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藏族是中國及南亞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在廣袤的青藏高原上,藏族人民創(chuàng)造了燦爛的民族文化,其中藏族歌舞展現出多元且獨特的藝術魅力。隨著網絡媒體的發(fā)展,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路徑和方法一直處于不斷的探索與變遷之中?!恫仫L美少年》是一檔由四川衛(wèi)視和康巴衛(wèi)視于2021年聯(lián)合打造的治愈系藏文化創(chuàng)新推廣唱演節(jié)目,2024年5月,節(jié)目主題歌舞《赤膽少年心》在抖音、B站、微博等新媒體平臺掀起了一波跟跳熱潮。本文以文本分析、案例分析為研究方法,通過總結《赤膽少年心》歌舞傳播模式、傳播特點,對少數民族文化的跨屏傳播效果進行探討。
【關鍵詞】赤膽少年心;少數民族文化傳播;跨屏傳播
一、問題緣起:從電視媒體到新媒體的傳播轉向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政府高度重視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與發(fā)展,視其為維護民族團結、推動各民族交流交往的重要工作。隨著科技的發(fā)展,新媒體在構建民族認同方面發(fā)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為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提供了新的平臺和機遇。
(一)少數民族文化在電視媒體中的傳播困境
從大眾傳播理論的角度出發(fā),電視媒體作為專業(yè)化的媒介組織,通過運用先進的傳播技術和產業(yè)化手段,以社會上一般大眾為對象進行的大規(guī)模的信息生產和傳播活動。[1]隨著數字化、網絡化新媒體技術的興起,媒介生態(tài)環(huán)境發(fā)生了深刻變化。這種變化不僅挑戰(zhàn)了電視媒體的傳播效果,也使其在面對多元化、交互式的新媒體時顯得力不從心。對于少數民族文化而言,一方面,電視媒體的單向線性傳播方式可能使其困于特定的空間語境下,限制了其跨文化、跨區(qū)域的交流與傳播。另一方面,在娛樂節(jié)目占據主導的當下,電視節(jié)目的內容和形式在一段時間內缺乏革新,易加劇觀眾的審美疲勞,削弱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力。
(二)少數民族文化在新媒體平臺的傳播新機遇
新媒體平臺結合了大眾傳播、群體傳播和人際傳播的特點,不僅改變了傳統(tǒng)媒體的單向傳播模式,還顯著提升了傳播的互動性,傳播效率和頻率都得到了大幅提升。在算法推薦、大數據、云計算和AI智能等科技的加持下,新媒體平臺為大眾呈現了一個豐富多彩的世界,特別是對于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新媒體平臺打破了時空的限制,[2]拉近了不同民族之間的情感距離。
麥克盧漢曾提出媒介即人的延伸,劃分了“熱媒介”和“冷媒介”,這一理念在新媒體時代有了新的解讀。作為冷媒介的新媒體平臺,在提高受眾參與度的同時,也有效地延續(xù)了熱媒介信息清晰度高的特點,使得信息傳播更為高效。新媒體平臺中少數民族文字“上網”功能的完善,推動了少數民族用戶積極參與到少數民族文化傳播中來,并在地區(qū)文旅發(fā)展方面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使得越來越多的人走進少數民族地區(qū),走近少數民族文化,在交流中增進理解并促進文化傳播。
二、新媒體平臺上《赤膽少年心》歌舞的傳播特點
