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從歷史文獻、出土文物、古跡遺存和屈原詩歌印證等方面進行了考證,在有理有據(jù)的基礎上提出了屈原故鄉(xiāng)在漢壽的學術(shù)觀點。
關鍵詞:屈原;故鄉(xiāng);漢壽
中圖分類號:K87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49X(2007)-04-0001-04
之前,學術(shù)界對屈原故鄉(xiāng)所在地的研究有多說,但比較傾向于湖北秭歸、江陵兩說?!扒枢l(xiāng)漢壽說”雖然出現(xiàn)最晚,由于有眾多歷史文獻記載、文物證明、古跡遺存和大量屈原詩歌印證,故最具說服力和可能性。
一、古漢壽在荊州辰陽界,周時稱“云夢”
漢壽,古稱龍陽,在荊州域辰陽界,是古時水上交通的樞紐,夏禹治水時,“隋山伐木,奠高山大川”(《禹貢》),意思是他們隨著山脈的走向,砍伐樹木為路標,將天下劃為九州(即冀、兗、青、徐、楊、荊、豫、梁、雍)。荊州位置是“荊及衡陽惟荊州”。“江漢朝宗于?!薄ⅰ熬沤滓蟆?、“沱潛既道”、“云土作義”。(《尚書》)也就是說,從湖北的南漳縣一帶的荊山,到湖南衡陽地界,都是古時的荊州,在荊州區(qū)域內(nèi)長江漢水,奔向浩浩蕩蕩的東海,眾多的江水,包括長江支流沱水(今湖北枝江縣一帶),潛水(今湖北潛江縣一帶),都已疏通,所謂“九江孔殷”,東漢時鄭康等曾為《書經(jīng)》作注解謂:“即洞庭湖”,又謂“岷山導江,東別為沱”?!熬沤从谑穸A之。”古楚有七澤,“云澤”便是一澤。鄭康還說:“夢在江之南”。那么“夢”就是洞庭湖及其周圍平原地區(qū)(《禹貢》記載),“云土作義”,“作義”即耕種的意思。到那里,兩岸平原濕地,都是可耕土地了。禹把這里的土地,劃分為“涂泥”(粘質(zhì)壤土),田是八等,“用為下中”,田賦是三等(賦上下)。《一統(tǒng)志》載,“常德府,荊州之域,商周時為蠻夷所居”,按晉代郭璞作《雅爾傳》謂,“華府東南,龍陽東北”,包括“巴丘湖”,此皆“南沱之云夢”地。由此可見,漢壽地域,在古荊州南沱云夢區(qū)即叫“云夢”,屈詩所說:“江南之夢”。另外在屈原涉江中有“朝發(fā)枉渚兮,夕宿辰陽”名句,古今屈賦注家,在注“枉渚”和“辰陽”時,皆注“枉渚”在今常德德山(古名枉人山或枉山):“沅水又東逕辰陽縣南……舊治在辰水之陽”,故即名焉,《楚辭》所謂“夕宿辰陽”者也,而將“辰陽”注為今湖南懷化的辰溪縣。
但細思之,便不免生疑:“枉渚”在常德德山,而“辰陽”在懷化辰溪,前者處沅水下游,后者處沅水上游,兩地頗為遙遠。從地圖上看,兩地直線距離是180余公里,水路距離則在200公里以上,且沅水上到沅陵前后,古有一系列的險道,如“雷迥難”、“百曳灘”等地段,東漢劉尚、馬援征“五溪蠻”,便是在這一帶水路受阻而不得前進。戰(zhàn)國時的屈子,溯沅而上,何能“朝發(fā)”而“夕至”?
