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形容詞作定語的標記模式研究*

廣東技術師范學院 徐 玲

1.引言

有標記和無標記是人類語言的重要設計原理之一，存在于語言的各個層次上，包括語音、詞匯和語法等層面。語音層面上的例子如［t］和［d］這對音位的差別，前者聲帶不振動，是無標記的；后者聲帶振動，是有標記的。詞匯層面的例子如man和woman的差別，前者是無標記的，后者是有標記的。語法層面的例子如英語單復數(shù)的對立，one book是單數(shù)，名詞為無標記；two books是復數(shù)，名詞加復數(shù)標記-s。

本文通過英、漢形容詞作定語的對比來討論語法層面上的一種有無標記現(xiàn)象。英語和漢語的形容詞作定語最典型的用法都是把形容詞簡單置于名詞中心語之前，比如“好書”和“good book”，不用任何標記。然而漢語則有時必須加“的”，比如可以說“很好的書”，而不能說“*很好書”。同樣，英語中的復雜形容詞短語作定語一般只能出現(xiàn)于名詞中心語之后，比如“books good for children”可以說，而“*good for children books”則不合語法。本文嘗試探討英、漢兩種語言的形容詞作定語時有無標記的使用規(guī)律以期對我國的外語教學與對外漢語教學提出有益的啟示。

2.詞匯標記和語序標記

人類語言的標記手段不外乎這兩種，一種是語序標記，一種是詞匯標記。所謂的語序標記就是通過語序的變化來表達某種語法意義，例如：

a.來客人了 vs.客人來了

b.我看完了書vs.書我看完了

上述兩組例子的詞匯一模一樣，差別只在于語序不同，這種語序的差異表達一個重要的語法范疇對立：右欄置于句首的“客人”和“書”都是有定的（definite），翻譯成英語時要加定冠詞the，而相應的左欄有關名詞則是不定的（indefinite），翻譯成英語時通常要加不定冠詞a/an。在表達“有定”和“無定”這對概念時，漢語通常用語序手段，而英語則用詞匯手段。我們這里所說的詞匯手段是廣義的，包括所有語序之外的語法“有形”的語法手段，諸如語音特征、形態(tài)標記、虛詞或者普通詞匯等。

在語法手段的運用上，英、漢兩種語言的總體差別往往是英語用詞匯標記的地方，漢語則往往用語序標記。如上面的名詞的有定無定表達，下面是更多的有關現(xiàn)象。

1）關于動作發(fā)生的時間位置和持續(xù)的時間的表達。在英語中，兩類時間詞都是出現(xiàn)于句尾，用介詞at、in或者on表達時間位置，而用介詞for來表達時間持續(xù)的長短。相應的，漢語則不需要任何介詞，而是用語序來區(qū)別：表達時間位置的詞語一般用于謂語動詞之前，而表達時間長短的詞語則只能出現(xiàn)于謂語動詞之后。例如：

a.我三點鐘正在看書vs.I am reading a book at three o'clock

b.我看了三個小時書vs.I have been reading a book for three hours

2）完成體和初始體的表達方式。在英語中，表示動作完成用“have+V-ed”的完成體形式，而表示動作的開始則用有關的動詞“begin to”或者“start to”。漢語則只用變換語序就可以獲得同樣的表達效果：“了”置于動詞和賓語之間表示完成，而出現(xiàn)于整個動賓之后則表示動作的開始。例如：

a.她吃了午飯 vs.She has eaten her lunch

b.她吃午飯了 vs.She began to eat her lunch

3）領有關系的表達。英語中表達領有關系的手段很多，代詞有領有格 my、our、his等，名詞則有所有格-'s或者of介詞短語。然而漢語則可以簡單把具有領有關系的兩個詞語放在一起就可以表示領有關系，任何外在的形式標記都不需要。例如：

a.我哥哥 vs.My elder brother

b.桌 子 腿 vs.The table's legs/The legs of the table

漢語從古到今都屬于分析型語言，充分利用語序變換來表達各種語法意義。而古英語則屬于形態(tài)發(fā)達的語言，雖然在過去幾百年里英語的形態(tài)不斷簡化，語序的重要性不斷上升，然而時至今日，相對于漢語來說，英語仍然更多利用語法標記的手段。可是在形容詞作定語上，兩種語言的標記方式則翻了個兒：漢語運用重要的語法標記“的”，而英語則完全依賴語序標記。這個結構助詞“的”在唐朝后期才開始語法化，宋朝時期發(fā)展成熟，它是現(xiàn)代漢語很多類型的定語必有的語法標記（王力，1989；石毓智、李訥，2001）。

