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古希臘競技體育思想的重新崛起①

王忠偉

(黃河水利職業(yè)技術學院 河南開封 475001)

公元392年羅馬皇帝迪奧多西一世正式宣布基督教為國教,隨之,與禁欲主義信仰“背道而馳”的古希臘競技體育伴隨著奧林匹克競技會的暮鼓銷聲匿跡了。歐洲開始了漫長的中世紀,從公元4世紀末至14世紀,歐洲體育一直處于最衰落的狀態(tài)?！俺匾能娛麦w育訓練和少數(shù)統(tǒng)治階級的消遣活動外,民眾從事體育活動者極少。”[1]然而,人類的發(fā)展永遠無法離開人本身,中世紀的禁欲主義注定不能永存,當思想者回顧古希臘文明時,文藝復興開始了。從文藝復興到現(xiàn)代奧林匹克運動的復興,又歷經幾百年。下文將分析在這幾百年里,充斥著古希臘競技體育思想的現(xiàn)代競技體育又是如何崛起的。

1 文藝復興運動為古希臘競技體育思想的重新崛起奠定了基礎

歐洲中世紀被成為“黑暗的中世紀”,這一時期的人們處在禁欲主義的基督教思想統(tǒng)治下,人們完全拋棄現(xiàn)實生活,為了追求來世的“天國”,刻意摧殘身體、泯滅欲望。宣揚原罪說的教會認為,肉體是靈魂的監(jiān)獄,鍛煉是一種罪孽。因此,體育運動被棄絕,身體的衰弱成了美德。然而,到13世紀末,新興資產階級開始崛起。新興資產階級要自由地發(fā)展資本主義,就必然地要與阻礙其發(fā)展的封建制度及其維護者封建階級發(fā)生尖銳的矛盾。當時,新興的資產階級為擺脫封建枷鎖的束縛,進行了頑強的斗爭。這種斗爭表現(xiàn)在思想文化領域,就是向中世紀的封建主義和宗教神學進行猛烈的沖擊,因而形成具有深遠影響的文藝復興運動。[2]

文藝復興是歐洲新興資產階級在文學、藝術、哲學、自然科學以及政治學、法學、歷史學、教育學等領域內開展的一場新思想新文化的革命運動。[3]文藝復興運動在14世紀發(fā)端于意大利并迅速遍及西歐各國。文藝復興運動所提倡的“人文主義”的基本特征是以“人”為中心,它同以“神”為中心的封建教會思想相對立,提倡人性反對神性,提倡人權反對神權,提倡個性自由反對宗教桎梏。顯然,文藝復興是以“復興”古希臘古典文化為理想模式的,提倡全面教育,肯定人的價值,歌頌優(yōu)美人體,提倡體育運動。

這一時期的體育思想,大多停留在理論階段,但也有一些人進行了最初的實踐,其中最著名的是意大利人文主義教育家維多里諾。1423年,他在意大利北部曼圖亞創(chuàng)立了一所“宮廷學?！?。他認為學校應該是自然的、歡樂的,所以將這所學校設在一所風景優(yōu)美的公園里,他創(chuàng)立的這所學校,生機勃勃,惹人喜愛,取名為“快樂之家”,后來,又仿效古希臘的體育館,稱之為“體育宮”和“學宮”。[4]

盡管文藝復興運動對體育運動的理論貢獻多于實踐,但“近代文藝復興運動推動了宗教改革運動,確認了‘靈肉’統(tǒng)一的關系,從而掃清了體育發(fā)展的思想障礙,確立了身心發(fā)展的全面原則,為現(xiàn)代體育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盵5]

2 宗教改革和反宗教改革為古希臘競技體育思想的重新崛起留出了道路

15～16世紀的宗教改革運動是文藝復興運動對宗教神學沖擊的宗教式繼續(xù)。也就是說,宗教神學在面對外來沖擊的局面下開始了內部革命。文藝復興運動提出了“人文主義”理想,宗教改革運動者開始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他們開始改變中世紀人們對自然和人的否定看法,提出上帝在關注人的精神的同時也關注人的肉體。

點燃宗教改革運動之火的是德國教士馬丁·路德(1483－1546年),他的新教學說竭力擺脫教會的統(tǒng)治,主張在信仰領域個人的自由,表達了經過中世紀長期宗教精神束縛的人們心中那種追求自由、平等的理想。改革者認為“上帝是人的本質的外化,是人的自我意識的外化,從而人按自我意識對自然的探求,也正是符合上帝的安排和旨意”[6]。宗教改革運動者提出了一系列關注人和自然的思想延續(xù)著文藝復興的熊熊大火,對宗教教眾產生了巨大沖擊,大量信徒開始重新審視現(xiàn)實需求和精神超越的關系,體育運動開始一步步興盛起來。

