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莉莉
(黑龍江東方學院 人文社會科學學部,哈爾濱 1500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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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拉斯“寓教于樂”觀在當代教育中的應用
田莉莉
(黑龍江東方學院 人文社會科學學部,哈爾濱 150066 )
[摘要]古羅馬時期的文藝理論家賀拉斯最早提出了“寓教于樂”的觀點,追根溯源,有其理論基礎。對其影響最大的是亞里士多德的文藝觀,賀拉斯是在亞里士多德提出的“文藝要有教育和凈化功能,同時也要提供‘精神享受’”的基礎上闡發(fā) “寓教于樂”的。但是,“寓教于樂”的思想并不是西方人的獨創(chuàng),早在中國的西周時期,周公旦就提出了“樂教”的觀點,提倡“制禮作樂”,以達到“以樂教和”的效果;到了大教育家孔子時代,更是在“樂教”的基礎上提出了“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人、游于藝,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的觀點,主張教育要兼?zhèn)浣袒蛯徝赖碾p重功能,讓人全面發(fā)展??梢哉f,中西方在愉快教育這一觀點上不謀而合。賀拉斯的“寓教于樂”觀自問世以來,就被人們廣泛重視,直到今天,“寓教于樂”仍是人們熱烈探討的話題,甚至被應用于心理學、教育學之中,在當前中國教育的不同階段,也得到不同程度的踐行。由此可見,“寓教于樂”觀的現實意義也不容忽視。
[關鍵詞]賀拉斯;寓教于樂;實踐
“寓教于樂”這一觀點最早見于古羅馬詩人、文藝理論家賀拉斯的詩體信著作《詩藝》中,原文是這樣闡述的:“詩人的愿望應該是給人益處和樂趣,他寫的東西應該給人以快感,同時對生活有幫助……寓教于樂,既勸諭讀者,又使他喜愛,才能符合眾望?!盵1]這段文字,言簡意賅,賀拉斯并沒有對“寓教于樂”這一觀點長篇大論,因為《詩藝》原本就是賀拉斯寫給羅馬貴族皮索父子的一封探討詩的創(chuàng)作的詩體信,篇幅不長,而“寓教于樂”是賀拉斯針對文藝創(chuàng)作的社會功用而言的,認為詩的創(chuàng)作要把教育功能和娛樂功能相結合。
對賀拉斯“寓教于樂”觀的探討歷來較多,說明這一觀點確實得到了重視和實踐。“寓教于樂”觀所涉獵的領域也比較廣泛,有的研究者從文學角度出發(fā)去探討賀拉斯的“教”與“樂”;有的研究者從文藝發(fā)展的視角來解讀其內在的含義;也有大量的教育工作者結合不同科目的具體教學實踐來談“寓教于樂” 的應用問題。除此之外,這一觀點也被應用到了動畫、電影、綜藝等不同領域。
本文在梳理“寓教于樂”觀的理論淵源并解析其內涵的基礎上,進一步探討了這一觀點在當代教育中的應用,并試圖從教育學和心理學的角度出發(fā)談這一觀點的合理性及現實意義。除此之外,提倡“寓教于樂”觀不僅僅應在中小學教育中大力提倡,大學教育也應加大應用力度,讓大學生在“樂教”中走向真善美。
一、“寓教于樂”觀的理論梳理
賀拉斯的“寓教于樂”觀并不深奧,它之所以能從兩千多年前影響至今,就是因為賀拉斯在總結前人文藝觀的基礎上提出了一個新的說法,即文藝的功用不能單單停留在教育這一個層面上,而且要寓教育于快樂之中,教育的內容和思想是本質和目的,而快樂是前提。
就像朱光潛在《西方美學史》中對賀拉斯的“寓教于樂”觀做出這樣的評價一樣:“在詩的功用問題上,賀拉斯的看法對后來人的影響比較大……賀拉斯認為詩有教益和娛樂的兩重功用,本來他也沒有說出什么新的東西,不過他的話說得比前人簡潔而明確?!盵2]但是,簡潔并不等于無效,這要結合賀拉斯生活的時代背景來看。
