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播掿”

關(guān)鍵詞： 《樂府詩集》；播掿；薄落；落魄；“落”字族；疊韻聯(lián)綿詞

摘 要： “播掿”一詞僅見于《樂府詩集》，前賢對其有不同的解釋。“播掿”應(yīng)為“薄落”的音變體，其衍生方式經(jīng)歷了這樣的過程：由單音詞“落”衍音產(chǎn)生疊韻聯(lián)綿詞“薄落”，再由“薄落”音轉(zhuǎn)為“播掿”?！安绷x猶“落魄”，狀處境衰落失意之貌，屬于“落”字族疊韻聯(lián)綿詞。

中圖分類號： H031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9-4474（2012）06-0013-05

一 在中古詩歌語言里，“播掿”一詞僅見兩次，都是出自口語化程度較高的民間口頭創(chuàng)作。前賢對其含義有著不同的解釋，這使得該詞的真實面貌顯得撲朔迷離。讓我們先來看“播掿”的用例：

（1）《樂府詩集·清商曲辭·讀曲歌》之一：“念日行不遇，道逢播掿郎。查滅衣服壞，白肉亦黯瘡?！雹?/p>

（2）《樂府詩集·清商曲辭·讀曲歌》之二：“娑拖何處歸，道逢播掿郎?？谥烀撊ケM，花釵復(fù)低昻。”

從文例看，“播掿”一詞都是用來描狀女子所逢男子的。王瑛認為“播掿”就是佛家所說的“般諾”的另一種譯法，是聰明伶俐的意思〔1〕。趙志強則認為“播掿”應(yīng)與內(nèi)蒙古西部方言中的“破落”相同，指一種圓形盛糧食的器具，“播掿郎”是指編制這種器具或出售這種器具的人〔2〕。這兩種解釋都拋開了“播掿郎”的語言使用環(huán)境，而且沒有進行詳細論證。

從文例看，“查滅衣服壞，白肉亦黯瘡”是對“播掿郎”落魄處境的描述，是說“播掿郎”衣服被抓破了，身體也被抓傷生出了暗色的瘡疤。通常情況下，衣冠不整潔是一種落魄的表現(xiàn)，在《樂府詩集》中有另一首詩可以比證。《樂府詩集·清商曲辭·懊儂歌》：“攬裳未結(jié)帶，落托行人斷?！薄奥渫小?，落魄也。唐薛用弱《集異記·劉惟清》云：“先是東平有術(shù)士皇甫喈者，落魄不仕，衣屩藍縷，眾甚鄙之?！薄?〕亦其例。第二首詩則是敘述落魄郎對女子的調(diào)戲。依此看來，“播掿”或是落魄之義。

檢文獻，“播”、“掿”均無落魄義，那么“播掿”為何會有落魄之義呢？“播”古音屬幫母歌部，《廣韻》“補過切”；“掿”古音屬泥母鐸部，《廣韻》“奴各切”。歌、鐸韻腹相同，近古音“播”、“掿”同屬歌戈韻，蓋南北朝時期吳方言區(qū)的歌鐸韻已不甚分辨了，因此“播掿”屬于近疊韻聯(lián)綿詞。

與“播掿”音義較為接近的聯(lián)綿詞是聲為“b-l-”式的“薄落”一詞?！氨　保荷瞎乓?，并母鐸部；《廣韻》“傍各切”，并鐸開一入宕。“落”：上古音，來母鐸部；《廣韻》“盧各切”，來鐸開一入宕?！氨÷洹蹦寺淦侵x，用例如下：

付建榮 釋“播掿”——兼談“落”字族疊韻聯(lián)綿詞的孳乳（3）《敦煌變文校注·金剛丑女姻緣》：“夫人又告大王：‘大王若無意發(fā)遣，妾也不敢再言。有心令遣仕人，聽妾今朝一計。私地詔一宰相，交覓薄落兒郎，官職金玉與伊，祝（屬）娉充為夫婦?！谑窃紫嗍茈?，拜辭出內(nèi)，便即私行坊市，巡歷諸州，處處問人，朝朝尋覓。后忽經(jīng)行街巷，見貧生子姓王，施問再三，當時便肯?！薄?〕