為了與宗教改革運動相對抗,爭取離教信徒皈依,奪回失去的陣地,天主教會遂在16世紀40年代,掀起了一場反宗教改革運動。這場運動從兩方面進行:一方面,羅馬教廷令舊教國家的君主對敢于造反的新教徒大加戮殺;另一方面,又在文化思想領域內加強控制,對信徒進行再教育。出于后一目的,天主教會在這一時刻把注意力轉向了教育領域。同時,在騎士退出歷史舞臺的新形勢下,更需要一大批盲目服從,身體健康,既能吃苦耐勞、又能沖鋒陷陣的衛(wèi)道士供教皇驅使。于是,教廷便一反常態(tài),對過去一直持否定態(tài)度的體育,表現(xiàn)出了從來未有過的熱心。[7]在宗教改革運動和反宗教改革運動的雙重作用下,體育被廣泛地接受,古希臘競技體育思想開始被追捧,人們開始用新的“肉體”沐浴上帝的庇佑?！按撕?西方體育與人的完善和培養(yǎng)緊密地結合在一起,開始構建有關體育活動的人文價值觀?！盵8]

3 資產階級革命為古希臘競技體育思想的重新崛起提出了具體要求

17、18世紀,經歷了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運動后的歐洲繼續(xù)朝著深遠的方向發(fā)展。在歐洲和北美,封建主義的基礎受到巨大沖擊,資產階級革命的時代來臨。1689年,英國通過了限制王權的權利法案,建立了由議會制約國王權利的君主立憲制。1787年,美國制定憲法,確定了三權分立的共和政體。1792年,法蘭西第一共和國成立。

資產階級對體育運動的現(xiàn)實需求為體育運動發(fā)展帶來了兩個重要轉變。第一,資產階級內部開始關注身體教育。洛克是英國新興資產階級的代表,他認為“一個紳士要到處奔波,要從事經商、或從事其它的殖民活動。因此,他們可能隨時出走,居無定所,生活無常規(guī),這就需要有經受各種突然變動的身體條件和思想準備。”[9]因此,體育鍛煉對于把紳士培養(yǎng)成強壯、勇敢、堅定的人具有重要意義。顯而易見,強壯有力、善于體育運動的“紳士”更有利于資產階級的對外擴張和對內剝削。這一點恰恰與古希臘競技體育的實用價值(海外貿易、鎮(zhèn)壓奴隸)相一致。需要指出的是,到17世紀,偉大的歷時兩個多世紀的地理大發(fā)現(xiàn)基本完成,世界第一次成為一個整體,資產階級的對外擴張具有了全球意義。第二,資產階級開始關注工人的身體教育。資產階級的本質是唯利是圖,剝削工人以榨取剩余價值成為了資本家和工人之間主要關系。為了榨取更多的剩余價值,資產階級在管理工人的方式上經歷了一個大的轉變。一開始,資本家在時間上牢牢控制工人,完全剝削了工人的時間,工人往往柔弱不堪。但是在大量資本堆積以后,資本家發(fā)現(xiàn)這種形式有著嚴重的缺陷——少氣無力和缺少文化的工人不利于生產效率的提高。于是,在文藝復興時期已經提倡的古希臘全面教育體制被資產階級所認可,體育開始在工廠、學校和社會上得到應有的重視。

4 工業(yè)革命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

18世紀下半葉開始到19世紀中葉,歐洲經歷了偉大的工業(yè)革命。工業(yè)革命最終使得機器生產代替手工勞動,現(xiàn)代工廠制度得以建立,生產效率極大地提高。有資料顯示:從1770年到1840年間,每個工人的日生產率平均提高20倍。[10]工業(yè)革命的一個重要結果是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它通過不斷擴大生產規(guī)模建立起完善的工廠制度,這種制度使成千上萬人從農村和小城鎮(zhèn)移居到城市之中。而貴族和鄉(xiāng)紳也一改過去沉迷于賭博、喝酒、嬉鬧的萎靡不振生活態(tài)度,開始燃燒起追求財富的強烈愿望,而這種愿望很快就變成了進取的精神。此外,生產方式的變化和生產密集型的結果,不僅擴大了城市規(guī)模,也便利了人們的交往與合作,規(guī)則和規(guī)模兼?zhèn)涞某鞘畜w育獲得了發(fā)生和發(fā)展的外部環(huán)境。以中產階級為代表的社會階層開始在業(yè)余時間里更多地組織和參與包括競技體育在內的各種娛樂活動。其典型標志是這一時期各種體育俱樂部和運動協(xié)會的成立。1742年第一個花樣滑冰組織——“愛丁堡俱樂部成立”。1750年前后,賽馬騎師俱樂部成立。1775年,英國制定賽艇競賽規(guī)則,同年成立了賽艇俱樂部。1786年,法國醫(yī)生巴卡羅和石匠巴爾瑪結伴第一次登上了勃朗峰。1814年,拳擊協(xié)會成立。1823年,倫敦第一家公共旱冰場開張營業(yè)。1837年,在英國倫敦成立了第一個游泳組織,同時舉辦了英國最早的游泳比賽。1839年,橄欖球比賽在劍橋等大學逐漸開展開來,并相繼成立了俱樂部。1863年10月,11個俱樂部和學校創(chuàng)立了英格蘭足球協(xié)會。1875年,英國成立了第一個軍人羽毛球俱樂部。1875年全英網(wǎng)球運動俱樂部成立。

