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葵村黎族祭祀與祖先崇拜探析

摘要：一個多世紀以前,馬氏黎族的祖先從祖國大陸遷徙到海南島古崖州,又幾經(jīng)遷徙,最后在陵水縣竹葵村定居下來并繁衍生息,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信仰文化。祭祀與祖先崇拜在他們的信仰文化中占有特殊地位，他們祭祀和對祖先的崇拜，形式多種多樣，反映在喪葬、生產(chǎn)、節(jié)日、婚姻和取名等方面。筆者還鏈接祖先靈魂的善惡問題與研究者商榷。

關(guān)鍵詞：祭祀；祖先崇拜；祖先鬼；神床

中圖分類號：C95-06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0）33-0101-04

一、竹葵村基本概況

在我國的南海海域里，有一個美麗富饒的寶島，它就是我國的第二大島——海南島，也是海南省的第一大島，黎族主要居住在海南島的中南部。陵水縣是黎、漢、苗等民族小聚居、大雜居的黎族自治縣，位于海南島的東南部。黎族有本民族的語言,居住在不同地區(qū)的黎族存在著方言的差別，有哈方言、杞方言、潤方言、美孚方言、加茂方言，在這五種方言中，又有多種土語。居住在陵水縣內(nèi)的黎族主要是操哈方言的黎族（272個村莊）、操加茂方言的黎族（181個村莊）和操杞方言的黎族（36個村莊），還有操半黎語半漢語方言的黎漢雜居的黎族，當?shù)厝朔Q為水流黎。陵水縣文羅鎮(zhèn)管轄6個行政村委會19個自然村，竹葵村是其中的一個自然村，行政劃歸文英村委會管轄的一個村小組。這個村的村民雖然男女老少都穿漢族服裝，但他們?nèi)际侵v黎語哈方言的黎族。村中共有35戶人家，238人，其中32戶是同宗同姓馬，2戶姓黃，1戶姓盧，他們都與村中的大姓有姻親關(guān)系。竹葵村地勢西北高、東南低，是丘陵地區(qū)，一般海拔30～50米，土壤多為紅壤土和少量沙質(zhì)壤土，肥力中等。該村地處熱帶，屬熱帶海洋季風(fēng)氣候特點，多熱少冷，高溫多雨，年平均溫度24.6°，年平均降雨量為1 600毫米。主要影響該村的氣象因素是臺風(fēng)。全村土地面積176畝，其中耕地面積147.9畝。農(nóng)作物以種植水稻為主，其次還種有番薯、玉米；冬季種瓜菜；熱帶作物有椰子、檳榔、荔枝、龍眼、芒果等。畜牧業(yè)以飼養(yǎng)牛、羊、豬為主。（這段數(shù)據(jù)由文羅鎮(zhèn)副鎮(zhèn)長陳法發(fā)同志提供）。從2008年4月2日～5月8日，筆者每天深入這個村落，采用村落整體調(diào)查和對一些村民深入訪談以及實地觀察、親身體驗的方法，首先與鎮(zhèn)長、書記見面，從副鎮(zhèn)長那了解到竹葵村的整體情況，再確定有一定文化程度的報告人和道教儀式主持人三伯進行深入訪談，最后了解到竹葵村人的祭祀和祖先崇拜。

