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國家賠償?shù)睦碚撛O計

鄒歡艷

摘 要 作為當前我國高等教育重要組成部分的公立高職院校，根據(jù)國家意志開展教育與管理活動，在推行校企合作項目組織學生實習過程中，很難避免發(fā)生學生實習傷害事故。目前我國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權利救濟面臨各種困境，基于對國家賠償理論的分析，借鑒國外高校學生傷害事故國家賠償處理經(jīng)驗，在“公共負擔平等”思想及保護特殊群體的基礎上，可以采用三元保障體系，即國家先行賠償介入、社會化分擔機制和校企共擔，運用三層級賠償順序，全方位依法保障高職學生合法權利和實習活動的正常進行。

關鍵詞 高職院校；實習傷害事故；國家賠償；公共負擔平等

中圖分類號 G71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16）10-0050-06

隨著教育部推動一批本科高校轉(zhuǎn)型工作的深入開展，建立起中國高等學校分類體系趨勢明顯，高等職業(yè)教育變革的時代到來，培養(yǎng)高素質(zhì)應用技能型人才將成為今后高等教育發(fā)展的主流。高素質(zhì)應用技能型人才的培育離不開實習實訓環(huán)節(jié)，根據(jù)《教育部關于加快高等職業(yè)教育改革 促進高等職業(yè)院校畢業(yè)生就業(yè)的通知》要求，高職院校學生需要參加半年的頂崗實習，加強技能培訓，提升技能操作水平，提高畢業(yè)生的就業(yè)能力。在高職院?！靶Ｆ蠛献鳌蹦Ｊ较?，如何保障學生實習權益不受侵害，尤其是學生實習傷害事故的有效處理，將直接影響高職教育質(zhì)量的提升。

一、當前我國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權利救濟困境

根據(jù)教育部相關文件要求，高職院校在校生需要參加至少半年的頂崗實習，到合作企業(yè)進行與專業(yè)技能相關的實習實訓，這意味著每年有成千上萬的高職院校學生離開校園參加社會工作，一旦涉及工作就無法避免實習事故的發(fā)生。實習傷害事故貫穿于整個實習過程，包括實習工作期間、上下班途中的交通、校外住宿、職業(yè)病等所有環(huán)節(jié)，暢通實習傷害事故救濟途徑成為保障實習順利完成的前提。

（一）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內(nèi)涵

本文所稱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是指高職院校學生參加學校統(tǒng)一安排的頂崗實習，在整個實習期間發(fā)生的人身傷害事故導致傷殘或死亡的情形。目前我國沒有專門法律認定學生實習身份，學生在實習期間不具備勞動關系主體資格，不具有《勞動法》意義上的勞動者權利，發(fā)生傷殘或者死亡無法通過工傷保險處理，實習學生只能尋求其他途徑進行法律救濟[1]。

高職院校學生參加實習工作是一種有償?shù)纳鐣嵺`活動，與見習、三下鄉(xiāng)、無償社會實踐等學習活動不同，實習是學生作為預備勞動者身份在用人單位提供勞動力的有償行為，與用人單位構成特殊的勞動關系，在提供勞務過程中發(fā)生實習傷害事故，雖然不能通過工傷賠償?shù)耐緩浇鉀Q，但也不能簡單地用一般侵權行為或者合同法等相關法律處理，其責任承擔方式和賠償途徑具有特殊性[2]。該特殊性表現(xiàn)為國家意志的介入，由于學生參加實習符合國家教育相關規(guī)定，某種程度上不代表學生本人主觀意愿，其主觀能動性受到高校與企業(yè)的雙重制約，在學生遭遇傷害事故時根據(jù)權益均衡理論應給予特殊關注與照顧。

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不是單純的勞動者工傷事故，不同于一般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之間的勞動合同關系，這種特殊的勞動關系涉及學生、家長、高校、企業(yè)和國家，是國家在推行高職教育進程中務必面臨的事情，只有梳理各方關系，清楚認識學生實習傷害事故所代表的國家意志內(nèi)涵，才能在處理類似案件時準確把握利益權重，做到利益救濟的最大化。

