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艷
摘 要: 《青紅》、《我11》和《闖入者》,是王小帥三部具有較強個人色彩的作品,被稱為王小帥“三線生活”三部曲。電影文學(xué)是現(xiàn)實生活的反映,同時是歷史情境的再現(xiàn),本文將三部電影串聯(lián)起來,分析影片中“三線子弟”人物形象,找尋電影鏡頭之后,三線建設(shè)者后代們的生活情境。
關(guān)鍵詞: 三線生活 色彩運用 生存困境 失鄉(xiāng) 返鄉(xiāng)
作為王小帥“三線生活”三部曲的最后一部,《闖入者》不僅讓王小帥重新回到公眾視野,也讓觀者們再次感受到其電影中的“三線情懷”。三線建設(shè)是我國工業(yè)布局的一次大挪移,六十年代以來,沿海大量工廠遷入西部山區(qū),成為特殊的工業(yè)飛地,更有數(shù)百萬的建設(shè)者們滿懷著“好人好馬上三線”的豪情,從大城市和沿海工業(yè)重鎮(zhèn)來到西部山區(qū)?!矮I完青春獻終身,獻完終身獻子孫”成為他們悲情的人生寫照。然而幾十年后,當(dāng)國家戰(zhàn)略進行調(diào)整,留給三線人及后代們的則是生活的窘迫,歷史的遺忘,以及回不去的故鄉(xiāng)。在一切趨于同質(zhì)化,人們“故鄉(xiāng)感”日益淡薄的今天,王小帥卻再次向觀者描繪出一幅曾經(jīng)的“失鄉(xiāng)者”尋鄉(xiāng)不得,返鄉(xiāng)不能的殘酷心境。王小帥在私人筆記《薄薄的故鄉(xiāng)》中說,自己生于上海,長于貴陽,工讀于北京,又曾經(jīng)生活于武漢和福州,就其個人而言,可以說是一個“沒有故鄉(xiāng)的人”?!叭€”是一群人的集體回憶,同樣是“三線子弟”的王小帥曾將貴陽視作為自己的故鄉(xiāng),并在自己的作品中一遍遍地回首自己的童年所在地貴陽,王小帥用鏡頭保存著這段特殊的回憶,因為故鄉(xiāng)不僅是物理或地理意義上的概念,更是精神上的延展,保存記憶其實就是在保存精神上的故鄉(xiāng)。
在電影《青紅》上映之前,“三線”這一話題在以往的各類媒體,以及文學(xué)、影視等藝術(shù)形式中,這一概念都不曾被提到過[1]。但實際上,直接或者間接參與三線建設(shè)的那一代已經(jīng)老去或是死去,成為被歷史遺忘的滄海一粟,但是他們的第二代、第三代甚至第四代還依然帶著過去的烙印生活著。在“三線生活”三部曲中,王小帥把他的鏡頭對準了從他有記憶起就在那里成長和生活的故鄉(xiāng)貴陽,盡管在王小帥身上,故鄉(xiāng)是一個模糊的概念,但在《青紅》、《我11》及《闖入者》中,故鄉(xiāng)卻是一個再清晰不過的地方。正如三部曲中的少年,都是跟隨父輩從城市上?;蚴潜本﹣淼劫F陽山區(qū),對他們而言,過去祖輩的故鄉(xiāng)都已走遠,成為模糊遙遠且陌生的概念,而跟隨父輩奔赴的異鄉(xiāng),已然成了他們新的故鄉(xiāng)。
一、無獨有偶的“紅”意象
王小帥電影中的意象符號設(shè)置成為其獨有的電影標識,也對表現(xiàn)電影情節(jié)和展現(xiàn)人物內(nèi)心情感都有著極大的推動作用。電影三部曲中,紅色意象在影片中的運用更是細大不捐,而審美情感作為審美意象的主導(dǎo)因素,必須成為被賦予審美形式的情感,必須是附麗于某種媒介材料(色彩、線條、樂音、節(jié)奏、形體、動作、言語等)以供觀照的情感,必須是主體有能力予以描繪性表現(xiàn)(或有能力感悟這種描繪性表現(xiàn))的情感[2]?!叭€生活”三部曲有著很強的連貫性,不僅在于王小帥將個人的成長經(jīng)歷帶入創(chuàng)作使之能夠輕松駕馭人物的內(nèi)心情感,使影片情節(jié)具有明顯的關(guān)聯(lián),同時特殊色彩的著重書寫也成為王小帥電影細節(jié)中的點睛之筆。
