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態(tài)唱法的設立是從上一屆青歌賽開始的,這個唱法的設立把原生態(tài)唱法從民族唱法中分離了出來,讓原生態(tài)唱法更加區(qū)別于民族唱法成為一個新賽種,筆者從參賽選手和獲獎選手中總結其特征是:自然、質樸、民俗、方言,但又一想這些特征我們曾經是那么的熟悉,這些特征不就是上世紀五十年代解放初期的老一輩歌唱家(郭蘭英、才旦卓瑪、郭頌、王昆等)的演唱風格嗎,那么我們對現在普遍通行的民族唱法該如何理解?
中國民族唱法是在八十年代恢復高考后從音樂學院里誕生的,此前五六十年代也有關于民族聲樂的研究和探索但卻沒有形成完整的體系,從八十年代開始民族唱法開始在借鑒美聲唱法的基礎上形成體系,例如以美聲唱法的發(fā)聲方法為重要技術支撐,改變呼吸方法等,最大的轉變就是從以前追求字正腔圓,轉變成為追求音色干凈明亮,并隨著第一屆青歌賽民族唱法的開設,民族唱法這個聲樂品種就正式誕生了,當宋祖英、王麗達、湯燦、祖海、譚晶、閻維文、王宏偉、劉和剛等大批民族歌唱家的出爐,民族唱法的審美標準也就牢牢的確立了。
現在民族唱法已經成為中國聲樂領域的三個支柱之一,尤其是各大教學機構都已經把民族唱法的教學、教育體制進行了規(guī)定,此后民族唱法的歌手開始越來越多的呈現出雷同和相近的趨勢,不同歌手的音色相差無幾,音色的差異已經不再是區(qū)分歌曲藝術個性的參考依據,民族唱法中審美的多樣性被削弱了,尤其是中國民族唱法是區(qū)別于美聲、通俗這兩種唱法的歌唱形式,民族唱法內部的地方民族性界限已經模糊了,最近創(chuàng)作的許多民族歌曲基本上是依賴普通話的發(fā)音基礎,更多地方性的因素大大減少了,例如歌曲《駿馬奔馳保邊疆》《桃花紅,杏花白》《母親》《蘆花》《兒行千里》《梅花引》等。
其實這時候民族唱法的“民族”一詞,是針對“國外”美聲唱法和“港臺”通俗唱法的概念,此時的民族指的是中國華夏民族,這個“民族”是提煉了整個華夏民族的音樂特點,是從世界范圍內宏觀劃分的民族,因此在這些歌曲中,中國五十六個民族各自的特點就展示不出來,民族歌曲藝術多樣性的特點也就無法體現,尤其是民族語言的特征在民歌中體現的越來越少,這也是在音樂院校里學習民族唱法的學生幾乎不學方言的原因,從這一點可以說明我們目前的民族唱法就是西洋唱法的中國化,是華夏民族唱法。
而在此時出現的原生態(tài)唱法正好補充了“民族唱法”這個已經被失去了的中國內部民族性特征。也許是大賽組委會十分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由于青歌賽主要面對的是中國觀眾,也只有中國觀眾才能對中國五十六個民族的文化更加敏感,所以,原生態(tài)唱法的推出就馬上得到了觀眾的熱烈響應,人們在觀看欣賞原生態(tài)唱法大賽的同時就是在品嘗我國璀璨的民族文化,青歌賽的收視率大大提升,文化導向作用再一次得到加強。但是有一個擔心:原生態(tài)唱法會不會也在常年的比賽中走向趨同,會不會在逐漸趨同的藝術標準下逐步喪失民族的原始性和多樣性?
那么,是比賽就必須有一個統(tǒng)一的標準,否則就無法進行比較,青歌賽當然也就不能超越這個形式的規(guī)則,所以這個比賽的衡量標準就是問題的核心。評判標準是衡量參賽者水平的一個標尺,也是所有參賽者都想達到的,因此這個評判標準也具備了統(tǒng)一性、參考性和限定性,所有參賽的人們肯定會根據這個標準不斷的修改自己的藝術行為。作為一個已經比較成熟的比賽盛會,往往應在比賽的規(guī)則和標準上更加謹慎、嚴格、合理的研究和制訂,尤其是在我們想要通過設立原生態(tài)唱法來鼓勵、挖掘和發(fā)展民族音樂多樣性這種形勢下,如何合理的設置比賽標準是關平民族音樂發(fā)展的一件大事。當青歌賽已經承擔起了保護和發(fā)展中國地方民族音樂文化的責任時,我們是否應該考慮的更多、更長遠,文化視角是否應該更深、更廣呢?有沒可能因比賽標準設置的不妥當反而壓制和誤導民族音樂向多樣性的方面發(fā)展呢?