（二）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權利救濟現(xiàn)狀

實習學生心智與個人能力尚待進一步成長，在工作過程中比正式員工更容易發(fā)生事故，尤其是與機器接觸較多的崗位，對機器操作的熟練程度不夠，或?qū)€人能力的過高評估，在過于自信或者疏忽大意的情況下容易發(fā)生傷害事故。面對越來越多大學生實習期間人身傷害事故案件，司法實踐中形成了一套處理該類案件的方法，主要是通過侵權法救濟，學生舉證證明用人單位對傷害事故存在過錯，用人單位承擔法律責任。侵權責任法作為處理侵權案件的專門法律，對處理具有特殊內(nèi)涵的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并非優(yōu)選，如，在舉證責任承擔方面，侵權責任法要求學生原告必須提供相關證據(jù)證明用人單位過錯，學生作為處于弱勢地位的受害者，讓其承擔舉證責任實為不妥。此外，除了運用侵權法理論處理該類案件，實踐中還采用合同法理論，通過梳理實習合同雙方的權利義務關系，利用債權人理論尋求法律幫助，但此種方法在實際操作中面臨較大困難。

實踐中還存在多種因素影響實習傷害事故的救濟，例如企業(yè)的用工態(tài)度，由于企業(yè)涉及利益因素，對學生到崗實習的態(tài)度積極性不強，很多實習生工作能力不如單位正式員工，用人單位既要保證實習生的培養(yǎng)力度，又要預防出現(xiàn)各種實習傷害事故，其成本付出與收獲不對等，很多企業(yè)迫于社會責任的原因接收實習生，在發(fā)生實習傷害事故時持消極處理態(tài)度。面對消極處理事故的境況，很多受害學生往往采用過激手段維權，與企業(yè)協(xié)商不成直接到學校鬧，嚴重擾亂高校正常的教學和管理秩序；或者通過媒體途徑發(fā)布過激言論，與用人單位展開拉鋸戰(zhàn)，浪費社會資源和影響社會秩序。實踐中，存在各種學生實習傷害事故解決途徑，目前最優(yōu)選擇是實習三方通過協(xié)商和調(diào)解方式解決，而不是一發(fā)生事故馬上介入訴訟手段，表面上損害學生合法權益，實際上影響高校人才培養(yǎng)質(zhì)量，有悖于國家推行高素質(zhì)技能型人才培養(yǎng)目標。

（三）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救濟困境成因

法律實務中，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案件久拖不決，無非是對事故賠償數(shù)額和賠償方式存在爭議，此類案件較之一般民事侵權案件有其特殊性，沒有專門的法律予以規(guī)制，也不能簡單適用普通法律處理。國家近年來修訂的《工傷保險條例》并未將實習學生納入調(diào)整范圍，條例沒有明確規(guī)定實習生傷亡事故可以參照工傷認定來處理；也沒有出臺相關司法解釋對實習生進行管理和保護，造成學生實習傷害事故求訴艱難的局面。

除了實習立法空白的主要原因之外，實習生法律身份尷尬是造成實習傷害事故救濟困境的重要原因。學生參加實習并非為了賺錢謀生，是以培養(yǎng)專業(yè)技能和積累實踐經(jīng)驗為目的，在實習過程中的首要身份是學生，與實習單位沒有建立勞動關系，不具有企業(yè)職工的身份，因此，實習生不屬于勞動法意義上的勞動者，實習期間遭受傷害只能按民事侵權糾紛來處理。此外，由于實習屬于教學環(huán)節(jié)，對于用人單位而言，只是提供另一種形式的教學場所，用人單位本質(zhì)上并不承認學生的勞動者身份，即使是在用人單位里發(fā)生的傷害事故，很多單位依然覺得應由高校介入處理[3]。不能適用《勞動法》《工傷保險條例》等法律進行工傷認定，到底是按照在校生與高校之間的教育管理法律關系進行救濟，還是按照實習生與企業(yè)之間的實習法律關系進行處理，司法實踐沒有統(tǒng)一定論。