3.英、漢形容詞作定語的功能

不論是英語還是漢語，形容詞的語法功能都有多種，作定語只是其中用法之一。然而形容詞這多種功能的地位是不相等的，沈家煊（1997）等論證“漢語形容詞典型的或者無標記的句法功能是充當定語”。漢、英形容詞的主要語法特征是一致的，下面是Quirk等（1985：402-403）對形容詞語法特征的排序：

a.可以自由地用作定語，例如：an ugly painting；the round table；dirty linen

b.可以自由地用作謂語，例如：The painting is ugly.

c.可以受程度詞 very等修飾，例如：The children are very happy.

d.可以用于比較級或者最高級，例如：The children are happier now.They are the most beautiful paintings I have ever seen.

可見，英語形容詞作定語也是其首要的語法特征。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只有最典型的形容詞才具備上述四個特征，并不是所有的形容詞都是如此。

在核心的基本用法上，漢語和英語形容詞作定語時的結構是完全一致的，抽象格式都是“M修飾語+H中心語”，修飾語在前，中心語在后，而且不需要任何其他標記。例如：

a.大車 ～ big car

b.紅瓦 ～red tile

c.圓桌子 ～round table

d.臟衣服 ～dirty clothes

e.干凈房間 ～clean room

f.漂亮姑娘 ～beautiful girl

然而，由于形容詞所表達的語義類型的不同，特別是形容詞短語結構復雜程度的增加，英、漢兩種語言分別采用不同的語法手段來標記，這種標記差別主要來自各自語法系統(tǒng)的整體特征?？v觀兩種語言的語法系統(tǒng)，漢、英之間存在著如下的重要差別：

1）在現(xiàn)代漢語里，不論什么類型的修飾語，它們只能位于名詞中心語之前，差別只在于用不用結構助詞“的”來標記。例如，我爸爸～我的爸爸、吃飯桌子～吃飯的桌子、電視圖像～電視的圖像，等等。所以，漢語形容詞作定語時也只能出現(xiàn)在名詞中心語之前，差別只在于有無結構助詞“的”來標記。

2）英語沒有類似于漢語的結構助詞“的”，但是定語可以出現(xiàn)在中心名詞前后兩種位置。英語的定語置于中心名詞之后的結構有如下三種主要類型：

a.由which，that，who等引入的名詞定語從句，例如：It is the car that I bought yesterday

b.由介詞of引入的領有格、屬性特征等，例如：the books of library，the issue of extreme importance

c.由其他介詞引入的各種語義關系，這類結構大都可以去掉介詞而轉換成相應的“M+H”格式，例如：the tools for garden～ the garden tools，the council for the city ～ the city council，a wall made of stone ～ a stone wall，weather usual in August ～ August weather（Quirk et al.，1985：411）.

因為英語的修飾語可以出現(xiàn)在中心名詞之后，同時它又缺乏對應漢語結構助詞“的”的語法標記，所以英語在標記形容詞定語上只能采用語序的手段，即把形容詞定語置于中心語之前或是之后。

在歷史上，漢語也曾經出現(xiàn)過兩種定語后置的結構，一種是“數(shù) +量”作定語，一種則是由“者”構成的從句作定語（石毓智，2015：680），可是現(xiàn)在都消失了。例如：

