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墓志聯(lián)合式雙音詞詞義演變管窺

劉志生

（惠州學院　中文系，廣東　惠州　516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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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南北朝墓志聯(lián)合式雙音詞詞義演變管窺

劉志生

（惠州學院中文系，廣東惠州516007）

摘要：魏晉南北朝墓志由于其文體和所涉內(nèi)容方面的特殊性而在語言上形成了其獨有的某些特點，成為語言研究特別是詞匯研究的重要語料。其中的聯(lián)合式雙音詞的詞義跟現(xiàn)代漢語相比較，表現(xiàn)出鮮明的時代特征和語體色彩。

關鍵詞：墓志；詞語；魏晉南北朝；聯(lián)合式

“詞義處于不斷的發(fā)展變化之中。研究詞義發(fā)展變化的規(guī)律是詞匯研究的一個重要課題。特別是像漢語這樣具有悠久歷史的語言，研究詞義的發(fā)展變化更有十分重要的意義［1］”。本文即考察魏晉南北朝墓志聯(lián)合式雙音詞的意義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變化情況，以期為漢語詞匯演變規(guī)律的探索提供一方面的資料。

魏晉南北朝時期是我國墓志的成熟期，不僅墓志數(shù)量豐富，具有一定程度的口語性，而且文體上亦趨于固定，是研究魏晉南北朝詞匯不可多得的寶貴語料?！段簳x南北朝墓志》（為行文簡便，下稱《墓志》）的雙音節(jié)聯(lián)合式復音詞1550個，約占全書雙音詞總數(shù)的50.63％，是最重要的復音詞結構方式［2-3］。與現(xiàn)代漢語相比較，其詞義演變的情況如下。

一、詞義無變化

有一部分詞的詞義被完全承繼下來了，它們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就已基本穩(wěn)固下來，故而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基本義位沒有改變，無論在詞形、詞性或基本意義方面都和現(xiàn)代漢語的用法相差無幾，如貧苦（魏故使持節(jié)侍中司空尚書左仆射驃騎大將軍徐州刺史王公墓志銘）、荒涼（裴子通墓志）、涉獵（魏故司徒范陽王墓銘）、悲涼（魏故使持節(jié)侍中都督定冀相殷四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定州刺史尚書令儀同三司文靜李公墓志銘）、兒童（魏故昭玄沙門大統(tǒng)僧令法師墓志銘）、記述（染華墓志）、公平（薛懷儁妻皇甫艷墓志）、宇宙（高殷妻李難勝墓志）、溫和（賀蘭祥墓志）、艱難（賀蘭祥墓志）、端莊（田弘墓志）、保護（李敬族墓志）、節(jié)儉（韓景墓志）、悲哀（解盛妻張字墓志）、撫育（劉賓及妻王氏墓志）、聰明（韓暨墓志）、保衛(wèi)（魏故比丘尼統(tǒng)統(tǒng)慈慶墓志銘）、美麗（魏故使持節(jié)侍中假黃鉞太師丞相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太尉公清河文獻王之墓志）、喜悅（魏故南陽太守持節(jié)洛州刺史李府君墓志）、娛樂（齊故樂陵王妃斛律氏墓志銘）、寰宇（君諱裔墓志）等等。

二、詞義有變化

有一部分聯(lián)合詞雖然還在現(xiàn)代漢語中繼續(xù)使用，但它們在詞的意義、性質(zhì)、用法等方面有了變化。具體表現(xiàn)情況如下。

（一）基本意義的變化

這部分詞的詞義發(fā)生了變化，詞的義位古今有了很大的不同。茲舉例如下：

【傾注】現(xiàn)代漢語主要有兩個意義：一是傾瀉義，指液體或物體從高處流下或墜下。二是指把精神、力量等集中到一個目標上。《墓志》中是欽慕的意思。如《君諱昂墓志》：“祖幽州景侯，望重業(yè)高，朝野傾注。”“傾注”的這一義位到現(xiàn)代漢語中已經(jīng)消失了。