實習商業(yè)保險沒有普遍推行是造成大學生實習傷害事故救濟困難的另一原因。很多高校在組織學生外出實習時并沒有強制要求學生必須購買商業(yè)保險，很多學生和家長都不愿意花錢購買保險，高校也無法承擔每年高額的保險費用，因此商業(yè)保險不具有普及性。大學生醫(yī)保不覆蓋實習期間出現(xiàn)的人身傷害事故，學生在實習期發(fā)生事故無法通過保險的途徑獲得救濟，導致高校和用人單位承擔較大法律風險。學生既不能得到專門法律的保護，又不能通過保險獲賠，進一步加大了實習傷害事故處理難度。

二、實習傷害事故國家賠償介入的理論與實踐基礎

國家培育高素質(zhì)技能型人才的前提是保證培育工作的安全穩(wěn)定，并能在發(fā)生安全事故時提供有效的處理途徑，降低各方參與“校企合作”成本。只有順暢各方發(fā)生傷害事故的救濟途徑，才能從根本上保障高職教育人才培育工作的順利進行。

（一）我國國家賠償理論的法理分析

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國家賠償理論介入，是基于“公共負擔平等”思想的引申，國家是公共權力執(zhí)行者的同時，有義務保障公共利益活動安全進行，當國家公務活動導致公民發(fā)生損害時，國家應代表全體公民承擔賠償責任，是一種“社會福利”的體現(xiàn)?！秶屹r償法》第一條規(guī)定：“為保障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享有依法取得國家賠償?shù)臋嗬?，促進國家機關依法行使職權，根據(jù)憲法，制定本法?！斌w現(xiàn)出“天賦人權”“主權在民”等法律思想，是社會經(jīng)濟制度與政治思想制度發(fā)展到一定程度的產(chǎn)物，當公民處于弱勢地位無法保障個人合法權益時，國家作為全體公民的保護屏障，應借助全社會力量最大限度減輕公民損害。

國家賠償責任與一般民事侵權責任不同，國家賠償務必基于公共權力的行使，一般民事侵權則基于平等主體之間的利益糾紛，雖然兩者都以損害賠償為救濟目的，但從強制性和法定性方面判斷，國家賠償明顯區(qū)別于一般民事侵權賠償。國家賠償理論體現(xiàn)“社會契約”屬性，講究“平等自由”原則，《國家賠償法》制定初衷是填補公共權力行使過錯，通過國家層面保障公民合法權益不受國家公共權力侵害，但由于新中國《國家賠償法》制定過久，很多近年來出現(xiàn)的新領域并沒有囊括進該法范疇，如學生實習安全問題。根據(jù)“公共負擔平等”原則，公共權力行使者的公務活動對公民造成損害則為公共負擔，所謂公共負擔不涉及過錯的問題，只要是公共權力造成的公民損害，就應由國家代表全體社會成員對受害者進行賠償[4]。

高職學生在“校企合作”進程中屬于弱勢一方，其人身安全權益由于主客觀原因無法得到最大保障，基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原則，國家作為推進高職教育發(fā)展的后盾，應對學生實習活動承擔保護作用。由于國家賠償理論是由國家公權力延伸出來，學生參加實習是否屬于國家行使公權力的范疇，決定了發(fā)生實習傷害事故后能否介入國家賠償理論進行判案，因此本文所指的大學生實習，屬于發(fā)生在公立高職院校，并由高校統(tǒng)一安排的“校企合作”人才培養(yǎng)項目情況。目前《國家賠償法》修訂時機有待成熟，將學生實習安全問題納入國家賠償法范圍內(nèi)仍有較大困難，但國家賠償理論是否考慮適用于大學生實習傷害事故的分擔，將有助于高職院?！靶Ｆ蠛献鳌比瞬排囵B(yǎng)模式的穩(wěn)定發(fā)展。將公立高職院校開展的實習任務納入國家公務活動范疇中，其造成的學生人身傷害事故作為公共負擔由社會全體分擔，實現(xiàn)弱勢群體學生的利益均衡。

