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直面增速放緩

我們生活在一個必須增長的世界中——人們對經濟衰退有著天然的恐懼，因為世界歷史上有許多先例，經濟增長的停滯可能會導致諸如國民收入下滑、失業(yè)率上升、社會矛盾激化、地緣政治爭端等等各種類型的災難性后果。特別在中國這樣一個已經保持了30多年高速經濟增長奇跡的國度里，僅僅是增長速度的放緩，就引發(fā)了國內外觀察家的種種關注和擔憂，其中不乏有人擔憂其潛在的、或許是超乎尋常的影響。在很多人眼里，中國不僅必須增長，而且必須是高增長。

上世紀90年代日本“失去的十年”，經常被作為經濟增長的前車之鑒。但是，最近英國《金融時報》對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著名經濟學家克魯格曼的訪談涉及日本的反思，頗為發(fā)人深省?？唆敻衤f：“我們曾經認為，日本是一個警示。到頭來，日本幾乎成了一個模范。他們從未經歷我們所遭遇的那種嚴重滑坡。在‘失去的十年的多數(shù)時間，他們成功提高了人均收入……我們的表現(xiàn)比他們最黑暗的時期還要糟糕。當人們問：我們會不會變成日本？我回答：我巴不得我們變成日本?！?13年前，正是這位自由派經濟學家在《時代》周刊上撰文批評了“日本綜合征”。顯然，他的觀點已經發(fā)生顯著變化。某種意義上說，克魯格曼先生的反思有點福利經濟學派的味道。在福利經濟學看來，衡量社會發(fā)展的度量并不只有GDP增速，國民幸福感的最大化才是終極目標。

最近幾年，海內外不少研究者都在重新評估日本“失去的十年”。英國《衛(wèi)報》直陳要害：“全球經濟正在衰退。在美國，失業(yè)率高企，中產階級的退休前景堪憂。在歐洲，各國都有自己的問題。那么，我們該怎樣看待這樣一個國家：在那里，失業(yè)率始終不高，犯罪率很低，貧富差距現(xiàn)象不明顯，全民享受醫(yī)療保險，人口預期壽命全球領先。這樣一個國家，難道不是需要擺脫困境的諸國應該學習的對象嗎？”

沒有增長的“失去的十年”竟然都能成為可能的“模范”，看來中國經濟增速的放緩可能更加不需要過多擔憂。相對日本“失去的十年”，僅就經濟增長速度來看，中國的情況要好得多，我們不過是經濟增速的放緩而已，與大多數(shù)國家相比，我們還是快馬，還不需要考慮停滯的問題。當然，在經濟增長領域，我們的確面臨很多難題，包括房地產泡沫的控制、難以延續(xù)的過于依賴投資的增長模式、中等收入陷阱、劉易斯拐點的到來等等，很多問題不可避免，但總有辦法應對。

我們面臨的更為嚴峻的很多問題不是經濟增長所能夠解決的，有些甚至就是快速增長的副產品，比如食品安全和環(huán)境污染、不合理的收入分配體系、社會價值和道德觀的底線缺失等等。過去很多時候，耀眼的GDP增速“一俊遮百丑”，掩蓋了很多潛在的問題。當前，主動控制的經濟增長減速對中國來說可能是最佳選擇。我們要做的更為重要的事情應該是進一步推動體制和經濟結構調整，加快收入分配改革的步伐，致力于整體提高國民福祉，提高國民幸福感。到頭來，我們可能會發(fā)現(xiàn)，經濟增長速度放緩的后果可能并不會像想象的那么嚴重?，F(xiàn)在需要的是，坦然面對經濟增長速度放緩的事實，即便伴隨一些短期的陣痛。

對于資本市場上的投資者來說，更加需要正視經濟增長放緩的現(xiàn)實，不能停留在對過去的幻想中。專注于尋找能夠在轉型中逐步長大、在減速階段仍能繼續(xù)保持相對較快增長的那一小批公司的投資機會才是正途——在整體宏觀減速背景下，這類公司會越來越稀缺。過去幾年中，我們已經看到了市場上這種公司之間的顯著的、持續(xù)的分化，有些公司在業(yè)績超預期下不斷創(chuàng)出歷史新高，有些公司股價只有更低……這種格局可能還會持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