（4）元秦簡夫《東堂老》第二折：“你赍發(fā)呵，與那個陷本的商賈，你赍發(fā)呵，與那個受困的官員，你赍發(fā)呵，與那個薄落的書生?！薄?〕

（5）元范康《竹葉舟》楔子：“仁兄今日雖然薄落，一朝運至時來，為師為相，做出那伊尹、傅說的事業(yè)，又何難哉。”〔5〕

例（3）中潦倒落魄的“貧生子”就是宰相依照圣旨為公主丑女尋覓的般配駙馬?！氨÷鋬豪伞本褪锹淦侵?，此例乃訓(xùn)釋“播掿郎”之佳證。余例“薄落”均是落魄之義，狀處境衰落失意之貌，與“播掿”意義也是相通的。這就是清儒所謂的“音近義通”。

由于“洛”的上古音在來母鐸部，《廣韻》“盧各切”，來鐸開一入宕；“泊”的上古音屬并母鐸部，《廣韻》“傍各切”，并鐸開一入宕；“魄”的上古音為滂母鐸部，《廣韻》“普伯切”，滂陌開二入梗。所以，“b-l-”式聯(lián)綿詞可倒言為“l(fā)-b-”式的“落薄”、“落泊”、“洛薄”等，或“l(fā)-p-”式的“落魄”。例如：

（6）《太平御覽》卷七百七十四引梁王韶《晉書》曰：“義軍起，桓玄問眾曰：‘朕其敗乎？’曹靖之對曰：‘神怒民怨，臣實憂懼?！唬骸窈螢榕?？民何為怨？’對曰：‘移晉宗廟，飄零落薄，無所祭之?！薄?〕

（7）《陳書·杜棱傳》：“少落泊，不為當世所知?！薄?〕

（8）《敦煌變文校注·伍子胥變文》：“今遭落薄，知復(fù)何言?！薄?〕

（9）《敦煌變文校注·李陵變文》：“其時將軍遭洛薄，在后遺兵我遣收?！薄?〕

（10）唐韓愈《郾城夜會聯(lián)句》：“羈客方寂歷，驚烏時落泊?！薄?〕

（11）宋蔡襄《至和雜書五首》詩：“城上驚鳥飛復(fù)啼，落泊無依終不定。”〔9〕

（12）宋蘇轍《還潁川》：“欹區(qū)寄汝南，落泊反長社。”〔10〕

（13）金元好問《中州集·李警院天翼》：“僑寓聊城，落薄失次。”〔11〕

（14）《警世通言·宋小官團圓破氈笠》：“還有一件，宋金終是舊家子弟出身，任你十分落泊，還存三分骨氣，不肯隨那叫街丐戶一流，奴顏婢膝，沒廉沒恥?！薄?2〕

聯(lián)綿詞義寄于聲，而不托于形。古音“落”、“洛”同音，“泊”、“薄”同音，“洛薄”、“落泊”就是“落薄”，義同落魄，狀處境衰落失意貌。明王世貞《弇州四部稿》卷一六九《宛委余編》十四：“落薄，落魄也。”〔13〕上揭例（7），清吳玉搢《別雅》卷五舉之，云：“泊與薄同，即晉灼所云‘落薄也’”〔14〕。下面舉幾則“落魄”的用例：

（15）《史記·酈食其傳》：“酈生食其者，陳留高陽人也。家貧落魄，無以為衣食?！薄?5〕

（16）東漢王充《論衡·自紀篇》：“今吾子涉世落魄，仕數(shù)黜斥，材未練于事，力未盡于職?！薄?6〕

（17）南朝梁何遜《入西塞示南府同僚詩》：“情游乃落魄，得性隨怡養(yǎng)。”〔17〕

（18）唐王維《送高適弟耽歸臨淮作》：“少年客淮泗，落魄居下邳?！薄?〕

（19）宋朱松《陳伯辨為張氏求醉賓軒》：“若逢落魄姓回人，為問何時定相覓?！薄?8〕

上揭例（15），宋裴骃《史記集解》曰：“應(yīng)劭曰：‘落魄，志行衰惡貌?！瘯x灼曰：‘落薄、落托，義同?！薄?5〕“薄”、“魄”古音屬唇音鐸部，與“落”疊韻，故“音近義通”也。從文獻用例來看，“落魄”較早見于西漢文獻，且后世用例較多，逐漸成為各變體之常態(tài)。