所有的藝術(shù)都是象征的[3],“紅”在三部曲電影中不僅是色彩,同樣也是名稱或者代號,“紅”有著貫穿始終的使命,象征著獨立生命的自由追尋,象征著女性的美和愛情的熱烈,同時也象征著少年的熱血,甚至是歷史的標識。在電影三部曲中,象征的形象浸透審美情感,融入總體意象的有機整體之中,構(gòu)成了富于詩意的隱喻?!肚嗉t》中小根把紅色高跟鞋送給青紅,是希望得到同樣的肯定和回報。青紅是灰色的,她唯一的色彩就是那雙紅色的高跟鞋。但在好友珍珍的身上,口紅和絲巾是時常出現(xiàn)的,珍珍是自由愛情的代表,沒有壓抑與隱忍,打扮花哨,青春歲月也寫滿了故事。但是最終,愛情出走失敗而歸來的珍珍也退去了所有的色彩,包裹在灰色單調(diào)的肥碩棉衣里,臉上是同青紅一樣的素凈。
紅色在《我11》中同樣得以運用,紅色是殺人犯謝覺強的鮮血,而謝覺強殺人卻是出于正義熱血,是為了給妹妹謝覺紅報仇。鮮血染紅了少年王憨的白衣衫,王憨被選中作為學(xué)校廣播操的領(lǐng)隊,老師建議王憨穿上一件新的白襯衫以顯得精神,白襯衫給了王憨不一樣的自信和驕傲,身穿白襯衫的王憨驕傲地走在校園里,就像勝戰(zhàn)歸來的戰(zhàn)士昂首闊步。然而突如其來的紅色鮮血染紅了少年嶄新的白襯衫,如同紅色的歷史在少年的生活中留下了洗不掉的印記。我們也會如王憨一般疑惑,白襯衫上所留下的鮮血到底是正義還是沖動,是正確又抑或是錯誤。
再看《闖入者》,且不說那電影海報上紅色的字體奪人眼球,“紅”直接成為了少年的代號。這位在影片中沒有名字的三線子弟(老趙的孫子)因為總戴著一頂紅色的帽子,因而被代稱為“小紅帽”,而他的出現(xiàn)一步步地揭開老鄧內(nèi)心的罪惡,當(dāng)年作為三線工作者的老鄧為了舉家從貴陽回到北京,搜集材料檢舉誹謗當(dāng)年的回城競爭者老趙。小紅帽由此闖入了老鄧的生活,因老一輩的恩怨對老鄧進行騷擾恐嚇,意圖喚起老鄧內(nèi)心的愧疚與恐懼。老趙的孫子以“小紅帽”的形象出現(xiàn)時,往往都帶著復(fù)仇的怨恨色彩,偏執(zhí)呆板甚至無知,無論是企圖殺害老鄧的小紅帽,還是在小區(qū)里流竄作案失手誤殺的少年,紅色成為少年的復(fù)仇火焰,也是少年心底對歷史的仇恨標識。
在這三部影片中,少年們都曾經(jīng)有過強烈的個體追尋,然而在追尋過程中最終都走向了未知的迷惘中,或是喪失了年輕生命。從原有的迷途到一個新的困境,愛情的失敗和復(fù)仇的無果不僅給少年的生活帶來了顛覆,而且讓他們成為追尋過程中的犧牲品?!肚嗉t》中紅色高跟鞋本來是愛情的美好寄托,最終卻成為小根施暴的“見證者”,原本純潔的愛情沾滿泥土;《我11》中,白襯衫是王憨的心愛之物,卻被突如其來的鮮血染紅而卷入其中再也無法抽離;《闖入者》中老趙的孫子“小紅帽”因為老一輩的仇恨而心生報復(fù),盡管從老鄧的心理層面而言,少年的報仇無疑是成功的,但最終少年卻喪失了年輕的生命。無論是青紅,還是《我11》中的謝覺紅,或是《闖入者》中的小紅帽,他們的命運最初就被設(shè)定好,然而年輕的少年們依然為了愛情、自由和正義踏上了追尋之路,也正是因為他們?yōu)榇烁冻隽水吷Γ攀沟米詈蟮钠扑轱@得更殘酷。
二、困境·罪惡·消亡
在“三線生活”三部曲中,電影的整體色調(diào)都無一例外蒙上灰色。在歷史影響下,支援三線工人的后代子女們,他們的成長和記憶也隨著歷史的調(diào)動成為灰色。在其電影人物中,壓抑的青年渴望愛情,山區(qū)的少年向往城市,但他們大多在追求的過程中受到一定程度的損毀,無論萌芽的愛情還是回歸城市的尊嚴。如王小帥所說:“在孩子的世界里確實有很多的傷痛,成長中的割裂感和沉痛感,我們的青春期在成長的外圍觀感中都是燦爛的、無憂無慮的,但實際回到真正的成長過程中,憂郁、殘酷是伴著燦爛存在的,這就像一個事物的兩面,它呈現(xiàn)出燦爛的一面,馬上伴隨而來的就是失落和痛苦?!?/p>
