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春辭

趙曉梅

1

一心一意，從玉龍雪山向西出發(fā)

我要去大理，感恩洱海在春天的邀請

海鷗就在窗外，洱海

寂靜成正午的我，淡妝的喜悅

與如鏡的海面，照見心靈的友好

舊夢重溫的美妙，讓我以最私密的回憶

安居大理的春里。純粹的存在

一些欲望從四面八方向我襲擊

我要修養(yǎng)好身體里的這頭野獸

與一位淑女的靜怡，向往一個神話的降臨

我聽見，陽光叫醒向南的云

我看見，云朵與云朵的開放

驚呆了，洱海上空藍藍的天

2

霞色的圍簾垂下，星星就跳進洱海里

海比星空蔚藍，帶著祖母藍的溫暖

在玫瑰色的黃昏，被一些寂靜的光亮引領

沒有比此時更為完美的夜了

這是春天之夜，鋪天蓋地的花陣

讓我無法逃離，翻越千山的芬芳

萬山的綠韻，十里春風的醉

那些過往的事物，早已抵達終點

而我，剛剛開始

惟有夢，從寂靜中向著我

向著我深情走來

又復歸寂靜，背對我

背對我款款離去

那些星光和燈火，在洱海里燃燒

惟有神靈，像詩的意境

把我今夜的心思看穿

多年的記憶，如窗外的一樹櫻花

隨下關風，一朵一朵落在腳下

不忍移步，生怕一腳踩疼舊日的一瓣愁情

夜深了，我心中的野獸

撞破滿屋星光，醒醒

醒醒，醒醒，醒來陪陪我

夜越深越靜

我卻越感孤獨

所有的期盼，在寂靜中

都已歸于虛無

3

滴滿露珠的夢，從洱海上空的一縷霞光醒來

厚重的窗簾，沉睡著一簾時光之外的愛戀

光亮涌來，喜悅的一天

在溫暖的陽光中，彌漫著柑橘的甜香

蒼山，房頂，洱海，披一身桔紅的晨妝

掛在我的窗前，一切美好的景致

顯示出無限的幽寂

幽寂穿越我的凝望，凝望試圖穿越我身體里的野獸

昨夜，昨夜人間沉眠

有仙女下凡，偷偷清洗海水

洱海清亮，一面仙女的梳妝鏡

讓純潔的美

照見，一懷山水，一朵歡笑

此時，我心幽靜

無欲無望的我

要怎樣在藍天白云下

站成一方春景

嵌入洱海的心框

4

人的一生，總有最難忘的一天

“2015年1月20日，習近平總書記來到我家

那是我們最幸福的一天”