（二）國外高校學生傷害事故國家賠償實踐借鑒

國外許多國家建立了高校學生人身傷害事故國家賠償責任機制，如美、英、法、德、日本等國家在處理大學生傷害事故上采用較為科學合理的方法，校園人身傷害事故主要運用國家賠償機制處理，體現(xiàn)出較成熟與完善的國家賠償機制，對于我國高校學生實習傷害事故引入國家賠償理論提供了有益借鑒。

美國是針對校園學生傷害事故制定法律較多的國家，有一套完善的高校法律保障機制，從地方政府到聯(lián)邦均構建起完備的法律應對體系。其中，較權威的“美國校園安全法”，對校園安全問題提供全面法律保障；體現(xiàn)國家賠償性質(zhì)的“教工賠償責任免除法”，認定公立高校教工從事教育工作代表國家意志，如果在學生傷害事故中需要承擔賠償責任，則由政府負擔[5]。美國教育理論認為，高校和教工應對學生負有預見性的危險注意義務，高校應提供技術培訓和資金對學生進行安全教育，同時提供專項資金用于預防學生傷害事故發(fā)生。這些措施均體現(xiàn)了美國政府的賠償責任主體身份，明確了高校學生傷害事故的國家賠償制度。

英、法兩國在學生人身傷害賠償責任上都采用國家賠償制度，通過成文法的形式將國家賠償責任確定下來。如英國政府針對學生傷害事故預防和處理問題，在全國層面進行立法，有“英國學校學生傷害事故應急處理法”、“英國學校突發(fā)事故處理綱要”等較為完善的法律體系[6]。法國則在成文法基礎上，認定教師為政府任用的公務員，不管教師在教學過程中有無過錯造成學生傷害，均由國家為第一賠償責任人，同時提出高校公共設施設置和管理問題導致學生傷害的，也應由相應政府部門承擔責任。

德國通過《德國聯(lián)邦責任法》確立國家賠償責任，該法承認公立學校行使的權力屬于公法權力，由國家直接對受害人承擔賠償責任，并在此基礎上專門確立保險制度，用以解決學生傷害事故的救濟問題，將國家賠償責任社會化，符合“公共負擔平等”的思想，讓全社會參與到學生權益保護中。日本政府處理學生傷害事故賠償與德國相似，只是日本政府不采用專門保險制度的方法，而是創(chuàng)立了社會團體“學校健康會”，通過分散化的社會分擔機制，結合國家行政賠償責任制，共同解決國立學校經(jīng)營管理過程中侵犯公民權益造成的損害[7]。

通過國外處理高校學生人身傷害事故經(jīng)驗可知，國家賠償制度貫穿于高校教學與管理全過程，學生人身安全問題是高校順利開展各項教學任務的前提。這些國家均承認高校公務法人身份，認為高校和教師教育與管理學生為公務行為，即是國家公共權力的行使行為，在學生遭受傷害時，國家賠償介入合法合理，并取得了一定社會效果。但是國外沒有專門針對大學生實習傷害事故的國家賠償法律規(guī)定。由于學生實習屬于高校開展教學活動之一，可以推斷出發(fā)生此類案件時適用國家賠償機制的可行性與必要性，符合英美法系和大陸法系國家推崇“法律至上”的立法司法原則，為我國大學生實習安全保護提供有力的理論支撐。

三、國家賠償適用于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的理論設計

（一）實習傷害事故國家賠償理論引入的可行性

要求高職學生參與實習的目的是培養(yǎng)高素質(zhì)技能型人才，為社會的長遠發(fā)展提供優(yōu)秀的人力資源儲備，從大局上看應給予實習生特殊照顧，該特殊性不僅是在實習工作中給予特殊保護，更是在發(fā)生人身傷害事故時給予特殊安排。

1.公立高職院校的法律定位及其與學生的法律關系

《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第十四條和第十五條明確規(guī)定，高等教育由國務院和省、自治區(qū)、直轄市人民政府管理，國務院教育行政部門主管全國教育工作。我國高校均是依照公法設立的法人，具有公務法人的資格，是國家行政主體為服務公共事業(yè)而成立的特定公法人。本文研究對象是國務院教育行政部門批準成立的公立高職院校，具有行政公務法人的資格，其行使教育權的過程是一種履行公共職能的過程，與其他行政機關不一樣，高校既不屬于機關法人，也不屬于企業(yè)法人，由于其具有獨立的法律人格，是一種為特定公共事業(yè)提供服務的行政組織。

