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詩人作品特輯

虎西山的詩（1首）

老城

這是一座漢朝留下的城市

城墻斑駁歲月斑駁

春天到冬天

風的輪回嘩嘩啦啦

如同韶著書卷

很多夜晚我躲在城墻腳下

傾聽前人的囈語

半夜的月亮

仍然掛在一棵老樹之上

抬眼望去

萬里關山就在天幕垂下的地方

而歷史的舞臺

似乎已平靜了很久

或許還有人在燈下敲詩

至于誰的一聲嘆息悠長纏綿

仿佛歷史煙云之中

爬過的一只青蟲

王懷凌的詩（1首）

到達不了遠方的河流

它日漸褪色的嫵媚，越來越遠的背影

石縫間修行的魚蝦，漩渦中作浪的水妖

如果逝去，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它的傳奇、執(zhí)著、坎坷，鮮為人知的秘事

兩岸的稻香

花草的衣裳

鳥的歌聲和云的倒影

一片葉子的脈絡智慧著源頭的奧義

浪花解讀

開弓沒有回頭箭，家在深山

大海遠在遠方

一條河流百轉千回

一條河流被蹂躪、被踐踏、被圍追堵截

一條河流慌忙中凌亂的腳步不舍晝夜

一條河流奄奄一息

我已經(jīng)習慣了垃圾的舞蹈和無孔不入的異味

夢中似有波光粼粼的記憶

一條被工業(yè)文明強暴的溪流

在有風的日子

把臭名傳得更遠

楊森君的詩（2首）

一塊老玉

你是時光的賜物，不知在世間

流傳了多久

昨天下午，我從一位老者手中買下

現(xiàn)在，你成了我的一件寶貝

此前，老者一定也這樣認為過

你是他的一件寶貝

寶貝總會傳至愛它的人手中

寶貝總會被噩它的人

藏過一段時日

多少年前，在什么地方

是一位什么樣的人

在你原始的質(zhì)地之上

雕刻出了一樹梅花，兩只喜鵲

這是一位多么有心的人啊

也許他已作古了百年、千年

可是，他親手雕刻的這塊寶玉

一直在后人中流傳

一直被后人視為寶貝

西馬營

高大的木樁呈扇形環(huán)繞

沒入水中的亭臺

倒影如鏡

一輪落日晃了又晃

青石上有時光

變成裂紋的時光

還在一個整體上

磨一遍，再磨一遍

還有一排石墩

一半埋在土里

一半露在地上

從東至西

這就是傳說中的西馬營

屬于記憶的部分被前人帶走

屬于今人的部分

只剩殘垣斷壁

夢也的詩（2首）

大豆開花

你？如此遙遠——

我愛著你

中間是大豆

搖著鈴鐺

春天開花

冬天隱藏

在厚厚的地表下

傻傻的

我愛的樣子像大豆

固飽滿而赤露

我有嘴巴

但從不說話

它僅用于開花

結出繁茂的果實

為你！

僅為你，所有的大豆開花

開出一地的紫色

僅為你，這空間太小

而大豆呼喊著開花

洶涌成海洋

秋天

秋天，有一條根長的山脈

在延伸中

被河流截斷

薄薄的小刀

藏在柔軟的皮殼里

當大地把色彩脫盡

你看到了什么？

一群獸在追趕一個人

單永珍的詩（2首）

年則玉保神山：修遠

秋風釀酒，踉蹌的草是清醒的

匆忙趕路的甲殼蟲也是清醒的

鷹隼的道路來自天空，它上升、下沉

肯定有一些羽毛掩埋了腳印

我習慣了這種飛翔，并且知道

鷹隼是清醒的

年則玉保神山，仁波切的聲音隨風馬旗飛舞

我一無所有，只想在孤寂的時候享受孤寂

我看見，歲月是一次無法修補的錯誤

但只要孤寂是清醒的，只要對美不造成傷害