二、祭祀與祖先崇拜

由于馬姓是竹葵村的大姓，我們就以馬氏家族的祭祀與祖先崇拜為例說明。關(guān)于馬氏家族祖先的來源，據(jù)該村一位80多歲的老人馬文雄說，他年輕的時候聽他們的昌字輩（爺輩）和大字輩（父輩）的前輩們圍坐在一起說：我們的祖先是福建省人，做米生意，而且生意興隆，做得很大。有一年，有個地方是荒年，做米生意的祖先裝載著一船的米不幸被臺風(fēng)刮到這荒年的地方，他看到朝廷張榜：若誰肯捐米捐錢支援災(zāi)區(qū)，那么就許官給他。祖先特別善良，就捐米賑災(zāi)。朝廷官隨即把幾頂大小不同的官帽放在那里讓捐錢捐米的人取。我們的祖先特別淳樸，就選了一頂又小又黑的官帽，誰知那是一頂國舅帽。祖先數(shù)年后因病去世了。天子命其家人將祖先葬在京郊大道旁，并詔示天下每年進京科考者，都要祭拜國舅墳。朝廷也撥款養(yǎng)國舅遺下的家人。年復(fù)一年時間長久后，朝廷就不再撥款養(yǎng)這家人了，祖先家族也隨之開始逐漸變窮，難以接待眾多的祭拜者。于是，家中的幾兄弟私下商議并把國舅墳的墓碑推倒。之后，年年都有人去考文官武官，天子就問起他們有沒有去拜國舅墓，他們老老實實地說：“我們?nèi)チ?，但那個墓碑已被推倒。”朝廷便派人來查，查出是祖先的孩子干的。天子聞報，龍顏大怒，下令將祖先家滿門抄斬。祖先的孩子聞風(fēng)便四處潛逃，到底有多少個孩子潛逃到海南島古崖州不詳，但確切地知道至少有一個排行第二的孩子逃到了古崖州，名叫馬阿仲。據(jù)陵水縣文羅鎮(zhèn)竹葵村馬氏家族公共墓地馬阿仲之墓碑和馬氏族譜的記載，馬家先祖馬阿仲與妻子胡氏生下四子，由崖遷來陵水，始居白茅兩世（位于陵水縣隆廣鎮(zhèn)白芒村），清乾隆年間去世（具體年月日不詳），馬氏家族再次遷移安居竹葵村，清光緒二十七年（公元1901年）春月將先祖馬阿仲重葬于竹葵村馬氏家族公共墓地（位于竹葵村西北方向大約500米與廣昌東村交界處）。從馬氏家族推本溯源的傳說中可以肯定的是：竹葵村馬氏黎族認定了自己的祖先是從祖國大陸遷徙過來的，這為我們研究海南島黎族的來源增添了一份鮮活的資料。

祭祀與祖先崇拜在竹葵村人信仰文化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從近代至今,該村人是按父系輩份來繼嗣的，因此，他們主要是對男性祖先的崇拜。女性從外村嫁到該村為人之母，當然，她們?nèi)ナ廊舾赡旰笠部梢宰鳛樽嫦葋砉┓睢Ｒ驗橐环蛞黄拗频募彝?，子女認為父母去世后，其靈魂仍然在家中或周圍游蕩，雖然他們在陰間世界生活，但他們與我們陽間世界的人一樣需要吃喝、穿用，因此，子孫要加以供奉他們才能得到平安、才能得到他們的保佑。他們對祖先的崇拜是出于對祖先的懷念。有人對始祖特別尊崇，有人對最近的祖先特別尊崇，有人不論對遠的祖先還是對近的祖先都一樣崇拜。有人具有死者可以“轉(zhuǎn)世”的觀念，認為有的嬰兒出生后身上某個部位比如眼部或背部或腿部等有白一塊或黑一塊的印記，就是祖先的靈魂投胎來做的記號。竹葵村人祭祀與祖先崇拜的形式多種多樣，反映在生產(chǎn)生活的許多方面。

（一）祭祀

1.喪葬方面

一般來說，祖父、祖母、父母去世了，后代都要給他們舉行葬禮。有隆重而煩瑣的葬禮，也有簡單的葬禮，主要是由前輩亡者生前的地位不同以及其后代財力的多寡不同和男女有別來決定的。不管怎么樣，竹葵村人為前輩亡者舉行的葬禮，都少不了以下這些程序。筆者親自參加了一位社會地位較高的竹葵村人父輩亡者的隆重葬禮，從這次葬禮的整個過程(報告人馬忠裕也作了補充)你就可以了解到竹葵村人祭祀活動的整個過程。