“寓教于樂”觀點的提出,在古羅馬時期尤為可貴,因為在之前的古希臘時代,文藝理論界對于文藝功用的主流看法就是文藝與政治相聯系。比如古希臘著名哲學家柏拉圖在其著作《理想國》中談到文藝的功用問題時就指出文藝要有政治教育作用,文藝是為社會服務的,這一點他是師承了蘇格拉底的“美在效用”之說,認為美的本質就在于效用,有用的就是美的、無用的就是丑的,而柏拉圖所說的有用與否就取決于是否借助文藝進行教育——“詩歌再美,如果不符合對青年和成年人的教育要求,也要被刪掉、被禁止”。柏拉圖把人的靈魂分為三個組成部分,分別是“理性”“意志”和“情欲”,而理想國中應該存在四種德行,分別是“智慧”“勇敢”“節(jié)制”以及由這三種成分結合組成的“正義”。而在理想國中,公民是分為幾個等級的,從高到低的順序是:“哲學王”——理想國的統治者;“軍人”——貴族政權的保衛(wèi)者;“農夫、工匠和商人”——物質財富的生產者。在這樣的次序中,要維持“哲學王”的最高統治,其他人都要服從統治者,此外,各個級別的公民要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只有這樣才能創(chuàng)建符合“正義”的理想國。那么,如何讓公民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就是要借助文藝進行教育,用“理性”去生發(fā)“智慧”,用“意志”去培養(yǎng)“勇敢”,用“節(jié)制”去控制“情欲”。文藝創(chuàng)作不可“褻瀆神靈、丑化英雄”,因為神靈是“哲學王”的化身,必須是善的、真的;而英雄是理想國保衛(wèi)者崇拜的對象,必須“勇敢、節(jié)制、正義”。除此之外,文藝創(chuàng)作更不可摧毀理性,為了討好觀眾而“迎合人性中低劣的部分”。如悲劇,滋養(yǎng)了“感傷癖”;喜劇,滿足了“詼諧的欲念”,這些滋養(yǎng)的情欲都不利于文藝的教育作用,因此他呼吁把詩人逐出理想國。由此可見,柏拉圖明確反對寓教育于快樂之中。
到了亞里士多德時期,觀點則和柏拉圖不同,就像亞里士多德說的:“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亞里士多德明確提出文藝除了要有教育和凈化作用外,還要提供“精神享受”,即“快樂”或“快感”,從而能讓人們在繁重的勞作之后得到放松和休息。在亞里士多德看來,文藝模仿是一次求知之旅,“快感”就源于這一過程,因為文藝作品內容逼真,能給人帶來審美上的快感;形式技巧高超,能給人帶來藝術享受,同時,文藝作品本身的“凈化”作用,能使人的情緒保持適度,進而得到“精神享受”。需要強調的是亞里士多德不是單獨的強調文藝的娛樂功能,而是要和教育功能與凈化功能同時實現。
通過以上的梳理可以發(fā)現,賀拉斯是在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文藝觀的基礎上提出他的文藝創(chuàng)作觀的,尤其是對文藝教育功能的肯定,是對前人思想的進一步總結。而他在亞里士多德文藝功用觀的基礎上提出的“寓教于樂”觀點,更是簡潔而有力地回擊了文藝只為政治教化而服務的看法,也是徹底澄清柏拉圖為詩扣上的一大罪狀——滋生“快感”,從而把文藝的教化功能和娛樂功能相統一,也就是說,教育與娛樂二者兼顧,不能忽視任何一面,然而,二者之中,教育是首位的,但教育功能只有借助娛樂功能才能實現,因為文藝作品只有喚起人的情感才能達到教益的目的。賀拉斯這樣的文藝觀,給當時因“銅銹和貪得的欲望”而“腐蝕了人的心靈”的羅馬社會以有力的沖擊,也為積極的文藝觀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同時,后世的很多文藝理論家、文學流派都受到賀拉斯觀點的影響,比如到了西方18世紀啟蒙主義文學時期,啟蒙作家們就十分推崇賀拉斯的“寓教于樂”,這是賀拉斯的杰出貢獻,也是上文所提到的他提出這一觀點的可貴之處。
二、“寓教于樂”觀在當代教育中的應用
賀拉斯的“寓教于樂”觀在后人的學習和實踐中不僅用于創(chuàng)作、解讀文藝作品,同時,也被應用于教育學之中。
其實從心理學的角度看,人在本能上遵從“快樂原則”。奧地利著名心理學家、創(chuàng)建精神分析學派的弗洛伊德就認為人的意識可以分為三個層面——潛意識、前意識和意識。在這三個層面中,潛意識是處于最低層次的,也最能代表人的欲望和本能,往往遵循“快樂原則”。弗洛伊德用比喻說,人的潛意識活動猶如隱藏在水里的冰山,所占比例要遠遠多于露出水面的部分。也就是說,人在本能上就向往自由和快樂,快樂是“生命的第一原則”,“我們整個的心理活動似乎都是在下決心去追求快樂而避免痛苦,而且自動地受唯樂原則的調節(jié)”[3]。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們就能從心理學的角度為“寓教于樂”找到合理的解釋,也是“寓教于樂”在現實當中廣為受用的心理原因之一。至于它在教學中的應用,我們從教育學的視角去分析。