楚“辰陽”何在?清《龍陽縣志·序》云:“洞庭之西,邑日龍陽,為古辰陽縣,蓋澤國也?!逼洹端囄闹尽胬擞洝酚衷疲骸俺l(fā)枉渚兮,夕宿辰陽,辰陽正龍(陽)境也。”
龍陽,即今湖南漢壽縣,在常德德山之東沅水下游,水路約40公里處。屈子“朝發(fā)枉渚”,船顛沅水而下,航行七八十里,正好“夕宿辰陽”(漢壽)。辰陽在漢壽,正合“朝發(fā)”而“夕至”的詩意。這一句詩里,明顯有“快捷”之意,應指順水而下,不當謂溯流而上。
戰(zhàn)國時期漢壽辰溪都沒有置縣,辰溪置縣是漢高祖二年(前205年)置辰陵縣,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才易名辰陽縣,離屈原死已480年,屈原在寫詩時不困難預知五百年后的辰溪會是辰陽。溆浦置縣則更晚,高祖五年置義陵縣,唐武德元年(公元622年)置溆浦縣,離屈原死近900年,可見當年屈原并沒有去辰溪,而他去的辰陽是漢壽,而他去的溆浦可能是“漢壽西部山區(qū)”有溆水流經(jīng)的地方。最近漢壽有到滄港地區(qū)又新發(fā)現(xiàn)一張古滄港圖,證明同治年問,有人記載過溆水,明朝人曾之忠也曾詠詩“沅已十三合”,說明漢壽古為水之澤國,之所以名辰陽,亦還是有辰水流過。劉昭注《后漢書·郡國志》中武陵郡名來歷時說:”晉太守趙厥問主薄潘京曰:‘貴縣何以名武陵?’京曰:‘鄙郡本名義陵,在辰陽界’《又循漢書·地理志》明載“西漢武陵郡在索縣”,這說明古之“辰陽界”,即在索縣,漢壽古時叫辰陽界,也遠在西漢年前。又《直隸澧州志·建置沿革》中記:“《常志》載:武陵郡初始辰陽,今其(以)村名,以龍陽縣。”此與潘京所言相映,成為漢壽在漢代前稱“辰陽”的雙證。
《涉江》在“朝發(fā)枉渚兮,夕宿辰陽”句之后,又云:“入溆浦余稟回兮,迷不知吾所如;深林杏以冥冥兮,乃猿穴之所居?!痹娭械摹颁悠帧保沤褡⒓医栽萍唇駪鸦悠挚h。其實,這一注說也是有問題的。第一,王逸注云:“溆浦,水名?!笔捔航y(tǒng)《文選》五臣注云:“溆亦浦類?!苯晕疵髦负蔚??!端?jīng)注》記序(溆)水,也未如它記辰水時明指為《楚辭》地名??梢姡媳背郧?,未有“溆浦”即今昔對比溆浦縣地之認識和說法。第二,唐初才始有“溆浦”在今淑浦之說,并以此而于歷史上第一次設立溆浦縣?!对涂たh志》卷三十載:“溆浦縣,本漢義陵縣地,《離騷》云‘人溆浦余稟回兮’即此也?!?/p>
二、楚國的崛起及“荊州”、“濮地”開發(fā)
綜觀史書是楚國最早開發(fā)了荊州地帶(包括濮地在內(nèi)),據(jù)《常德府志》記載:荊州,“古為蠻夷所居地帶”,所為楚之先祖熊絳開墾。
周文王時,季連的后代子孫叫鬻熊,鬻熊曾像兒子一樣忠心侍奉文王,他的兒子叫熊麗,熊麗生熊狂,熊狂生熊繹,熊繹處在周成王時代,被封以“子男之田”,(子爵級的田地),姓華氏,居丹陽,從此開始了對荊山(湖北省南漳縣)一帶的開發(fā)?!蹲髠鳌酚涊d昭十二年,楚靈王曰:“昔我先祖熊繹,辟在荊山,篳路藍縷,以處草莽,跋涉山林?!笨梢婇L江流域最早為楚人開墾,及至周夷王時代,王室衰微,楚國先祖熊渠,得到長江漢水一帶老百姓擁戴,乃不聽從周室調(diào)度,并說:“我夷蠻地,不與中國謚號?!蹦俗孕蟹馄淙訛橥??!伴L子康為句檀王,中子紅為鄂王,少子執(zhí)疵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蠻之地。但到了周歷王時代,害怕周歷王暴虐,為避免其討伐,又自動取消了王的稱號。當時,漢壽地區(qū)(古稱云夢)亦在熊渠始封之域內(nèi)。清魏德繩有文章謂:“余楚人,龍楚地也,幅員廣闊,熊渠始封,路居要津”。清同治《龍陽縣志》676頁。