毋庸置疑青歌賽將原生態(tài)唱法納入進來,客觀上已經推動了民族音樂的發(fā)展,原生態(tài)唱法已經開始從鄉(xiāng)間走向銀屏,從幕后走向了臺前,各個參賽單位都在為自己的原生態(tài)歌手進行指導和服務,更是在經濟方面給予了重要的支持。從銀屏上可以看出,歌手們的服裝道具都已經進入了“上等”,所有現代化的包裝手段也都用上了,如果像這樣子比賽,那么長期下去,原生態(tài)的原生性會不會就消失了?筆者的答案是會的。
有幾個事實可以證明:1、目前全國范圍內對原生態(tài)唱法沒有一個科學的認識,所以大多數的賽前準備和訓練都只能參考其他形式或民族唱法的老套路,在如何包裝原生態(tài)歌手這一點上也沒有刻意借鑒的地方。2、許多參加原生態(tài)唱法的選手已經不是地道的原生態(tài)音樂文化的繼承者,而是為了參加青歌賽拿獎而從民族唱法中轉變過來的,這種功利性的行為會把原生態(tài)藝術推向危險的邊緣。3、對原生態(tài)歌曲的評判也沒有一個科學的方案,從上屆比賽可知原生態(tài)組的評委都不是唱歌的,而是民族音樂學的專家,這一點與其他組別的評委差別很大。
通過觀看13屆原生態(tài)組的比賽,仔細揣摩原生態(tài)唱法的規(guī)則,我的這些憂慮越來越加重了。原生態(tài)唱法比賽中在許多方面完全沒有統(tǒng)一性,他們的歌聲在語言、腔調、音樂體系、表演方式上的差異都很大,這些巨大的差異恰恰是體現了每個民族的特點,是原生態(tài)藝術的精髓所在。但青歌賽的比賽規(guī)則中沒有科學的方法來對他們進行比較,這的確是個難題,從民族文化多樣性的角度來看,各民族是處于平等地位的,所以其藝術也就應該是平等的;但從民族文化的發(fā)展過程和影響上來看,各民族的等級特征也很鮮明,這本身就是一個大矛盾,青歌賽設立這個品種,就等于把這個問題讓全國人進行思考。如果僅從這個意義上講青歌賽也算是大功一件!
我國民族分布十分廣泛,文化差異巨大,甚至已經橫跨了世界三大音樂體系,例如:地處我國西北部的新疆維吾爾族處于西歐、印阿和漢藏體系的中心地區(qū),音樂藝術呈現出三者交融的情況,屬中亞綠洲體系(杜亞雄,中國少數民族民間音樂概述[J.,人民音樂出版社,1993:56.),地處我國西南部云南的少數民族的音樂又都屬于云貴高原音樂體系(王耀華,杜亞雄,中國傳統(tǒng)音樂概論[J].福建教育出版社,1999.),他們的調式體系與內地的五聲體系還是不同,就連律制和音高方面都是有明顯差別,所以,不管我們占到哪個體系上來評判,都是對另一種體系的不公,所以將這樣的兩種不同體系的音樂在一起比賽簡直就好像是武術比拳擊。
評委專家們也是專業(yè)音樂科班出身,我國的音樂教育體系是從西方引進的,也就是說受過專業(yè)音樂教育的人,他們的審美和評判標準是已經西化了的,這樣專家也就難免會以西洋音樂的審美標準來衡量中國民族音樂。在比賽過程中,監(jiān)審組已經接到了原生態(tài)唱法的可比性問題,但評委也僅僅在評委的資質方面作出回答,對于不同體系的音樂如何進行比較卻沒有給出可以量化的方法。
原生態(tài)唱法的斑斕多姿恰恰是他們迥異的音樂體系所給予的,也是我們欣賞的重點,比賽應該充分的保護這一點,筆者認為可以從兩個方面思考這個問題:1、設立綜合藝術獎。目的是弱化唱歌上的對比,而將唱歌藝術整個融進民族藝術當中,而強化整體藝術的效果,這樣做的結果可以把人們導向于對民族藝術的整體關注;2、或者將獎項細分,從唱法中分離出民族藝術表演、樂器演奏等擴大差異,這樣就把民族藝術分散開來,這樣也可以弱化僅僅在唱歌方面的比較,從而將單一標準的壓力分散。當然筆者的這些建議也有相對的問題,如果這樣設立獎項又違背了青歌賽這個以唱歌為主要項目的活動宗旨,似乎有些“跑題”的嫌疑,所以,如何來深層的解決這個問題還需要我們長期思考和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