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追尋者的彷徨
——論《傷逝》對愛情的反思和除魅

孫全勝

(東南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江蘇 南京 211189)

《傷逝》展示了處于生存危機當(dāng)中的愛情幻影和痛苦，讓我們在至情至性的凄涼中淚流滿面。小說用“手記”的獨白方式，用流暢的語言訴說了從相遇到同居再到分手的愛情經(jīng)歷，以主人公的切身感受來陳述戀愛的美好、同居的無聊、靈魂的感傷、希望的渺茫，具有非比尋常的感人力量。

一、愛情的悖論：瞬間的感動和虛幻的美好

愛情的悖論，首先反映在幸福和永恒的背離間。人人都想要幸福，幸福卻是捉摸不定的東西。大體說來，幸福就是精神上的快樂，內(nèi)心強烈的體驗。生命若是單純的，精神若是滿足的，即是幸福。幸福是靈魂的事，就是深刻體驗到人生的美好、生命的意義。有了夢想，生活就不再平庸。戀愛的美好就表現(xiàn)在初始的幸福和甜蜜、同情和贊賞。因為不知道生活中還有更美好的東西，涓生和子君把愛情看得至高無上。他們遇上了，然后就愛了，一點辦法也沒有。越單純越幸福。戀愛是發(fā)動機，是興奮劑。戀愛痛并快樂著，是一種味道，新鮮甜美又幽香；是一種感覺，喜悅溫暖又憂傷。他們是在詩情畫意和悠揚的歌聲中度過戀愛生活的。他們的戀愛如同甘草，甜極了。一個是窈窕淑女，一個是風(fēng)流才子，他們的相遇猶如干柴烈火，立即點燃了愛情的火苗，戀愛如猛火閃電，非燃盡自己不可。他們時時刻刻都不想分離，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聽著彼此的聲音，是那么熟悉。戀愛中的他們像是被灌了迷魂湯，是孤注一擲的賭徒。世界一片安好，天地靜極了，流的云、飛的月、迷人的風(fēng)、醉人的淚，仿佛在這世界都停止了轉(zhuǎn)動。他們在幸福里沉淪，在百種滋味中尋找純凈。戀愛中的人企圖通過自焚獲得新生。與子君的戀愛，既是涓生新生命的開始，又是他借以揮別過去的希望，他毫無保留地向子君傾訴了自己的一切：“其時是我已經(jīng)說盡了我的意見，我的身世，我的缺點，很少隱瞞；她也完全了解的了”[1]205。戀愛是宿命，無法解釋、無法抗拒。他們的心亂了，既有關(guān)懷和思念，也有抓狂和嫉妒。神經(jīng)錯亂、發(fā)傻可笑、食不甘味、寢不安席，朝思暮想、喜憂參半、欲罷不能、歲月靜好。在激情中，盡管遇到來自家庭和社會的各種阻撓，但他們無所畏懼、毫不退縮，子君的態(tài)度尤其堅決。這可以看作子君對愛情所表達(dá)的誓言。當(dāng)愛情之火以洶涌的姿態(tài)燃燒其心時，她以決絕、沉靜的態(tài)度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幸福和戀愛的美好。子君的話撥動了涓生的心弦，子君的美麗挑動了涓生的情欲。她天真地認(rèn)為，天地之大，豈能容不下他們兩個可憐蟲！此時，他們的心中充滿希望，滿懷信心。

愛情的悖論，還反映在想象與實際的分離上。戀愛的美好，在于心靈的單純和想象的豐富。相思很苦，但也很甜。愛一個人，就是想守護他、看著他。涓生如同英俊的白馬王子，來到子君的身邊。命運讓子君選擇了涓生作為自己的白馬王子，有愛無愛都要刻骨銘心地沉迷一次。和涓生在一起，子君又可以相信了就算要失去，也要愛下去。在子君那里，“愛”的意思就是“被愛”。激情下的涓生終于向子君求婚了，以天為誓，跪在了子君面前，“含淚握著她的手，一條腿跪了下去……”[1]206那一刻，子君是無盡的甜蜜，滿滿眩暈的快樂。面對涓生的表白，子君臉上露出既喜又憂、既害羞又自豪的可愛表情。女性細(xì)膩的心思和豐富的想象力可見一斑，這也可見處于戀愛中的子君陷落的有多深，沉迷的有多癡醉。而對于涓生，這個情節(jié)在事后卻只有模糊的影像。因此，對于涓生，這只是一時沖動，甚至是后悔自己當(dāng)初的魯莽和非理性的行為；而對于子君，這卻是記憶中最美好的事情，甚至是一生最大的收獲。顯然，涓生與子君都懷著被人愛才是自己價值體現(xiàn)的愛情觀，他們都渴望被愛，而不是主動去付出。因此，清醒后的涓生認(rèn)為自己一時沖動地跪在子君面前的舉動，既降低了自己的身價，又違背了自己做人的準(zhǔn)則，而子君卻在涓生的卑躬屈膝中看到了自己女性的魅力和價值。雙方都在為了愛小心的算計著。男人會因憐憫和同情而愛，女人卻只會愛自己崇拜的人。