壓抑是最簡單同時又是最復(fù)雜的防衛(wèi)機制,同時也可以是相當(dāng)強的情緒力量。在王小帥電影作品中,他用毫不留情的直率和張力闡述著現(xiàn)實情感的壓抑,愛情并不能跨越階級和身份,歸去也不能突破時代和心理的隔閡,正義反被世俗眼光和流言蜚語所掩蓋?!肚嗉t》中少年小根愛著美麗的青紅,把高跟鞋作為禮物偷偷藏在青紅的課桌里,面對阻礙兩人感情的青紅父親老吳時,小根的態(tài)度更是膽小懦弱。對即將回城前來告別的青紅,小根更是采取了不顧一切的辦法占有青紅。青紅對家庭束縛的反抗最終也以失敗告終,父母與兒女之間通常無法面對面地看清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歸根到底影片中父親形象與子女之間的矛盾沖突可以歸納為獨立的基本問題,子女們想要決定他們自己生活的自由,而父親則想要保護他們的子女遠離成人世界的危險,因而可能以占有欲的方式表達他們的關(guān)心,從而發(fā)展成想要全面控制子女生活的情感。青紅的父親充當(dāng)?shù)氖菈浩日叩慕巧踔習(xí)r刻監(jiān)視著自己的女兒,無疑形成了一種難以喘息的壓迫和束縛。然而在《青紅》中,家長制的束縛不僅表現(xiàn)在青紅身上,無論是頑劣的呂軍,還是懦弱的小根,他們的身上都背負著家長制的束縛。呂軍雖然是一個頑劣的二流子小混混,最終也無法逃過包辦婚姻的命運。
《我11》中謝覺紅對外界壓迫的反抗也是失敗的。謝覺紅是謝家回城的犧牲品,父親想調(diào)回上海,革委會領(lǐng)導(dǎo)老陳利用職權(quán)污辱了謝覺紅,在這種不公的社會壓迫面前,謝覺紅無力反抗,從此之后陷入了自卑自閉的狀態(tài)。但伴隨而來的是“二次壓迫”,群眾的流言蜚語和好奇目光是對謝覺紅的二次強奸,沉默的謝覺紅在這樣的壓力下甚至選擇了不反抗,隱忍接受命運不公。謝覺強的命運也是如此,為替妹妹報仇,謝覺強成了“殺人犯”,報仇不成反丟性命,本該受到懲罰的施暴者無疾而終,原本正義熱血的少年卻成了犯人。從王憨的視角看來,王憨經(jīng)歷了剝開案件真相的全部過程,從王憨第一次開始自己著裝的重視,意味著自我意識的覺醒,而第二次白襯衣被謝覺強搶走,謝覺強的命運又與王憨能夠重新得回襯衣聯(lián)系在一起,到第三次謝覺強被捕,王憨收到他寄回的襯衣,原本代表高高在上的榮譽降落到殺人犯遵守諾言的憑證,王憨得到真正的反思與蛻變[4]。
少年走向復(fù)仇之路時,生命已在消亡?!蛾J入者》再次將視角對準生存于困窘之中的三線子弟,并以少年的視角揭開塵封的罪惡往事。由于回城名額有限,老鄧出于對自己家庭的守護為回城不惜代價檢舉競爭者老趙,老趙因此中風(fēng)離世,此后趙家再沒有回到故鄉(xiāng)。少年小紅帽得知當(dāng)年之事,出于內(nèi)心的積憤決定開始報復(fù)老鄧。為了勾起老鄧對過往種種的回憶,無論是電話騷擾或是長期跟蹤,從行為判定少年的內(nèi)心已經(jīng)走向病態(tài)。這些基本的罪惡、過失及救贖的心理主題是相當(dāng)有力量的,觀眾將自覺地對正經(jīng)歷這些危機的人物產(chǎn)生認同,但它也并非是能夠立即產(chǎn)生功效的公式,危機必須小心地被建構(gòu)[5],而隨著影片節(jié)奏的推動,觀者的困惑才被逐漸解開,少年與老鄧之間的沖突步步明晰。在弗洛伊德的理論中,夢的運作是一條通往潛意識認識的大道,提供了進入潛意識心靈內(nèi)在運作的通道,在老鄧的夢中,老鄧將少年想象成和自己同床而眠的親人,又霎時間轉(zhuǎn)變成意圖謀殺自己的魔鬼,在這段似夢非夢的橋段中,少年盡管一直壓抑痛苦,但始終善良,無論夢境還是現(xiàn)實最終沒有傷害老鄧。但由于在城市偷竊流竄,失手殺害無辜,最終在逃避警察的追捕中意外墜樓。驟然的轟響和空曠的長鏡頭在聽覺和視覺上給了觀者沉悶的一擊。
三、新舊之間:歸去亦是歸來