二 在漢語詞匯里，有些單音詞遵循著一定的語音基礎(chǔ)不斷地擴展出音近義同的復(fù)音聯(lián)綿詞，最終形成了龐大的聯(lián)綿詞族?！巴扑菡Z源，說明詞族”是蔣禮鴻先生當年為《漢語大詞典》編撰提出的寶貴意見，可惜囿于條件，這一意見未能實施〔19〕。下面我們遵循先生這一意見，對“落魄”等聯(lián)綿詞的語源及詞族進行系統(tǒng)梳理。

大量的語言事實證明，該聯(lián)綿詞族屬于“落”字族，絕大部分成員都是由“落”字“贏縮變易”而成②，即是由“落”字加上一個與之疊韻的字為頭或尾而變成的?！墩f文·艸部》：“落，草曰零，木曰落?！薄?0〕《楚辭·離騷》：“惟草木之零落兮?！蓖跻葑ⅲ骸傲?、落，皆墜也。草曰零，木曰落?！薄?1〕“落”的本義指枝葉墜落，語義核心是低落，引申則有衰落義?！稇?zhàn)國策·楚策》：“江乙曰：‘以財交者，財盡而交絕；以色交者，華落而愛渝?！薄?2〕《管子·宙合》：“盛而不落者，未之有也?！薄?3〕漢劉向《說苑·權(quán)謀》：“以色事人者，華落而愛衰?！薄?4〕而處境衰落、潦倒失意就是落魄了。如漢應(yīng)劭《風俗通義·第三》：“或舉者名位斥落，子孫無繼，多不親至，何乃衰乎！”〔25〕唐陸龜蒙《甫里先生傳》：“先生平居以文章自怡，雖幽憂疾病中，落然無旬日生計，未嘗暫輟?！薄?6〕“落然”即落魄的樣子。唐路蕩《拔茅賦》：“榮落惟運，窮通曷情?！薄?7〕

“落”有衰落、落魄義，在漢語詞匯復(fù)音化趨勢的影響下，隨著音節(jié)的擴展，就出現(xiàn)了聲為“l(fā)-p-”式、韻為疊韻形式的“落魄”，或聲為“l(fā)-b-”式、韻為疊韻形式的“落薄”、“落泊”、“洛薄”，這是“落”字音節(jié)向后擴展的結(jié)果。倒言之，則有聲為“b-l-”式、韻為疊韻形式的“薄落”，這是“落”字音節(jié)向前擴展的結(jié)果。隨著聲轉(zhuǎn)，也就出現(xiàn)了聲為“b-n-”式、韻為疊韻形式的“播掿”，“落”字也由來母轉(zhuǎn)入了泥母。其聲轉(zhuǎn)方式與“零丁”音轉(zhuǎn)為“寧丁”同，古音來泥二紐字轉(zhuǎn)例很多，此不贅舉。

這種語言現(xiàn)象絕非偶然存在，與“落”同義的“零”字，也通過“贏縮變易”的方式產(chǎn)生了龐大的聯(lián)綿詞族。如“零丁”、“令丁”、“伶丁”、“伶仃”、“仃伶”等是“零”字向舌音方向擴展的結(jié)果，“令丁”、“伶丁”等都是“零丁”的書寫變異；“伶俜”、“俜伶”是“零”字向唇音方向擴展的結(jié)果；“寧丁”則是“零丁”的音變體，“零”字由來母轉(zhuǎn)入了泥母。由于“零”的核心義是“分散、離開”，離群則孤獨，故“零”字族聯(lián)綿詞均有孤獨義〔28〕。

三 疊韻聯(lián)綿詞是以聲為紐、韻為基礎(chǔ)的聯(lián)綿詞。有些疊韻聯(lián)綿詞在單音詞的基礎(chǔ)上，以韻為基礎(chǔ)，遵循著一定的聲紐線索向不同的方向不斷擴展出“音近義通”的變體。下面我們?nèi)砸浴奥洹弊肿宄蓡T為例闡釋之。