1）報喪

這位父輩亡者生前是一位黎族領(lǐng)導(dǎo)干部，他不信仰任何宗教和迷信，他去世后，其家人依照竹葵村的喪葬習(xí)俗為他治喪。父輩亡者生前步入老年后，其家人就請三伯或風(fēng)水先生來看風(fēng)水，選一塊風(fēng)水寶地作為墓穴記號。當父輩臨命終時，家人便給他洗凈全身、換衣、穿鞋、梳頭。①這位父輩在竹葵村謝世，村人就鳴槍報喪，傳出噩耗。在當今家家戶戶都裝有電話和擁有手機的通訊信息時代，家人則通過電話或手機通知遠在他鄉(xiāng)的親人、親戚、好友。該村沒有喪家人上人家門報喪的習(xí)俗，以防把衰氣帶到他人家。鳴槍報喪，一來是向活著的人傳遞噩耗；二來據(jù)說是通報給喪家的祖先，好讓它們知道有子孫要來和它們團聚，它們也要準備來領(lǐng)去死者的靈魂。全村人和遠方的親人、親戚、好友聞到死訊后，立即就赴喪家治喪，幫助喪家人挖墓穴、煮飯、做菜、抬棺等等，喪家人不再做這些事了。

2）守靈和入殮

父輩亡者的遺體穿漢族服裝安放在廳正中的板床上，頭在里，腳朝門口。亡者的孩子稱為孝子、孝女。孝女回到村邊就開始拍胸三次，然后跪爬回家，邊哭邊怪自己的父親走得太早，不這樣會被認為不孝。親人和親戚、好友每人將自己準備好的一塊白布蓋在死者身上。守靈時，守靈的人都要光著腳以示尊敬，孝子坐在左手邊（俗稱大排），孝女和媳婦、女婿坐在右手邊（俗稱小排）。當日一晝夜，家人請來村里或外村鑼鼓班敲鑼打鼓、奏哀樂，每一個小時奏一次，守靈的孝子、孝女、女婿、媳婦以及親朋好友也隨著鑼鼓聲、哀樂聲哭泣，雞啼之前再敲鑼打鼓奏哀樂一次壓雞啼聲。第二天天亮，村里人在喪家吃完早餐，8點開始，廳門口外右邊擺著一個香爐，三伯主持喪家人點燃香祭拜祖先兩次，繞著死者轉(zhuǎn)三圈，轉(zhuǎn)一圈就拜一次和插上一炷香于爐中，然后村人將死者放入六塊木板合成的棺中暫時不蓋棺，等孝子繞著棺材跪爬三圈以后再蓋上棺。與死者生辰相同的人，死者下棺時不參加、不觀看，過了死者的生辰時辰后可以參加。

停棺就是人死后不當天或第二天埋葬，而是把尸體連同棺材停放在家里，待到三天或七天或十二天甚至兩三個月或一年、數(shù)年，再抬去埋葬。1947年，村中有一位祖輩去世。他去世之前自己看風(fēng)水選中了一塊風(fēng)水寶地作為下葬地（隆廣半銀嶺）。他去世前遺囑家人將他的遺體放入棺中，停在老雷坡上，用紅磚圍住封閉三年，三年后剩下尸骨，家人就抬去他選定的墓地埋葬。據(jù)報告人說，從古至今，該村只有這么一具遺體停棺。因此，停棺還未成為該村的喪葬習(xí)俗，一般都是當天或第二天埋葬死者。

3）出殯埋葬

出殯的前一天看時辰，在吉辰挖好墓穴。在父輩亡者出生的那個時辰出殯，一路扔五彩的紙錢，抬著花圈，樹上不掛白紙或白布。家人光著腳，以示孝敬。村人用竹子破開成細長條竹片，幾條細長條竹片擰在一起成二個要么三個竹繩套套住棺材，串上兩條要么三條中等粗的木條，由四位要么六位村中男子抬亡者到墓地，放入用磚墊底的墓穴中，這時孝女繞墓穴轉(zhuǎn)三圈，手抓三把土填進穴中；孝子則繞墓穴跪爬三圈，然后用鏟將墓穴上每個角鏟一鏟土送進穴中，最后由村中其他人鏟土填滿墓穴。喪家人點燃三支香拜三次，然后把香插入香爐中，其他人也可以點燃香祭拜。全體送葬人回到村里，大家聊了一會，住在村外的來賓不想吃飯，便回到自己家，喪家請全體參加者吃午飯以表示答謝，飯后回到各自的家。

