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哀辭”中的“祭女文”

劉珍

摘要：韓愈作為中唐散文改革大家，其《祭女挐女文》和《女挐壙銘》，兩者屬不同題材，一為祭文；一為墓志銘。均為祭奠女兒所做，同屬哀辭。兩篇文章都對人物做整體刻畫與精細(xì)描摹，突出了人物形象，使得文章充滿感情；同樣兩者采用了實錄筆法，具有悲情，字字滴血，以文存史，對后世所做的祭文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guān)鍵詞：韓愈：祭女文；哀辭

韓愈因獻(xiàn)《諫佛骨表》被貶，使得幼女在病中受到驚嚇而離世，其內(nèi)心充滿悵撼之情。在韓愈為幼女所作的《祭女挐女文》和《女挐壙銘》中，可以窺見其內(nèi)心的憐愛以及痛心之情，在哀悼文學(xué)中，有著其獨特的價值。

一、哀辭的傳統(tǒng)

按禮儀的規(guī)定，哀辭的寫作也只適用于夭亡。摯虞在《文章流別論》；“哀辭者，誄之流也。崔瑗、蘇順、馬融等為之。率以施于童殤夭折，不以壽終者?！盵1]這表明哀辭的寫作對象正是夭亡的兒童。范文瀾先生也有類似看法，《文心雕龍注·哀吊》：“以辭遣哀，蓋不淚之悼，故不在黃發(fā)，必施夭昏?！盵2]因為死者都是幼兒，也只能堆砌些孩子的聰明、活潑、可愛之類的美言，用文字來勾勒出用以懷念的遺象，表現(xiàn)生者的懷念痛心之情。由此可見，哀辭這類小文章雖然不像為有位者所寫的誄文那么正重，但由于贊美死者，其修辭也頗為考究。劉勰在《文心雕龍》中總結(jié)哀文的文體特征時，強(qiáng)調(diào)說“隱心而結(jié)文則事愜，觀文而屬心則體奢，觀文而屬心則體奢。奢體為辭，則雖麗而不哀；必使情往會悲，文來引泣，乃其貴耳?！盵3]劉勰指出哀辭之文要以情動人，使得人們創(chuàng)作的文章呈現(xiàn)出文質(zhì)彬彬，辭采飛揚的狀態(tài)。死亡作為生命的終點，難免會讓人心生畏懼，而夭折是最讓人感覺傷心的死亡。

二、情主痛傷，而辭乎愛惜

韓愈的《女挐壙銘》和《祭女挐女文》兩篇祭文相互印證，寫出了父親對早夭女兒的悼念，父女情深，文來悲泣。兩篇文章都表現(xiàn)出為紀(jì)念其第四女而發(fā)出的悔恨與遺憾的呼聲，寫出了韓愈內(nèi)心的不平。

據(jù)注知《祭女挐女文》作于長慶三年十一月，此時韓愈為京兆尹，飽含沉痛之情回憶女挐去世始末，剖析女兒疾病以及死亡的原因。[4]“昔汝疾極，值吾南逐。蒼黃分散，使女驚憂?！卑凑仗拼煞?，在貶謫旨意下達(dá)之后就要即刻離開京師，因此韓愈是先家人而南下。在倉皇分散時女兒由于受到驚嚇而使得病情加重，“扶汝上輿，走朝至暮。天雪冰寒，傷汝羸肌。撼頓險阻，不得少息，不能食飲，又使渴饑。死于窮山，實非其命。不免水火，父母之罪?！闭缌衷沏懺凇俄n文起》中這樣評價韓愈的《祭女挐女文》，“女挐僅十二齡而殤……所可痛者，因病而別，因別而悲。復(fù)因迫遣而受饑寒勞頓，似可以不死而死者。及死后客葬草路，魂無所歸，無異流放……”[5]韓愈采用四言的體式，相互承接，寫出第四女在路途之上因天寒冰凍致使小女缺衣少食而去世，正是韓愈為第四女喊冤叫屈的呼聲。

《女挐壙銘》中言“韓愈退之第四女也，惠而早死”，表明女挐聰慧卻夭亡，韓愈悲痛難抑。韓愈因諫迎佛骨而降罪及身，“罪人之家，不可留京師”，女挐“病在席，既驚痛與其父訣，又與致走道，撼頓失食飲節(jié)，死于商南層峰驛，即瘞道南山下”，先是在驚嚇中與父親相別，其后在路途中顛簸，缺食少飲，死于成峰驛，草葬于南山下。銘文曰：“汝宗葬于是，汝安歸之，惟永寧！”此時對韓愈作為父親最大的安慰，即是將小女遷回祖墳，使其永寧，這也是其對小女最好的悼念?？梢哉f《女挐壙銘》是韓愈因情而作的墓志銘。

在韓愈的《祭女挐女文》和《女挐壙銘》中都存在著無限的遺憾以及追悔的情緒，最終形成文章中的不平之氣。在韓愈的《祭女挐女文》和《女挐壙銘》中都是以“哀情”貫穿在文章之中，以情動人。

三、實錄筆法、以文存史

《祭女挐女文》和《女挐壙銘》兩篇文章都堅持了“實錄”的精神，文章猶如一氣呵成，所記之事都是寫女兒生平，出言有據(jù)，真實地記載了女兒短暫卻獨特的生命歷程。均突出了女兒去世之因。文短情深，言簡意賅，全為史家筆法。

兩篇文章同時達(dá)到了“以文存史”的效果。在《祭女挐女文》和《女挐壙銘》中都提到了中唐佛教徒狂熱信奉佛教的社會現(xiàn)象以及韓愈直言勸諫遭貶的史實。這在《女挐壙銘》中進(jìn)行了詳細(xì)的記載：“愈之為少秋官，言佛夷鬼，其法亂治，梁武事之，卒有侯景之?dāng)。梢粧吖谓^去，不宜使?fàn)€漫，天子謂其言不詳，斥之潮州，漢南海揭陽之地?！蔽恼掠昧何涞圻^分崇尚佛教之事表明信佛的危害，同時在為自己獻(xiàn)言被貶而鳴不平。在《祭女挐女文》中則進(jìn)行了簡略地敘述：“嗚呼！昔汝疾極，值吾南逐。”同樣寫出了此時韓愈因上《諫佛骨表》而被貶的史實。兩篇為祭奠女兒所作的文章，同樣是“存史”之作，記載了中唐時期佞佛的社會現(xiàn)實，也揭露了韓愈因反佛而遭貶謫的真實遭際。

韓愈提倡古文運動，強(qiáng)調(diào)以質(zhì)樸的語言，格式上地自由來反映現(xiàn)實生活。韓愈在貫徹這一主張之時，將自身的經(jīng)歷寫入文章中。在《祭女挐女文》和《女挐壙銘》中，其被貶之因或簡或略都有提及。在中唐及北宋，古文運動的倡導(dǎo)無疑會使得的散文會更加傾向記錄真實，反映歷史。

參考文獻(xiàn)：

[1]殷孟倫注.漢魏六朝百三家集本[M].北京：中華書局，2007.

[2][3]范文瀾.文心雕龍注[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5.

[4]閻琦注.韓昌黎文集注釋[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4.

[5]（清）林云銘著.韓文起[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