1.落度、洛度

“度”，上古音，定母鐸部；《廣韻》“徒各切”，定鐸開一入宕。因此“落度”、“洛度”疊韻，例如：

（20）《太平御覽》卷三百七十四引晉郭璞《洞林》曰：“東中郎參軍周稚琰封蠶蛾、蟲，使璞射之。璞曰：‘射覆得此大落度，必是蠶蛾及毛蠹?！社堩?，故因以調(diào)之也?！薄?〕

（21）《三國志·蜀志·楊儀傳》：“往者丞相亡沒之際，吾若舉軍以就魏氏，處世寧當落度如此邪？令人追悔不可復(fù)及。”〔29〕

（22）《宋書·五行志》：“又謠曰：‘元超兄弟大落度，上桑打椹為茍作?！薄?0〕

（23）《晉書·佛圖澄傳》：“石宣將殺石韜，宣先到寺，與澄同坐。浮屠一鈴獨鳴，澄謂曰：‘解鈴音乎？’云：‘胡子洛度?！薄?1〕

這組聯(lián)綿詞是聲為“l(fā)-d-”、韻為疊韻形式的聯(lián)綿詞，是“落”字音節(jié)向舌頭音方向擴展的結(jié)果?！奥洹弊謴摹奥濉钡寐?，二字音同。在古籍文獻中，“落”字常書作“洛”，《左傳·閔公元年》：“秋八月，公及齊侯盟于落姑。”〔32〕李富春《春秋左傳異文》卷二：“《公》、《谷》作洛姑。”③

《敦煌變文校注·張義潮變文》：“龍沙沒洛何年歲？賤疏猶言憶本天。”〔4〕“沒洛”即“沒落”。上揭《宋書·五行志》“落度”例，清吳玉搢《別雅》引之，注云：“落一作洛?！薄?4〕可見，“洛度”就是“落度”的書寫變易?！顿Y治通鑒·魏紀五》引上揭《三國志》例，胡注云：“落度，失意也?！薄秳e雅》卷五：“洛度、落度，落魄也?！薄?4〕

2.落拓、落托；托落、拓落

“拓”：上古音，透母鐸韻；《廣韻》“他各切”，透鐸開一入宕?！巴小保荷瞎乓?，透母鐸韻；《廣韻》“他各切”，透鐸開一入宕。因此“落拓”、“落托”、“托落”、“拓落”疊韻，其例如下：

（24）唐李郢《即目》詩：“落拓無生計，伶俜戀酒鄉(xiāng)?！薄?〕

（25）唐李白《贈從弟南平太守之遙》：“少年不得意，落拓無安居?！薄?〕

（26）宋陸游《醉道士》詩：“落托在人間，經(jīng)旬不火食?！薄?3〕

這組聯(lián)綿詞是聲為“l(fā)-t-”、韻為疊韻形式的聯(lián)綿詞，也是“落”字音節(jié)向舌頭音方向擴展的結(jié)果?！都崱よI韻》：“拓，或作托?！薄奥渫小奔础奥渫亍?，義同“落魄”，謂處境潦倒失意。清黃生《字詁》“郎當”條：“籠東之搭舌即龍鐘，郎當之仄聲即落托，大抵皆失志蹭蹬之意，特古今方言轉(zhuǎn)口有異耳！”〔34〕今按：此說不妥，如果“落托”為“郎當”仄聲之轉(zhuǎn)，那么“落魄”等又為何詞之何轉(zhuǎn)？還有學者依據(jù)聯(lián)綿詞的聲母格式系聯(lián)詞族，把“落托”系于“了”、“闌單”等“l(fā)-t-”家族里〔35〕，結(jié)果使得與“落托”同源派生的“落魄”等詞反而被攆出了家門。可見，在研究聯(lián)綿詞族的系源時，首先要做好探源工作。

“落拓”倒言之，則出現(xiàn)了聲為“t-l-”式、韻為疊韻形式的聯(lián)綿詞“托落”、“拓落”等，這是“落”字音節(jié)向前擴展的結(jié)果。例如：

