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克里陽,我們仿佛進入了世外桃源
在桑株古道的考察后,我和伙伴們把目標投向了葉爾羌之路,但在制定考察方案時,我們發(fā)現(xiàn),這條路除了在《未完成的探險》一書中有少量的描述外,再找不到任何相關資料,甚至研究新疆通往西藏高原古代交通的學者們也似乎忽略了這條古道的存在。關于這條古道《皮山縣志》上也沒有記載,幾個月前我就請當?shù)芈糜尉值男√K幫助收集資料,但始終無所收獲,所問到的人甚至都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條古道。但憑借以往穿越昆侖古道的經(jīng)驗和我們對探險的熱情,大家還是決定去走一走這條塵封了近一個世紀的古道。
7月28日,經(jīng)過3天的奔波,探險隊一行7人從烏魯木齊來到了皮山縣,這是穿越葉爾羌之路的大本營。由于古道所經(jīng)之處有著特殊的地理位置,皮山縣對進入古道人員嚴加管理,未經(jīng)許可別說進入古道,就連克里陽鄉(xiāng)都進不去。好在我們的考察方案早在2個月前就上報了縣委,主管旅游的縣長非常重視這次考察活動,安排縣旅游局協(xié)助。按照計劃,我們在皮山縣購買了穿越用的食品。
7月29日一早,探險隊離開了皮山縣,在我們的面前,一條彎曲的柏油公路伸向昆侖山的深處,消失在一片蒼茫之中。穿過炎熱的戈壁和無數(shù)座低矮的山丘,漸漸地遠離了塔克拉瑪干的炎熱,空氣中明顯增添了不少涼意。車行駛60多公里后,一大片突如其來的綠洲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不一會兒車駛進了林蔭小道,兩旁的古杏樹上掛滿了黃里透紅的杏子,潺潺的渠水,鮮花盛開的田野,炊煙裊裊的屋舍,我們仿佛進入了世外桃源——這就是克里陽,一個深藏于昆侖山中的古老綠洲。
歷史上葉爾羌之路的起點在克里陽綠洲。1928年特林克勒到達了這里,在即將踏上回國之路時,他面對克里陽熙熙攘攘的集市和準備穿越喀喇昆侖山的5個馱隊感嘆道:“克里陽是我在中國新疆看到的最后一個大綠洲?!苯粋€世紀過去了,如今的克里陽綠洲成了新疆皮山縣的克里陽鄉(xiāng)。
突如其來的美景,令隊員們興奮不已,我停下車來,從路邊的樹上順手摘下幾顆杏子,邊吃邊向一片黃色的花海走去。這里的杏子和康克爾鄉(xiāng)的一樣,昆侖山特殊的自然環(huán)境造就了它們優(yōu)良的品質(zhì):個大、味甜、汁液多,制成的杏干個大肉厚,是新疆最好的杏干。
在花草叢中,幾個可愛的維吾爾族小姑娘,一只手兜著裙子,另一只手靈巧地將采摘的花瓣放入裙兜。面對我們這些舉著相機的不速之客,小姑娘只是羞答答地低著頭,不停地采摘著花瓣。生活在這片生生不息的綠洲里,孩子們有一種置身事外的質(zhì)樸和憨厚,昆侖山包容了她們,相信她們長大后也會擁有昆侖山一樣包容一切的品格。
這片黃色的花海,是克里陽鄉(xiāng)近年來廣為種植的一種經(jīng)濟作物——昆侖雪菊。由于它的原產(chǎn)地在位于新疆喀喇昆侖山北麓克里陽山區(qū)100平方公里的范圍之內(nèi),所以也叫克里陽雪菊。當?shù)氐木S吾爾族人也稱這種植物為“古麗恰爾”,千百年來與昆侖山唇齒相依,人們視“古麗恰爾”為神藥,雪菊可以祛除疾病的故事在克里陽鄉(xiāng)廣為流傳。
在通往鄉(xiāng)政府的路上,一排排錯落排列的白楊樹、杏樹和桃樹見縫插針地分布在房前屋后。正午的陽光透過稠密的樹葉,灑向金色的花海,留下斑駁的陰影,映襯著古老村落午后的寧靜愜意。在小蘇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鄉(xiāng)政府。7月底正是雪菊收獲的季節(jié),疆內(nèi)外的客商云集克里陽,鄉(xiāng)長也忙得團團轉(zhuǎn)。他的辦公室也成了雪菊樣品的陳列館,各種品質(zhì)的雪菊整整齊齊擺放在桌面上。當我們向他詢問古道的事,他感到很吃驚,似乎沒有聽說過這里有條古道,他只是說,好像幾年前有日本人和韓國人來過這里。