從教育學的角度看,快樂與管教是不沖突的,如果能將兩者協調好,可以取得更好的教育效果。近些年來,越來越多的教育專家關注到了快樂教育的重要性,比如有名的教育學者尹建莉,提出“最美的教育最簡單”“求完美是最不完美的做法”[4],號召“保衛(wèi)純真”“回歸自然”,這些教育理念得到了人們的好評,她的代表作《好媽媽勝過好老師》《最美的教育最簡單》也引起了極大的社會反響。
其實,“愉快教育”這一現代的教育思想能夠從中國的傳統教育觀中找到根基。中國傳統的儒家文化包含了太多的人生哲理、人倫天理和智慧啟迪,如果一提到快樂教育就認為是西方人的首創(chuàng),那么,實在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也是對中國傳統文化認識上的缺失。早在西周時期,周公旦就已經提出“樂教”思想,提倡“制禮作樂”,也就是將道德教育和情感教育結合起來,從而取得“以樂教和”的效果。這一思想的提出,比賀拉斯的“寓教于樂”早了兩百多年,對后人的影響巨大。比如,孔子,就非常推崇“樂教”思想,還在周公的基礎上加以實踐,提出了“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人、游于藝,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的觀點,主張人們通過學《詩》來提高修養(yǎng),通過學習各種禮儀和規(guī)范來達到自立,通過學習音樂來陶冶性情,最終達到身心全面發(fā)展、實現審美教育的目的。周公、孔子的教育觀在中國兩千多年的文化教育中得到了充分的繼承和發(fā)展,這也是傳統儒家文化的精華所在,應該被現代人所重視。而進入到現代教育階段,我們在吸收外來文化的同時,若能充分結合傳統文化的精髓,就會找到一條更適合中國學生的教育之路。就像“樂教”思想、“愉快教育”和“寓教于樂”一樣是中西方文化在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上的不謀而合。
在當前中國教育的不同階段,對“寓教于樂”觀均存在不同程度的實踐。中小學教育中,一改往日“填鴨式”的教學模式,更多地采用創(chuàng)新教學法,激發(fā)學生的學習興趣。這一點,已經可以在現實中找到很多的事例;大學教育中,更應如此,“寓教于樂”的理念不僅應當被踐行,更應加大力度。
大學階段的學習,學生的自主性可以得到充分地發(fā)揮,即使在課堂教學中,也不再提倡教師單純地講授,而是注重學生的實踐。這樣,教師成為教學的引導者,學生成為教學過程的中心和主體,在教師的啟發(fā)和引導下,學生能夠更好地參與到知識的思考和討論中。因此,教師如何更好地發(fā)揮領路人的作用、學生如何更好地消化、吸收課堂教學內容并伴有獨立思考進而轉化成能夠為我所用的知識,就成為高校教學的重點。對于高校教學經驗,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也不乏教育專家的高見,可以被大家學習和借鑒。但教學方法本身沒有定論可言,根據不同的授課對象,找到最合適的方法是至關重要的。曾經有人做過這樣的一個調查:在高校中,什么樣的教師比較受學生的歡迎?調查結果顯示學生們普遍喜歡有真才實學、認真負責但有寬容心、顏值相對高且有幽默感的老師。其實,想要達到這個調查結果的標準很有難度,起碼顏值高這一條就不是個人所能左右的,但又有一句話,叫作“腹有詩書氣自華”,一個有真才實學的老師所散發(fā)出的魅力遠遠不低于一個“俊男”或“靚女”。從學生需要的角度看,如果有真才實學的教師還能有點兒幽默感,寓教育于快樂之中,那么,學生的積極性就可以被充分調動起來,學習的興趣更容易被激發(fā),在輕松、愉悅的情緒下思維可以變得更加活躍,這對于提高學生的記憶和開闊學生的思路都有幫助,使其獲得更好的教學效果,并增進師生感情。