a.子產以帷幕九張行。（左傳·召公十三年）

b.負服矢五十個。（荀子·議兵）

c.石重千鈞以上者五百枚。（墨子·備城門）

d.得鯉魚長一尺者一萬五千枚。（齊民要術）

上述后置定語到了現(xiàn)代漢語則都只能出現(xiàn)于名詞中心語之前，比如“帷幕九張”變成了“九張帷幕”，“鯉魚長一尺者”變成了“一尺長的鯉魚”。

4.程度化形容詞定語的標記模式

4.1 漢語程度化形容詞作定語必須加“的”標記

在標記定語形容詞的動因上，英、漢兩種語言具有強烈的共性。讓我們先考察漢語的情況：如果定語位置上的形容詞被程度化，漢語則必須用結構助詞“的”來標記。為了解釋這一規(guī)律，這里首先應該說明一個術語問題。傳統(tǒng)上漢語的形容詞被分為“性質形容詞”和“狀態(tài)形容詞”兩大類，而狀態(tài)形容詞又被細分為以下四個小類（朱德熙，1956，1982：86）。

1）形容詞的重疊式。例如：高高、大大、藍藍、干干凈凈、輕輕松松、平平常常等。此外，還有“啰哩啰嗦”、“糊里糊涂”等一些特殊的重疊形式。

2）“形 +后綴”格式。例如：黑乎乎、藍盈盈、白花花、慢騰騰、硬邦邦等。此外，“傻兒呱唧”、“老實巴交”、“灰不溜秋”等也屬于這一類。

3）“程度義語素 +形”構成的雙音節(jié)復合詞。例如：筆直、齁咸、雪白、冰涼、噴香、通紅、稀爛、烏黑等。

4）“程度詞+形”構成的短語。例如：很好、非常漂亮、十分出色、最大等。

目前學界對上述這四類形容詞的認識還存在著分歧，這從對它們的分類和稱呼上就可以看出來。朱德熙把它們分為五類，他是把單雙音節(jié)形容詞重疊式分開講的，這是按照形容詞音節(jié)數(shù)目的多少來分類的，它們實際上是屬于一類。朱德熙（1956）先把上述形容詞稱作“復雜形式”，后來則改為“狀態(tài)形容詞”（1982），后一名稱一直沿用到今天。然而，在我們看來，這種分類和術語名稱沒有抓住問題的實質，也不利于有關規(guī)律的概括。按照朱先生的分類，“大樹”的“大”是“性質形容詞”，而“最大的樹”的“最大”則成了“狀態(tài)形容詞”，其實兩者的語義屬性并沒有改變，都是指示性質的，差別只在于“最大”是被程度化了，代表一個量級。表面上看來，上述形容詞是復雜了些，然而復雜化并不是它們作定語時必須加結構助詞“的”標記的原因，比如區(qū)別詞“彩色（電視）”、“多功能（洗衣機）”等的形式也同樣復雜，然而它們作定語時則不能加“的”。

上述四類形容詞的共同語義特征是：它們都是被程度化了，都代表一個量級。雖然這個量級表示一個模糊量，然而它們的被量化的語義特征很容易用一個形式標準來鑒別，這些形容詞都不能再被“有點兒、很、十分、最”等程度詞修飾。第四類本身就是由程度詞構成的，其他三類形容詞都排斥程度詞修飾。例如：

a.*他的個子很高高的。

b.*教室里最干干凈凈的。

c.*這個房間十分黑乎乎的。

d.*他做事很慢騰騰的。

e.*那條馬路非常筆直的。

f.*這碗湯十分齁咸。

現(xiàn)代漢語存在一條嚴格的語法規(guī)律：如果程度化的形容詞作定語，則必須用結構助詞“的”來標記，如果去掉“的”就不合乎語法。例如：

a.大大的眼睛 vs.*大大眼睛

b.干干凈凈的房間vs.*干干凈凈房間

c.藍瑩瑩的湖水 vs.*藍瑩瑩湖水

d.硬邦邦的饅頭 vs.*硬邦邦饅頭

e.筆直的馬路 vs.*筆直馬路

f.噴香的米飯 vs.*噴香米飯

4.2 現(xiàn)代漢語“形+名”搭配的約定俗成性

英、漢形容詞的形式有明顯差別，形容詞和名詞搭配限制也有所不同。英語的形容詞不能重疊，也沒有“白花花”這種詞綴構詞方式，雖然英語也有與漢語“雪白”對應的snow-white等復合詞，但是英語這類形容詞的成員數(shù)目明顯沒有漢語的多。英、漢高度一致的就是第四類“程度詞 +形”的形容詞短語。