被“關”進最破的吉普車里,進入阿克硝村
近一個世紀過去了,隨著人口的增長,克里陽綠洲也向南延伸,在克里陽鄉(xiāng)以南10公里的地方,1984年成立了腦阿巴提塔吉克民族鄉(xiāng)。腦阿巴提是個清靜的小綠洲,沒有集市,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小蘇帶我們直接去了辦公區(qū)后面的宿舍,在鄉(xiāng)長家里找到了他。在鄉(xiāng)長的幫助下,我們租了一部吉普車和一輛拖拉機,租金不菲,從鄉(xiāng)政府到阿克硝村,也就18公里山路,每輛車租金少了500元不干。
阿克硝村深藏昆侖深處,以前是全鄉(xiāng)唯一不通車的小村落。兩年前為了解決交通問題,鄉(xiāng)政府出資用推土機推出了一條僅供拖拉機進入的便道。我們這支隊伍雖說有馬玉山、劉青驍這樣經(jīng)驗豐富的隊員,但高玲和田慧兩名女隊員僅在兩年前隨我們穿越過一次桑株古道,老薛、老樸和小蘇都是戶外的新手。還沒等踏上古道,大家就面臨著一場考驗。老劉和小蘇隨行李坐上了拖拉機,我和其他4名隊員擠進一輛破舊不堪的北京牌吉普車里。這輛車是我見過的最破的車,幾乎是輛報廢車了,我們擠進去后車門都鎖不上,只見駕駛員熟練地用早已備好的鐵絲把車門拴住。
吉普車吼叫著沿著山谷向上攀爬,越過碎石覆蓋的沙地,揚起的塵土嗆得人透不過氣來。河道越來越窄,在克里陽看到的渾濁的河水變成了清澈的溪流。這里山高谷深,車道在河谷一側(cè)的峭壁上向上延伸,毫不夸張地說,小道只有一車寬,一側(cè)的車輪不時地與峭壁相撞,而另一側(cè)的輪子有一半懸空在道外。我們被“囚禁”在車里,望著一側(cè)上百米深的河谷,緊張得都不敢出聲。炎熱、緊張,不一會兒汗水浸透了衣衫,滿面灰塵的臉上有了一道道的汗跡。當時我真后悔坐車,不就18公里路么,走過來也就半天時間,心想,一旦車輛出現(xiàn)意外想脫身都沒辦法。
2個小時后,我們終于看到了特林克勒筆下的烏魯克小綠洲,這是如今的阿克硝村。一路的塵土和光禿的群山,翠綠的白楊樹在陽光的沐浴下顯得格外地搶眼。此刻我們終于可以舒口氣了,經(jīng)常參加越野自駕的珠海隊員老薛感慨地說:這個北京吉普是最牛的車,駕駛員也是一流的車手,我敢說那些所謂的越野車手也沒幾個敢到這里來。
半個小時后拖拉機也到了,老劉和小蘇渾身是土,見了我們第一句話就說:“要命的路呀,嚇得我們差點從拖拉機上跳下去?!?/p>
阿克硝村海拔2700米,南與巴基斯坦國接壤,邊境線長100多公里,東接皮山縣康克爾柯爾克孜民族鄉(xiāng),地理位置特殊,四周被昆侖山環(huán)繞。目前有51戶169人,主要是塔吉克族。當年特林克勒經(jīng)過此地時,這里還是一個幾乎荒無人煙的小綠洲,他寫到:“除了馬和毛驢無憂無慮地在茂盛的草地上吃草,能見到的是一個柯爾克孜族人的住地,當我們騎馬路過時,幾個婦女站在門前驚奇地盯著我們。當?shù)氐木用裉貏e友好,他們雇傭一些雅利安人照管他們,我們被介紹給一兩個瓦汗人,他們還講自己的母語。”從他這段描述可以看出,阿克硝村在歷史上也是個多民族的聚集地,他所說的雅利安人和瓦汗人就是如今的塔吉克人,屬印歐語系的民族。
由于交通不便,這里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以往探險隊每到一個偏僻的村落,好奇的人們會把我們團團圍住,而在阿克硝村讓我感到非常意外,失望之感油然而生,心想,在這能找到向?qū)?,能租到毛驢嗎?
