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生活與人的發(fā)展

陳新夏

（首都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海淀 100089）

馬克思主義確立了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的目標。在當代，從人們對美好生活需要的內容上看，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不僅應當體現(xiàn)為物質生活條件的改善和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更應當體現(xiàn)為精神生活的豐富，體現(xiàn)為精神需要的滿足和精神素質的提高。精神生活的發(fā)展是當代及未來人的發(fā)展的重要方向和主要表現(xiàn)。

一

“人以其需要的無限性和廣泛性區(qū)別于其他一切動物?！保?］由于人的需要的多樣性，一直以來對人的發(fā)展的主要方向和內容存在著片面的理解，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觀點，就是在享受的意義上理解人的發(fā)展，將人的發(fā)展局限或等同于物質財富的增加、物質欲望的滿足和物質生活的改善。

由于需要的層次性以及由此決定的需要由低級向高級逐次滿足的順序，又由于長期以來生產力水平低下導致的物質財富的短缺，物質生活在人們的生活中從來就處于最為顯著的地位，豐衣足食一直是歷代人的夙愿，被人們視為幸福的主要甚至全部內涵。久而久之，這種生存的格局和狀態(tài)就給人們造成了一種以物質需要滿足為最高訴求的心理和行為傾向，并進而演變成這樣一種思維定式：將占有財富的多寡作為衡量幸福的尺度，將理想社會的特征主要理解為物質財富的豐盈和物質生活的改善。

社會現(xiàn)代化雖然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物質財富短缺的壓力，但卻并未改變將占有財富的多寡作為衡量幸福尺度的思維定式，反而從另外的方面進一步強化了這一傾向。因為現(xiàn)代化既釋放了人的創(chuàng)造能量也釋放了人的占有欲望，進而引發(fā)了人們之間以利益最大化為根本訴求的利益博弈，并逐漸形成了無限制地追求物質享受的“更多即更好”的“重占有”的生存態(tài)度。

在西方，伴隨著社會現(xiàn)代化進程的深化，人們對財富的渴望和追求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金錢成了一切事物圍繞的中心，消費狀況成了衡量人的價值的標準。許多人不是為了生存而消費，而是為了消費而生存。消費儼然已成為表征時代的標志性符號，以至于從學界到大眾都以“消費社會”稱呼他們所處的時代。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社會。詹明信就此指出，“一種新型的社會開始出現(xiàn)于二次大戰(zhàn)后的某個時間（被五花八門地說成是后工業(yè)社會、消費社會等）。新的消費類型；有計劃的產品換代；時尚和風格轉變方面前所未有的急速起落；廣告、電視和媒體對社會迄今為止無與倫比的徹底滲透；市郊和普遍的標準化對過去城鄉(xiāng)之間以及中央與地方之間緊張關系的取代；超級高速公路龐大網(wǎng)絡的發(fā)展和駕駛文化的來臨——這些特點似乎都可以標志著一個和戰(zhàn)前舊社會的徹底斷裂?！保?］弗羅姆認為，“在這個社會里，生活的中心就是對金錢、榮譽和權力的追求。”［3-1］艾倫·杜寧則認為“消費的價值就等于自我價值?！保?-1］消費從以往的生活手段變成一種時代潮流和生活方式，不僅滲透于社會生活的各方面，而且成為一種普遍的心理享受和經常性的文化活動?！霸诿绹?，購物已經變成了一種首要的文化活動?！保?-2］消費不僅僅是甚至主要不是為了滿足消費者生理上的物質性需要，而是為了滿足其品位、虛榮、炫耀等心理需要，“在消費社會，需要被別人承認和尊重往往通過消費表現(xiàn)出來?！I東西變成了既是自尊的一種證明，又是一種社會接受的方式。”［4-1］

早在19世紀末，凡勃倫就在《有閑階級論》中提出了“炫耀性消費”概念，認為所謂炫耀性消費，指的是富裕的上層階級人士對超出實用和生存所必需物品的浪費性、奢侈性消費，包括購買貴重禮物、駕駛豪華汽車、舉辦奢侈宴會等各種炫耀的、講排場的行為，是一種裝門面的、擺闊氣的消費。炫耀性消費意在向他人炫耀和展示自己的財力和社會地位及由此帶來的榮耀、聲望和名譽，其目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他認為，炫耀性消費的意義不在于享用商品自身的價值即商品物質形態(tài)上的使用價值，而在于享用由其所帶來的心理價值。因此，進行炫耀性消費的人在消費時總是強調所購買物品高昂的“價格”而非其品質和效用。消費主義生活方式正是炫耀性消費的典型表現(xiàn)！