4）葬后祭祀

埋葬父輩亡者后，孝女就離開村子回到自己家，孝子則留下來在亡者的靈房守靈12日。孝子每天點燃香三次，每次先爬轉(zhuǎn)飯桌一圈，舀飯菜擺放在亡者的香爐前，請亡靈回來吃飯。孝子守靈期間不準吃干飯，坐在地上吃飯、不準坐高處、不準穿鞋進靈房，以示孝敬亡者。12天守靈期滿，孝子離開村之前到香爐前燒一炷香告知亡靈要離開這里回到自己家了。

該村人有為死者“做七”的習(xí)俗，共做七個七。據(jù)說這七七四十九天里，死者的靈魂每隔七天就會回家一次，若不“做七”，靈魂回家一趟沒有吃喝就會不高興。當然，竹葵村人為亡靈“做七”，更多的是對死者的懷念和悲痛?！白銎摺睍r，請三伯來為喪家招亡靈回來，備飯、菜、酒請亡靈吃喝，好讓亡靈吃飽喝足后順心地回到祖先那里去。同時問亡靈還有什么事，需要三伯和家人一并解決的。孝子、孝女及其他親人都燒三炷香祭拜亡靈的遺像并把香插入香爐中。若亡者在村中沒有自己的住房，在兄弟家中治喪，喪家人一定要給紅包給兄弟家和抬棺下葬者以求吉利。再者,凡家中有人去世,沒有過12～17天并且沒有完成治喪的最后一個程序,喪家人與同一個公的所有人不能去其他祖先的人家,若違反這一禁忌,違反者就必須帶一只小公雞、2～3斤米、1包炮、1包煙、檳榔、1對燭、1瓶酒、放1紅包在米中,去那家人家里割紅小公雞,煮熟,供奉那家人的祖先。

亡者去世一周年（俗稱：對年或兌年），家人便燒紙衣紙褲、紙錢、元寶給亡靈。1949年之前，竹葵村人有三年才可以為亡者立碑的習(xí)俗。時代變遷，現(xiàn)在有的家人在做“頭七”時就給亡者立碑了，也有的家人在七七四十九天內(nèi)給亡者立碑的，也有的家人是在亡者去世周年時立碑的。立碑記述亡者的生死時辰和功績，以及刻上其孝子和孫子的名字，其孝女、女婿、媳婦也可以出資為其立碑，但不刻其名于碑上。

注意觀察喪葬儀式和葬后祭祀的整個過程，不難發(fā)現(xiàn)孝子、孝女的表現(xiàn)是有區(qū)別的，對孝女要求寬松一些，而對孝子則要求嚴格一些，原因是孝子是承繼祖先香火的人，而孝女不是，這是父系繼嗣制度在喪葬中的反映。

2.生產(chǎn)方面

為了表示對父母的孝敬，竹葵村人在父母去世的頭12天內(nèi)不從事生產(chǎn)勞動或其他工作，在家守靈和祭祀父母亡靈。12天內(nèi)，家人每天早上舀一碗飯、一條茄子煮熟放在飯上，會哭靈的人就哭，不會哭靈的人就叫，叫亡父或亡母回來吃飯。每日三餐都準備飯菜、燒香請亡父或亡母之靈同食。12天后家人才去從事生產(chǎn)勞動或其他工作。

（二）祖先崇拜

三年后，在父輩去世的那個時辰，孝子吊一盆水洗澡，用草席圍住，燒紙衣紙褲一套、紙臉巾一條在那盆水中，水中有一支香，然后將擺放在廳中地上亡者的香爐中的那支香插到祖先的香爐中，亡者的靈魂就上了神龕（俗稱：神床），從此以后，家人就將亡者當作祖先來供奉，并將他原來的香爐丟掉。“神床”裝在正廳的后上方，安放所有的已去世三年的祖先和家中已去世三年的其他所有亡者位牌，“神床”的前半部安放一個香爐和燭臺，作為供奉家中所有亡靈的公共之用具?！吧翊病毕旅娣胖靡粡埶慕欠叫巫?，俗稱“八仙桌”，或者是四角圓桌，用來擺放祭拜祖先和家中其他亡靈的祭品，平時不祭拜時可以收起這張桌。村中不建祖宗祠堂。