我回過頭，喊著自己丟失的四十個名字

但只要和孤寂一樣，思念是清醒的，

還有自由，尊嚴

喀喇昆侖：秘密札記

落日靠在喀喇昆侖的眉骨間

顯得猶豫，顯得羞澀

她覺得自己懷孕了

她尚青春

她厭惡大腹便便的丑

喀喇昆侖閉上眼睛

裝作什么都沒看見

洪立的詩（2首）

父親留下的一小片空間

在你去世前的某一天的五分鐘里

你用身體占據(jù)了這個地方

你用手翻找止疼的藥

嘩啦，嘩啦

你用聲音占據(jù)了它

五個月后，你的身體走了

被你身體印證的這個地方

永遠屬于你，我常凝望

嘩啦，嘩啦

淚如泉涌卻哽咽無聲

我知道

這漫過眼睛的憂傷

是一種隔世的疼痛

喝醉的時候跟著我

我喝醉的時候

你在后面跟著

但我不知道

你悄悄地用一尊黑影跟著

我呼天喊地

呼星喊月

可它們都不理我

我丟掉了時間和腳步

只有你

悄悄地用一尊黑影跟著

我高一腳，淺一腳

你也高一腳，淺一腳

黑夜里，有一個影子一直跟著

直到拐彎處

從那黑影里發(fā)出一聲熟悉的咳嗽

我停住腳步

失聲痛哭

唐晴的詩（1首）

父親

我總是想象，在最高的山峰之上

放眼眺望，云海在群山之間

洶涌飄蕩，抑或有陽光

在每一片樹葉上閃亮

寂寞是因為心靈失去了陽光

孤獨是因為自己握緊了自己的雙手

父親，我依然記得

每一座山峰都有一個溫暖的名字

每一種植物都有一段美好的故事

每一個路口都有一首動人的歌謠

黑夜也無法阻擋，父親堅毅的目光

擊落了一只又一只黑烏鴉盤旋的翅膀

我已經(jīng)長大，即或獨自行走

心中仍有一團溫暖的火光

一只高翔的雄鷹，在我思想的前方

八千里路塵與土，父親，我

佩戴著你送給我的李白的長劍

沐浴著野菊花上的露珠

我蒼白的皮膚會有青銅的光芒

馬占祥的詩（2首）

山居一日

不能輕視芨芨革尖刻的葉梢

它們試圖表達風，表達土地的深淵

在山中，也不能輕視紅螞蟻

它們的社會井然有序

我不比水蓬草上歇息的克里妞蜂

見多識廣。風刮著

潛伏在槐樹里的火就燒出

綠色的火苗

山居一日，我胸中云氣澎湃

眾多草木和蟲豸氣定神閑

山峰直逼宇宙，一起一伏，卓爾不群

都是我頭角崢嶸的浩大背景

薄明天

這不合時宜的天氣，世間惟有安靜

白楊樹保留了好心情

白衣衫器宇軒昂

鄂爾多斯臺地也不突兀

黃土高原還是欠缺落花流水

我看不清大麗花的臉面

只有一簇拘謹?shù)募t，一簇隱晦的白

郊區(qū)的這片田野

平緩舒整，我在這里失聰

空氣中滿是石頭一樣的重

黑烏鴉要飛起來很不容易

這不合時宜的天氣，不存在

方向感。我比一棵香茅草還要

低沉。薄陰天，黃土地

我寫到過的植物和動物都直立著身子

在鄂爾多斯臺地和黃土高原交接處

堅守自己的陣地

涇河的詩（1首）

表象

在小商販的腳步里，在散發(fā)著魚腥的菜市場

在布滿塵埃的舊書攤，在塔吊運轉的老工地

在污水泛濫的城多結合部

在陰暗的出租屋，掛滿內(nèi)衣的鐵絲桿

在午間的小憩，夫妻對望的溫馨里

在留守兒童語文課本與現(xiàn)實相謬的童話里

在散開的星辰與聚攏的月光里

在冰涼的溫暖與甜蜜的苦澀里

在往復的斑馬線拐離中心的弧度里

在摩肩接踵的親近又恍若兩界的距離里

在隱藏的心被重重包裹的鐵灰色建筑里

在油漬豐厚的血汗錢回往故里的行程里

潘春生的詩（1首）

自方言中鑒別同鄉(xiāng)