近些年來，隨著社會現(xiàn)代化進程的深入，消費主義生活方式在我國已經悄然流行。隨著經濟的發(fā)展和財富的積累，追求物質享受開始在一部分人中蔚然成風，許多奢侈的商品已遠遠超出了人們正當?shù)纳钚枨?，一些為人津津樂道的消費根本上就是非理性乃至于畸形的。奢侈性或炫耀性消費在我國已經產生了非常負面的影響。其結果是，一方面，一些富裕階層肆無忌憚地大肆揮霍，另一方面，許多低收入者的正當需要由于種種原因得不到應有的滿足。例如就在一些高檔樓盤卻長期空置的同時，許多低收入者的居住空間卻極為狹窄，其中一些人甚至居無定所。兩相比較，令人扼腕。

消費主義生活方式在加深社會發(fā)展不平衡、不公平并喚起人們對金錢貪婪的同時，也造成了資源浪費和環(huán)境惡化，給人與自然的關系帶來嚴重損害。正如《只有一個地球》一書所指出的，“假如在不久的將來70億人都想要同歐洲人或日本人一樣地生活，那將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情況呢？……假如他們中間四分之三的人口遷移到城市居住，并在那里追求同發(fā)達國家一樣的標準使用能量和消耗物質，那將會產生什么樣的情況呢？沒有辦法能使這類問題得到答案?！保?］顯然，如果人類要長期生存下去，僅有改變世界的愿望是不夠的，還應有改變自身的愿望，因為人雖然不能超越環(huán)境的制約，不能制造出無限豐富的物質財富，卻可以超越自身，走出需要誤區(qū)，改變自己的需要定位。

二

合理定位需要的前提則是正確界定需要的合理性。需要的合理性可以從“質”和“量”兩個方面來確定。從質上來看，合理的需要是人生存發(fā)展要求和趨勢的體現(xiàn)，是有利于自己、社會、他人或自然的，反之，有損自己身心健康、有害社會、他人或自然的需要則是不合理的。從量上看，需要的滿足是有條件因而是有邊界的。就物質需要而言，即使是合理的需要，一旦超出了某種界限，“正當”就會變?yōu)椤吧莩蕖鄙踔痢盎巍被颉柏澙贰?。無止境的需要必然會受到有限的資源和環(huán)境的制約，因為正如丹尼爾·貝爾所言，“與需要相對而言，一切資源都是稀缺的?！保?］弗洛姆曾尖銳地指出，“如果說需求是無限的，那么即使生產規(guī)模擴大到了極點，也跟不上想比別人占有得更多這種幻想?！保?-2］再高的生產力水平也滿足不了無限制的需求，既是由于任何時候、任何水平的生產力所生產出的產品，相對于無限制的需要（甚至貪欲）來說都是短缺的，也是由于資源的支撐能力和環(huán)境的承載能力是有邊界的。

需要的合理性問題主要存在于拓展性需要的領域。從對人生存發(fā)展的意義來看，可以將需要區(qū)分為基本需要和拓展需要兩種類型。基本需要即為維持人的生存發(fā)展所必須滿足的需要。毋庸置疑，基本需要由于為人生存發(fā)展所不可或缺，一般來說都是合理的、正當?shù)?。拓展性需要是在基本需要滿足基礎上進一步生成和不斷發(fā)展著的需要，一般而言屬于享受性的需要。與基本需要不同的是，拓展性需要不僅從性質上看不一定是人生存發(fā)展所必需的，而且從范圍上看是沒有限制的，其內容可以無限添加。正是由于這兩個特點，所以應當對拓展性需要進行合理性劃界，即根據(jù)上述定性標準劃分出合理的拓展性需要以及不合理的如貪婪的拓展性需要。應當指出的是，對于合理的拓展性需要，應以動態(tài)的眼光來看待。由于拓展性的特點，合理的拓展性需要又可分為現(xiàn)在合理的和將來合理的兩種。由于生產和經濟水平所限，有些需要在某一時期中是不必要的、奢侈性的需要，但隨著生產和經濟發(fā)展以及需要水平的提高，在另一時期中則會轉變成大眾化的、基本的需要，因而也就成為合理的需要。