楚之熊霜時代,熊霜主政六年后卒,三個弟弟,爭立為敖(稱王前最大的封號),最后少弟季徇立,是為熊徇,迫死長弟仲雪,二弟叔堪,為了避禍,乃逃到“濮地”。
熊通時代,熊通弒玢瑁子代立,是為楚武王。據(jù)《史記·楚世家》記載武王乃請于周王室尊楚,封其為諸侯,但周王室不許,于是熊通怒曰:“王不加位我自尊耳?!薄澳俗粤槲渫酢薄:退鍑鴷撕箅x去,楚武王37年,于是“始開濮地而有之”。這樣把濮地變?yōu)榱顺募Z倉,交通中心,軍事重地,及可靠后方。這是武王采取的一個重大措施。當時武王有子名瑕,亦隨軍中屯墾。而屈瑕是在武王“開濮地”之后,以“莫敖”的身份進入《春秋左傳》史冊的,說明屈瑕“受屈為客卿,因以為氏”,就是“開濮地”的時候。按楚國的慣例,武王將屈瑕所“開濮地”封給屈瑕,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同時,“屈”與“濮”同韻,也可以視為“屈”與“濮”的疊韻通假,也就是說屈瑕所受“屈”地,就是楚王所“開濮地”。這也進一步說明,楚國的屈地就是指當時的洞庭地區(qū)。
古漢代王逸在《楚辭章句》中說:屈原的祖先屈瑕“受屈為客卿,因以為氏”。說明屈氏家族是以屈瑕受封屈地區(qū)為區(qū)?!蹲髠鳌分杏涊d了兩處“屈”地:一是晉國以產(chǎn)名馬著稱的屈地,二是楚國的屈地區(qū)?!蹲髠鳌ふ压迥辍份d:“楚子使遠射城州屈,復茄人焉”。這里的“楚子”,是指楚平王,“州屈”顯然是指楚國的“屈”地區(qū),即洞庭地區(qū)。
乾隆《岳陽府志》載:“臨湘縣,古如城,按縣志,楚子城州屈以居如人,即此。”這里提到的“如人”,就是《左傳》中說的“茄人”。據(jù)《楚世家》載:楚平王在“城州屈”的前兩年,受到吳國大舉進攻,“楚恐,城郢”。所以,“城州屈”就應在“城郢”不遠的防止吳軍進攻的戰(zhàn)略要地。這里說的“臨湘”,正在洞庭地區(qū),也就是屈原說的“州土”地區(qū)。這一帶,是楚國春秋時代重點移民開發(fā)的戰(zhàn)略地區(qū),已載入史冊的就有,楚文王迂羅人于汩羅,楚莊王遷糜人于梅市。楚平王“城州屈”,就是這種移民開發(fā)戰(zhàn)略方針的繼續(xù),當然也應在這一帶。還有,屈原晚年“飛鳥反故鄉(xiāng),狐死必首丘”,“托彭咸之所居”而“自沉汩淵”,就在楚文王遷羅的地區(qū),與楚莊王遷糜的梅市不到50公里,與楚平王“城州屈”的臨湘不到100公里,詩人稱這一帶為“故鄉(xiāng)”、“首丘”之地,并在此以身殉國,充分說明這一帶是屈原的故鄉(xiāng),是屈氏家庭封地“屈”地區(qū)。這也就是說,楚國的“州屈”,就在洞庭地區(qū),就在《遠游》說的“南洲”,王逸說的沅湘地區(qū)。關于這點,我們還可以從其他歷史文獻中找到很多證據(jù),《史記·越王勾踐世家》載:“復隹、寵、長沙,楚之粟也。競澤陵,楚之材也。越窺兵通無假之關,此四邑者不上貢事于郢矣?!边@是當時齊國使者挑起越王進攻楚所說的一段話。這里提到長沙等是歷來公認《史記》里說的“四邑”,在湖南境內(nèi)。其中,將“隹”擺在“楚之粟”的首位,說明“隹”就是指墨子中說的“天下富”,歷來譽為“湖廣熟,天下足”的洞庭地區(qū)。先秦越語中,ou與u是讀一個音,可以疊韻通假。這里的“隹”與“屈”的通假,實際上就是指“屈”。說明楚國的“屈”就是洞庭地區(qū)。這一記載中,提到能使“此四邑者不上貢事于郢”的“無假之關”,應是指楚國四邑與首都郢聯(lián)結(jié)的咽喉地區(qū)。