公立高校特殊的行政法律定位決定了其與學生之間特殊的法律關系，學術上對高校與學生之間法律關系的探討從未停止過，有認為兩者之間是民事合同關系，或是具有監(jiān)護性質(zhì)的特殊民事關系，也存在教育、管理和保護關系之說，本文認為兩者為特殊行政管理關系。公立高校與學生之間教育管理與被教育管理的行政屬性，體現(xiàn)出高等教育的權威性，學生在高等教育過程中應處于服從教育管理的地位，并不能因為學生繳了學費而成為民事合同關系。司法實踐中，學生有權利申請撤銷、變更或?qū)彶楦咝ψ约旱奶幚沓绦?，印證了公立高校與學生之間的教育行政管理關系。

2.國家賠償填補高校賠償?shù)目尚行?/p>

公立高校辦學經(jīng)費統(tǒng)一由中央財政或省市級財政撥付，按照相關法律規(guī)定的標準，辦學活動經(jīng)費支出涉及高校教師人數(shù)、在校生人數(shù)、教師科研項目以及高?；ǖ?，學生傷害事故賠償不在辦學活動經(jīng)費中。本文研究的學生傷害事故是關于學生在實習過程中遭遇的死亡或者傷殘事故，其賠償數(shù)額一般較大，屬于學生個人與用人單位難以達成調(diào)解協(xié)議的情況。由于目前高校實習傷害事故沒有具體賠償標準，高額的賠償費用無法快速解決，而很多企業(yè)在涉及利益的情況下首先保護自己，盡最大可能降低企業(yè)損失，學生只能尋求高校的救濟，高額多樣的賠償直接加重高校的負擔。

通過對比分析，由國家賠償填補高校賠償具有可行性。從法理角度看，國家授權高等學校從事學生教育，體現(xiàn)國家職能；從實踐角度可得，世界各國均設立了國家賠償填補高校學生傷害事故責任的法律機制，體現(xiàn)了對學生的特殊保護。當然，由國家賠償介入實習傷害賠償面臨較大困難，例如法律條款的明確性、高校開展實習活動的強制性、企業(yè)在實習傷害事故中的過錯等，均對國家賠償介入產(chǎn)生影響。目前我國《國家賠償法》范圍明顯過窄，公民通過國家賠償途徑獲得救濟受到限制，在無法完全普及國家賠償救濟的情況下，嘗試對社會某個特殊群體進行關注，先將其缺口填補，進而逐步拓寬國家賠償對社會成員賠付的道路，以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社會公平與正義。

（二）實習傷害事故國家賠償理論引入的操作設想

可以說我國關于大學生實習管理的立法尚處空白，實習傷害案件不時發(fā)生，在法律法規(guī)模糊的情況下，法官處理類似案件無章可循，容易導致同類案件判決結果大相徑庭，無法最大限度保護學生的實習權益。本文擬采用三元保障體系，運用三層級賠償順序，從國家—社會—實習主體三方，逐層對學生實習傷害事故全方位展開救濟。

1.國家先行賠償介入，民事侵權主體事后追償相結合

根據(jù)國家賠償理論，涉及賠償雙方權利不對等，一方為行使公權力的國家政府，另一方為處于弱勢地位的私權主體，按照“公共負擔平等”思想，高職院校開展實習活動屬于公立高校行使教育行政職權的行為，學生在實習過程中遭受人身傷害事故，屬于因公權力行使而產(chǎn)生的責任，由國家機關先行賠償。