漢語非程度化的形容詞與名詞搭配很不自由，具有很強的約定俗成性，而相應的程度化的形容詞則可以自由作定語，構成各種臨時搭配。下面的現(xiàn)象描寫是根據(jù)朱德熙（1982：86-87）：

a.貴東西 ？貴手絹兒 挺貴的手絹兒

b.薄紙 ？薄灰塵 薄薄的灰塵

c.臟衣服 ？臟糖 臟里呱唧的糖

d.涼水 ？涼臉 冰涼的臉

e.藍墨水 ？藍天空 藍藍的天空

可是，英語的形容詞作定語則沒有上述限制，其形容詞與名詞的搭配則比漢語自由得多，無需程度化就可以直接修飾名詞作定語，比如expensive towel，thin dust，dirty candy，cold face，blue sky等都是合乎語法的。

4.3 英語作定語的形容詞的程度化與語序標記

英語中有一類形容詞是以-able或者-ible作詞綴構成的，當它們表示最高級或者強調獨一無二的時候，有關形容詞可以出現(xiàn)在名詞中心語之后（Quirk et al.，1985：418），從而形成特殊的標記語序。例如：

a.the best possible use vs.the best use possible

b.the greatest imaginable insult vs.the greatest insult imaginable

c.the best available personvs.the best person available

d.the only suitable actor vs.the only actor suitable

類似地，當形容詞被度量衡詞語修飾而被程度化時，整個形容詞短語可以移到名詞中心語之后（Quirk et al.，1985：421）。例如：

a.5，000-foot high mountain vs.a mountain 5，000 feet high_________

b.3-meter wide table vs.a table 3-meter wide

如果修飾語是程度副詞時，它們還可以移到整個名詞短語之前，形成一種特殊的語序標記。最典型的就是very much，它可以出現(xiàn)在不定冠詞a/an或者定冠詞the之前，強調有關屬性的程度之高。例如：

a.His friend seems very muchan Englishman.

b.Canada had muchthe same experience as the United States①這組例子引自張道真（1994）。.

c.I've heard Hubert talk in muchthe same way about it.

上例中，very much是修飾English和same的。

4.4 英語由前綴a-構成的形容詞作定語時的語序標記

英語中有一組由a-前綴構成的形容詞，它們的共同語義特征是表示某種屬性處于現(xiàn)實狀態(tài)，其句法行為也有別于一般的形容詞。其中只有這兩個可以作為定語：an aloof character；an alert manner，其他的就不大能被接受，如 “？an afraid look”，“？an alive”等（Quirk et al.，1985：408-409）。這類形容詞作定語則必須采用語序標記，即被置于中心名詞之后。例如：

a.He said the only details available ，apart from a death certificate，had come from Mr.Garrod's family②這組例子引自 Biber（1999：517）..

b.The house ablazeis next door to mine.

c.The boats afloatwere not seen by the bandits.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當這類由a-前綴構成的形容詞受副詞修飾而強調其程度或者屬性的時候，它們則可以出現(xiàn)于中心名詞之前的無標記位置。這與漢語的情況正好形成對立，如前文所述，漢語的單純性質形容詞作定語受到限制，如不大能說“？厚雪”，然而相應的表程度化的重疊式則可以，此時需要結構助詞“的”來標記，比如“厚厚的雪”。盡管漢語和英語的具體情況不一樣，但是程度表達引起有無標記的變化則是一致的。下面為 Quirk et al.（1985：408-409）所給出的用例。例如：

a.A somewhat afraid soldier

b.The fast asleep children

c.A really alive/livelystudent

d.The wide awakepatient

當形容詞作定語的時候，漢語的標記手段是加結構助詞“的”，英語的標記手段是把形容詞置于名詞中心語之后。根據(jù)普通語言學原理，被標記的一方往往是使用頻率相對比較低，而且有其特殊的功能。不論是漢語還是英語，被標記的形容詞定語都有一個共同特點，指示臨時的屬性狀態(tài)，而無標記的一方則傾向于表達永久屬性狀態(tài)。比如，漢語“厚書”可以說，因為這是某本書的恒久屬性，而“厚雪”則不行，只能說“厚厚的雪”，因為“厚”只是“雪”的臨時屬性。下面的英語例子是引自 Quirk et al.（1985：19），它們都可以轉換成有關的定語從句，表達它們的臨時屬性。例如：

a.The house （which is）ablaze is next door to mine.

b.The boats（which_ were）afloat were not seen by the bandits.

c.The men （who_ were）present were his supporters.

d.The people （who were）involved were not found.

e.She was unacquainted with any of the people involved.