我們一行孤零零地站在村委會門前,順著一條狹窄的街道望去,一位老奶奶站在自家院落的門口靜靜地看著我們。我們別無選擇,先住在老奶奶家再說,也不知主人是否愿意,我們一行扛著行李直奔老奶奶家。
老奶奶雖然不會說漢話,但從她那慈祥可親的神態(tài)上可以看出,她很高興讓我們住在她家。阿克硝村是塔吉克人居住的村落,這里和大多數(shù)昆侖山深處的村落一樣,人均耕地很少,而且產(chǎn)量很低,收入來源主要靠放牧。
我們也是有備而來,給主人帶來了掛面、大米和各種蔬菜,這些都是山里人很難見到的。等到準備做晚飯時我們又犯難了,主人家院落里雖有個爐灶,但柴火少得可憐,在昆侖山深處,沒有煤,荒蕪的群山也沒有一棵樹木,取暖和燒飯的柴火極其稀少,除了能從門前屋后的楊樹上取得一點樹枝外,有錢的家庭都到山外買柴火。我們不忍心用主人家的柴火,便用自帶的瓦斯罐燒了點熱水。
山里的氣候說變就變,一陣風后,雨點就落了下來。按計劃明天我們就要踏上古道,可毛驢和馱工還沒著落,我心急如焚,和老劉、老馬3人在村子里亂竄,逢人就問,由于語言不通,問到的人也搞不明白我們的意圖。好在房東老奶奶的兒子回來了,他在克里陽鄉(xiāng)中學教書,懂一點漢語,在他的幫助下最終找來了兩名塔吉克族馱工,但讓我失望的是,兩人除了歲數(shù)都比較大外,腿競都有點跛。我們沒有別的選擇,經(jīng)討價還價,最終,以一頭一天100元的價格租了7頭毛驢,其中2頭供他倆騎,而且答應每天付他倆200元的馱工費用。
在兇險的古棧道,昆侖山的毛驢也是攀巖高手
世代生活在昆侖山里的人們幾乎與外界沒有聯(lián)系,他們淳樸守時,只要答應的事情絕不會反悔。7月30日,天蒙蒙亮,兩名駝工已經(jīng)牽著毛驢在老奶奶的家門口等候了。我們也顧不上燒水吃飯,急忙往毛驢身上捆綁行李,考慮到老薛腿受過傷,特意給他準備了一頭毛驢,我們所有的行李勉強捆在了其余4頭毛驢身上。
離開阿克硝村那一刻我的心徹底放了下來,頓時感到無比的輕松,我們踏著塵土飛揚的小道向河谷深處走去。阿克硝村分布在一個狹長的河谷中,除了零星的土坯房和幾片耕地外,看不到生長的農(nóng)作物,我們不一會兒就走出了村子,進入了野花盛開的河谷,這也是山里人賴以生存的高山牧場。昆侖山的植被受高原氣候的影響,矮小得幾乎是貼在地表。7月底正是昆侖山氣候最好的時節(jié),萬物復蘇,奇花異草連成一片,把河谷兩側(cè)的山坡裝扮得格外美麗。一路上我仔細觀察,也沒有發(fā)現(xiàn)雪菊,心里納悶,難道昆侖雪菊不是克里陽河谷固有的植物嗎?