愛情的悖論，還反映在感動與理性的遠(yuǎn)離中。戀愛的美好就在于感覺，如同在黑夜里看見了光，怎能不緊緊抓住。愛情是用甜言蜜語“騙”來的，涓生談男女平等，談伊孛生、談泰戈爾、談雪萊……而子君此時就像一個既聽話又可愛的小女孩很乖地聽?？吹竭@樣溫柔美麗的女孩，任何男人都會動心的。交往了半年，涓生終于下定決心要照顧子君，而子君也完全信任了涓生，毫不猶豫地要把自己交托給崇拜的人。涓生恨的是平庸、瑣碎、俗氣，他愛個性的張揚。這樣的日子，像是如歌的行板，讓人有眩暈的感覺。夢開始了，愛情就開始了。那些日子的每一分、每一秒子君都記得。然而，夢總是短暫的，它總要醒來，它不能逃脫自己的宿命。愛是因為相互欣賞而開始的，因為心動而相戀，因為互相離不開而結(jié)婚，但更重要的一點是需要寬容、諒解、習(xí)慣和適應(yīng)才會攜手一生。愛情里永遠(yuǎn)是想象比現(xiàn)實美麗，相逢如是，告別也如是。人生是美夢與熱望，夢里依稀有淚光。有情人總是在錯過與被錯過中徘徊。只有時間能證明愛的存在，愛情的美麗帷幕扯去之后，剩下的就是血淋淋的真實。

總之，幸福是欲望造出的海市蜃樓，雖然美好，但虛幻不實。而真愛是座永不陷落的城，無論你做過什么，總是支持你；無論什么時候，總是相信你；無論多么危險，總是鼓勵你?？傻阶詈螅干妥泳?，只剩下冷漠的空空的心，沒有愛了。在愛情中，再多的浪漫也比不過一顆誠懇的心。當(dāng)你決定要跟一個人生活一輩子時，不是因為喜歡他的全部優(yōu)點，而是因為能夠包容他的全部缺點。愛一個人不是去占有，而是去付出，去理解。真愛是可以自己創(chuàng)造的，得到卻是靠運氣。

二、愛情的困境：失望的現(xiàn)實和無所附依的靈魂

愛情的困境首先反映在激情與失望的相伴相生上。愛情的失落從回歸現(xiàn)實開始，遭遇現(xiàn)實，單純被破壞，靈魂被玷污，摻雜進太多功利因素。生活沒有了詩意，一切變得平庸?？膳碌牟皇乾F(xiàn)實，而是人的貪欲，貪欲使人墮落。糾葛不盡的利益需求占據(jù)了他們的內(nèi)心，只想被愛而不主動去愛的人，其實根本不懂愛。詩意的生活是簡單無雜質(zhì)的，若一味糾結(jié)于生活的瑣事，怎么能幸福？愛情會治療傷痛，也會傷人。性的主要作用就是繁衍后代，性這東西，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讓男人明白了許多，讓男人破除了幻想，開始了實在又絕望的人生。而子君卻以為自己是了解涓生的，總以為自己所做的是出于愛，是為涓生好，那么他一定會感激，可事實是：子君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涓生想要看到或得到的。精神上的不斷追求與現(xiàn)實生活的踏實平安總是不可兼得。子君喜歡狗，因為其忠貞；而涓生喜歡貓，因為它可以隨時留下或走開。涓生漸漸覺得，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想要的生活是什么？其實他自己也沒有答案。他只覺得，“愛情必須時時更新，生長，創(chuàng)造”[1]208。涓生承受不住的不是“變舊”的子君，而是內(nèi)心永不滿足的欲望。因此，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是真愛，有時，愿意付出只是因為無聊空虛，需要釋放自己；有時，感情澎湃只是因為懦弱和貪心；有時，犧牲奉獻只是一廂情愿，毫無價值。它們都與真愛無關(guān)。關(guān)心別人，恰恰是因為自己寂寞難耐。也許正是傳統(tǒng)的男女分工，使女性有更多的空閑時間，而空閑最容易使人寂寞，寂寞需要用情感來填充。愛情的許多暗傷，只是自討苦吃。