巴茲爾·S·沃爾什曾言:“如果不知將要到何方,如何期望到達的時刻?”而在王小帥這三部電影中,城市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向往。《青紅》中,青紅的父親心心念念的便是回到上海,《青紅》的英譯名是“SHANGHAI DREAMS”;《我11》中,王憨的父母也是這樣一批退三線來到山村支援工作渴望回歸城市的“上海人”;《闖入者》同樣聚焦“回城”之歷史,老一輩為了回歸城市,違背良心不擇手段,以傷害他人來謀取自己的“回歸權(quán)”。城市是父輩的牽掛,也成為子輩們被動承受的束縛。城市夢想是父輩們的夢想,少年們卻也隨之成為了犧牲品。在《青紅》和《我11》這兩部故事情節(jié)有著很強連貫性的影片中,父輩們的眉頭是緊鎖的,他們的生活重心就是回到上海。在兩部影片中,父輩們都愛的一首歌就是《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青紅》的開始,小弟學(xué)拉手風(fēng)琴的曲子,呂軍的婚禮上父輩們酒酣之余所唱的都是這首歌?!段?1》中,父輩們聚在一起茶話之時,助興的也是這首歌。父輩們義無反顧地加入到了三線大軍中,將自己的青春全部奉獻于此,也將他們的故鄉(xiāng)拋在了遠處。
回歸城市于三線子弟而言,更多的不是歸去,而是新一輪的離家。少年們往往生于貴陽,長在貴陽,對他們而言,貴陽才是他們心中的故土,而遠方曾經(jīng)的故鄉(xiāng)對他們而言才是真正陌生而遙遠的。因此,少年們的歸去是被迫而非主動的,迎接他們的也并非安逸融合,更有可能是再一次的不如“歸來”。《青紅》的結(jié)尾,青紅一家倉促驅(qū)車離開貴州,半路遇上公判大會,當(dāng)車被圍觀的人群擋住是,車窗外閃過呂軍略顯滄桑的臉,他和小珍一樣也回來了。他們在外面轉(zhuǎn)了一圈,最終還是回到了原地。實際上,無論是電影中的少年,還是生活中隨著父輩來到三線遠離故鄉(xiāng)的少年們,從遠離故鄉(xiāng)的那一刻起,故鄉(xiāng)就不再是原先的模樣。
《青紅》、《我11》和《闖入者》中的父輩們,即使身在貴州山區(qū),也都不約而同地劃分出自己“城市人”的標簽,為了回歸故鄉(xiāng)的夢想而不惜代價蒙昧良心。然而,少年們的故鄉(xiāng)又在何處,于他們而言,故鄉(xiāng)究竟是父輩們所說的那個遙遠的未知的陌生的城市,還是如今腳踏的一方土地?他們歸去,遠離腳下的土地,去外界尋求曾經(jīng)的故鄉(xiāng),也為著故鄉(xiāng),犧牲著自己的青春和命運。
電影里的少年命運多舛,他們的命運和父輩的命運緊緊相連,在上一輩的陰影中隱秘地生存著,迎接他們的依然是未知的迷惘。在王小帥這類“反電影”[6]中,王小帥通過自身的實踐質(zhì)疑和顛覆既存電影中的符碼和慣例,塑造了一系列迷惘的三線子弟者形象,他們被大山阻擋了夢想,他們的身上始終刻著過去的印記,帶著祖輩的枷鎖前進。然而在每一個壓抑的故事中,王小帥都沒有真的失去希望。觀者在故事中,幾乎看不到一個真正純粹壞人的影子,因為過去的歷史最終都會遠去,如同《我11》中所說:“我們在生命的過程中總是看著別人,假設(shè)自己是生在別處,以此來構(gòu)想不同于自己的生活,可是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一切都太晚了,你就是你,你生在某個家庭,某個時代,你生命的烙印,不會因為你的遐想而改變,那時,你所能做的就是接受它并尊重它?!彼阅切]有故鄉(xiāng)的少年們,無論他們歸去或是歸來,何處留存過他們的記憶,播撒過他們的夢想,何處便是他們的故鄉(xiāng)。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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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威廉·尹迪克,著.井迎兆,譯.編劇心理學(xué)[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4:25.
[6][英]蘇珊·海沃德,著.鄒贊,孫柏,李玥陽,譯.電影研究關(guān)鍵詞[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3: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