當我們沿著克里陽河東岸行進了7公里后,河谷越來越窄,一個很小的綠洲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這是離阿克硝村最遠的居民點——搭拉合,也是進入克里陽古道最后的驛站,一圈高大的楊樹和破舊院落似乎向人們訴說著古道的滄桑。當年特林克勒路過此地時曾在這里歇腳,并拿出了牛奶和黃油與這里唯一的一戶人家分享。80多年過去了,搭拉合還是住著一戶人家,只是通往院落的河道上架起了一座簡易的鐵索橋。院落的主人是一位和藹的塔吉克族老人,我們路經(jīng)此地時,他遠遠地看到后,早已在橋頭等候我們了。搭拉合小綠洲依山傍水,似乎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也是宿營的最佳之地。此時還不到中午,我們不敢久留,匆匆拍攝了幾張照片后,謝絕了老人的挽留,繼續(xù)向河谷深處走去。
河谷越來越窄,棧道沿著河道東岸陡峭的山坡向上延伸,我們越走越高,不一會兒,眼下湍急的河流變成了一條細小的白帶,根據(jù)我的目測,腳下的小道已在河道上方100多米了。
棧道時而穿過破碎的土坡,時而進入亂石林立的崖壁。此地的棧道和桑株的棧道相比,開鑿的難度大了許多,有幾公里的棧道幾乎是在垂直的崖壁上穿行。我們不敢掉以輕心,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腳下,緩慢地向上蠕動,我們都清楚,一旦腳下發(fā)生一點磕絆就很有可能會墜入河谷。在通過棧道時毛驢似乎感到了危險,行動也變得異常僵硬,沒有人牽引根本不走。我們在通過狹窄的路段時,不得不把毛驢身上的行裝卸下來,如果馱上行裝強行通過,毛驢很有可能被一側(cè)的崖壁擠碰墜下懸崖。
克里陽河谷兩側(cè)有無數(shù)條山溝,來自高山的雪水沿著山溝匯集到克里陽河,上萬年的沖刷,山溝與河谷匯合處成了一道道山澗,棧道也被山溝切斷,我們不時地要從棧道下到河谷底部。我心想,當年特林克勒的駝隊肯定是在河道中行走,高大的牦牛和馬匹不可能通過這段狹窄陡峭的棧道。
從上百米高的棧道下到河谷,其坡度超過了60度,隊員們下來時手腳并用,和攀巖沒什么兩樣。毛驢下行更為困難,不但要卸去身上的行李,而且要有兩名馱工護送,一個牽著驢頭,一個拽著毛驢的尾巴,即使這樣毛驢還是不由自主地在陡坡上往下沖。站在邊上的隊員無不為之而贊嘆:昆侖山的毛驢也是攀巖的高手呀。
下午6時,清澈的克里陽河變得渾濁起來,滔滔河水震耳欲聾,此時,洪水已經(jīng)到來,我們不得不在河谷中扎營,等待次日清晨洪水的退去。
整整一天的行軍,隊員們在棧道上行進了15公里,海拔上升了300米。雖說是有驚無險,但隊員們面對懸崖上的棧道還是提心吊膽,明天的路程更為艱難,不但要面對兇險的棧道,還將要頻繁地搶渡激流。
驚險百出地渡過湍急的河流,競玩起抓魚游戲
7月31日,為了趕在洪水到來之前過河,太陽還沒照到山谷隊伍就出發(fā)了。在河谷東側(cè)陡峭的山坡上一條清晰的小道直通克里陽河上游,考慮到棧道的兇險,馱工和老薛帶著驢隊渡過了克里陽河,沿著西岸的小道向上游走去,我?guī)е犖槔^續(xù)沿著東岸上行。山坡上的小道只有一尺寬,下方便是縱深的河谷。走在漫長的小道上,我們只能盯著腳下,不敢看右側(cè)的河谷,即使這樣還是感到頭暈目眩,有種恐高的感覺,沒走十幾分鐘就得停下來。一路上我們最擔心的是女隊員田慧,她對戶外運動的認識不足,有種無知者無畏的感覺,一路上多虧老樸的照顧,在危險的路段都是抓著她的褲腰帶通過的。大家都明白,在近70度的山坡上行走一旦摔倒定會墜入200米深的河谷。