與此同時,大學更是一個學生進入社會之前的最重要的準備階段,除了儲備知識外,學會一些適應社會的能力也是重中之重。在現代社會,競爭的壓力越來越大,很多人步入社會之后出現了這樣或那樣的心理問題,甚至有人選擇走上不歸路。其實,這不僅是他個人心理承受能力的問題,也是他從小在品格教育上的缺失。因此,在高校教育中,就有必要給學生補上這一課,在面對人生的挫折和坎坷時,如何去面對。有這樣一句話,叫作“身教重于言教”,如果高校教師在和大學生的學習交流和生活交流中,能夠把自己的樂觀、幽默、積極向上帶給他們,那么很有可能影響到他們的人生觀,因此,“寓教于樂”也可用于幫助學生提高品質和人格魅力。幽默是一種能力,也是一種智慧,它不是人生而就有的,而是可以通過后天的學習、訓練,尤其是耳濡目染獲得的,一個人只有知識面足夠寬廣、思維足夠活躍,才能做到談笑風生。另外,幽默這種特質有一定的感染力,如果高校教師能夠用這種能力去感染學生,那么,很有可能學生也把這種影響傳染給他人,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這個社會就會多一分喜樂、多一分友愛、多一分謙和,進而少一分惶恐、少一分仇視、少一分斤斤計較。
三、“寓教于樂”觀的辯證思考
從“寓教于樂”觀在當代教育中的實踐情況來看,有幾個問題值得我們思考。辯證地來講,對任何一個教育理論的應用,都不應該是絕對的,當然,理論本身沒有對與錯之分,但必須辯證使用,既不能盲目追捧,也不能完全無視。我們應該根據各自領域的實際情況,有效地學習和使用“寓教于樂”。
就目前中國的當代教育情況而言,教育界一直都提倡快樂教育,這是向歐美國家學來的方法,這一方法從一開始流傳到國內就受到人們的追捧。2014年,復旦大學錢文忠教授提出了一個疑問:“憑什么教育是快樂的?”這個疑問引領著大家去思考。歐美的快樂教育的真相是什么?它真的適合中國的孩子嗎?2016年,中國首檔育兒脫口秀節(jié)目《兩個賈說》在愛奇藝平臺播出,在第五期節(jié)目中主持人賈松濤深度剖析了快樂教育的本質,并且引用BBC拍攝的紀錄片《我們的孩子足夠堅強嗎?中國學?!分械膶嶒灲Y果,最后得出結論:快樂教育的理念傳入中國后,被中國人夸大了,歐美教育是分層次的,精英階層實行的教育是嚴格的快樂教育,甚至很多孩子在童年時期就已經被規(guī)劃好長大之后的就業(yè)走向,為此目標,他們會接受嚴格的訓練,絲毫不比中國的孩子松懈。而所謂的悠哉悠哉式的快樂教育則是歐美社會大眾子女接受的教育。得知這一調查結果,不禁讓我們汗顏,“寓教于樂”真的是錯的嗎?
其實,任何一個理論都需要用辯證的眼光來看,“寓教于樂”的理念是好的,如果教育能融教化與娛樂于一體,那就是理想的教育,只是我們在具體的實踐過程中還需要掌握好尺度,既不能單純地強調“教化”,更不可過度娛樂,作為教育工作者,一邊“樂教”,引導學生“樂學”,同時還要教會學生“樂思”“樂行”,教會學生勤于思考、追求美好,引領他們走向真善美,這才是工作的重點。
綜上,“寓教于樂”觀如何去實踐應當被重視,它的重要性不僅體現在提高學生的學習能力上,更體現在提高學生的心理素質、情商甚至是綜合素質上,這可以說是當代教育的當務之急,更是當代教育在適應社會發(fā)展上需要努力的地方。
[參考文獻]
[1][古羅馬]賀拉斯.詩藝[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141-142.
[2]朱光潛.西方美學史[M].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100.
[3][奧]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8:285.
[4]尹建莉.最美的教育最簡單[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4:303.
〔責任編輯:徐雪野〕
[收稿日期]:2016-04-30
[基金項目]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規(guī)劃項目(15WE05)
[作者簡介]田莉莉(1985-),女,黑龍江哈爾濱人,講師,碩士,從事中西方文論研究。
[中圖分類號]G04-0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0-8284(2016)06-01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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