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娟
扛起文學大旗的魯迅,沿著“五四”新文學的道路,邁出了堅實的步伐。他把筆伸向了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勞動人民,如短篇小說集《吶喊》、《彷徨》中的《藥》、《一件小事》、《故鄉(xiāng)》、《阿Q正傳》、《社戲》、《祝?!返茸髌?,大都反映勞動人民的生活,塑造了一系列血肉豐滿的勞動人民形象。既有阿Q那樣的雇農(nóng),又有像閏土那樣的貧農(nóng);既有為地主做傭工的祥林嫂,又有自食其力、開小茶館的華老栓夫婦;還有出賣苦力的人力車夫……這許多不同類型的勞動人民形象,極大地豐富了我國現(xiàn)代文學的人物畫廊。
魯迅小說中著力塑造勞動人民的形象,目的是通過對他(她)們苦難生活和麻木精神狀態(tài)的形象描繪,揭露舊社會反動統(tǒng)治階級政治上壓迫、經(jīng)濟上剝削、精神上奴役廣大勞動人民的罪行;揭露舊社會對勞動人民帶來的心靈奴役和精神痼疾。正如魯迅自己所說:“將所謂上流社會的墮落和下層社會的不幸,陸續(xù)以短篇小說的形式發(fā)表出來”,“將這示給讀者,提出一些問題”,從而,“將舊社會的病根暴露出來,催人留心,設(shè)法加以療治的希望。”
《藥》中的華老栓對荒唐無稽的人血饅頭能治肺病的迷信深信不疑,用多年積蓄下來的一點錢從劊子手康大叔手中買來了人血饅頭時,“仿佛抱著一個十世單傳的嬰兒,別的事情都置身度外了。他現(xiàn)在要將這里的新的生命,移植到他家里,收獲許多幸?!薄HA老栓就是這樣愚昧無知,那些看客對夏瑜之死,不但無動于衷,反而圍觀,作為談笑的資料。這充分說明,麻木不仁的不光是農(nóng)民,還有更多的民眾同樣愚昧無知。
《故鄉(xiāng)》中的閏土,同樣深受封建思想的毒害。當閏土與小時候兄弟相稱的“我”見面時,連聲地叫“老爺”,這說明封建的宗法制度深深地毒害了閏土。封建地主階級的殘酷經(jīng)濟剝削使得閏土“先前的紫色的圓臉,已經(jīng)變作灰黃,而且加上很深的皺紋”,“紅活圓實的手,卻又粗又笨而且開裂,像松樹皮了”。封建思想的毒害,使閏土變得遲鈍、迷信、木偶一般。魯迅對閏土的描繪,既是對反動統(tǒng)治階級經(jīng)濟剝削的抨擊,又是對他們精神上毒害農(nóng)民的罪行的揭露。
而《阿Q正傳》中的阿Q是深受反動統(tǒng)治階級精神勝利法所毒害的落后農(nóng)民的典型。阿Q的精神勝利法表現(xiàn)在生活的許多方面,他和別人口角時,卻說:“我們先前……比你闊多啦!你算是什么東西!”他頭上有癩頭瘡,當別人嘲笑他時,他自我解嘲地說:“你還不配……”,似乎這癩頭瘡是一種高尚的標志。阿Q還深受封建禮教的毒害,相信“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孔孟說教,相信“男女之大防”的謬論,他還“以為革命黨便是造反,造反便是與他為難,所以向是‘深惡而痛絕之的”。這些腐朽的封建思想使得阿Q愚昧、麻木、落后、無知。魯迅對其態(tài)度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祝福》中的祥林嫂,便是舊中國深受四種權(quán)力毒害的農(nóng)村勞動婦女的典型形象。祥林嫂并非不想為自己的丈夫守節(jié),但她自己是沒有獨立選擇的權(quán)力的。婆家像賣牲口一樣賣掉了她,使她守節(jié)不成。祥林嫂精神上受到摧殘,“只有那雙眼睛間或一輪,儼然還是一個人”,但封建道德最終還是吞噬了她的靈魂。祥林嫂原本是堅韌的,具有很強的耐力,既勤勞又淳樸。她提出“一個人死了以后,究竟有沒有靈魂”的問題,雖表現(xiàn)有反抗精神,但她是無可奈何的,最終還是沒有逃脫自己的悲劇命運。
魯迅小說中的不少勞動人民形象,如阿Q、閏土、祥林嫂……都有著生活的原型。但是魯迅又從廣闊的現(xiàn)實背景上,觀察、分析了許多人,然后經(jīng)過藝術(shù)概括和典型化。正是由于魯迅在生活真實的基礎(chǔ)上進行加工、提煉、概括,才使他筆下的人物高度典型化。《阿Q正傳》、《故鄉(xiāng)》、《藥》、《祝?!返刃≌f,不但形象地描繪了辛亥革命的“五四”前后中國社會的百態(tài),揭露了中國社會具體的發(fā)展過程,成為中國民主革命的一面鏡子,而且在藝術(shù)上,開創(chuàng)了生活真實與藝術(shù)真實的高度統(tǒng)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