用了半天工夫,我們終于穿過了狹窄的山谷,來到了一片開闊地,此地是兩條河流的交匯處,順著東南側(cè)的山谷向上望去,一座巨大的雪山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一條河流順著山谷咆哮而下匯入克里陽河??梢詳喽?,這個雪山有5000多米高,克里陽達坂就在雪山的附近,但山谷中高高堆起的冰磧令人根本無法通行,我們必須跨過眼前的河流,繼續(xù)沿著南方的山谷翻越達坂。
此時,河水開始變得渾濁起來,洪水就要下來了,急忙中我和老劉在繩索的保護下率先涉水渡河,湍急的河水剎那間沖到了大腿根,我差點在河中央被激流沖倒。見此情景,兩個女隊員嚇壞了,憑她們的個頭和體重,下水必將會被水沖走。此刻,在克里陽河西岸等候的馱工也著急了,把一頭最大的毛驢趕過了河,示意讓兩個女隊員同時騎上毛驢過河。兩個無知無畏的女隊員果真騎上了毛驢,由于水聲太大,無論我怎么喊叫她倆都聽不見,只顧著騎著毛驢向水中走去。幸運的是她倆都不是騎驢好手,毛驢沒走幾步她倆就從驢背上摔了下來。我暗暗慶幸——一旦她們在河中央從毛驢上掉下來,定被河水沖走,對不會水性的人來說,生還的可能很小。
一陣風吹過,霧氣和烏云順著山谷爬了上來,一會兒工夫籠罩了整個山谷。河水迅速地漲了起來,我和老劉急忙涉水過河,一人牽著毛驢,一人扶著驢背上的隊員,來回兩趟終于把她倆接過了河。緊接著男隊員涉水渡過了克里陽河,到達了河的西岸。由于西岸河谷前方有一個陡峭的小山梁,毛驢不能翻越,馱工只得帶著驢隊涉水到達了河的東岸。
過河不久天下起了小雨,南邊的河谷異常地狹窄,兩側(cè)陡峭的山坡根本無法扎營。雨越來越大,我顧不上別的,迅速向上游奔去,心想小山梁后也許有扎營的地方。
在海拔3600米的昆侖山,雨天的氣溫瞬間降到了冰點,翻上小山梁后,我身上的羽絨服已完全濕透,冰冷的雨水順著上身一直流到了腳跟,寒風中我不停地發(fā)抖。隊友們也和我一樣,由于早晨出發(fā)時天空中沒有一絲云,他們大都把沖鋒衣放在了驢背上的行囊里了。
在山梁的后面有一片坡度不大的山坡,勉強能扎營。此時,河水暴漲,驢隊過河時,個頭小的毛驢險些被沖倒,老薛雖騎了一頭大毛驢,可到河中間時激流沒過了毛驢的肚子,老薛雙腿泡在了水里,激起的浪花浸透了他的衣褲。
扎營后,隊員們遲遲沒有過來,我再次爬上山梁,拼命地呼喊,打手勢,幾百米外的他們似乎沒有任何反應。原來他們在一處懸崖下避雨時,在小水灣里發(fā)現(xiàn)有許多一尺多長的魚。
這一意外地發(fā)現(xiàn),似乎給隊員們打了一針興奮劑,他們顧不上疲勞和寒冷,童心大發(fā)地在雨中開始了抓魚游戲。他們用石頭和雪杖在水灣里亂攪,使得魚兒沖出水灣游向淺水的溪流,不一會兒就將水灣中的魚“一網(wǎng)打盡”。雖說田慧徒步和騎驢都不行,但她眼疾手快是抓魚的高手,據(jù)說收獲的30多條魚中一多半是她抓的。
雨不停地下,由于營地離河道有一段距離,加上河水已經(jīng)渾濁不堪,我們也無心取水做飯。夜里我口渴難忍,出了帳篷,取了一點帳篷雪裙兜住的雨水喝了。
面對毛驢難以逾越的克里陽達坂,我們不得不止步
8月1日清晨,雨停了,河谷仍然籠罩在霧氣之中。經(jīng)過一天一夜的折騰,馱工也顯得疲憊不堪。大家從懂點維吾爾語的小蘇那里得知,馱工不想往前走了。從扎營地到通往克里陽山達坂的山谷還有7公里路程,而且山谷狹窄,只能在河道中穿行,對我們的探險之旅最致命的是,這個季節(jié)河水暴漲,毛驢和人顯然無法通過。難道我們就這樣止步于此嗎?在大家的議論和猶豫中,我認真地理了理思路。