當時湖南一帶與郢聯(lián)系的交通,主要依靠水路,屈原作品中,記載詩人來往其間,都是坐船為主,就是證據(jù)。因此,這里的“無假之關”,就是指洞庭湖與長江的交匯處一帶。這一帶正是《鄂君啟節(jié)》中說的“遷江內(nèi)湘”的地帶,正是楚國郢都的糧食、木材供應線的戰(zhàn)略要地。如果失守,郢都就可能不戰(zhàn)自亂。所以,“吳師居糜”,在此與楚軍激戰(zhàn);越王企圖進攻楚國,“窺兵通無假之關”,也是指這一帶,其原因就在于此。同樣,楚武王“開濮而有之”,封屈瑕在該地區(qū);楚文王遷羅,楚莊王遷糜,楚昭王“城糜”也是在這一帶,其原因也是如此。當然,“恐吳而城郢”的楚平王遷茄人,“城州屈”的原因更應是如此。這就進一步說明了楚平王“城州屈”就在這一帶,楚國的屈地就在洞庭地區(qū)。有關這點,屈原創(chuàng)作的詩歌中,還為我們提供很多證據(jù)。如《招魂》詩,黃露生教授考證該詩是屈原為屈匄招魂。詩中稱屈匄為“掌楚”,呼喚屈匄“魂兮歸來哀江南”。這里的“楚”和“江南”,楚國歷來都是指洞庭地區(qū)。屈匄是楚懷王的大將軍,是屈氏家族的宗子。詩中稱他為“掌楚”,就是職掌楚澤地區(qū),也就是洞庭地區(qū)的領主。這就更確切地說明屈氏家族的封地“屈”,或者說“屈州”就是指洞庭地區(qū)。
另據(jù)《正義》:“濮在楚西南”,劉伯莊注:“濮地在楚西南”,杜預曰:“建寧郡(宜昌、枝江)南有濮夷?!庇绕涫恰掇o源》解釋“濮地”在今湖南西北部,澧沅二水流域。這已表明是漢壽,因只有漢壽才同時有澧沅二水經(jīng)過。
三、有不少地下文物證明屈原故鄉(xiāng)在漢壽
在漢壽至少發(fā)現(xiàn)楚墓1800多座。如此多的墓葬說明,漢壽是楚國的重要家族聚居地。同時發(fā)現(xiàn)和挖掘了大量春秋戰(zhàn)國時代的楚文物,其中出土了一把曠世罕見的珍貴銘文“武王之童督”青銅戈。上面的“武王”,應是楚武王而不是秦武王,因為楚武王在世就已稱“武王”,秦武王是死后的謚號,不可能死者授人?!巴迸c“重”相通,是“重大”之意,“督”是統(tǒng)帥、監(jiān)督之意。此戈意為“武王之大督”,即楚王軍隊的統(tǒng)督、統(tǒng)帥。可見,“武王之童督”是楚武王授予自己軍隊統(tǒng)帥的“尚方寶劍”,是代表武王在這一帶行使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的權(quán)柄。楚武王是楚國第一位正式稱王的人物,又是將楚國帶進春秋時代的國王。將這把青銅戈同它周圍1800座楚墓,進行綜合考察發(fā)現(xiàn),漢壽一帶封為“武王之童督”的人物,一定是武王的王族重要成員、武王軍隊統(tǒng)帥、武王開疆略地功臣。春秋戰(zhàn)國時代的漢壽一帶,就是這位“武王之童督”的封地,居住這里~帶的家族,其始祖就是“武王之童督”。而“武王之童督”就是屈原的祖先屈瑕。春秋戰(zhàn)國時代,居住漢壽一帶的家族,就是屈瑕子孫的屈氏大家族,屈原出生地就在漢壽。
東漢王逸在《楚辭章名》中說:“楚武王”始都于郢,是時生子瑕,受屈為客卿。因以為氏。王逸說屈瑕是楚武王的兒子,十分肯定,一定有其根據(jù)?,F(xiàn)在,我們?nèi)钥梢詮摹蹲髠鳌分芯陀腥螌iT記載屈瑕以“莫敖”身份統(tǒng)帥楚國軍隊的征戰(zhàn),其中《桓公十一年》記載屈瑕“敗鄖于浦騷”,威攝貳、軫、隨、絞、州、蓼等六國,“卒盟”。《桓公十二年》記載屈瑕“伐絞”大敗之,“楚師分涉于彭”等,可見屈瑕是武王的一名能攻善戰(zhàn)的戰(zhàn)功赫赫的軍事統(tǒng)帥。同時,佐傳》還記載了屈瑕伐羅敗北而“縊于荒谷”的過程中,著重記述武王夫人鄧曼。