【師傅】《墓志》中是老師的意思。如《魏故假黃鉞廣陽文獻王之銘》：“妃籍采華胄，膺和淑靈，體韻閑凝，識懷明悟，尊敬師傅，鑒誡圖史，進退合軌，折旋成則。”《魏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長廣郡開國公高公妻茹茹公主閭氏墓志銘》：“若其尊重師傅，訪問詩史，先人后己，履信思順，庶姬以為謨楷，眾媛之所儀形?！爆F(xiàn)代漢語中是對有專門技藝的工匠的尊稱。

【安息】現(xiàn)代乃死的婉辭。多用于對死者的悼慰?！赌怪尽分袆t為安逸的意思。如《尹祥墓志》：“囑戎夷猾擾，抗撓王威，持迷肆狡，邀路侵邑，舍境無安息之夫，四民豐立湌之士，州府懷慮，百族吟嗟。”

【部分】在現(xiàn)代漢語中，用作名詞，指整體或全數(shù)中的一份；局部。《墓志》中用作動詞，乃“部署、安排”的意思。如《使持節(jié)侍中司徒公都督雍華岐三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雍州刺史章武武莊王墓志銘》：“公部分如神，容無懼色，雖田橫之致士命，臧洪之獲人心，弗能過也?！薄段汗适钩止?jié)假車騎將軍都督晉建南汾三州諸軍事鎮(zhèn)西將軍晉州刺史大都督節(jié)度諸軍事兼尚書左仆射西北道大行臺平陽縣開國子元君墓志》：“君神志平夷，謀慮淵遠，部分諸將，方軌直進，旌鼓暫揮，丑徒冰散?！?/p>

【處分】現(xiàn)代漢語中指對犯罪或犯錯誤的人按照情節(jié)的輕重做出處罰或懲罰?！赌怪尽分兄柑幚怼Q定的意思?！哆沉_協(xié)墓志》：“梁漢之南，岷江以北，西窮綿竹，東極夷陵，補置官人，隨公處分。”

【交通】現(xiàn)代主要是各種運輸手段和郵電通信的總稱。《墓志》中指交往；往來?！斗庑㈢怪尽罚骸皳軣┒嘞?，游刃蕭然，稽陰河朔，冠蓋交通?！?/p>

【性質(zhì)】現(xiàn)代漢語中指事物的特性，本質(zhì)?！赌怪尽分兄溉说姆A性、氣質(zhì)?！抖瓮捌迍⒚钊菽怪尽罚骸笆纻鞴诿?，門垂禮訓，夫人夙神凝粹，性質(zhì)端謹，始弘婦德，終擅母儀?！?/p>

【周旋】《墓志》中有四個意義：一是“運轉(zhuǎn)”義?！稐铌拍怪尽罚骸按憾乇。瑲q紀周旋，駕言出祖，于彼中田。”二是“研習”義?！洱R故驃騎大將軍陽州長史鄭君墓志銘》：“周旋六藝，脂粉八能?！比恰敖煌绷x。《齊故李功曹墓銘》：“主耳忘身，周旋無失，年將十紀，心之如一。”四是“輾轉(zhuǎn)相追逐”義?！段汗适钩止?jié)散騎常侍衛(wèi)大將軍尚書右仆射都督雍岐南豳三州諸軍事雍州刺史南平王墓志銘》：“屬狡虜實繁，游魂未息，周旋誅討，歲歷茲多?！倍诂F(xiàn)代漢語中，“周旋”的詞義只剩下“交往，交際”和“輾轉(zhuǎn)相追逐”（如“與敵周旋”。）義兩個義項了。

【微弱】《墓志》中指“衰弱”。《狄湛墓志》：“俄值孝昌季年，海內(nèi)波蕩，王室微弱，政出私門，鹿馬相矇?！爆F(xiàn)代漢語中指“又小又弱”。

【組織】《墓志》中有二義，一為“紡織”義，如《夫人諱修娥墓志》：“組織必盡其工，酒醴兼造其極。”《故使持節(jié)侍中太師大司馬太尉公錄尚書事武貞竇公夫人皇姨頓丘郡長君婁氏墓志銘》：“流連組織，棲暴圖史?！倍橐炅x，乃“修治、培養(yǎng)”的意思，如《君諱襲墓志》：“加以□獵道德，組織仁義，行同規(guī)矩，言若準繩?！边@兩項意義在現(xiàn)代漢語中均不再使用。

