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憶《小城之戀》中女性自我意識探討

梁美清

摘? 要：對于女性來說，尤其是少女若無長輩或者有經(jīng)驗的人對其進行性方面的教育，是很難正確地意識到女性在性方面的自我認(rèn)知。首先是女性在身體上的自我意識的認(rèn)知;其次是在性欲面前，女性應(yīng)有自我的認(rèn)知，從性的角度使得自我意識得以構(gòu)建?！缎〕侵畱佟分械摹八睆男悦葎拥叫晕蟮膲阂钟俚阶詈蟮耐ㄟ^孕育孩子在性覺醒后的自我救贖，使得性欲望得以壓制平息并最終實現(xiàn)將其轉(zhuǎn)化為對母性的皈依。

關(guān)鍵詞：小城之戀;女性自我意識;性欲;自我救贖;母性皈依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8-0-02

八九十年代的女性作家層出不窮，以性題材進行創(chuàng)作的作家不斷涌現(xiàn)。王安憶以其獨特的女性主義視角對女性性意識以及人性進行了深刻的描寫，她的代表作品《三戀》既是對“五四”女性寫作的遙遙回應(yīng)和傳承發(fā)揚，也是對后來女性寫作的建構(gòu)和鋪墊。王安憶在《小城之戀》中對女性在生理，性意識以及母性意識和生命的欲望進行探求和把握，進而使得女性自身意識得以彰顯。

一、身體上的自我意識

女性文學(xué)是以性別來劃分定義的文學(xué)類別，把性別與她們的創(chuàng)作聯(lián)系起來，以女性特有的視角對作品中的人物進行刻畫描寫。孫紹先在他的《女性主義文學(xué)》一書中解釋到：“凡是反映女性在男權(quán)社會的苦悶、彷徨、哀怨、抗?fàn)幍淖髌罚粏柶渥髡咝詣e如何都視為女性主義文學(xué)?！痹凇秲蓚€69屆初中生的即興對話》中，王安憶提到“三戀”創(chuàng)作的第一主題是“對自我生命的表現(xiàn)，強調(diào)人的本體生命力對人行為的支配，這就好比把人放在手術(shù)臺上細(xì)細(xì)地解剖一樣”。王安憶在《小城之戀》中，通過性寫作對“她”和“他”的心理，行為，性欲進行了一層層解剖。兩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從懵懂無知到壓抑自己的欲望，在壓抑后性欲望噴薄而出，得到釋放與滿足。小說中的她在十四歲的時候便擁有比常人早熟的身材，“她腿粗，臀闊，膀大，腰圓”;“兩個乳房更是高出正常人的一二倍”。她在對自我身體的認(rèn)知中本能地萌生出對性的欲望，在性追求中產(chǎn)生自我意識。

女性在身體上的自我意識的認(rèn)知，《小城之戀》的她在洗澡時望著自己那對豐碩得奇異的乳房，不由得詫異卻又發(fā)愁，她不明白它們怎么就長成了這樣，甚至還以為自己的了什么怪病。王安憶在這里其實暗示了女性在逐漸成熟發(fā)育的路上，由于缺少在性方面尤其是身體方面的正確的自我認(rèn)知意識，會導(dǎo)致在性欲方面的壓抑并且會得到的是畸形的爆發(fā)及釋放。所以在演出后，在后臺工作的他與她由于性欲在多時日的壓抑及渴望下洶涌澎湃地爆發(fā)了，猶如冰河解凍，一江春水直瀉而下。他們都不懂什么是愛情，只知道互相是無法克制的需要。

二、性的自我意識

王安憶對女性在面對性欲渴望這一方面也進行了探討，在性欲面前，女性應(yīng)有自我的認(rèn)知，從性的角度使得自我意識得以構(gòu)建。性欲是人類最原始的本能的欲望，孟子言“食色，性也”。但由于封建禮教的束縛，在國人的文化心理中，性是骯臟丑陋的，女人是堅決不能說性，不敢表達自己的欲望。而在欲望得到滿足之后，她幸福得幾乎要嘆息，恨不得把這幸福告訴每一個人，可這幸福又必須得深深地藏在心里，因為在她看來這是罪惡，是犯罪，盡管她什么都不懂，而越壓抑越覺得罪惡，那欲望便顯得愈發(fā)的讓人著迷讓人不可抗拒， 那樣的罪惡，就像是一顆頑強生長的種子，一旦觸碰到了土，就不可能指望它們從此滅亡。

隨著年齡的增長，在逐漸發(fā)育成熟過程中存在通過激起異性對彼此的關(guān)注，仿佛有一張無形的網(wǎng)使得他與她籠罩在一起，而這過程中仇視與不絕于耳的謾罵恰是兩人關(guān)系更近一步的墊腳石。性欲像是蒙上一層薄霧似的，讓她無法窺探了解，但卻是在性意識方面缺少自我意識，一般人聽到這些關(guān)于性方面的話語時都會覺得害臊，下意識地臉紅或躲避，但是她卻喜得前仰后合，毫不害臊，王安憶在這里從側(cè)面寫出了她在性方面的意識尚未真正地自我認(rèn)識到，而到作品的后面“她”經(jīng)歷了人事以后，在眾人面前卻覺得自己不如以前潔凈，表明了“她”在性方面開始萌生了自我意識。而在練功房的兩人練習(xí)托舉那一段的肉體上的契合與精神上的相知在輕輕撥動著兩個少男少女對于性欲方面的渴望，使得她身體生出了無窮的渴望，而她卻不知道這渴望為何物，“只覺得身體受到了冷遇，周圍是一片沙漠般的寂寥，從內(nèi)向外都空洞了”。對于女性來說，尤其是少女若無長輩或者有經(jīng)驗的人對其進行性方面的教育，是很難正確地意識到女性在性方面的自我認(rèn)知。