愛情的困境還在于現(xiàn)實與荒誕的親密組合。一個精神貧乏、缺少獨特個性的人，當(dāng)然不會有精神的折磨。要尋求幸福，必須承受苦難，必須不斷地探尋。沒有幸福就沒有德行。德行的目的在于自我實現(xiàn)。如果愛情能重新開始該多好，如果能夠回到過去，一切會不會就能改變？可重新開始，就不會錯過美好？就能不傷心？在抵達(dá)真愛前有多長的道路需要跋涉？有多難的掙扎需要面對？有多深的創(chuàng)傷需要醫(yī)治？ 我們需要在軟弱中鍛練堅強、在憤怒中鍛練饒恕、在絕望中鍛練等候，凡事包容、凡事盼望、凡事相信。涓生害怕虛空，可又向往虛空。他不畏懼生，但恐懼死，就像個不想長大的孩子總想尋求母親的關(guān)愛。可子君更期望做個聽話的女孩。愛情其實是最荒誕的東西，要想維持愛情，就必須學(xué)會虛假。對男人來說，戀愛是一樁蠢事。涓生不肯永遠(yuǎn)荒誕，不肯永遠(yuǎn)活在虛空中，他要掙扎，而男人的痛苦和絕望是女人根本無法理解和體會的。男人需要的是超越，女人需要的則是安全感。涓生愛異性，但更愛自己。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法則使他屈服于先保護自己，才考慮他人。涓生想到了逃避，“天氣的冷和神情的冷，逼迫我不能在家庭中安身”[1]213。人是刺猬，靠得太近總免不了刺痛彼此?！拔覑勰恪敝皇翘搨蔚臑檠陲椨睦硇灾~，再多的教養(yǎng)和自知之明，如果沒有愛，對男人也是沒有吸引力的。

愛情的困境還在于男女對現(xiàn)實的不同感觸。男女有著各自不同的朝圣道路，他們都想獲得幸福，可對幸福又有不同的理解。他們的碰撞只能觸發(fā)生活的精明，卻不能開啟智慧，價值觀的不同，使他們產(chǎn)生日見彌深的鴻溝。面臨現(xiàn)實，子君想的是守住過去的諾言，對現(xiàn)狀自慚形穢，使她走不出回憶的醬缸，擺脫不掉實際利益的糾纏；而涓生則是“過于”追求精神的價值，真實的幸福就來自平凡的生活，可涓生偏偏到別處尋找。其實，不是子君沒有了斗志，而是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接受現(xiàn)實，涓生卻不能忍受子君這種與現(xiàn)實妥協(xié)的態(tài)度。同居后，子君的“墮落”使涓生憤恨不已，以至大惑不解：子君怎么會變得如此蠻橫無理和自私？在他看來，人生已經(jīng)很短，為什么要浪費時間來鉤心斗角？差別心使他心中憤憤不平。子君對涓生的遺忘導(dǎo)致了涓生心里的過激反應(yīng)，他覺得自己只是子君的工具。于是，涓生反抗了，他像個發(fā)怒的孩童。涓生的行為可以理解為一種孩子氣式的行為，因為他只知道自己不受約束的欲望，而不知道別人也有同樣的需求，他需要子君扮演母親的角色。終于涓生清除了自己的“情敵們”獲得了清凈，他想此時自己就能引起子君的注意了?？墒屡c愿違，涓生很失望，沒有了油雞們，自己還是不能得到子君的憐愛。最終他忍無可忍，自己不能再被子君“利用”了，他要擺脫她。

總之，生命是單純的，生活卻很復(fù)雜。人心是博大的，愛情卻只能容得下兩個人生存。相愛的人應(yīng)該是并排而生的兩棵樹，根握在地下，不離不棄。不管我們愛誰、恨誰，我們最愛、最恨的那個人永遠(yuǎn)是自己。而戀愛只不過是在尋找相似的自己。要別人比我更關(guān)心我，只是幻想。和風(fēng)不語，至愛無言。人的高貴在于靈魂，靈魂的高貴在于善良，善良是最高的美德。對美德的追求或許只是幻想，只是一種扭曲了的欲望。風(fēng)華正茂的子君和涓生先是熱情奔放地放飛愛情，后是品嘗人世間的苦辣酸甜。其中，有歡樂，也有悲憤；有激動，也有悔恨。在歷經(jīng)風(fēng)雨滄桑之后，回憶往事，感慨萬千。他們越來越理性地認(rèn)識到，沒有智慧的引領(lǐng)，愛情只是一場青春噩夢，只是一部激情的荒誕鬧劇。