《藏風美少年》節(jié)目圍繞“以少年之名,為家鄉(xiāng)歌唱”這一主題,將40位為家鄉(xiāng)而唱的藏族少年帶到臺前,為觀眾呈現出繽紛多彩的舞臺效果。在2021年剛推出時,節(jié)目就在微博上獲得了積極的反響,但在抖音、B站等視頻類新媒體平臺上用戶反響微弱。2024年,由節(jié)目主題歌舞《赤膽少年心》改編的舞蹈《拉崗踏歌》在抖音上走紅,改編版的舞蹈以全新的內容和形式,為這一民族歌舞的傳播增添了新的色彩和力量。
(一)碎片化傳播,突出重點
媒介文本是指那些帶有明顯的吸引受眾意圖的客體。廣義而言,在媒介文化研究中,凡是那些有助于人們能夠生產出關于自身、社會和信念的意義的客體都可以被視為文本。事實上,媒介文本總是處于持續(xù)生產的狀態(tài)之中。[3]
首先,碎片化傳播的核心在于突出重點。在新媒體平臺上,UGC、PGC的創(chuàng)作文本主要選取了節(jié)目主題歌舞中朗朗上口的副歌部分,從“我要翻過雪山”到“一眼望盡格?;ā?,這段不到一分鐘的歌詞中包含了“雪山”“呀啦嗦”“格桑花”等具有象征意義的符號。這些符號在短視頻中以生動、“潤物細無聲”的方式,運用微敘事的手法,將《赤膽少年心》這一充滿青春氣息的歌舞帶入用戶視野,快速、精準地打破了人們對于藏族文化的刻板印象,迅速吸引了年輕用戶的注意。
短視頻的碎片化影像傳播促進了寬松的新媒體傳播空間的形成,打破了藏風歌舞《赤膽少年心》與其他民族的文化壁壘,抽離了特定的空間背景,加深了民族間的文化交流與理解。此外,碎片化傳播還實現了信息的高效對接,抖音、B站等新媒體平臺與微博等社交媒體形成了優(yōu)勢互補、密切配合的有機協(xié)作機制。在這些平臺上,信息的編碼與解碼過程更加高效,引發(fā)了用戶對于民族文化的興趣和討論。通過跨屏組合的方式,精煉的信息得以在多個平臺間流動,擴大了受眾接觸藏族文化的深度和廣度。
(二)多主體傳播,提高共情力
在新媒體平臺上,傳播不再是單一方向的灌輸,而是多元主體共同參與、互相影響的過程。美國學者埃弗雷特·羅杰斯于20世紀60年代提出了關于通過媒介勸服人們接受新觀念、新事物、新產品的創(chuàng)新擴散理論,側重大眾傳播對社會和文化的影響。[4]新媒體平臺作為一種群聚型傳播渠道,呈現出社交化的特點,在不同文化氛圍內成長的人通過新媒體平臺互通有無,其中必然涉及對新觀念、新事物或新產品的傳播。《藏風美少年》作為一檔藏文化推廣節(jié)目,其主題曲《赤膽少年心》的傳播通過知曉、勸服、決定、實施、確定過程,逐步被大眾所認同和接受,意見領袖的推薦和解讀對于《赤膽少年心》的傳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們的觀點和態(tài)度影響了粉絲的認知和行為,促使更多的人去關注和了解藏風歌舞。同時,普通用戶的參與和互動也豐富了這一傳播過程,使得信息廣泛傳播開來。
通過對抖音相關內容的抓取,發(fā)現話題#赤膽少年心#3381.4萬次播放、1010人參與,話題#藏風美少年#5.1億次播放、9595人參與,微博話題#赤膽少年心好魔性#閱讀量1979.6萬、討論量8922。抖音傳播主體大致分為專業(yè)舞者、西藏高校、舞蹈專業(yè)學生、營銷號、傳統(tǒng)媒體賬號、普通用戶。話題#赤膽少年心#點贊量排名前三的作品,依次為西藏民族大學發(fā)布的五位藏族同學齊舞作品、旅行領域自媒體博主CY曹雨的翻跳、坦克西的翻唱作品。話題#藏風美少年#點贊量前三的作品,分別為韓婳舞蹈-夢夢的翻跳、川師大舞蹈編導研究生??一???楊付發(fā)的翻跳、Jiessie舞蹈老師的翻跳?!冻嗄懮倌晷摹凡仫L歌舞的傳播打破了專業(yè)與業(yè)余之間的界限,在新媒體平臺形成了大眾審美的共通空間,這種共情關注使得用戶更多地沉浸在這一歡快且富有民族特色的歌舞氛圍中,評論區(qū)互動則讓用戶更加深入了解藏舞的步法與魅力所在,促進了不同民族文化之間的交流與理解。高校在《赤膽少年心》的傳播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為這一藏風歌舞注入了更為豐富的文化內涵和情感色彩,使其更容易被大眾所接受和認同,進一步推動了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承和發(fā)展。
(三)跨時空傳播,增強貼近性