5.構詞法和結構復雜化所誘發(fā)的標記

5.1 英語由量性代詞構成的復合名詞

復合詞的內部構造會影響整個詞的句法行為。比如漢語有相當數(shù)量的雙音節(jié)形容詞可以采用AABB的重疊式，然而這只限于內部兩個語素為并列關系的復合詞，其他主謂關系、偏正關系的則都不能重疊。例如：

a.并列：干凈 ～干干凈凈 輕松 ～輕輕松松

b.主謂：年輕 ～*年年輕輕 頭疼 ～*頭頭疼疼

c.偏正：熱情 ～*熱熱情情 短視 ～*短短視視

動詞的情況也是如此，內部兩個語素的結構關系為動賓關系的一般不能再帶賓語，比如“幫忙”就屬于這類復合動詞，所以不能說“幫忙他”，而要變換一種方式才行，可以說“幫他的忙”或者“給他幫忙”。

英語有一類復合名詞的第一個語素是不定量的代詞，諸如some，any，every等，它們單獨使用時，其前就不允許任何定語成分修飾，此一語法特征影響到它們所構成的復合名詞的用法。所以，這類復合名詞有形容詞修飾語的時候，它們就只能出現(xiàn)在修飾語之后。例如：

a.It's a shame if you haven't got anyone musical here.

b.I want to eat something cold and refresh.

c.Four-course meals that last four hours are marathons for everyone concerned.

d.Try as they might，none close to_ Frankie Howard could ever improve his image.

e.I think they are doing everything possible to protect the workers.

對應于上述英語的這類復合名詞，漢語都是用結構松散的詞組來表達，形容詞可以插入其中，比如“任何會音樂的人”、“一些涼東西”等。

5.2 英語復雜形容詞定語結構所引起的語序標記

英語的定語可以出現(xiàn)在名詞中心語前后兩個位置。中心語之前的定語一般是比較簡單的，如前面所講的形容詞定語，又如簡單動詞形式作定語時也是如此，比如her crying children，a married couple，a winning team，boiling water等。然而比較復雜的結構作定語，特別是從句作定語，則只能出現(xiàn)在中心名詞之后，這時往往需要關系代詞that，which等引入。

根據(jù) Quirk et al.（1985：420），當中心語名詞為類屬（generic）或者不定指時，并列結構的形容詞或者有其他副詞修飾的形容詞短語作定語，可以采用標記語序。例如：

a.Soldiers timid or cowardly don't fight well.

b.Soldiers normally timiddon't fight well.

c.A man usually honestwill sometimes cheat.

當形容詞后面帶有其他成分時，整個定語必須要后置，比如可以說a suitable actor，但是不能說*a suitable for the part actor，此時則只能采用語序標記，如下例所示。

a.I know an actor suitable for the part.

b.They have a house larger than yours.

c.The boys easiest to teach were in my class.

d.Students brave enough to attempt the course deserve to succeed.

e.It's a lounge not much bigger than the one we've got now.

f.He drew from the high soprano instrument sounds totally different from_ what we think_ of_as saxophone tone.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英語“分列式”語序標記，這又可以分為以下三種情況：

1）形容詞本身仍留在原來名詞前的定語位置，其后續(xù)成分則置于名詞中心語之后。例如：

a.They have a larger house than yours.

b.The easiest boys to teachwere in my class.

2）形容詞部分雖然仍在名詞中心語之前，但是實際移出整個名詞短語，即位于冠詞a/an之前，形容詞的后續(xù)部分則被置于整個名詞中心語之后。例如①本組例子引自 Quirk et al（1985：421）。：

a.It was too boringa book to read.

b.So difficult a man to pleasemust be hard to work with.

c.She is not brave enougha student to attempt the course.