基于對需要合理性的界定及相應的分類，我們認為，需要定位應當遵循三個基本的原則。

第一個原則是優(yōu)先滿足基本的需要。

第二個原則是限定不合理的拓展性需要。限定不合理的拓展性需要具有自然和社會的雙重意義，既是人道和社會公正的表現(xiàn)，也是可持續(xù)發(fā)展的要求。梭羅曾以親身體驗告誡人們：“大部分的奢侈品，大部分的所謂生活的舒適，非但沒有必要，而且對人類進步大有妨礙。所以關于奢侈與舒適，最明智的人生活得甚至比窮人更加簡單和樸素。中國、印度、波斯和希臘的古哲學家都是一個類型的人物，外表生活再窮沒有，而內心生活再富不過?！保?］有關調查表明，現(xiàn)代以來，人們的幸福程度與其占有并享受財富的數(shù)量并不完全成正比，鑒于此，在基本生活條件得到滿足后，降低我們的消費不會使我們喪失真正重要的物品和服務。這里所應降低的消費首當其沖的便是奢侈性或炫耀性消費。

奢侈性或炫耀性消費之不合理，主要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一是社會道德意義上或道義上的不合理。在同一片藍天下，一些暴富人群錦衣玉食，大肆進行炫耀性消費，既有違社會公平也有違人道原則。有違公平，是因為他們超量地消耗了有限的社會財富從而在客觀上剝奪了貧窮者消費同等社會財富的權利，因為顯而易見，暴富人群的炫耀性消費意味著他們自己過度消耗了有限的資源并污染了大家共處的環(huán)境。有違人道原則，是因為炫耀性消費是對人所應有的惻隱之心的無視和背離。二是可持續(xù)發(fā)展意義上的不合理。要滿足富人的消費欲望，就需要生產昂貴的奢侈品，創(chuàng)造可供他們消費的條件和環(huán)境。無節(jié)制的消費使世界變成了人滿足自己貪欲的對象，成了人們可以任意侵害與掠奪的東西。正如弗洛姆所說，對于以無節(jié)制的欲望消費的人來說，“現(xiàn)代人的幸福就是享受，就是滿足消費和同一群人同化的要求。他們消費商品、圖片、食品、飲料、香煙、人、雜志、書籍、電影，真是無奇不有。世界只是為了填飽他們的肚子……而我們是嬰兒，永遠在期待，在希望，卻永遠是個失意者。我們的性格努力地適應進行交換、接受和消費的要求。所有的一切——精神的和物質的東西——都成為交換和消費的對象。”［8］炫耀性消費的危害還在于，它不僅意味著富裕階層自己過度消耗資源并污染環(huán)境，更對他人和社會起到了消費誘導的示范作用，成為造成自然、社會和人的不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要根源之一。三是人自身發(fā)展意義上的不合理。富裕階層尤其是暴富人群的炫耀性消費有礙于自己的發(fā)展，因為這既使自己墮入奢靡的生活方式之中，違反人通過創(chuàng)造實踐實現(xiàn)自己能力、個性發(fā)展進而確認自己并貢獻社會的本性，也對社會文明生活和人的發(fā)展環(huán)境造成不良影響。無限增長與有限世界不相稱，經濟不應成為生活所有的內容。當代的社會心理學研究也表明，經濟收入和物質財富并非決定人們幸福程度的充分條件，更非唯一因素?！耙粋€國家的生活水平一旦達到某一合理標準，財富的繼續(xù)增加非但不會給其人民帶來更多的益處，相反還可能會讓民眾感覺更不幸。他們認為，隨著一個國家變得越來越富裕，消費越來越多地轉向購買身份象征品，如高檔珠寶、設計師服裝和豪華轎車等，而這些物品沒有內在價值?！@些商品體現(xiàn)了社會的一個零和游戲：它們令所有者感到滿足，使他們顯得富有，但剩下的其他人卻感覺更糟了。”［9］

第三個原則是發(fā)展并滿足合理的拓展性需要。發(fā)展并滿足合理的拓展性需要是人追求美好生活的必然要求，也是人的發(fā)展的必由之路。艾倫·杜寧指出，“消費者社會不能兌現(xiàn)它的通過物質舒適而達到滿足的諾言，因為人類的欲望是不能被滿足的。人類的需要在整個社會中是有限的，并且真正個人幸福的源泉是另外的東西?！保?-1］這“另外的東西”顯然就是滿足物質需要之外的東西。他還就“另外的東西”寫道：“我們能夠培養(yǎng)深層的、非物質的滿足，這種滿足是幸福的主要心理決定因素；它包括家庭和社會關系，有意義的工作以及閑暇?！档臀覀兊南M不會使我們喪失真正重要的物品和服務。相反，最有意義和最令人興奮的生活活動常常也是環(huán)境美德的典范。我們認為最值得優(yōu)先去做的事情……是無限可持續(xù)的。宗教實踐、社交、家庭和集體集會、劇院、音樂、舞蹈、文學、體育、詩歌，對藝術和創(chuàng)造的追求、教育的以及欣賞自然全都容易適應一種持久的文化，這種文化是一種能夠持續(xù)無數(shù)代人的生活方式。”［4-2］這里所述的非物質的滿足，正是精神需要的滿足。