伴隨著富裕階層體育運動的廣泛開展,工人階級也開始提倡“自尊”,“19世紀中后期,英國工人開始模仿資產階級的休閑方式,不僅到原來為富有階層修建的體育休閑場所鍛煉,而且開辟新的運動項目。”[11]到了19世紀末,由于生產力水平進一步提高,工人階級的娛樂方式與中等階級趨于一致。此外,隨著物質基礎的不斷豐富,交通業(yè)和通訊業(yè)空前發(fā)展,“便利的水陸交通和廣播通訊使大規(guī)模體育賽事成為可能的事情”。[11]1896年,由法國人顧拜旦男爵倡導的現(xiàn)代奧林匹克運動會終于在萬事俱備的環(huán)境里開幕了。

5 科技進步揭開了傳統(tǒng)宗教的神秘面紗后,競技體育開始扮演“精神寓所”的新角色

德國著名哲學家雅斯貝斯認為,從15世紀開始,人類走入了科學技術時代,這個時代經過了17世紀的決定性發(fā)展,在19世紀全面展開。[12]科學技術的進步翻開了人類歷史的新紀元。就“信仰”而言,在科技發(fā)展到足以使所有的宗教都脫去神秘面紗的時候,體育開始試圖扮演人類精神超越的最后一塊凈土。它推崇公平、力量、競爭、美、崇拜英雄等等超越現(xiàn)實的但是又可以觸及的精神境界。競技體育運動宣告了一個可以容納完美“信仰”的神話的出現(xiàn)。

為了保持這種信仰,“體育社會的組織者要維護體育冠冕堂皇的形象,他們不會積極地指責體育,正像體育社會的觀眾們不會積極抗議一樣。他們都過于信仰體育,僅僅討論一下體育的純潔與否就足以為體育正名。體育界的一貫做法是建立純潔的形象就行了,即使討論體育純潔的中心目標已經發(fā)生了轉移:1870～1880年,討論的中心目標是體育的社會地位,而后是體育的非職業(yè)化,有時會涉及一些技術性的問題,而今天討論的中心目標則是興奮劑。爭論的話題可能還會產生變化,但是爭論的表現(xiàn)才是關鍵,總之要不惜任何代價確保體育的崇高形象,表揚杰出者,懲處敗類,獎罰分明,劃清界限,同時極力維護體育反社會的模范思想?！盵13]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人們真的認真起來討伐競技體育,那么競技體育早已死無葬身之地。它對運動員所要求的“高負荷訓練”(簡單查看一下競技體育帶來了多少傷病就會知道)與現(xiàn)代人所提倡或所復興的“以人為本”的理念針鋒相對,更不要提興奮劑、政治干預或其它一些問題了。

當然,就現(xiàn)代競技體育的“商品”性質而言,被人們廣泛推崇的(當然,也是組織者和倡導者極力展示的)這些精神境界里充斥著大量的世俗物質,所不同的是,最簡單的買和賣在這里被裹上了“追求”和“信念”的外衣。

6 結語

雅斯貝斯說,人類每回顧一次“軸心時代”(公元前800～200年)[13],人類就會有一次大的飛躍。競技體育的這次回首用了幾百年,這幾百年也是人類歷史發(fā)生重大轉折的幾百年。今天,我們所感受到的正是這一轉折的豐盛果實:自由的體育參與、盛大的競技賽事、豐富多彩的體育項目、美輪美奐的體育表演。體育開始駕馭著高科技傳媒進入到世界的各個角落。然而,這幾百年的歷史留給人類的不僅僅是果實,還有深深的思考。體育駕馭媒體的時候也被媒體駕馭著。顯然,就古希臘競技體育思想的重新崛起而言,已有研究在哲學層面上的審視還遠遠不夠。歷史最終目標是歷史的統(tǒng)一,體育的最終目標又是什么，這值得人們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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