構(gòu)思奇妙詭譎，首創(chuàng)了武俠偵探推理小說的模式。但從1968年出版《楚留香》系列開始之際，古龍將偵探小說的手法才運用得游刃有余并取得輝煌成就?！冻粝恪废盗袨楣琵垘砹酥粮叩穆曌u，展示出超凡脫俗的藝術(shù)魅力，并在當時的臺灣、香港、大陸多地都產(chǎn)生了轟動效應(yīng)。這歸功于古龍獨創(chuàng)地將偵探推理元素融合到武俠小說中，并將二者轉(zhuǎn)化為人性探索的題材。楚留香是被古龍賦予了傳奇色彩的理想化英雄，他既具有神探福爾摩斯超人的智慧與偵破能力，又兼?zhèn)湔材肥俊ぐ畹聝?yōu)雅、矯健、帥氣的武功氣度以及風流多情的特質(zhì)，楚留香成了東方俠客與西方的神探福爾摩斯、間諜特工邦德三者的結(jié)合體，成了武俠史上最光輝耀眼、神一般存在的英雄人物。這就難怪《楚留香》一問世，就成了人們崇拜的對象。

《楚留香》系列以主人公楚留香貫穿全部故事，但每一個故事具有獨立的敘事結(jié)構(gòu)，這種模式在西方偵探小說中實屬常見，但從民國武俠發(fā)展到現(xiàn)代港臺武俠，包括平江不肖生、還珠樓主、王度廬、朱貞木、梁羽生以及金庸眾多武俠大家小說中，卻鮮有涉及。在結(jié)合偵探小說元素之后，古龍的深刻高明之處，并沒有只將小說停留在推理、解謎、破案的境界，卻在于他通過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禪理與禪意，將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融合在一起，將傳統(tǒng)文化所滲透的極富中華古典韻味的藝術(shù)美感與西方偵探小說錯落有致的情節(jié)相互比照、輝映，有如鬼斧神工，可敬可嘆，從而展現(xiàn)了古龍的天才藝術(shù)創(chuàng)造力。《楚留香》系列故事中，每個故事到末尾、真相大白之時，都另有隱情，展現(xiàn)了一種超然的情懷，超越了名利爭逐、江湖恩怨、紅塵羈絆、善惡對立，超越了人性本然的局限。

二、古龍武俠小說中的偵探模式

雖然古龍致力于開拓武俠小說形式上的求新求變，但他并不只沉溺于外在形式的變化，更追求思想境界的提升、超脫，使他的小說具有一種空靈的美感！

《楚留香》系列的第一個故事是《血海飄香》，故事結(jié)構(gòu)的主體自然是偵破案件與行走江湖的結(jié)合。故事開篇就充滿了詭異離奇的氛圍，楚留香正與三個紅粉知己在自己華麗的船上享受歲月的美好安逸，卻發(fā)現(xiàn)海上一具具浮尸不斷漂來，如此一來，楚留香被迫面對又一場武林陰謀。楚留香要偵破的案件主要目標是一個武功高絕的神秘兇手，此人不僅殺害眾多英雄俠客，還盜走神水宮的“天一神水”。但事實并非如表面這么簡單，這個神秘兇手與整個武林作對、其背后動機必定藏著驚天陰謀，古龍不同凡響之處正是在巧妙布置故事情節(jié)的同時，又能合理闡釋背后潛藏的動機、人性。古龍融合了偵探與武俠小說元素后，以畫龍點睛之筆的深入逆轉(zhuǎn)，使得這個詭譎離奇的故事超脫流俗、值得回味。最令人驚心動魄的情節(jié)是：最陰險的敵人竟是最親近的朋友。楚留香經(jīng)過一步步抽絲剝繭般地偵查后，還真相于世間。本案弒師奪權(quán)、辣手無情的兇手是與楚留香惺惺相惜的兩位莫逆之交南宮靈和無花。古龍把一個破案、解謎的故事升華為一個以友情的建立、考驗與幻滅為主軸的故事，加強了人性的復雜與心理的深度。古龍的武俠小說遠不止把偵探推理模式帶入武俠故事那么生硬、膚淺。當真相浮出水面后，楚留香無法回避，必須與妙僧無花作個了斷。在這關(guān)鍵時刻，古龍借楚留香與天峰大師的幾句充滿禪意的談話，呈現(xiàn)了以慈悲、智慧超越宿命、恩仇的思想境界。

《蝙蝠傳奇》是《楚留香新傳》中的一個充滿詭異色彩的故事，它采用了類似阿加莎·克斯蒂的《尼羅河上的慘案》的結(jié)構(gòu)形式，充分發(fā)揮了偵探推理的作用。故事開端寫楚留香在海船上遇到的幾起兇殺案，幾位武林高手先后被人殺害，而殺人的武功都是絕跡江湖的紫砂掌，海船上籠罩著迷霧般的血腥，到底誰是兇手？楚留香一步步地推理，詐死的丁楓，華山派的華真真、枯梅大師都是十分可疑的人。隨著海船?？框饙u，案情更是撲朔迷離，楚留香與胡鐵花等人都難逃暗算，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蝙蝠洞中。楚留香憑借高超的智慧、經(jīng)過一步步推敲，與華真真在暗中聯(lián)手，揭露并粉碎了蝙蝠公子的陰謀。蝙蝠公子的真實身份讓人倍感意外，他本名叫原隨云，是關(guān)中大名鼎鼎的無爭山莊的少莊主，他風度翩翩、文質(zhì)彬彬，卻是個盲人，也正因為這一點，他布置了蝙蝠島這樣一個暗無天日、人間地獄的黑暗世界。楚留香最終以此斷定他這個瞎子就是海上兇手案以及蝙蝠島上一切交易的幕后策劃者。楚留香神探般的作用，最關(guān)鍵的是其智慧的一面。古龍塑造的這一個俠客，武功高超并不是他極力渲染的一面，著重刻畫的卻是俠客冷靜智慧的頭腦。楚留香正是以超人的勇氣智慧、洞察世事的敏銳力、縝密的分析推理能力，讓他一次次化險為夷，并讓真相大白于天下。