（27）《晉書·慕容暐傳》：“徒孤危托落，令善附內(nèi)駭。”〔31〕

（28）唐王勃《冬日羈游汾陰送韋少府入洛序》：“下官詩書拓落，羽翮摧頹，朝廷無立錐之處，邱山有括囊之所?！薄?6〕

（29）元辛文房《唐才子傳·李涉》：“拓落生計，伶俜酒鄉(xiāng)，罕交人事?！薄?7〕

“托落”、“拓落”均狀志行衰落失意貌，義同“落魄”。明方以智《通雅》卷六《釋詁·謰語》：“落魄一作落泊、洛度、落度、拓落、托落?！鄙辖摇稌x書》例，清人吳玉溍《別雅》卷五舉之，云：“‘拓落’、‘托落’，雖與諸書‘落魄’字似上下互異，而意實相同，皆可通用也”〔14〕。

3.落漠、落莫、落寞；莫落

“漠”：上古音，明母鐸部；《廣韻》“幕各切”，明鐸開一入宕?！澳保荷瞎乓?，明母鐸部；《廣韻》“幕各切”，明鐸開一入宕?！澳保荷瞎乓?，明母鐸部；《廣韻》“幕各切”，明鐸開一入宕。因此“落漠”、“落莫”、“落寞”、“莫落”疊韻，用例如下：

（30）《宋書·王景文傳》：“更思此家落漠，庶非通謗，且廣聽察，幸無復(fù)所聞?！薄?0〕

（31）宋梅堯臣《單悃》詩：“而今處窮僻，落莫思舊恩?！薄?8〕

（32）唐李賀《崇義里滯雨》詩：“落漠誰家子？來感長安秋?！薄?〕

（33）《京本通俗小說·錯斬崔寧》：“你是一時運限不好，如此落寞。”〔39〕

（34）金王若虛《故朝列大夫劉君墓碣銘》：“繼遭喪亂，生理日艱，晚達汴梁，才試充史院書寫，不勝落寞。”〔40〕

（35）元辛文房《唐才子傳·李宣古》：“竟薄命，無印綬之譽，落莫自終?！薄?7〕

這組聯(lián)綿詞是聲為“l(fā)-m-”、韻為疊韻形式的聯(lián)綿詞，是“落”字音節(jié)向唇音方向擴展的結(jié)果?！奥淠薄ⅰ奥淠?、“落寞”均狀潦倒失意之貌，與“落魄”義同。在古代文獻典籍中，“漠”、“莫”、“寞”常通互使用?！对姟ば⊙拧で裳浴罚骸爸戎却箝?，圣人莫之?！碧脐懙旅鳌督?jīng)典釋文》：“莫，又作漠，同?！薄?2〕《楚辭·九嘆·遠游》：“山蕭條而無獸兮，野寂漠其無人。”舊校：“漠，一作寞?！薄?1〕《慧琳音義》卷五十一“寂漠”條：“寞，或作莫，經(jīng)作漠?！薄?1〕這些異文可證“落漠”、“落莫”、“落寞”實為同詞異形，為同一聯(lián)綿詞不同的書寫變易。

“落莫”倒言之則為“莫落”，義并同。如：

（36）《王梵志詩》：“君看我莫落，還同陌路人?！薄?2〕

（37）宋梅堯臣《依韻游陳留禪寺后池》：“遠游情莫落，去國意徘徊?！薄?8〕

（38）宋蘇軾《劉莘老》“莫落江湖上，遂與屈子鄰。”〔43〕

“落”字族疊韻聯(lián)綿詞圖示如下：由此看來，“落”字族疊韻聯(lián)綿詞得義于“落”，是“落”字音節(jié)輻射式擴展的結(jié)果，至于書作“洛”，乃是其借音字。其擴展的方式是以鐸韻為基礎(chǔ)，遵循著唇音或舌音的方向前后延展?！安币辉~雖然發(fā)生了聲轉(zhuǎn)，“掿”字由來母轉(zhuǎn)入了泥母，這給我們的訓(xùn)釋工作帶來了一定的困難，但其韻沒有發(fā)生變化，仍然屬于“落”字族疊韻聯(lián)綿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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