克里陽達坂,當?shù)厝朔Q瓊沙巴以達坂,它海拔5300米,從地圖上看,這個所謂的達坂其實就是一座雪山。當年特林克勒穿越古道時,用的是牦牛和馬匹,從他的游記中可以看出,他翻越克里陽山口時也異常艱難。1928年7月14日,特林克勒牽著馬匹,趕著牦牛向達坂攀登,一條小道螺旋式蜿蜒向右側(cè)伸展,穿過遍地礫石的山坡,一個巨大的雪峰聳立在他的面前,當?shù)竭_海拔14432英尺處時,植被變得稀疏,巨大的冰磧向外延伸,一條小路直通克里陽山口。海拔越來越高,他開始感到呼吸困難,每走20步就得停下來喘氣。他認為在翻越達坂時徒步要比騎馬安全的多,由于天氣暖和,雪很松軟,馬每走一步都深深地陷進去,冰雪覆蓋的小道非常陡峭,每頭牲口都必須被人牽著前行,即使這樣還是有馬匹墜入懸崖而斃命。
在他到達海拔17400英尺(海拔5300米)的克里陽山口時,刺骨的寒風無情地橫掃著黑色的巖石,周圍的群山鱗次櫛比,格外地清晰。在他的游記中有這樣一段描述:“由于空氣稀薄,往上爬感到不舒服,但往下走更糟糕,在炫目的陽光下,穿過大片的雪地,被陽光融化的積雪形成小溪在腳下流淌,人們常常被陷入深深的積雪中不能自拔?!?/p>
下達坂后,他沿著一條漫長、無止境的小道進入了鐵古爾曼里克河谷。現(xiàn)在從地圖上可以看出,鐵古爾曼里克河谷上游的雪山冰川極其發(fā)達,谷中河水之大可想而知。當年特林克勒在穿越這段河谷時,馬匹被激流沖倒,他本^也被拋入水中。
鐵古爾曼里克河在克里陽庫爾干匯入喀拉喀什河,兩河交匯處也叫吐日蘇(維吾爾族語意是水多的地方),是桑株古道必經(jīng)之地。2009年8月,我在穿越桑株古道時也領教了鐵古爾曼里克河的水勢。在匯合口,鐵古爾曼里克河寬度足有80米,水深沒過了毛驢的肚子??上攵@個流量匯集在陡峭的狹窄的河谷里將會是什么情景。
而現(xiàn)在生活在這一帶的人們,只是從老人那聽說過這個達坂,但沒有一個人翻越過它。我們在阿克硝村時遇到過一個牧羊人,他曾到過達坂下面,照他的話說,瓊沙巴以達坂遠遠看去就是一座常年積雪的高山,那里的積雪太深了,毛驢根本不可能翻過去。我們在村里雇傭馱工時,他倆只答應把我們送到達坂下面,因為他倆誰都沒有去過達坂。
面對毛驢難以逾越的克里陽達坂,經(jīng)過再三商議,我們停止了向前的腳步,也使這次穿越葉爾羌之路,成為一次未完成的探險。在決定調(diào)頭回返的那一瞬間,我又一次想起“克里陽”這個地名的維吾爾族語義:“來了不呆就回去?!?/p>
后記
探險的魅力源于它的不可預見性。在盛夏季節(jié)穿越克里陽古道的難度和風險超出了我們的想象。我們此行雖然沒能翻過克里陽達坂。但不乏是一次昆侖古道“仿古”之行。我們身臨其境。用腳步丈量的方式來感受和品味古往今來人們在這條穿越喀喇昆侖山的葉爾羌之路上所承受的艱難困苦。
8月2日。我們沿著克里陽河東岸踏上了返程之路。當天下午,在洪水到達之前,我們遇到了一位樸實的維吾爾族牧羊人,在他的幫助下,我們渡過了克里陽河,踏上了河東岸的古棧道,次日回到了出發(fā)地阿克硝村。
大家急于返程,在村里找到一輛拖拉機,車主是外鄉(xiāng)的包工頭,他極其狡詐,見我們沒有選擇的余地。迫使我們花費1000元租用了他的拖拉機。
回到烏魯木齊后,經(jīng)查詢才知道,我們在克里陽河獲取的魚是葉爾羌高原鰍。屬世界稀有魚種,為此,我們深感內(nèi)疚。
葉爾羌之路如同一條古老的長河。悠然地在昆侖山中流淌了上千年。它承載著太多的民族歷史和文化。我們離開了克里陽。葉爾羌之路也成了我們“未完成的探險”之路,我想,在不久的將來我們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