三、愛情的反思和除魅：在陣痛中尋找希望

愛情的絕望之處就是在本能的世界中尋求不可能的理性。愛情是一種本能，與理性無關(guān)；本能卻是用理性也難以駕馭的。內(nèi)心的較量是如此緊張，子君和涓生雖都不露聲色，其實早就憤懣難當(dāng)，兩個人都惶恐地戴上了假面具，竭力地?zé)o視感情的裂縫。但做作和虛偽使涓生極其厭煩，“她從此又開始了往事的溫習(xí)和新的考驗，逼我做出許多虛偽的溫存的答案來，將溫存示給她，虛偽的草稿便寫在自己的心上”[1]214。無趣的婚姻只能靠回憶來安撫絕望的內(nèi)心，可虛偽始終不是長久之事，再好的偽裝也有支撐不住的時候，于是涓生和子君漸漸都露出了怨怒的神色。此時，也許子君心里還暗暗得意自己的演技，殊不知，這只是淺薄無知的表現(xiàn)。涓生看到子君的虛偽做作，胸中是無端的厭惡與憎恨，他感到子君已經(jīng)是他的“仇敵”，已經(jīng)成了他前進的阻礙，新的生路在于分手，“我覺得新的希望就只在我們的分離”[1]214。愛情是我們潛意識運行的軌跡，而大多愛情只是性欲失調(diào)和情緒失常的結(jié)合。笨女人讓男人頭痛，而聰明女人讓男人厭惡。男人最害怕的就是承擔(dān)，而最本能的就是逃避。也許，無論女人怎么做，對于男人來說都是錯。其實真愛比一切都重要。真愛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生死不渝。

愛情的絕望之處就是在荒誕中尋找價值。生命恐懼單調(diào)甚于恐懼死亡，得不到痛苦異常，得到后又無聊至極。創(chuàng)造幸福和承受災(zāi)難是快樂的一體兩面。涓生始終期望很高，在最后時刻仍想改變子君的思想?？射干脑捯呀?jīng)沒有了力量，因為在子君的心中涓生已經(jīng)變了，變成了不可理喻的惡人，“但是，……涓生，我覺得你近來很兩樣了?？墒堑?？你，——你老實告訴我”[1]215。其實，女性都是天生的偵探，涓生的變化子君怎么可能不知呢？可這話激怒了涓生，有點被倒打一耙的感覺：明明是“我”被你傷害的體無完膚，如今你倒要把錯誤歸到“我”的頭上；明明是你的懶惰和虛偽破壞了一切，卻要說“我”變了。子君的無理取鬧使涓生憤怒到極點，內(nèi)心充滿委屈，他要還擊，要找回自己的尊嚴(yán)，“我老實說罷：因為，因為我已經(jīng)不愛你了！”[1]215對于子君，生活中沒有悲觀只有煩惱，當(dāng)一切都結(jié)束了不必再煩惱時，她充滿了失落和茫然。其實，子君茫然的不是涓生說了真話，她茫然的是受了欺騙，欺騙是一種侮辱，受了侮辱必然要自卑，必然要不相信世界，“她臉色陡然變成灰黃，死了似的；瞬間便又蘇生，眼里也發(fā)了稚氣的閃閃的光澤”[1]215。這種軟弱的表現(xiàn)，讓涓生深表憤怒，因為這樣的女性行為既讓他感到內(nèi)疚和沖突，又更堅信人性的自私，使他沒辦法不看輕女性。男人不喜歡女人像寄生蟲一樣依賴在自己身上，而傳統(tǒng)的以婚姻為交換性愛及家庭責(zé)任的方式，讓他感覺自己被子君占了便宜。做不成戀人還是朋友，那只是天真的夢幻，一般人沒有那么偉大。所以一旦不愛，涓生沒有什么好在乎的了：他決絕地離開，冒著寒風(fēng)逃避到無人的角落；而子君只能回家，去忍受冷眼。子君容不得涓生半點背叛，于是他們終于分手了。也許涓生的話是對的，人必須學(xué)會遺忘和說謊。人性就是這樣，必須忍受?？蓻Q絕的行為沒有把涓生從痛苦中解放出來，反而使他更加空虛。而子君也看清了他內(nèi)心的冷酷、誓言的虛偽，涓生對自己的愛原來全是假的，否則“我”喜歡的，他為什么要殘忍的剝奪？兩個人終于明白，原來從來都不曾真正被對方愛過，曾經(jīng)“為你而改變”的誓言在現(xiàn)實中早已不堪一擊。