三

在馬克思主義關于人的發(fā)展的理解中，雖然物質需要的滿足和物質生活質量的提升是人的發(fā)展的重要標志，但卻并非人的發(fā)展的主旨，也不是人們生活追求的全部，更不是未來人的發(fā)展之主要方向。在馬克思主義關于人的發(fā)展理解中，未來人的發(fā)展的主要方向是精神需要的充分滿足和精神生活的充分發(fā)展。馬克思恩格斯認為，人的發(fā)展即“給每一個人提供全面發(fā)展和表現(xiàn)自己的全部能力即體能和智能的機會?！保?0-1］其核心內容是本質力量的實現(xiàn)，即人通過勞動使自己的本質（人的能力，人的知、情、意）對象化，在“在藝術、科學等等方面得到發(fā)展。”［11］是“每個人都有充分的閑暇時間去獲得歷史上遺留下來的文化——科學、藝術、社交方式等等——中一切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保?0-2］

馬斯洛在《動機與人格》一書中曾揭示了需要的層次性，并分析了各層次需要之間的關系。借鑒它的分層理論并加以提升，可以簡要地將人的需要分為物質的和精神的兩種。物質需要包括人對自然物的需要和對社會需要中的物質對象的需要。精神需要相對于物質需要而言，是對精神性對象的需求。

物質需要和精神需要是密切相關的。就必要性從而滿足順序看，需要層次是依次遞增的，一般是先物質后精神，滿足物質需要是滿足精神需要的前提；就演變的趨勢看，是從側重物質到側重精神，當物質需要得到比較充分的滿足時，就會產生更高層次的精神需要，并且后者將逐漸取代前者成為需要的主體部分。從需要的內涵及其滿足來看，物質需要是有限的，精神需要則具有無限發(fā)展的可能。這可以從需要主體和客體兩個方面來理解。從主體方面看，“人的身體有許多需要，比如說饑餓，這些需要是受生理條件限制的，總有一個極限。然而心理上的欲望——每一種欲望都是心理上的——是無止境的，即使這種欲望通過身體而得到滿足?！保?-3］由于物質需要的滿足基于人的生理狀況，人的必要的或基本的物質需要相對來說是有限的，雖然隨著科技和生產的進步，人們的物質生活水平在將來仍然會有新的提高，但提高的程度和范圍是有限的，特別在量上是如此。精神生活則不然。精神需要作為拓展性需要，具有無限擴展的特點。從客體方面看，一方面，滿足物質需要所需的物質資源和環(huán)境的邊際是確定的，無止境地消耗資源的生活方式將難以為繼。另一方面，正如有學者所言，物質財富服從于不變的守恒定律：消費不能超過生產，在信息方面的生產則不一樣，迄今為止還看不到非物質財富增長的限制性因素及限度。由于這一特點，即使從未來發(fā)展的趨勢看，精神生活的資源不僅不會在消費中枯竭，反而將隨著時代的進步而無限擴展，當代知識爆炸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就是明證。

從人的需要總體平衡的角度看，在將來，精神生活的發(fā)展程度將與物質性消耗成反比，精神需要將成為拓展性需要的主要領域，非物質財富應是今后社會生產的主要方向。在發(fā)達國家，這種轉向已經初露端倪，在發(fā)展中國家，精神生產的權重也趨于加大。既然人的心理欲望無止境，既然精神生活的內容更為豐富，既然精神資源不會在消費中枯竭，未來人的需要拓展和滿足的重點當然應在精神的方面。也就是說，當社會發(fā)展到一定程度時，精神生活質量將成為衡量整體生活水平的主要標志；人的發(fā)展將在更大程度上有賴于精神生活的充實。在當代，人們對精神生活的渴求較以往更顯突出，關注和豐富精神生活已逐漸成為提升生活質量的關鍵環(huán)節(jié)。

精神生活的發(fā)展是人的發(fā)展的重要方向和主要表現(xiàn)。人的發(fā)展概括起來不外乎身與心兩個方面。精神生活是人的主觀性的求知、體驗和審美活動，是意識、理性、意志、情感等精神因素活動的過程，也是滿足人的精神需要的過程。精神生活關乎人的發(fā)展，因為它關系到人的個性和人的知、情、意的豐富，關系到人的情趣、修養(yǎng)、能力的養(yǎng)成，也關系到人們在生活中獲得愉悅、感受熏陶、豐富情感。