【領袖】現(xiàn)代漢語中指國家、政治團體、群眾組織的最高領導人。《墓志》中則有二義：一為名詞義，比喻同類人之杰出者。如《侍中尚書令太保使持節(jié)都督冀相殷三州諸軍事大將軍冀州刺史司空穆公墓志銘》：“從屯及泰，自揆登臺，實為領袖，乃作鹽梅?！薄段汗适钩止?jié)散騎常侍衛(wèi)大將軍尚書右仆射都督雍岐南豳三州諸軍事雍州刺史南平王墓志銘》：“抑所謂廣夏之棟梁，斯民之領袖者矣。”二為動詞義，謂為人儀則，為他人作表率?！督椷h將軍東安東觀二郡太守封仲靈第三息妻畢墓志銘》：“若乃驂駕四馬，謁帝承明，冠冕庶尹，領袖群辟?！薄督椷h將軍東安東觀二郡太守封仲靈第三息妻畢墓志銘》：“父風標峻立，領袖多士?！薄毒M襲墓志》：“方羽儀宗國，領袖縉紳，而與善芒昧，非命奄及。”《魏故使持節(jié)侍中太尉公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都督雍華岐三州諸軍事雍州刺史東海王墓志銘》：“弱承丕緒，少縻好爵，清輝素論，領袖人群，貴則王公，親亞梁楚，愛才賤寶，輕生重義?！薄段汗适钩止?jié)大將軍太尉公中山王之墓志銘》：“年未志學，拜秘書郎中，文藝之美，領袖東觀。”《魏故給事中晉陽男元君墓志銘》：“祖輔國，貞標蹇愕，領袖舊京，作牧幽州，為朝野所重?！?/p>

【豪華】現(xiàn)代多形容鋪張奢侈?！赌怪尽分袆t形容出身顯赫，如《魏故汝北郡中正寇君墓志》：“顯耀君資蔭豪華，蟬聯(lián)冠冕，氏系之由，故可略言?！?/p>

【棲息】現(xiàn)代漢語中主要指歇宿、止息或隱居。《墓志》中有潛心的意思，如《楊遁墓志》：“日就成寶，月旦歸高，苞卷道德，棲息禮讓，言為準的，動中規(guī)矩，內(nèi)行茂于閨門，外譽彰于邦國。”《魏故使持節(jié)鎮(zhèn)東將軍督青州刺史崔文貞侯墓志銘》：“徘徊名理，棲息藝文，淵淳峰秀，玉潤蘭芬。”《魏故使持節(jié)徹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都督秦雍二州諸軍事雍州刺史恭惠元公之墓志銘》：“棲息琴文，流連道術，若彼春芳，同茲秋實?！?/p>

【師范】現(xiàn)代為師范院校的簡稱?！赌怪尽分兄笇W習的模范。如《齊故堯公妻吐谷渾墓志之銘》：“行乃楷模，德唯師范?！?/p>

【成立】現(xiàn)代漢語種主要有二義：一指（組織、機構等）籌備成功，開始存在；二指（理論、意見）有根據(jù)，站得住?！赌怪尽分兄赋扇?；成長自立?！斗蛉诵諒堉M玉憐墓志》：“子女煢稚，夫人慈撫訓導，咸得成立?！薄秳①e及妻王氏墓志》：“乃先君早逝，撫育孤遺，教以義方，咸得成立?！?/p>

【高清】現(xiàn)代漢語中指高度清晰，它是一種新一代的視頻標準，它不是一臺攝像機或電視機，它是一個系統(tǒng)，一個世界。高清主要是一種視頻格式，目前還沒有完全統(tǒng)一的標準，各國的發(fā)展進度也不一致，但是一個基本的標準，即視頻比例一定為16：9且分辨率高于或等于1280*720。而《墓志》中的“高清”乃高尚純潔的意思。如《漢魏南北朝墓志匯編·君諱忻墓志》：“志尚高清，羽儀當世?！?/p>