疲憊擠在異鄉(xiāng)的籬下

鄉(xiāng)音蕩過耳邊的一瞬

我總是錯將異地當成故鄉(xiāng)

出門在外最最難得的

莫過于自方言中鑒別出同鄉(xiāng)

相互敬一支劣質(zhì)香煙

家鄉(xiāng)出產(chǎn)的詞？便將

漂泊的炎涼焐暖

而此時四季缺少雨水的故鄉(xiāng)

干裂的土地嘴巴一樣

仿佛依然拽著我離去時的背影

一個勁地喊渴

在異鄉(xiāng)我們總是腳步匆匆

盡管腰桿挺得不是很直

可我們卻在每封家信里都言稱

外面的世界好精彩

錢也很好掙

田鑫的詩（2首）

站著迎接秋天

在草木枯黃之前

學會隱身，低于塵埃和光

就能躲過一劫

我是個留戀塵世的人

注定要和一場秋風相遇

它們從一棵又一棵的草上翻過來

帶著霜，和蕭瑟。光鮮的

花朵還來不及告別，就各奔東西

我在遠處，站著迎接秋天

身邊，是一株沒有多少葉子的樹

在此之前，它并不這個樣子

因為秋天還沒有來臨

被風追萊的蝴蝶

很明顯，在我眼前的

是一只剛學會飛的蝴蝶

它的雙翅

還承受不起露水

以及風

時光布下迷局

風的速度

大于草木收緊的速度

那些紅的、綠的花朵

還來不及理解死亡，就一一枯萎

與土為鄰

讓一只蝴蝶感到恐鼠的是

秋天降臨，它還沒有掌握

隱身之術，只能用倉促而無力的飛翔

躲避風的追殺

林一木的詩（2首）

我們

有誰來找尋我們嗎

一個小女孩，還是，

一個，變得怯懦的老婦人

她們不是同一個人

不是獨自坐在桌前，沉思的那一個

不是揚起蒼老的面孔，承接陽光的那一個

——母親，她還活著

她曾擁有過的，正在——失去

那些越走越遠的人，也不是她的兒女

她們也將消失在海水里，成為

命運的囚徒

擁有一張，相似的，貝殼一樣模糊的面孔

現(xiàn)在，冰雹，

冰雹依舊砸在田野上，待收的麥子

在陽光下，閃爍，像一地碎金子

一切必將易主——

我看到我的母親站在那里，握著鐮刀

她生銹的雙腿，在顫抖

黃昏

黃昏穿破烏云，把劍指向

灰色的大地

夕暉照臨人間

仿佛真理，為生活給出了一個答案

燕子穿梭在庭院

樹張開臂膀，收納飛鳥的晚嗚

獨居者站在昏暗的窗口

自由的囚徒，要么死于牢籠

要么，死于貪婪或暗礁

亂象叢生的時代

仿佛失去了秩序的，人的內(nèi)心生活

黃昏送來晚禱

黃昏的手掌撫摸過天空

正涼下去的面孔，孩子們尖叫著

在風中奔跑

阿爾的詩（1首）

寒食記

之一

此在，是何在

西吉，山很深

那草木卻淺

沒有星星和鳥

沒有她，以及人和喜鵲

我們于是獨自

我們于是獨自惦念

你看：樹葉在落，樹木亦瘦

她彎下身子

推開洋芋窖的門

不覺淚水滑落：

瘦哥哥，瘦哥哥

今夜我在西吉想休

今夜我為你打開黑暗與重生之門

之二

有時，我會看見那樹

那是一棵梨樹，在夢里開花

她是潔白的。她綻放

有時候，我宿在西海固

那是寂靜的時光流逝

群山圍繞一棵樹

那是怎樣的一冼燃燒啊：

潔白的，她在不遠處

她看見西海固

一棵開花的梨樹

在天空下