3）由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形容詞性成分作定語時，其中一個成分仍留在名詞前的定語的位置，其他的則置于名詞中心語之后的位置（Biber，1999：517）。例如：

a.The physiological factors involvedin transplanting are somewhat obscure.

b.McDeere isagreatstudent，dedicated，hardworking，and ambitious.

可是在漢語中，定語不管簡單還是復雜，都只能出現(xiàn)在中心名詞之前，然而復雜定語一般要用“的”標記。動詞結構作定語都必須用“的”標記，比如，“我看見一個穿著一件紅衣服、扎著兩個小辮子、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币虼?，對應于上述英語的復雜形容詞定語結構，漢語則必須用結構助詞“的”來標記。例如：

a.這是一本讀起來很乏味的書。

b.有足夠勇氣上這門課的學生不多。

c.他是一個很容易教育的孩子。

d.他買了一套比你們家大的房子。

5.3 英語語序標記的語用功能

在英語中，定語前置是無標記語序，定語置后是標記語序，而語言中有標記的結構往往表達一種特殊的功能。因此，英語的這種“H中心語+M修飾語”的標記語序可以具有以下這幾種特殊的語用功能。

1）表示重要的官職或者身份②本組例子引自 Quirk et al（1985：418）。。

a.The City of London Proper③這里的“proper”意思為“as strictly defined”。

b.The president elect④這里的“elect”意思為“soon to take office”。

c.vice-chancellor designate

d.Postmaster general

e.Court martial

f.Attorney general

g.From time immemorial

h.The person opposite

2）公司的名稱。最典型的是表達“有限公司”的“Limited”和表達“航空公司”的“Air”。例如：

a.Longman Group Limited/ltd.

b.Air China/Air France.

6.漢語中不能作定語的形容詞結構

漢語有一類特殊的程度化形容詞短語，其抽象格式為“形+程度詞”或者“形+得+程度詞”，這類形容詞短語都不能用作定語，即使用結構助詞“的”標記也不行。然而它們相應的程度詞在前的短語則可以自由作定語，此時則需要結構助詞“的”來標記。這種不能作定語的形容詞短語就只能作句子的謂語。例如：

a.極好的禮物 ～*好極的禮物

那件禮物好極了。

b.死難看的衣服 ～*難看死的衣服

那件衣服難看死了。

c.很好的環(huán)境 ～*好得很的環(huán)境

那里的環(huán)境好得很。

d.很糟的決定 ～*糟得很的決定

那個決定糟得很。

e.很熱鬧的晚會 ～*熱鬧得很的晚會

那個晚會熱鬧得很。

是什么原因導致“好極”、“好得很”這類形容詞短語不能作定語，這是一個有待進一步研究的問題。

7.結語

本文探討了英、漢形容詞作定語的標記模式的異同。在無標記的“A形+N名”組合上，這兩種語言是相同的，都是把形容詞定語直接放在中心語名詞之前。然而對于有標記的形容詞定語，漢語采用的是加結構助詞“的”，英語則利用語序變換的手段，即把形容詞定語置于中心語之后。之所以會形成英、漢這種標記手段差別的原因，是由兩種語言的整體語法特征決定的。漢語的定語只能出現(xiàn)于中心語之前，同時擁有連接各種定語的通用標記“的”；英語的定語則可以出現(xiàn)在中心語前后，然而卻缺乏一個能夠通用的定語標記。

當形容詞作定語時，促使兩種語言使用標記手段的主要動因主要有兩個：一是形容詞定語被程度化，二是形容詞定語結構的復雜化。當然兩種語言之間也有所差別，比如，漢語沒有英語something這種復合詞，所以名詞中心語的內部構造不影響定語形容詞的標記方式。同時，漢語“好得很”一類的形容詞結構不能在名詞中心語之前作定語，就只能以謂語的形式出現(xiàn)。

我們對英、漢作定語的形容詞標記模式的差異進行了系統(tǒng)分析與研究，這既可以幫助人們深刻理解兩種語言的語法特點，也有助于二語語言教學與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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