古龍武俠偵探小說的真正成熟，是另一部大手筆《陸小鳳》系列?！蛾懶▲P》系列中的幾個故事相繼問世，并彼此獨立。此時古龍運用偵探推理技巧爐火純青、讓人炫目，使武俠小說極具趣味性。

古龍在這部小說中充分展示了他設(shè)置懸念和推理的才能。在第一個故事《金鵬王朝》中，古龍首先交代了大金鵬王的命運，引出金鵬王朝以往的諸多秘密。之后懸念迭出，丹鳳公主突然在背后殺死閻鐵珊，理由卻很牽強;陸小鳳想查看大金鵬王是否腳上長著五趾，大金鵬王卻剛巧因病砍去了雙腳;陸小鳳與上官雪兒在院子里挖出了丹鳳公主的尸體，經(jīng)陸小鳳推測她已死兩個月，那么眾人看到的丹鳳公主真實身份是什么;上官飛燕無故失蹤又神秘出現(xiàn)、飛來飛去到底有什么目的，當陸小鳳揭穿上官飛燕殺害并假冒丹鳳公主的陰謀后，又陷入了另一個迷局當中，上官飛燕的背后主使是誰？陸小鳳開始誤認為是霍天青，但霍天青死后，陸小鳳終于理出頭緒，矛頭直指他的朋友、老謀深算的霍休。整部小說緊湊快捷，環(huán)環(huán)相扣，如夢如幻，驚心動魄。

古龍的武俠偵探小說開創(chuàng)了武俠新天地，對武俠小說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蕭逸的《甘十九妹》、溫瑞安的《四大名捕》系列都受到了古龍運用偵探小說技巧的影響。

三、古龍武俠小說中的間諜模式

與偵探小說創(chuàng)作方法相似的是間諜小說，但間諜小說更側(cè)重描寫間諜的活動。西方第一部間諜小說是《沙漠之謎》，是英國歐斯金·查爾德斯所著。間諜模式不同于偵探小說中的解謎破案，它講述英雄的冒險活動，間諜小說著重描寫間諜冒險而有刺激性的活動。弗萊明寫的浪漫主義間諜小說和電影倍受歡迎，詹姆斯·邦德的形象更是為人們津津樂道。

《天涯·明月·刀》中有一些女性間諜的影子，如翠濃、明月心、卓玉貞都是公子羽安插在傅紅雪身邊的女間諜，意圖以感情來摧毀傅紅雪的意志，從而真正打敗他。但傅紅雪識破她們的身份和目的后，雖然情感受到了巨創(chuàng)、內(nèi)心無比煎熬，但最終卻以驚人的意志戰(zhàn)勝了公子羽。這一系列間諜計劃都以失敗而告終。

《幽靈山莊》是陸小鳳系列中的第五個故事，這個故事既有偵探小說色彩，又有間諜小說的意味，但主要運用的是間諜小說的手法。小說開頭設(shè)計了西門吹雪追殺陸小鳳，逼得陸小鳳亡命天涯的情節(jié)。這里有很大的懸念，陸小鳳與西門吹雪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竟然鬧得如此地步？原來這一事件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目的是讓陸小鳳走投無路，混入幽靈山莊作間諜，查出“老刀把子”的真實身份并粉碎幽靈山莊的“天雷計劃”。陸小鳳背負調(diào)戲西門吹雪妻子的惡名，忍辱潛入道幽靈山莊，歷經(jīng)艱難，面對了老刀把子的多重考驗，終于取得老刀把子的信任，并在“天雷計劃”中擔負重要任務(wù)。當“天雷計劃”剛剛開始，陸小鳳就憑借超人的智慧策反了大部分幽靈山莊里替老刀把子賣命的人。最終“天雷計劃”沒有得逞，主要得益于陸小鳳利用間諜身份的里應(yīng)外合。

《白玉老虎》是古龍將間諜小說手法用到武俠小說中最得心應(yīng)手的一部。故事開頭講述了名滿江湖的大風堂金龍劍客趙簡的兒子趙無忌大婚當天，當趙無忌家里高朋滿座、熱鬧無比時，他卻發(fā)現(xiàn)父親趙簡被人在密室殺害，并被砍下頭顱。趙無忌查出幕后兇手竟是本門倍受敬仰的人、大風堂的鐵劍金人上官刃。他決心而上官刃卻把好友趙簡的頭顱獻給了大風堂的死敵唐家堡，以此潛入唐家堡，并取得了唐家人的信任。上官刃蒙受賣友求榮的罵名，面對趙無忌不盡的仇怨報復，忍受唐家堡各種試探和侮辱，這一切只不過為瓦解唐家堡、重振大風堂。另外，大風堂多年派出很多死士到唐家堡做間諜，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并且隨時準備為大風堂獻出生命。當趙無忌在唐門遇險的時候，當了多年臥底的小寶為了不暴露趙無忌的身份，竟上吊自盡。而小寶作為一個男人，犧牲的卻是色相，他的代號是西施，他在唐家堡承受了慘痛的屈辱，他通過與唐缺的曖昧關(guān)系才接近唐家堡的核心區(qū)域。古龍在這部小說中強烈批判了這種完全沒有自我價值的瘋狂的間諜火星，他們的行為是荒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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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徐清（1982- ），女，遼寧海城人，在讀博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對外漢語教學研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