國家先行賠償理論分為兩種情況，分別是完全賠償和部分填補，前者是發(fā)生實習傷害事故時由國家機關賠償全部損失。高職院校在國家給予的行政職能范圍內(nèi)對大學生開展實習教育，整個過程體現(xiàn)了國家意志，學生有義務服從高校的教育管理，當權益受到損害時同樣有權利獲得賠償或者補償。獲得賠償是基于高校對學生傷害事故發(fā)生未盡應有義務，獲得補償是從公共利益角度出發(fā)，體現(xiàn)“公共負擔平等”的思想，以及出于對弱勢群體的保護，從國家賠償?shù)慕嵌缺Ｗo學生權益。后者是先由國家填補基本標準的損害，再通過侵權法對剩余部分進行救濟。國家先行賠償并非傷害事故案件的終結，本應由第三方承擔的責任直接由國庫填補顯然有失公允，因此，國家先行賠償之后，再由國家機關向相關民事責任主體追償，符合侵權責任法中的自己責任和過錯責任原則。

2. 采用社會化分擔機制，建立強制社會保險賠付制度

國家賠償先行介入之后，并不馬上發(fā)生事后的侵權責任追償，而是適當插入社會化分擔機制，采用強制社會保險賠付的方式彌補國家和當事人損害。實習學生傷害事故損害賠償?shù)貌坏娇焖俳鉀Q，很大原因在于加害人經(jīng)濟能力不足導致實現(xiàn)事故賠償困難，通過完備的社會保險賠付制度，讓強制實習保險覆蓋實習過程，發(fā)生實習傷害事故時，由保險公司進行賠付。這種做法與國外大部分國家做法類似，要求學生強制購買實習保險，購買保險的費用由實習三方共同負擔，不管實習長短均要訂立實習保險協(xié)議，讓學生在有保障的工作環(huán)境中提升技能。

強制社會保險賠付制度建立在國家賠償介入的基礎上，受害學生有權選擇先由國家賠償還是保險賠付，這種設計更有利于受害學生權利保障，學生可以選擇一個更方便自己維權的途徑。原因是國家賠償在實際操作中可能面臨較多程序問題，學生在選擇救濟途徑時應根據(jù)實際情況進行維權。相關部門應進一步簡化國家賠償流程，專列學生實習傷害事故賠償準備金，不斷完善學生權利救濟途徑，將國家賠償和社會化分擔機制有效融合，深化學生權利保障理念，實現(xiàn)社會公共負擔平等。

3.高校與企業(yè)共擔，明確雙方法律職責

實習學生法律地位沒有界定清楚，實習學生、高校以及用人單位三者法律關系不明確，會導致實習傷害事故的賠償和責任分擔面臨困境，防范實習傷害事故的相關制度建設也因此受到制約。國家賠償介入并非變相減輕或免除相關人員法律責任，是為了保障受害學生能夠得到及時和充分救濟而開設的特殊通道，國家賠償介入后，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再通過替代責任方式向相關責任人追償。如果高校是導致傷害事故發(fā)生的責任方，如相關教師未盡實習教育管理義務，根據(jù)國家賠償理論，高校教師行為屬于教職工職務行為，理應由國家先予賠償，進而追究教師行政責任；再如高校在組織實習任務過程中存在過錯導致實習事故發(fā)生，也應由國家進行賠償，在確保教學秩序穩(wěn)定的情況下追究高校相關行政責任。如果企業(yè)在實習傷害事故中存在過錯，毫無疑問應承擔所有賠償責任，只是責任追償方為國家機關，可在某種程度上對企業(yè)行為起震懾作用，達到高效解決各種扯皮行為和訴訟糾紛的目的。當然，實習三方對于實習傷害事故均無過錯時，國家則成為最后的賠償義務人，這也是出于對特殊群體特殊保護的需要，符合社會主義法治公平與正義原則。

目前高職院校實習生隊伍相當可觀，并且有日益龐大的趨勢，與此同時，伴隨實習而來的學生人身傷害事故發(fā)生率必然增長。如果在理論上不承認學生實習傷害事故的特殊性，實踐中無法構建合理機制正確處理類似案件，將直接損害學生合法權益，同時影響校企合作人才培養(yǎng)模式的推行。國家賠償介入只是理論構想，實際操作中還涉及賠償程序、賠償標準、賠償范圍、事后追償?shù)榷喾矫?。將國家賠償理論引入高職學生實習傷害事故處理中，不僅有利于大學生權利救濟的順利實現(xiàn)，同時符合國家賠償立法目的和“公共負擔平等”的思想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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