作品中的她在性萌動到性吸引在到性覺醒的過程中她強烈的性欲作為人類最原始的需求強有力地支配著“她”的肉體和靈魂，以及靈魂深處的自我意識。作品在突出性欲追求和自我認(rèn)知的關(guān)系的基礎(chǔ)上，融入性欲帶給女性的深層生命體驗，實現(xiàn)了個體生命意識的升華。王安憶在《小城之戀》中不僅看到性的力量，也看到了靈魂對肉體的審判和肉體對靈魂的背叛。雖是她心里覺得罪惡無比，卻止不住身體里涌出來熱切的對性欲的渴望，“不爭氣的是她的身體，她的身體背叛了她的靈魂，如癡如狂地渴望著與他的身體接”在熱情激退之后又無比的后悔痛苦，卻又無法使自己變得如以前般純凈。

三、母性意識的皈依與自我救贖

《小城之戀》不僅從女性身體入手探究了女性自我意識的發(fā)現(xiàn)，同時也進一步通過對性欲的探討，深入發(fā)現(xiàn)女性的自我認(rèn)知，試圖從生命本體價值上肯定性，從性的角度建構(gòu)自我意識。陳思和先生談到王安憶在寫“三戀”的一個明顯的特點：把作品中的所有背景都虛化，重點在于突出人和人性，有意將讀者的眼光集中在人自身之上。

自80年代中后期，女性文學(xué)轉(zhuǎn)向?qū)ε俗陨硖綄?，開始向女人本體世界邁進。在中國傳統(tǒng)的社會觀念里，女性扮演的角色一般是等待被救贖的角色，而在封建制度夫權(quán)的掌控下，那個至高無上的救贖者就成了男性。這些在西方文學(xué)中也有體現(xiàn)，尤其是一些童話故事，民間故事，如《灰姑娘》中的等待被高貴無比的王子救贖的貧窮女孩灰姑娘;再比如在《白雪公主》中因被惡毒的繼母毒害的白雪公主誤食毒蘋果后被路過的王子拯救?？梢姡谖鞣絿业挠^念里，男性也是一般性地被認(rèn)為是女性的救贖者，而不是女性自己進行自我救贖。

王安憶的“三戀”著重從人的性本能角度，洞察了幾種類型的人。從某種意義上說，從自然性的角度探討人的生命形態(tài)，更易于揭示生命本體的奧秘。在王安憶的《小城之戀》中的“她”作為一位女性，從性萌動到性吸引后的壓抑欲望，再到最后的通過孕育孩子在性覺醒后的自我救贖，使得性欲望得以壓制平息并最終實現(xiàn)將其轉(zhuǎn)化為對母性的皈依，擺脫了“罪惡感”。這是對“她”的生命過程的描寫。突出了人的性欲帶給女性的由淺入深的生命的體驗，同時也是借助了性愛對女性的重新孕育，并且使得女性的自我意識得到升華。

正如魯迅所批判的“女人的天性中有母性，有女兒性、妻性。妻性是逼成的，只是母性與女兒性的混合”。在小說的最后，“她”并沒有成為一個“人妻”的角色，而是選擇成為一個單身“母親”的角色，獨自撫養(yǎng)兩個孩子。當(dāng)新的生命降臨，“她”在孕育的過程中找到了精神寄托，靈魂也得以安放，母愛使“她”心靈平和，欲望消寂，讓“她”找到了和這個世界和平相處的交匯點。這個別人眼中的罪惡的載體，確實她的精神的皈依。“她極愛那腹中的生命，撫摸肚子，似乎觸到了那生命柔軟的軀體?！彼辉偻纯?，心靈在養(yǎng)育孩子的過程中平靜，并凈化了靈魂，她獲得新生，完成了最終自我救贖?！缎〕侵畱佟匪故境龅挠捎谀感缘酿б溃≌f中的“他”在最后選擇逃避責(zé)任，沒有負(fù)起對“她”和孩子的責(zé)任，從某種程度來說是女人在“人類的人格”的許多方面對男人的超越，表明了王安憶對性愛力之于女界人生的一種深刻的理解。

結(jié)語：

王安憶在“三戀”中融入自己獨有的生命體驗，通過以人為本的寫作，從個體性欲望、生命欲望入手，進一步分析兩者與自我意識的關(guān)系，揭示了人的性欲望、生命欲望對建構(gòu)自我意識的重要作用。女性在經(jīng)過情欲的不斷騷動和洗滌后，終于在母性的阪依中得到了升華，而這個升華不僅僅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升華，從而擺脫性愛欲望的強烈吸引，達到前所未有的靈與肉的生存和諧。在我們看來，這無疑是《小城之戀》中極具深味且濃墨重彩的一筆。

參考文獻：

[1]王安憶.三戀[M].重慶：重慶出版社，2012.

[2]薛璐.從女性主義視角品讀王安憶《三戀》[J].文學(xué)評論，20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