【縱橫】現(xiàn)代漢語中主要指豎和橫或縱橫交錯?！赌怪尽分杏卸x：一為動詞，指潛心、專注于某一方面。如《齊故使持節(jié)都督冀定瀛滄懷五州諸軍事太師太尉公懷州刺史陽平郡開國公司馬文□墓志銘》：“偃曝道藝之場，縱橫書劍之域，掩晨山之雄辯，折狙丘之誕說。”《段威及妻劉妙容墓志》：“志氣抑揚，風飚散逸，獦略書圃，縱橫劍術?！倍樾稳菰~，形容盛、多或擅長于某個方面。用于此義時，既可以指具體的事物，如“膽略”、“志氣”等，也可指抽象的事物，如“琴酒”、“書劍”等。例如：《狄湛墓志》：“儀容魁岸，氣略縱橫?！薄洱R故泉城王墓志之銘》：“暨書劍縱橫，出處淵嘿，耕道獵德，路義宅仁。”《王諱叡墓志》：“祖司徒公太原王，考南部尚書恒州刺史，并壯情秀發(fā)，膽略縱橫，自致青宵，大恢鴻烈?！薄豆适钩止?jié)侍中太師大司□□□□錄尚書事顯蔚相冀定并恒瀛八州刺史廣阿縣開國公武貞竇公墓志銘》：“猛略縱橫，英圖四奮，見義能勇，當仁投奮?！薄冻晒杉捌蘩钍罆熌怪尽罚骸熬俣斆簦A自生知，志氣縱橫，蓋資天性。”《王斡墓志》：“風云聞上，琴酒縱橫，此情方洽，朝露俄頃?！薄杜嶙油怪尽罚骸奥蕬堰h大，任氣縱橫，漁釣九流，耕耘三德?！?/p>

【清潔】現(xiàn)代漢語中指沒有塵土、油垢等。《墓志》中則有清白的意思，如《晉賈皇后乳母美人徐氏之銘》：“美人姿德，邁縱文母；立身清潔，逮矣伯姬?！?/p>

【體質(zhì)】現(xiàn)代漢語中主要指人體的健康水平和對外界的適應能力。而《墓志》中指人的氣質(zhì)、品質(zhì)，如《晉故沛國張相君之碑》：“君體質(zhì)沖素，芳絜淵渟，儉以自居，閨內(nèi)有政，澹墨靜施，善不已名，是以其黨莫識厥誠。”

（二）感情色彩的變化

主要表現(xiàn)出如下幾種情況：

由中性變?yōu)橘H義。如“干涉”在現(xiàn)代漢語中指強行過問、干預某些事務，貶義詞?！赌怪尽分兄竻⑴c、處理的意思，中性詞。如《魏故宮御作女尚書馮女郎之志》：“十五蒙授宮內(nèi)御作女尚書，干涉王務，貞廉兩存，稱蒞女宮，名烈懼備。”

由褒義變?yōu)橘H義。如“爪牙”在現(xiàn)代漢語中用來比喻壞人的黨羽，貶義詞?！赌怪尽分心溯o佐的意思，褒義詞。如《魏故南陽張府君墓志》：“方欲羽翼天朝，爪牙帝室，何圖幽靈無簡，殲此名哲?！?/p>

由貶義變?yōu)榘x。如“繁盛”在現(xiàn)代漢語中主要有“繁榮興盛”的意思，褒義詞?！赌怪尽分行稳荻?，用于貶義。如《元愨墓志》：“于時王師失據(jù)，逆黨繁盛，君揮戈奮劍，大摧丑虜。”

（三）意義抽象程度的變化

《墓志》中有一部分雙音詞的意義，古今相比只是抽象程度表現(xiàn)出了不相同的地方。

【崇高】在現(xiàn)代漢語中是高尚的意思，多用于形容抽象的事物。《墓志》中則指很高的意思，用以形容具體的事物，如《魏故使持節(jié)假車騎將軍都督晉建南汾三州諸軍事鎮(zhèn)西將軍晉州刺史大都督節(jié)度諸軍事兼尚書左仆射西北道大行臺平陽縣開國子元君墓志》：“崇峰峻極，千仞不得語其崇高；長瀾澄鏡，萬頃無以擬其洪量?！?/p>

