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先生在《我的母親》里這樣寫道:“失去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雖然還有色有香,卻失去了根?!边@句話引起我很多的聯(lián)想。有時自己仿佛也像瓶子里的插花,雖也在迅速地成長著,但總有一種沒有根的感覺。
孩提時,我對母親的印象很模糊。那時候,母親是一名普通的幼兒園教師,園里的小孩個個都比我和媽媽還親。因而,我朦朧的記憶里僅有奶奶那一雙日愈粗糙的大手牽著我的小手,從春夏,到秋冬。該上小學了,我滿心歡喜,因為我終于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樣扎著羊角辮兒,背著書包,穿著心愛的水晶鞋,等著母親來接我回家了,可母親卻無情地把我送到了小學寄宿。初三了,我的化學成績始終在70分左右徘徊,本想在母親的懷里滴幾滴難過的眼淚,可她卻告訴我,她高一的時候還因為化學單科的好成績進了尖子班,那種小小的自豪感溢于言表,毫無保留,還說:“真不知道你怎么學的,我真懷疑你還是不是我親生的……”我反感著,可她似乎不會懂。
母親經(jīng)常忙著參加同學聚會或是和別人聚餐,所以我時常都會說她不關心我,而她總會這樣解釋:“我希望你能獨立、能主動地去學習和生活,而不是被動地接受知識和被監(jiān)督……”如此,經(jīng)常獨自在家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我的生活常態(tài),慢慢地也就習慣了。當別的孩子還需要父母跟前跟后地幫著做這做那的時候,我能夠在母親問“需不需我陪你到書城買開學用的資料”時驕傲地說:“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币淮?,我又為了數(shù)學撓頭抓耳,苦惱不已。母親問道:“要不,給你找個數(shù)學老師輔導看看?”“不!”我咬牙說。我在數(shù)學的題海里沉浮,心里更是恨恨地想著:“我才不會給你留一個瞧不起我的機會呢!”
一天晚上,母親從袋子里拿出了一條裙子,說是今兒個和阿姨逛街專門給我挑的,我看了第一眼就不喜歡,就直截了當?shù)鼗亓司洌骸澳悴恢牢蚁矚g什么樣的就別亂花錢啊,我不穿!”說完我便轉(zhuǎn)身回房間,然而我的余光掃到了些什么,這刺痛了我的眸子,我隱約聽到母親弱弱地嘆了口氣……
直到有一天,電視里一則公益廣告映入我的眼簾,那個小男孩眉宇間緊皺的一抹純凈的愛和盆水灑出的瞬間情景一下子凝固了我的心。小男孩那一聲“媽媽,洗腳!”猶如一記長鞭鞭笞著我。那一晚,我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難眠。媽媽忙碌的身影不斷在我眼前閃現(xiàn),媽媽對我表達過的愛,也一幕幕在我的腦海里回放。
我總以為自己獨立了,長大了,懂事了,可我在情感上總是表現(xiàn)得很反叛,引得媽媽又傷心又嘆氣。在行動上,我竟然連那個小男孩都不如……我想起池田大作在《女性箴言》里寫的那句話:“無論對誰來說,母親都是靈魂的故鄉(xiāng),生命的綠洲。”我,我忽然覺得要表達自己對母親的理解和愛,我想洗凈自己的靈魂,在我的“故鄉(xiāng)”里。
在又一個母親節(jié)來臨之際,我下決心要給母親洗一次腳。那天,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了,事先準備好的洗腳水,也涼了。九點二十三分,母親回來了。到家,便忙著把曬了的棉被裝袋放回到隔間。她要去洗澡了,注意到了那一盆準備了好久的洗腳水。母親笑了,不太自然地坐在椅子上,仿佛變了個人兒似的,做好了被洗腳的準備。
我小心翼翼地往水里加了些熱水,用手小試了一下水溫,我莫名地有點慌,不敢直視坐在我面前的母親,就連我低著頭也能真切地感覺到她在深情地望著我。而我的手竟有些顫抖了。但很快,我的目光被那一雙腳所震撼了,我竟從未發(fā)覺母親的腳這般的丑—瘦瘦的,干癟著,滿是皺紋!一雙與她年齡極不相稱的腳!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用雙手托起母親的雙腳,不禁發(fā)出微弱的“嘶嘶……”聲。想想歷經(jīng)幾十年風風雨雨的母親,雙腳的皮膚是早已失去應有的彈性了。我心頭劃過一陣酸澀,鼻子一麻,竟讓淚濕了眼眶,猝不及防。我微微抬了抬頭想緩緩情緒,卻撞見了母親那同樣明顯濕潤的雙眼。我不知所措,趕忙低下頭,一直不停地搓著母親那雙不光滑、不白皙的腳,如此持續(xù)了好久,好久……直到母親說“我約了別人去喝茶,待會兒你記得把手多洗幾遍,不想看書就早點休息”時,我才醒過神來。
母親的話,如霎時拂過的春風,柔柔的溫暖了我整個心房。她是愛我的,只是她愛得如此含蓄而又沉默。我終于感受到,我也有根,真正的根,這個根,就是在我家里洋溢著的那種獨特的母愛,它為了我能汲取更多的養(yǎng)分不斷向下延伸,甚至不被我察覺。今天,我終于用十幾年的成長讀懂了這份默默而又厚重的愛。
(指導老師:楊秀榮 田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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