在古生村，近水而居的李德昌家

成為中國大地素錦之上的鄉(xiāng)愁小院

一縷鄉(xiāng)愁，以堅不可摧的力量

縈繞心魂，在恩澤厚土之上

從根那里，汲取了一股超自然的力量

愛，緊緊地摟住村莊與海的夢想

照亮人性存在的光芒

掀開千百年起伏跌宕的時光

古生村在水上，為魚群尋找出路

那些放生的場景，帶著人間的善美

一次又一次，讓我看見清澈無邪的眼睛

尊敬海水，尊敬每一朵浪花

尊敬一滴甘甜的眼淚

放養(yǎng)一片鮮亮的海域

古榕樹開始瘋長，枝葉伸向天空

與云朵相逢

古戲臺依舊，能聽見清唱的遺音

與我相遇

古寺廟的盞盞油燈，照著人心，迷途和歸路

村巷流水，花開路邊

推窗望蒼山，白雪已晚于舊墻

燕雀筑巢的老宅，飛檐上高懸一彎新月

這是耀眼的陽光下，滇西北的獨特景致

風吹浮世，一縷素心潤養(yǎng)麥穗豐盈

海邊畫語，一幀山水中

琴鶴家聲的門口，讓幾位靜坐的老人

把平章世第的故事，講述的風生水起

十里楸木花，染香一方淡紫色的春

海水漫過海灘，擱淺的破船

有蘆葦?shù)氖幯?，也有海菜?/p>

川蔓藻、菹草、竊衣，自顧自的美

還有蘆竹、粉花月見草、眉草、節(jié)節(jié)章、問荊

的復活

有白鶴交頸而眠的安寧

也有天鵝飛翔云端的歌唱

所有的一切，讓我看見與自然相戀

與海水相戀，與自己相戀的驚喜

正追隨一群水鳥遷徙的圖案

依傍洱海的浪層

海鷗展開撲朔如雪的翅膀

揭開了寂靜的月輪

仙鶴的愛情，已穿過黑夜

在朝陽中孕育出一個潔凈的夢

讓我成為歌詠和禮贊的詩人

5

海舌，是被大理洱海寵愛有加的地方

酸甜苦辣的人間曠味

讓整個漁村淡然出超凡的古樸和典雅

與鳥類和魚群相伴，構筑岸邊絕美的家園

田野上，碧綠的蔬菜園

鮮嫩的豌豆花，把一半紫色

一半潔白，凝聚成蝴蝶飛翔的模樣

讓更多的蝴蝶，成群地擁來相伴

兩只紅黃綠相間的鳥，在剛剛翻犁的土上結

伴覓食

把揮鋤勞作的農(nóng)夫和悠然漫步的游人

視為海風中失落已久的饋贈和陪襯

從容地相親相愛，不愿高飛遠走

此時，屏風翠竹，一扇一扇向我打開

讓我偶然遇見竹林深處的海豚阿德書店

驚喜，一個書店與一個偏遠的漁村

這是怎樣的一種境界

敞亮與簡單，高雅與樸素

各種書籍在靜靜地等待著一雙眼的渴望

窗外是一片沉靜的海域

金色的蘆葦搖晃著下午的柔情時光

長廊上閱讀的女子，捧一本圣經(jīng)

把生活的遭遇，被記憶鎖在心里

《字吸，歌呼》，夾著鐘立風磁性的聲音

讓我意外地在春風里，從一本書的扉頁開始

深吸著一行行文字的氧氣

輕呼著海風泄漏的秘密

水杉成林，披一身綠色的陽光

茂密的枝葉，遮蓋了藍天

筆直的樹干，不動聲色地分割著

左右的海景，發(fā)呆的光影

讓我超越了一物一事的常態(tài)

卻永遠超越不了自己的時間

越靠近海水，腳下的土地越柔軟

眼前的波光越來越亮

薺薺菜開著細碎的黃色花朵

不慌不忙地隨著春風鋪向海面

一彎腰，便可親吻洱海月的柔情

那些殘留的樹樁，宛若一個個跳躍的音符

在水波的弦上，被風的手指

彈奏出神秘國度的交響樂

有人在透過一架方框看海

有人在透過一副墨鏡看海

有人在透過一圈圓點看海

我想，我想透過一朵花蕊看海

看著看著，海面上全是潔白的花朵

芬芳了整個海舌村的墻角

6

白塔邑，一個孤獨的人向往的遠方

一座白塔在水中的倒影

蘊藏著堅固的信仰和宗教的言辭

仿佛遙遠的光陰，用母語問候

我的朋友，總是在黎明時分祈禱

獨坐雕花的禪房，與神和祖先對話

沾露的修行，愿天下寬心，自如

讓走失的自然走失

把歸來的安放于歸來之心

然后，看洱海的慈善與高天淡云

讓萬頃海域，育一碗清幽

我來時，村莊周圍的麥田一片金黃

一群白鷺驚叫著飛向黃昏

樸素的時光里裝滿了葳蕤的野云

十里鮮花，追蹤千方春意

染香萬波的漣漪

凝時而居，在白塔邑的海岸

久別后的凝望，額頭已堆上光韻的青苔

你曾奔赴俗念的快樂

曠遠的腳步，傷了鄉(xiāng)愁

也痛了純真與朝朝暮暮

白塔邑的海水平靜光亮啊，返照出你的前生

決定一條魚的生死，上不上岸

決定一群鶴的命運，離不離開

一滴水，落心簾，輕卷書語

一盞月，放海燈，靜數(shù)詩波

那些繡在海面上的諾言，為誰解釋

遼闊的月光，鋪蓋遼闊的海面

清波之上，頁頁經(jīng)文

度落入網(wǎng)中的苦難魚群

度海岸原野貪戀的悲傷

退一步，海闊天空

三退三還，水清岸綠

這是我愛你的理由

也是你愛戀洱海的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