【隆重】現(xiàn)代多用來描寫儀式、氣氛等抽象的事物，而《墓志》中則用來描寫相對具體的功勛、業(yè)績。如《染華墓志》：“皇上以績業(yè)隆重，追贈樂陵太守。”《齊故左仆射暴公墓銘》：“特進開府儀同三司定陽王顯，勛業(yè)隆重，器望標華。”

【膏腴】現(xiàn)代漢語中形容土地等的肥沃，《墓志》中則用以描寫世系等的顯貴，用來形容比較抽象的事物。如《魏故華州別駕楊府君墓志銘》：“君籍胄膏腴，朱組重映，昆弟承華，列岳八牧，榮斑門生，祿逮仆妾?！薄段候婒T將軍都水使者頓丘邑中正頓丘男李府君夫人鄭氏墓志》：“世擅膏腴，家傳冠蓋?！?/p>

（四）詞性的變化

《墓志》中有一部分雙音詞因詞義的演變而導致了詞性的變化。比較多的是《墓志》中為動詞，到現(xiàn)代漢語中則變?yōu)槊~；形容詞變?yōu)閯釉~。

1.動詞→名詞。例如：

【綱紀】現(xiàn)在通常作名詞用，但在《墓志》中用作動詞，乃“治理；管理”的意思。如《魏故使持節(jié)侍中太保領太尉公錄尚書事大將軍都督定相二州諸軍事定州刺史臨淮王墓志銘》：“屯平獻替，夷崄經(jīng)綸，綱紀邦國，舟楫生民。”

【珍寶】現(xiàn)代漢語中為珠玉寶石的總稱，用作名詞。在《墓志》中則用作動詞，乃珍愛、重視的意思，可以帶賓語。如《魏故車騎大將軍平舒文定邢公繼夫人大覺寺比丘元尼墓志銘并序》：“便舍身俗累，托體法門，棄置愛津，棲遲正水，博搜經(jīng)藏，廣通戒律，珍寶六度，草芥千金?！?/p>

【模范】現(xiàn)代漢語中用作名詞，或指“榜樣、表率”，或指先進人物。《墓志》中為動詞，乃“做榜樣”的意思。如《魏博陵元公故李夫人墓志銘》：“信可模范一時，矩儀當世?！?/p>

【瓜葛】現(xiàn)代漢語中為名詞，比喻輾轉(zhuǎn)相連的社會關系，也泛指兩件事情互相牽連的關系?！赌怪尽分凶鲃釉~，為浸染的意思。如《魏故給事中晉陽男元君墓志銘》：“若夫瓊柯殖崐之深，瓜葛河誕之潤，弈世山川之封，子孫象賢之論，足以播德管弦，刊彰篆素。”

【衣裳】現(xiàn)代漢語中為名詞，衣服的意思?！赌怪尽分杏米鲃釉~，指做榜樣、作表率。如《封子繪妻王楚英墓志》：“父廣業(yè)，徐州刺史，衣裳朝野，標榜縉紳。”

【股肱】現(xiàn)代漢語中為名詞，比喻左右輔助得力的人?！赌怪尽分锌捎米鲃釉~，乃輔佐的意思。如《羊祉墓志》：“方應股肱王室，燮襄臺門，□弼告成，懸車□□?！?/p>

【庖廚】現(xiàn)代漢語中為名詞，指廚房或廚師?！赌怪尽分杏米鲃釉~，有“欺凌”的意思，如《魏故侍中司徒尚書左仆射封公墓志銘》：“于時侯淵叛換，據(jù)有全齊，擇肉四履，庖廚百姓。”

【舟楫】現(xiàn)代漢語中作名詞，指船只?！赌怪尽分杏米鲃釉~，乃救濟、幫助的意思。如《尉遲運妻賀拔毗沙墓志》：“憲章宸極，舟檝生民，膺臺輔之星明，表丹青之神化?！薄段汗适钩止?jié)侍中太保領太尉公錄尚書事大將軍都督定相二州諸軍事定州刺史臨淮王墓志銘》：“屯平獻替，夷崄經(jīng)綸，綱紀邦國，舟楫生民?！薄段汗适钩止?jié)侍中太保大司馬錄尚書事司州牧城陽王墓志銘》：“內(nèi)外總己，朝野屬望，悉心正色，知無不為，葵織斯除，袞蓋靡設，鹽梅雅俗，舟楫生民?！?/p>