鄧曼深居內(nèi)宮,本不管國事,卻對屈瑕的一舉一動十分關注,甚至對屈瑕個性也了如指掌,而且屈瑕出征之后,她敏感地意識到屈瑕必敗北。因此,建議武王教育屈瑕“撫小民以信,訓諸司以德,而威奠敖以刑”;并要求追回屈瑕,“見莫敖而告諸天下不假易也?!氨憩F(xiàn)了鄧曼對屈瑕的期望、培訓和所傾注的母愛。還有,屈瑕兵敗而“縊于荒谷”,武王卻明確表示:“孤之罪也”,承擔教子不嚴的責任,接著又封屈瑕兒子屈重為莫敖,也充分表現(xiàn)武王對屈瑕父子的情意。而且,后來武伐隨,死在軍中、屈重代表武王,周隨“盟”,說明屈重與武王的骨肉關系。關于這點,《史記》也有記載:“屈原者,楚之同姓也”。就是說屈原同楚王共一祖宗,也就是說屈原的祖先屈瑕是武王的兒子,屈原是武王的后代。因此,屈瑕是為武王器重的兒子,是可以肯定屈瑕是“武王之童督”。
屈氏家族從春秋初年到戰(zhàn)國末期,一直是活躍在楚國政治舞臺上的一個大家族。據(jù)《左傳》載,僅在春秋時期,就是屈瑕、屈重、屈到、屈建、屈蕩、屈申、屈生等七人先后被封為“莫敖”。其中可考的,屈瑕與屈重,屈到與屈建,屈建與屈蕩等都是父子相承。與此同時,別的家族未見一人被封為“莫敖”。此外,《左傳》、《戰(zhàn)國策》、《史記》等史籍,還記載了屈氏家族先后涌現(xiàn)出一大批楚國的軍政大臣、其中對楚國政局產(chǎn)生過影響的人物,就有屈完、屈御寇、屈蕩、屈朱、屈巫、屈固、屈罷、屈春、屈廬、屈宜臼、屈匄、屈蓋、屈署等。這樣,屈氏家族就成為楚國一個最為古老的又最為穩(wěn)定的大旺族。一直到戰(zhàn)國末期,仍是楚國“三閭”中的一個大家族?!肚f子·庚桑楚》在評述楚國昭、屈、景三大家族特點時說:“昭景也,著戴也;甲氏也,著封也”。這里的“甲氏”,馬敘倫考證為屈氏。莊子將屈氏稱為甲氏,多少有稱第一家族的意思。這里“著封”,就是以受封著稱。同時這里的“著封”,還包括“武王之童督”。按照先秦王族制度,“武王之童督”的銅戈,是名副其實的“尚方寶劍”,對屈瑕來說,是權(quán)力和功勛的象征;對屈瑕子孫來說,是家族的護身符,在王族不斷進行權(quán)力再分配過程中具有穩(wěn)定和保證作用。因此,“武王之童督”青銅戈的出土,既是莊子說的“著封”的又一證據(jù),更是證明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漢壽一帶是屈氏家庭“受屈”的屈地區(qū)中心。
近年漢壽楚墓中還出土了青銅官印“郢室畏戶之璽”(即楚國都城護衛(wèi)長官之印)。據(jù)考證,這可能是掌管此印的執(zhí)政官從楚國郢都失陷后逃出帶回家鄉(xiāng)的。此人是屈原家族的重要成員,一說為楚懷王的大將軍屈匄,一說為上柱國屈署,—說為屈瑕。這一印璽在漢壽出土,說明漢壽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楚國著名屈氏家族的封地。無論是誰,他們都是屈氏家族的代表。還有根據(jù)“楚之法”,楚軍統(tǒng)帥戰(zhàn)敗,必定“身死”,即不是戰(zhàn)死,就是自殺,如屈氏家族的屈瑕自殺,屈丐戰(zhàn)死,就是如此。據(jù)此,在楚襄王二十一年(前278年),秦軍白起攻破郢都,作為楚國郢城護衛(wèi)長官屈氏,當時很可能戰(zhàn)死,或自殺。所以,“郢室畏戶之璽”,應是屈氏死后遺物,在漢壽出土,說明漢壽是屈氏的家鄉(xiāng),更說明以漢壽為中心的“江南”是先秦楚國屈氏家族的封地。因此證實,漢壽既是屈氏的故鄉(xiāng),更是屈原的故鄉(xiāng)。