愛情的絕望之處就是在痛苦中才能學(xué)會成長。人生需要熱愛、同情和敬畏。生命的本質(zhì)不是享受幸福，而是承受災(zāi)難，不能承受不幸才是最大的不幸。高貴的靈魂都蘊藏著深刻的悲觀，這種悲觀摻雜著無法消除的絕望，絕望于整個人生和世界。子君對于絕望的涓生來說，只是一個梯子，即使子君再想挽回，涓生的前進之路也不會因她而停。可是子君何嘗為涓生考慮過？她只是自己情緒的奴隸。其實，有些東西并沒有改變，它們一直都在那里，只是物是人非，我們沒有面對的勇氣?！靶碌纳愤€很多，我必須跨進去，因為我還活著。”[2]在初春的夜里，涓生懷著內(nèi)疚等待著最后那個結(jié)果的到來。只有愛和死能改變生活，但愛比死更持久有力。在沒有遭遇黑暗之前，善良帶著軟弱和幻夢的味道，但是在遭遇不平和殘酷后，依然能夠坦然微笑，依然有信心去付出、去愛他人，這才是真正的善良。涓生充滿悔意，祈求饒恕，可是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因為子君已經(jīng)不在了。深沉的悲哀和無可挽回的失落感使涓生惶惶不可終日，最終求生本能占據(jù)了涓生的內(nèi)心，他要活下去，而方法就是說謊和遺忘。涓生最后仍在試圖尋找新的煥發(fā)生命之路，試圖告訴我們在仰望星空之時，更要腳踏實地?！叭吮厣钪瑦鄄庞兴揭馈盵3]，就在這借口下，涓生向子君說出了“真話”。可悲的是，這個借口涓生當(dāng)真了，子君也當(dāng)真了，而沒有意識到厭倦的原因是他們愛得還不夠。他們更不會知道，厭倦其實是一切事物終歸都走向虛無的暗喻。只有成為罪人，才能繼續(xù)放縱。對于涓生來說，罪惡感只是一時的，而求生欲卻是始終的。愛情使涓生學(xué)會了謊言和欺騙，這是每個男人由幼稚到成熟的必經(jīng)之路，可悲的是這種成熟卻被世人界定為成長。人生是虛無的，反抗是痛苦的，不反抗反而快樂。生命的存活需要以其他一些生命的死亡為代價。涓生的活是子君的死換來的，他只能背著十字架在生命的寒冬里沉痛地走下去。“涓生與子君的愛情，至多表現(xiàn)了某種良好的愿望，而最后只能成為騙人騙己的迷藥?！盵4]罪之負(fù)載，皆因羞愧之心。愛和淚水能把心靈洗凈，可悔恨不能。涓生今生是無法彌補對子君的虧欠了，只有來世再還。子君的死喚醒了涓生麻木的內(nèi)心，使他心底流淚了。流淚的人是有福的，涓生還得活下去。通過追憶，涓生的靈魂得到了升華，他終于懂得如何去愛了，可一切都來不及了。可一切都還來得及，涓生可以去把愛傳播給世人，讓人們相信善良的存在。這樣，天國的子君也許就欣然了。

到底該如何維護愛情？完全為對方付出就可以了嗎？可人性具有自私的一面，怎么能夠完全的無私？愛情是責(zé)任，你必須義無反顧。靈魂一旦敞開，愛情就有了明燈和方向。《傷逝》對愛情的解讀啟發(fā)我們：不論現(xiàn)實多么灰暗殘酷，我們都應(yīng)該懷著寬恕的心對待一切，因為，世界上總有一種真愛是只知付出、無需回報，從來就無怨無悔的。因此，讓我們帶著感恩的心走上人生的風(fēng)雨路，在智慧的引領(lǐng)下，與現(xiàn)實功利保持距離，與善良結(jié)伴而行，這樣才能在愛情之路上從容前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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