我們的世界靜默一片

只有秋天的梨花開遍原野和山岡

之三

學會熱愛

哦，從炭至灰

之后是白是塵沙是這四月

和湖邊的一枝蘆葦

她承受著

我們卻以為

那些打在水面上的光

和你在暗夜里裸露的側影

只像一滴露水

在這四月

被一次次地吐出

這短暫的復活

比死亡來得緩慢

和劇烈

楊建虎的詩（1首）

丁香花開

丁香花開，但你不來

這個迷惑的季節(jié)里

我消受著一根草的孤獨

無法用濃重的筆墨書寫時令的盛大

故鄉(xiāng)屋頂?shù)奶炜丈n?？斩?/p>

陽光打在大地上，渾濁不堪

往年的玉米稈還堆放在田野深處

推土機、挖掘機響徹村莊

只是村頭那棵孤獨佇立的丁香樹

還在風中

披著繽紛的花朵

搖曳著思鄉(xiāng)的夢

是啊，我多想守住故鄉(xiāng)這最后的風光

守住漸漸消失的壹草垛、裊裊飄揚的炊煙

而在對面山坡上揮锨植樹的人

他的手指一次次指向一一

那棵還在風中搖擺的丁香樹

胡琴的詩（1首）

夢境

之一

這個霜濃如晝的冬夜

我夢到一面青銅種鏡散射著藍色的靈光

將我的心雕成花蕾的形狀

那些層層盛開的艷麗羽瓣

讓我的耳垂長滿音樂

掛淚的睫毛上閃爍著盒光

我展臂舞蹈足下生云

像一個微醺的醉人帶著幸福的狂妄

讓胸懷頓開請出深居內(nèi)心的人

連同那些封凍的往事離開

從此我面含微笑心若止永

這一夜我用一個夢過渡了自己

像虔誠的信徒諦聽神的夜語

光的刀鋒精洗我的舊傷

我能從容轉身不喊疼痛

我用一縷初白的發(fā)遮擋前塵

之二

兩次夢到鱷魚對我虎視眈眈

我轉身逃跑一回首

它在身后，松馳粗礪的體膚上

落滿了我對它的厭惡和恐懼

而我的愛人手持枝椏與它戲耍

我大喊：不要惹它

它的牙齒掉了看不到曾經(jīng)的鋒利

它的身體萎縮了看不到曾經(jīng)的健碩

可是它猙獰的體態(tài)

卻是我這個膽小人身上甩不去的影子

這一夜我奔跑的細胞在夢中遺落

醒來時我拂去額頭的虛汗

向自己道一聲：早安！朋友

郭靜的詩（1首）

風吹枸杞

風吹不透的粘稠的甜

在密密匝匝的葉脈間彌臺

不要忽略這些青灰色的葉子

它們安靜、低垂粘者人間煙火

為紅彤彤的枸杞

讓出一條通往天堂的道路

陣痛的泥土孕育母性的光

向季節(jié)交出紅色的血滴

夜風吹過。不露聲色的枸杞

千年的根須在時光的罅隙中延伸

你不會聽見一顆枸杞夢中的囈語

你會看見千萬枚隱忍的葉子

在風的蠱惑下為誰殉葬

它們的飄落靜美、決絕

與夜色融為一體

風吹枸杞。我的心跟著晃動

擊中我的不是葉脈間喧響的水聲

而是一顆無辜的枸杞

命中濺起的一朵血紅

瓦楞草的詩（2首）

祖母

風敲窗子，冷空氣魚貫而入

小屋光線微暗

這是黃昏降臨的前夕

我們在土炕盤膝而坐

我從他開著菊花紋的臉上

尋找祖母的影子

問及往事，他點頭又搖頭

時間久了。他說那時九歲

記憶模糊

那個形象被一把黃土掩蓋

不再明晰

只記得被我稱作祖母的人

小腳兒、個兒低、膚白

雪花兒

一股腦兒傾倒了無數(shù)