與物質生活相比較，精神生活的豐富和精神素質的提高與物質需要的滿足和身體素質的提高對于人來說同樣是不可或缺的，沒有精神生活的滿足和充實，人就不能以人的方式正常生存。

與物質生活相比較，精神生活對人的發(fā)展又具有特殊的意義。一方面，與物質生活不同，精神生活直接關系到人的發(fā)展，沒有精神素質的提高、精神生活的充實，人的生存就會片面化，人的全面發(fā)展就無從談起。并且比較而言，精神生活具有更加廣闊的深化和拓展空間。無止境地占有和享用更多的物質財富，無限制地追求物質需要的滿足，本質上只是低層次需要的量的擴張，對于人的發(fā)展不僅沒有實質性推進，反而會產生負面影響，同時也是不可持續(xù)的。而拓展和豐富人的精神生活、提升人的精神境界則是沒有止境的。正因為如此，“大多數(shù)作者都一致同意，物質消費的不斷提高并不一定就是幸福；必要的社會變革必須與人的性格和精神的轉變同時并舉?！保?-4］另一方面，精神生活的發(fā)展不僅有助于改變人的主觀世界，不斷滿足人們日趨增長的精神需要，提升人們的精神境界和整體素質，也有助于和諧人與外部世界的關系。因為精神生活的發(fā)展將轉變人們的生存態(tài)度，改變以消費物質資料為主的生活方式，扭轉迄今仍在延續(xù)的無限追求物質財富的傾向，使人們自覺地選擇健康文明的綠色生活方式，構建新的生態(tài)文明，在與自然的和諧及協(xié)調中永續(xù)發(fā)展。精神生活的發(fā)展體現(xiàn)著人的發(fā)展與可持續(xù)發(fā)展之統(tǒng)一。隨著未來社會的進步，精神生活的內容將更為充實，將在人的整個生活領域中占據(jù)更為顯著的地位，成為未來人的發(fā)展的主要方向。

精神生活的內容是豐富多樣的。關注精神生活，既要滿足人們日常的、享受性的精神文化需要，又要充實人的精神世界，提升人的精神境界。

關注精神生活首先應當滿足人們的日常文化生活需要，豐富和充實人們的精神生活內容。現(xiàn)代化的人不僅是創(chuàng)造和享受現(xiàn)代化物質生活的人，亦應是創(chuàng)造和享受現(xiàn)代化精神生活的人。作為滿足日常的、享受性的精神文化需要的精神生活，就是欣賞、體驗和享用精神產品的過程。這種過程可以滿足人的各種精神欲望，可以將人帶入充滿情趣和意境的世界，使人在其中體驗和享受真善美，產生對美好的事物和情感的期待和追求。滿足日常的、享受性的精神文化需要的目的，就是使人們在文化娛樂生活中達到愉悅、怡情、審美的效果，獲得精神享受。

在社會現(xiàn)代化進程中，為了滿足日常的、享受性的精神需要，可以從兩個方面入手。從主體的方面說，應當提高人們的科學文化素質，提升人們的文明修養(yǎng)和文化品味，培育人們的感情、愛心和審美能力。從外部條件方面說，必須在建設物質文明的基礎上推進文化建設，繁榮文化事業(yè)，發(fā)展文化產業(yè)，生產更多高質量的、人們喜聞樂見的、豐富多彩的大眾文化產品，活躍文化生活，使人們在文化消費中充分地獲取知識、豐富情感、愉悅精神、受到熏陶。

關注精神生活應當提升人的精神境界，構建與人的發(fā)展相適應的精神價值。精神還具有充實人的精神世界，提升精神境界的意義，能開闊人的胸懷，純潔人的心靈，引發(fā)人們對他人和世界萬物的愛心與責任，豐富人們的情感、培育人們的理想信念。在社會現(xiàn)代化進程中，精神境界的提升、精神價值的建構尤為必要。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發(fā)展訴求理當包括精神的解放和發(fā)展，即精神生活的充實，精神世界的和諧以及精神境界的提升。當代中國精神價值的建構要充分體現(xiàn)中國文化、西方文化和馬克思主義的結合與融通，既要以馬克思人的發(fā)展理論為引領，設定和追求人生存的理想目標，確立人的內在信念和精神追求，又要自覺繼承和吸收中國傳統(tǒng)文化優(yōu)秀的精神價值，并借鑒西方文化中的優(yōu)秀的精神價值，在結合與融通中建構以人的發(fā)展為導向的、具有民族特色和世界視野的精神價值，以為人的生存發(fā)展提供堅實的精神基礎和價值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