在聶家橋鄉(xiāng)開掘的32座古墓中,還發(fā)現(xiàn)過一座特大的戰(zhàn)國墓葬,南北向,楠木套棺,棺蓋極度豪華,這不是一般官員墓葬。同時,又發(fā)現(xiàn)了“青鋼鹿角紋鏡”、“龍風青銅鏡”、“攤尸板”等137件古文物,這些古文物只有顯赫家族才可能享有的。
隨后在漢壽發(fā)現(xiàn)了兩座珍貴文物“古鐃”,即“偏鐘”,上有“女丁”突出體,偏鐘是古時宮廷高級官員所享用的樂器,分紐鐘(定調(diào)用),用鐘(演奏用),偏鐘(加大音量),這正好和屈原詩賦中相同,“叩鐘調(diào)磬”、“二八接舞”、“代秦鄭衛(wèi)”、“鳴竽張只”,“伏戲駕辨”,“楚商勞只”、“娛人亂只”相符。
四、有較多的古跡遺存
在漢壽歷史上有較多楚國和紀念屈原的古跡遺址:
1、三間大夫祠。漢壽有兩座,一座在滄港鎮(zhèn),一座在縣城南郊,前者為屈原死后二年,楚將莊辛收復了江南五邑,據(jù)記載,三間大夫祠起始叫屈原廟,是為屈原招魂,曾在滄港立廟,是《史記·封禪書》載,當時秦曾允許民各自奉祠,后又按秦例改為三間大夫祠。漢壽縣郊三閭大夫祠為東漢時劉表將荊州治所置漢壽時期健,系按秦楚郊祀禮改建,二所祠均有記載,可見于《明嘉靖常德府志》,《清代嘉慶常德府志》、《清代同治龍陽縣志》。唐代劉禹錫來滄港時曾在《采菱行》中記載見過三閭大夫祠:“屈平祠下沅江水,月照寒波白煙起”。
2、東岳廟。漢壽有兩座,一座在漢壽城郊屈原祠旁,一座在現(xiàn)今滄水發(fā)源地東岳廟鄉(xiāng)。明《嘉慶常德府志》、清《嘉慶常德府志》和同治《龍陽縣志》都有記載。又據(jù)尚書《堯典》記載“岳為四方諸侯之長”,為避諱和秦始皇的“皇”字相同,本為祭祀東皇的廟改為了東岳廟。東岳廟鄉(xiāng)的東岳廟就是秦代和兩漢時期承先秦楚國祭祀傳統(tǒng)改建,古時有祭壇。漢壽城郊(東岳廟)為東漢時期,劉表將荊州治所置漢壽時按郊祀之禮建。
3、女媭廟。據(jù)《湘中記》記載,此廟建于南北朝以前,即公元420年前所建,常為各界祭祀女媭神靈地方。
4、濯纓橋。為屈原放逐到滄港時期所建,建國初期尚存,1964年其橋石被拆除后運往修建電排涵閘去了,但其基石埋沒在原橋址地下。原橋址在現(xiàn)滄港鎮(zhèn)血防院圍墻外西北側(cè)。
5、屈原廟。修建在唐朝以前,廟內(nèi)立有屈原詩碑,為唐崔禮山撰。
6、滄溪寺。建于東晉,三進大寺,減有屈原廟移過來的唐人詩碑,后進有琴臺,屋頂有龍風寶葫蘆等裝飾,有戲臺和舍利塔。民國年問,改寺為廟,后為鄉(xiāng)公所占用,還辦過國民小學。一尊滄浪娘娘塑像(據(jù)傳為女媭)被移到天乙宮。
7、天乙官。是古三莆遺民為成湯天乙而修造的功德祠。后來楚人來屈地中心后,于戰(zhàn)國末年在天乙宮內(nèi)加修一進楚王殿,供奉有楚王和屈原祖先17位屈家名人像,屈原自沉汩置后,屈家后人將屈原像也供此殿,共18位。
8、屈原巷(又稱三間巷)。據(jù)傳是屈原的降生地。他的祖先被封為“莫敖”,率軍赴湘沅辰陽邑屯田積糧,其領萬余人在滄港安扎寨。于是屈氏在此繁衍生息,后人又稱此地為“屈家巷”。屈原逝世后,改稱“屈原巷”。
9、清斯亭。在屈原巷旁邊的滄浪水出口處,傳說屈原小時候常在這里玩耍、洗東西。因屈原遭貶后住在老家滄浪時,曾逆滄水而土,發(fā)現(xiàn)此水源于滄山的清斯湖,故名清斯亭。
10、江潭。在滄浪河下游,離滄港鎮(zhèn)西約一華里路。屈原在《漁父》中說:“屈原既放,游于江潭”,即指此地。又據(jù)《龍陽縣志》清人陳一揆在《滄浪記》一文中指出:“江潭之號,咫尺猶存。原之經(jīng)此與漁父對答,夫何疑之有?”