田野低矮的草隱沒

止步聆聽

大地傳來簌簌地響

此刻，寒冷讓鼻腔流淌著什么

耳朵喊痛

它們大概凍得通紅

無數(shù)針芒刺進那里裸出的肌膚

但身體無比快活

在耀眼的銀光里，白以純凈征服我

它有魔力

整個冬天，沒有血液沒有體溫的白

輕飄飄從天而降

像河流滾動

一遍遍清洗污濁的心

劉樂牛的詩（2首）

黃昏來臨

黃昏來臨，天空最后的亮色不斷稀釋

籠蓋了無垠清寒的海洋

水中僅有的一片浮冰

總會在這幽暗的時辰

借助我曾見過的一張圖片

出現(xiàn)在眼前，替我承擔起傍晚的蒼涼

浮冰上相擁的企鵝，總會立起

背上的夜色

胸前的雪，以惜惜相憐的體溫

把我擠成其中的一員

我也總陷入沉默寡言

坐在小城邊沿的一扇窗前

把目光，投向遠山沉沉的暮靄

這個時辰，我最怕出門

不愿來自遠方的風

吹拂我，它帶有春天的溫柔

也會給我送來，徐徐不斷的傷感

回首來路

回首來路，我走過的身影

顛簸起伏的破帽舊衫

總風塵仆仆，也發(fā)現(xiàn)故鄉(xiāng)的土渠

從來都以水做的喉管

在我深處，輕唱悠悠的田園之歌

我為此相信，懷抱靈魂

永遠都不會一無所有

不怕打滿補丁的天空

再多幾個窟窿，能在最絕望的時候

聽見光在黑暗的底部

踴躍歡騰

回首來路，只看見凌亂的腳印

并沒發(fā)現(xiàn)，我其實

多年來都在心上，為我一個人的國王

挖掘天上的星辰

劉學軍的詩（1首）

虛擬的九十九個在晚（節(jié)選）

27

給夜晚十把刀子換回十只斷奶的羔羊

凌晨三點十個妹妹獻出貞潔，她們臉

上掛藿白布

處子的血喂養(yǎng)了看不見的獸。把臟水

潑在黑處

像偉大的人類征服同類，子彈穿過皮膚

十把刀子在忍受生銹，十把刀子進入

廢棄的家廟

夜風高潮，神在屋頂搗碎我獻上的草藥

再獻上一瓢水，加上毒，澆在夜晚撕裂的傷口

痛可以原諒，必須忍，十只羔羊必須

長大成人

哥哥，請為我備下鞭子，我要趕著我

的羊群上山

我要采集更多的草藥按回徹夜的毒

28

現(xiàn)在，我想起一個虛構的詞：原罪

這夜晚制造的異類，霧氣彌漫無法澄清

節(jié)日失去光澤，詩歌無異于碎片

水蛇磨牙中呈現(xiàn)出扭曲的腰身，這個夜晚的幫兇

逼走親人的過程讓自己美麗，更加像爬行的蛇

哥哥，看到蛇的時候，我的罪無人原諒

我要承認自己暴露的弱點被夜晚擊中

燈在敲門，燈在床前，轉身的時候明月是塊遮羞的布

他看不到鮮花，看不到牛奶，看不到流星，看不到皮膚

給他骨頭或是腐爛的肉，他將說出一個天大的秘密

他的死亡讓夜晚提煉出發(fā)臭的香水

我對著更黑的地方打個口哨。哥哥正在敲鐘

張聯(lián)的詩（1首）

我們并不墨經(jīng)常站在村莊外

我們并不是經(jīng)常站在村莊外

一個能看到村于全貌的高處

或者說它并不是大地的高處

可是我們看到了大地的空曠和蒼茫

這樣的兩個山脈對稱的走向里

或者幾條縫隙的皺折處

你首先看到窯洞再看到房屋

它們各自的臉面在不同的白色里

呈現(xiàn)著一些幽黯的陰影和歷史

總是和大地一色

環(huán)繞村子的是一條彎彎曲曲

長又細的帶子般的村路

進來的一頭你怎么也找不住它

而出去的一頭正好措在村外的粱頭上

所有蔥綠的樹站滿了整個村路

一個個院面和幾個寬敞的場

還有一條條的開墾出來的土地

以及小小的活物雞和狗兒

都如油畫般的油料涂滿了溝溝壑壑

密密的小草們叢叢盤桓在所有的山脊上

隨著大的皺折

你又一次感到大地的厚重和遼遠

其實村子總是讓大地隱藏著

只是那山粱上的路口

會給世界透露出了一點點的消息

牛紅旗的詩（3首）

無常

月亮，除了授受情思

還可以在心力交瘁時緩解恐慌

可以聆聽，可以加深記憶

月亮，沒有怨言

和月亮交談，可繁可簡

呼吸可長可短

當月色減輕了視覺上的沖擊后

我與他人的心境完全吻合

月夜，黑白相間

時間緩慢，流水綿軟

無數(shù)

