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回來
張火丁版《霸王別姬》上海演出火爆,貶褒不一,其實無關對錯,在于看待角度的區(qū)別。
如果以傳統(tǒng)戲視角看待,角兒藝術,強調(diào)“技”,講究中國傳統(tǒng)審美,“哀而不傷,樂而不淫”,“留白藝術,以少勝多”,講究文化傳統(tǒng)的性別配置,講究人物身份感,那張之《霸王別姬》自然不足,編排,演員表現(xiàn),唱詞改編都會頗有微詞。但是,如果考慮到這個表演藝術是“當下劇場藝術”,也即張火丁之虞姬乃是當下觀眾理解中的虞姬,就不得不認為,張火丁之《霸王別姬》是有其可取之處了。
張之《別姬》與梅之《別姬》的區(qū)別,類似于浙百《西廂》與上越《西廂》的區(qū)別,本質(zhì)上是新編戲與傳統(tǒng)戲的差異。
張火丁以程派演繹《霸王別姬》,反響熱烈,爭議不斷。
它是一個綜合舞臺藝術。張改了虞姬的服飾,冰藍色袍子,襯以暗紅色內(nèi)襯,此改動講究的不是“寧穿破不穿錯”的行當改動,而是話劇思維的“服裝用來表人物性情”。
張之虞姬,對霸王之愛,不是女人對男人之愛,而是“寶劍贈英雄”的知己之愛。中國的女性一直作為“男人的陪襯”而存在,在歷史語境里,虞姬的確應該是隨霸王東征西戰(zhàn),受勞碌風霜年復一年,但是,舞臺上的虞姬為什么不能變動呢?為什么就一定是梅先生演出的那樣呢?生活中越來越多的現(xiàn)代女性,不再認同“女性作為男性附庸了”,以張之思路,虞姬是“寶劍贈英雄,士為知己者死”,這不是更理想嗎?更現(xiàn)代嗎?
為了打造這個虞姬,張用了很多“大”動作,大幅度喝酒,行走,都是為了突出人物的“剛烈”和“俠氣”。這個處理,既符合她想塑造的人物,又符合她本身的表演氣質(zhì),跟同輩程派演員比,張的動作幅度本來就偏大,這是一種聰明的表現(xiàn),揚長避短,把“人物”與“自我氣質(zhì)”做結合。
如果有綜合藝術的思路,那么就能理解雙劍上配紅穗子,它不再講究什么太極劍法,中庸之道,它講究的是視覺效果,滿場飄蕩的灼熱的“紅色”,刺激觀眾的視覺,抬升觀眾的情感濃度。包括張火丁的整個表演,都直觀和高濃度,當霸王說“虞兮虞兮奈若何”的時候,張全身發(fā)抖被霸王攙扶的高強度情感表演都得了滿堂彩。如果用傳統(tǒng)的思路,大概會被批評不懂含蓄之美,但是作為綜合劇場藝術,這個表演方式,是動人的,是一擊即中的。這個表演方式于張火丁不是第一次,對比《白蛇傳》之《斷橋》各版本,張的情感高度是強于其他演員的,所以她的版本也成了年輕的觀眾們最喜歡的版本,因為它現(xiàn)代性的情感表現(xiàn)。
由此可見,張火丁的力量在于“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巧妙平衡??磦鹘y(tǒng)戲的人可能看不上她,但是不會罵她“離經(jīng)叛道”,因為她沒有那么出格,但是新觀眾又會覺得自己看的是“傳統(tǒng)戲曲”,又符合唱念做打,水袖圓場,但是又比“普通的中規(guī)中矩的京劇”好看。
因此,張之《霸王別姬》是有探索意義的。在我看來,傳統(tǒng)的《霸王別姬》與張之《霸王別姬》是一個硬幣的兩面,在這里,觀照到戲曲的過去,也初步探索了戲曲的未來,它是必須走向綜合性劇場藝術,而不可能繼續(xù)停留在“梅尚程荀”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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