11、桔洲,離滄港十里許的沅水河中,洲長十里,因滿洲植桔樹而稱桔洲。屈原的“桔頌”就是以桔洲為背景寫成的。
此外,還有招屈亭、釣魚臺、七星堆、滄、浪二水等,總共多達十幾處。滄港這樣一個小小的集鎮(zhèn),竟然留下這么多屈原紀念文物。而湖北秭歸僅有屈原祠、屈原廟、樂平里牌坊等幾處紀念建筑,其中的一些建筑比滄港的紀念建筑要遲建幾百年,甚至上千年。這些足以說明屈原的故鄉(xiāng)在漢壽。清《同治龍陽(今漢壽)縣志》說:“龍陽為靈均(屈原字)落帆之浦”,屈原經(jīng)沅澧來到漢壽滄浪之水合流之處滄浪港。清代屈學家蔣驥在《山帶閣注楚辭》中,把各種說法進行比較后說:“滄浪水,在今常德府龍陽縣。本滄浪水發(fā)源地,合流為滄浪之水”;又說:“舊解以滄浪為漢水下流,如按今均州沔陽,皆有滄浪。在大江北,原迂江南,固不能覆至其地,且與篇首游于江潭,不相屬矣。及觀楚省全志,載原漁父問答者多有,皆影響不足憑,唯武陵龍陽,有滄山浪山及滄浪之水,又有滄港市、滄港鄉(xiāng)、三間港、屈原巷,參而覆之,最為有據(jù)。”可見龍陽滄浪港(今漢壽滄港)在清代就引起過屈原研究者的重視。
五、有大量屈原詩歌印證
在屈原的詩歌中,也有很多相關證據(jù)。如《招魂》詩,有專家考證是屈原為屈匄招魂。詩中稱屈匄為“掌楚”,呼喚屈匄“魂兮歸來哀江南”。這里的“楚”和“江南”,都是指洞庭湖地區(qū)。屈匄是屈氏家族的宗子,詩中稱他為“掌楚”,就是執(zhí)掌楚澤地區(qū),也就是洞庭湖地區(qū)的領主。這就更確切地說明屈氏家族的封地“屈”,就在長江南的洞庭湖地區(qū)。
屈原作品不少描寫與漢壽地名有關,如滄浪港(“滄浪之水清兮”)、江潭坪(“溯江潭兮,狂顧南行”)、橘洲(屈原寫有《橘頌》)等。有的與漢壽風俗有關,如王逸說:“《九歌》者,屈原之所作也。昔楚國南郢之邑,沅湘之間,其俗信鬼而好祠?!薄冻5赂尽贰ⅰ洱堦柨h志》均載常德府人“信鬼好巫,龍陽更甚”。屈原的作品,對沅湘地帶的美景的描寫則真實地展示了漢壽的鄉(xiāng)土風俗。如:“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漢壽湖區(qū)風俗),“欖木根以結(jié)芷兮,貫薜荔之落蕊”、“嬌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纚纚”(漢壽一帶用蔬草編繩索),“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惠之百畝”(漢壽愛種植蘭花做藥),“折瓊枝以繼佩”(漢壽婦女常微戴梔樹花),“令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寫沅湘地區(qū)),“洞庭波兮木葉下”(寫洞庭),“茺忽兮遠望,觀流水兮潺媛”(寫沅澧之間),“朝發(fā)枉諸兮,夕宿辰陽”,“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寫漢壽),“筑兮水中,葺之兮荷蓋”(寫洞庭)。在屈詩中到處是“極日千里”的“江南夢鄉(xiāng)”和描寫沅澧漢壽“澤國水鄉(xiāng)、荻荷菱蕩”的景象。