【糾紛】現(xiàn)代漢語中主要做名詞，指爭執(zhí)的事情。《墓志》中用作動詞，乃爭斗的意思。如《徐之范墓志》：“屬漢魏糾紛，避地江表，居東陽之太末。”《魏兗州故長史穆君墓志銘》：“自發(fā)之后，威略弗周，妖賊糾紛，果亂東夏?！?/p>

2.形容詞→動詞。例如：

【安全】現(xiàn)代指平安、無危險的意思，為形容詞?！赌怪尽分杏米鲃釉~，乃保護的意思。如《魏故使持節(jié)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尚書左仆射冀州刺史元公墓志銘》：“君明眸在官，張膽蒞事，效等劉章，勛齊平勃，扶危定傾，安全社稷，鳴騶天府，直筆百僚?！?/p>

三、詞義隨詞消亡

《墓志》中有一部分聯(lián)合式雙音詞，帶有強烈的墓志語體色彩，僅在墓志中使用，有的甚至僅見于魏晉南北朝墓志，生命短暫，很快就消亡了，自然沒有流傳到現(xiàn)代漢語中。這些雙音詞如“徂傾、徂淪、徂殞、徂棄、徂卒、薨殂、珪綬、悼惋、覬悕、稚孤、遐綿、咳襁、藉胄、縑竹、典素、縉冕”等?！赌怪尽分羞€有些聯(lián)合式雙音詞雖然在同期或稍后的其他文獻中也還曾經(jīng)使用過，但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它們也都最終走向死亡。這些雙音詞如“儕伍、氓黎、氓謠、胤裔、贊輔、蔚燿、淹華、痛慕、扇擾、載誕、羨仰、攝總、量敘、殲討、憂愍、悼惻、英邁、悼慟、堪勝、佐弼、恢岸、遐長、恢雅、喪殞、希羨”等等。

四、余論

魏晉南北朝墓志聯(lián)合式雙音詞詞義表現(xiàn)出如此多樣的特點，既體現(xiàn)出鮮明的時代特征和墓志語體色彩，又反映了語言繼承和發(fā)展的規(guī)律。這不僅能作為研究魏晉南北朝詞匯的一個強有力的佐證，也可據(jù)此能窺見魏晉南北朝詞匯發(fā)展之一斑，當然也是對詞匯發(fā)展演變規(guī)律的一個詮釋，即詞匯的發(fā)展總是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既有詞匯的更新又有詞義的演變；詞匯的發(fā)展充滿了歷時性動態(tài)變化，它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由不同時代的人們來共同完成的，詞匯的發(fā)展是詞義變化與詞義保留的統(tǒng)一。

參考文獻：

［1］蔣紹愚.古漢語詞匯綱要［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9：56.

［2］趙超.漢魏南北朝墓志匯編［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

［3］羅新，葉煒.新出魏晉南北朝墓志疏證［M］.北京：中華書局，2005.

【責任編輯：趙佳麗】

On Diachronic Characteristics of Lexical Development in Epigraphs in Wei Jin Southern & Northern Dynasties

LIU Zhi-sheng
（DepartmentofChineseLanguage&Literature，HuizhouUniversity，Huizhou516007，Guangdong China）

Abstract:Due to the particularity of the style and content，the epitaphs in Wei Jin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 form their unique features and become an important corpus for language study，especially for vocabulary study. The lexical meaning of coordinated disyllable words，compared with that of modern Chinese，show distinct characteristics and style colouring of the times.

Key Words:epigraph；words and expressions；Wei Jin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coordinated

中圖分類號：H1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 - 5934（2016）02 - 0064 - 05

收稿日期：2016 - 03 - 15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10BYY055）

作者簡介：劉志生（1963 -），男，湖南婁底人，教授，文學博士，研究方向為漢語史及碑刻語料詞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