我一直在往又深又黑的路上走

其實，人話一世只可咀數(shù)三下

為此，我給自己三次

憂傷的機會

如果人生是個胡同

那胡同里就安裝了無數(shù)鏡子

鏡子里有個我

背對月亮

如果人生，只能數(shù)三下

我就有三次扳倒的機會

就與自己過不去

也許，未必能贏

無悔

越端詳月亮

月亮就越冰冷，就離我越遠

一十人離金屬太近

變作了商人

我唯一想做的事情

是自由自在，任其迷途

但生活總是叫我回歸，從不接受

到接受

我長時間看著月亮，一圓一缺

一顰一笑，現(xiàn)在

月亮嚴肅

我失蹤

王佐紅的詩（2首）

再寫黑夜

這盛大的黑夜

一直被我忽略

多么多的遺憾啊

一個又一個寧靜的夜

盛滿空曠孤獨和豐富

還有我一個醒著的寂寞

我往往注意不到燈火

我只看到它旁邊黑夜的真實和具體

妻兒在熟睡中

發(fā)出香甜的囈語和鼾聲

遠方的父母親人

也定在熟睡之中

這黑夜的美妙由我獨享

我常常在這些時候感到幸福

寧靜并重新打量起生活

熱愛黑夜嗎？

偶爾會在心里問起自己

肯定是的

對黑夜做了如此多的贊美

之所以如此

一般是因為在白天

我獲得了足夠的奮斗、汗水、滿足和喧囂

多年來，我難以再回到黑夜

黑夜我在哪里？

或者黑夜在哪里

我已經(jīng)根長時間模糊不清

多久啊我難以再回到黑夜

那種靜謐流淌的黑夜

繁星滿天的黑夜

蛙鳴蟲噪的黑夜

狗吠雞鳴的黑夜

月光清掃大地的黑夜

強調(diào)似的閉上眼睛

我的眼前還是投有黑夜

沮喪占滿整個的我

睜開眼睛我的眼前是燈火

任憑窗簾徒勞地存在

我知道黑夜

其實多次到過我的身邊

還是多年前夜的黑

而我有時候并不在自我的身邊

有時候即使在

身邊也不只是黑夜

王西平的詩（1首）

偏堿的聲調(diào)

一晚上不斷被吵醒

茶結合了水的動作，在身子里來回掃蕩

因無法完整地欣賞音樂

我被快速帶離偏堿的聲調(diào)

一個人，從黑暗里接取孩子

孤獨，像泡沫，像奇數(shù)的花瓣尋求偶然和快樂

灰色鹽雕，吐露晶體的舌頭

也無法舔舐憂慮的輪廓

聽滾雷，一定是最勁爆的樂手混跡于砂礫

玫瑰滋養(yǎng)著灰塵

酣睡的人已經(jīng)越過霧霾進入了甜菜的內(nèi)部

那里，才接近真正的春雨

仿佛明信片里

青燈節(jié)節(jié)攀升的標本，混和著最好的

眼睛拼接的風景

記憶沉向高處，在天空那里終結

或在云做的墓床上

清理墜物

主持人語

對于寧夏詩歌，很多人的印象會停留在“西部詩歌”這個標簽上。實際上，地域性既構成詩歌的一大特色，但叉窖易限制寫作的個性釋放，這是個悖論現(xiàn)象。近來年，陸續(xù)讀到寧夏詩人譬如阿爾、王西平、林一木、瓦楞草、單永珍、楊森君，張聯(lián)等作品，感覺到寧夏詩歌出現(xiàn)了新的變化。正值寧夏詩歌學會成立，本刊從寧夏詩歌學會理事的作品中選出部分詩作，以“寧夏詩人作品專輯”的形式特別刊發(fā)，以示祝賀，以饗讀者。

——阿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