1.節(jié)日方面

在節(jié)日里，竹葵村人在高興之余，也忘不了離開人世的祖先。祭拜祖先，成了節(jié)日里竹葵村人的一項不可缺少的內(nèi)容。大年三十，家家戶戶捏飯團，備一只雞或鵝（不能備番鴨，因為它吃蛇，發(fā)出的聲音難聽），點燃香燭、燒元寶，然后念祖先的名字，從最遠的祖先念到最近的祖先，請他們亡靈回來吃喝。再窮的人家也如此。正月初三，請三伯來，用鶴魚嘴與一顆鐵釘綁在一起，再用三伯畫的符卷起鶴魚嘴和那顆鐵釘于符中，然后三伯就燒香念咒，請東西南北四方活人的嘴保護咱家平安，不說三道四咱家，使祖先得到安寧（這一做法叫作“年頭?！保Ｕ率逶?jié)，家家戶戶備一只雞、捏飯團、點燃三炷香祭拜祖先。農(nóng)歷二月初二，家家戶戶先拜完土地公后再祭拜祖先。清明節(jié)掃墓、點燃香、燒紙錢、元寶給祖先?；氐郊液髠潆u、捏飯團和點燃香祭拜祖先。農(nóng)歷五月初五端午節(jié)，家家戶戶除了包粽子外（有父母去世的人家頭三年不包粽子，這是祖?zhèn)?，村中人普遍不知道為什么，但筆者聽到一人說：傳說若包了就包了父母的頭），還備雞、捏飯團和點燃香祭拜祖先。農(nóng)歷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也叫鬼節(jié)，這個節(jié)是竹葵村人花錢相對多的節(jié)日，家中有多少位祖先和其他亡靈，就買多少紙衣、紙鞋、紙帽、紙毛巾、紙牙膏、紙牙刷和紙錢燒給它們，以此來祭祀祖先和家中其他亡者。農(nóng)歷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家家戶戶除了吃月餅外，還點燃香祭拜祖先。冬至可祭拜也可不祭拜祖先。

2.婚姻和取名方面

1950年以前，竹葵村是父母為子女包辦婚姻。父母為兒子訂婚后，回到家點燃三炷香，插在神床的香爐里，然后告訴祖先說他兒子已經(jīng)訂了婚，還在門口打個結(jié)做個記號。兒子在舉行結(jié)婚儀式時，免不了拜祖先的程序:新郎穿新的漢族服裝，新娘穿黎筒，新郎新娘跪著一齊捧著木盤或鉛盤，盤中有檳榔和三個茶杯，有人倒茶入杯，新郎新娘就搖三次，然后跪拜祖先一次。到了晚上11點，新郎新娘穿著如前，一齊捧著盤，盤中有一碗檳榔，去跪拜祖先二次。1950年以后，父母不再為子女包辦婚姻了，但結(jié)婚跪拜祖先的儀式依舊如故。只有拜祖先，婚姻才得到祖先和父母的認可，新娘才真正成為這家的成員。

初生嬰兒滿月的前一天剪去頭發(fā)，滿月那一天給他（她）取學(xué)名。那一天的辰時至巳時之前的吉時，嬰兒家人先備一只雞、燒香燃燭供奉祖先，叫祖先來為嬰兒取名，做法是：嬰兒的父母預(yù)先想出三個名字，拿出月牙形的茭貝2個，就第一個名字扔三次茭貝，若一次是“寶貝”（兩貝伏），一次是“陽貝”（兩貝仰），一次是“圣貝”（一貝伏一貝仰），這就叫大貝，表明祖先同意給嬰兒取這個名字。若就第一個名字扔三次茭貝是這種情形：一次“寶貝”，一次“寶貝”，一次“圣貝”或者大貝以外的其它組合，那么就表明祖先不同意給嬰兒取這個名字，家人就要把預(yù)先想出的第二個名字再重復(fù)扔三次，若是大貝即止，否則，如此類推，將第三、第四等等名字一直扔到大貝為止，也就是祖先同意為止。

綜觀竹葵村人的祭祀和祖先崇拜的方方面面，其中貫穿著“孝敬”二字，祖先生前通過家族倫理道德規(guī)范來教育子孫，又通過代代相傳的對祖先信仰的習(xí)俗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子孫，使子孫耳濡目染。這種教育的結(jié)果，使祖先生前得到子孫的孝敬，離開人世后得到子孫的尊敬和供奉。