屈原在《離騷》中說:“進不入以離尤兮,退將得修吾初服。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這里說的“初服”,王逸在《楚辭章句》注“修吾初始清潔之服也”??梢姡俺醴本褪窃娙饲嗌倌陼r代的服飾,這里的“芰荷”、“芙蓉”是詩人用來象征自己“出污泥而不染”的“清潔”的。這種特殊審美觀念,正是當時沅湘地區(qū)特有的審美風尚。屈原作品中多次寫到這點。如《九歌》中有:“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芷葺兮荷屋”;“乘水車兮荷蓋”;“荷衣兮蕙帶”等。在《招魂》詩中有:“坐堂伏檻,臨曲池些,芙蓉始發(fā),雜芰荷些”;“陳鐘按鼓,造新歌些;”“陳鐘按鼓,造新歌些”等描寫。我們可以看到沅湘地區(qū)人民對“芰荷”、“芙蓉”的特有的審美情趣,甚至作為服飾、房屋、交通工具、環(huán)境等生活各方面美化的內(nèi)容和根據(jù),她是沅湘地區(qū)特有的文化氛圍的表現(xiàn)。因此,我們從詩人的“初服”,可以發(fā)現(xiàn)詩人青少年時代是在沅湘地區(qū)度過的。
屈原在《離騷》中寫道:“紛吾既有此內(nèi)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朝搴毗之術(shù)蘭兮,夕攬洲之宿莽……”這里說的“修能”,王逸注:“言已修身清潔,乃取江離,辟苜為衣被;紉索秋蘭以為佩飾,博采眾善,以自約束也”。王逸這種說法是有見地的。沅湘地區(qū)氣候溫和,雨量充足,正適合江離、辟芷、秋蘭、木蘭、宿莽等亞熱帶植物的生長。詩人用這些香木芳草象征高沽,屈原這種特有的審美情趣,正是沅湘地區(qū)特有的文化氛圍中形成的結(jié)晶。宋代劉次莊《樂府集》中說:“《離騷》曰:紉秋蘭以為佩,又曰:秋 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今沅、澧所生”。同時,詩人這里描寫的香木花草,還交待各自生長地的特點,如“江離”的“江”,“毗之木蘭”的“阰”,“洲之宿莽”的“洲”。這也告訴我們,詩人“修能”的地區(qū),有“江”,有“阰”,還有“洲”。這一地貌特點,也正是沅湘地區(qū)洞庭湖一帶廣闊沖積平原上,江河縱橫,中間雜夾一些長洲、小山的地貌特點。可見,屈原青少年時代的“修能”是在沅湘地區(qū)。
《桔頌》開頭是:“后皇嘉樹,桔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狈Q桔樹是皇天后土賦予的美好樹木?!吧蠂保跻葑ⅲ骸澳蠂?,謂江南也?!越凼芴烀诮希豢梢仆?。種于北地,則化為枳也。屈原自比志節(jié)如桔,跡不可移迂也?!蓖跻菔墙毙侨耍瑧摵苁煜そ蹣涞倪@種習性,此話是可信的。因此,從《桔頌》中表達的以生長江南為榮的鄉(xiāng)情,也可以看出屈原青少年時代是在江南沅湘地區(qū)度過的。
據(jù)考證,屈原作品26篇中無一處與“秭歸”有關,而23篇與江南有關。如《離騷》中“濟沅湘以南征兮”,《九歌》中“沅有芷兮澧有蘭”等都是寫的西洞庭湖平原地區(qū),與全為山區(qū)的湖北秭歸不相符合,與湖北江陵也有所不同。屈原描寫的蘭、芷、芰荷等各種芳草在漢壽隨處可見,具有洞庭湖平原的特色。據(jù)考證屈原的出生地就在漢壽的滄港,因此屈原對漢壽熟悉,自然會將這些反映到他的作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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