余論

關(guān)于竹葵村黎族祖先崇拜問題，雖然筆者還未見到過有專家、學(xué)者對它進行過專題的陳述和研究，然而也有人曾經(jīng)對該村做過調(diào)查。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由馬亞英口述的一篇題為《毗鄰漢風(fēng)化黎俗》[1]52-57的關(guān)于竹葵村黎族的調(diào)查材料，其中寫到馬氏家族祖先的由來、該村革命史料以及該村節(jié)日習(xí)俗與當?shù)貪h族民間傳統(tǒng)節(jié)日習(xí)俗的比較。筆者在調(diào)查的基礎(chǔ)上，認為馬亞英口述的關(guān)于馬氏家族祖先的由來，有的說法過于美好的夸張，畢竟是口頭傳說，難免出現(xiàn)離奇。要想保持祖先由來足跡清晰，必須由始祖開始制訂族譜，記述家族的來源、家族的經(jīng)歷、族譜撰寫的歷史過程、族規(guī)、族系圖、輩字，由代代掌握族譜的人負責修訂，讓后代了解、增強凝聚力，也可給研究者提供研究的價值。文中還寫到“清明節(jié)黎（指竹葵村操哈方言的黎族。筆者注）只掃祭三年內(nèi)的新墳，每年都在這一天掃墓，供上飯、酒各三碗，還有魚、肉、蛋、米果等祭品；過了三年，認為死者已上了祖宗神桌（香案），才在自家的廳堂內(nèi)追祭了?！边@段說法只強調(diào)掃祭三年內(nèi)的新墳，筆者發(fā)現(xiàn)，隨著時代的變遷以及受漢族文化的影響，竹葵村有人的觀念和做法也發(fā)生了變化。筆者這次田野調(diào)查正是從清明節(jié)的前幾天開始的，通過詢問和親眼目睹了竹葵村兩家人不論三年前的前輩亡者之墳還是三年后的祖先之墳都在清明節(jié)前幾天選定適宜掃墓的吉日吉時辰掃墓和祭拜。

黎族人把祖先的靈魂稱為祖先鬼，祖先鬼的善惡在不同的黎族村莊，人們的說法不一，有的村莊的黎族人認為祖先鬼是善的（至少竹葵村人持這種說法），有的村莊的黎族人認為祖先鬼是惡的（至少五指山腹地過去的合畝制地區(qū)的黎族人持這種說法），也有的村莊的黎族人認為祖先鬼的善惡是可以轉(zhuǎn)化的，沒有絕對不變的界限，當祖先鬼保佑家人時，就是善鬼，當它作祟于家人時又變成了惡鬼。也有人認為自然死亡的祖先是善鬼，而死于非命的祖先是惡鬼，通過招魂法事將其靈魂招回來上神龕后它又被認為是善鬼。說它善，有時候人無意中得罪了它，它又會作祟人；說它惡，它生前跟自己又有血緣關(guān)系，自己又不情愿如是說。這些看似相矛盾的說法其實并不與矛盾律相悖，它們都是人們不在同一思維過程的認識，至少不是同一村莊不是同一人、不是在同一條件下的認識。筆者早期對黎族的研究，曾指出“善鬼、惡鬼不分是黎族宗教觀念的特點”[2]147，這是基于上述情形從黎族集合體上對祖先鬼的善惡認識而進行的概括，也就是說，黎族作為一個集合體，沒有統(tǒng)一的絕對的區(qū)分祖先鬼要么善要么惡的界限。要想了解具體村落的黎族人對祖先鬼的善惡觀念，必須以村落為單位進行調(diào)查，而不能以對集合體所作出的這一概括性結(jié)論為演繹推理的前提，推出具體某村落的黎族人也對祖先鬼善惡不區(qū)分的結(jié)論，竹葵村黎族就有非常明確的區(qū)分。

參考文獻：

[1]中國人民政協(xié)海南省陵水黎族自治縣文史資料委員會編.陵水文史黎族史料專輯[Z].1994,（6）.

[2]王養(yǎng)民,馬姿燕.黎族文化初探[M].南寧:廣西民族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