藏文化作為少數民族文化之一,有著悠久的歷史和文化積淀,伴隨著媒體發(fā)展和國家大力扶持,許多關于藏文化的文本書籍、影像作品被創(chuàng)作出來。然而,受制于多種因素,藏文化依然困囿于民族內的小群體傳播,一方面受眾因對于其內容的陌生性“望而卻步”;另一方面,在經濟、技術等條件的限制下,受眾難以真正走進藏文化獨特的形成空間,了解其背后的故事?!恫仫L美少年》作為一檔電視節(jié)目,其內容制作大多局限在電視臺的演播室內,雖然能夠展現一定的藏族文化元素,但脫離了大眾的實際生活空間,表演中的大量藏文化超出了普通觀眾的理解能力,導致節(jié)目后期在新媒體平臺的互動效果并不理想。
在新媒體平臺的傳播中,選取主題曲歌舞等精彩內容進行短視頻傳播,避免了綜藝節(jié)目中信息超量的問題,讓觀眾能夠更輕松地接觸到藏族文化的精髓。除媒體發(fā)布內容,UGC、PGC的創(chuàng)作更多取景于舞蹈排練室、校園、街道及公園等日常生活區(qū)域內,促進廣大受眾聚合到歌舞跟拍的社群中,從而為他們帶來一種貼近感。新媒體的時空偏向能夠幫助人們挖掘事物深層次的內涵,具有將儲蓄的信息資料再次呈現的功能,在延續(xù)傳統(tǒng)電子媒介空間性能的同時,利用新興技術對時間偏向性進行補救。喬舒亞·梅羅維茨認為,私人情境和公共情境不僅是對立的變量,而且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二者相互融合的程度也逐漸加深。[5]《赤膽少年心》歌舞的走紅,很大程度上有賴于新媒體的多元化傳播,私人情境與公共情境結合,擴大了文化擴散空間,拉近了傳播內容與受眾的心理距離,避免因受到其他信息干擾而導致到達受眾的有效信息減少。藏文化傳播與藏族居住地理環(huán)境有著強大的聯(lián)系,新媒體平臺上《赤膽少年心》歌舞的傳播,增強了藏文化與受眾的貼近性,對于縮小民族文化認知鴻溝、實現社會包容具有重要意義。
三、《赤膽少年心》的跨屏傳播對少數民族文化傳播的啟示
在互聯(lián)網迅猛發(fā)展的背景下,新媒體平臺拓展了電視傳播的時空維度,隨著新媒體平臺的議程設置體系逐漸完善,少數民族文化在新媒體平臺的傳播得到了質的提升。在柯林斯看來,“互動是社會動力的來源,每個個體在社會中所呈現的形象是在與其他人的社會互動中逐漸形成的”,[6]媒體間交流、融合為少數民族文化傳播注入了活力,跨屏生產、傳播少數民族文化新圖景正煥發(fā)出新的生機。
(一)場景交融打破文化隔閡
最早把“場景”一詞用于傳播領域的是羅伯特·斯考伯和謝爾·伊斯雷爾,他們認為場景傳播的到來依托技術的支撐。[7]運用移動設備,新媒體平臺的信息傳播不僅能夠將千里之外的場景展現在大眾面前,更能夠消除地域的界限,聯(lián)結世界各地的用戶。彭蘭教授指出,“與PC時代的互聯(lián)網傳播相比,移動時代場景的意義大大強化。移動傳播的本質是基于場景的服務,即對場景的感知及信息(服務)的適配。場景成為了繼內容、形式、社交之后媒體的另一種核心要素”。[8]在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中,場景不應成為阻礙,發(fā)揮場景的獨特作用要從內容出發(fā)、為內容服務。
在高原的獨特環(huán)境下發(fā)展起來的藏文化對許多人而言一直是神秘的存在。然而,新媒體平臺的發(fā)展使許多藏族同胞加入到傳播藏族文化的行列中,將高原的景象與文化一同傳遞給各地的用戶。在《赤膽少年心》歌舞的傳播過程中,人們即使在日常生活中身著便服也可以跳藏族舞蹈,打破了藏舞傳統(tǒng)、刻板的儀式化傳播模式。伴著活躍輕快的旋律和輕松的氛圍,人們將藏族歌舞融入民眾生活之中,在熟悉和接近的場景中潛移默化地傳播藏族文化,為民族文化傳播突破地域限制、擺脫程式化的傳播議程作了有力的嘗試。
當下,高校作為青年網民的聚集區(qū),在新媒體平臺的傳播中占據重要地位。大眾傳播、群體傳播、人際傳播在校園場域中共存,利用場景交融的優(yōu)勢,高校結合專業(yè)性和時新性傳播少數民族文化,為廣大受眾接受和理解少數民族文化打開了便捷通道,也開拓了少數民族文化傳播的新空間。
(二)萬眾參與提升傳播力
傳播學者拉扎斯菲爾德在20世紀40年代提出意見領袖理論,意見領袖是在團隊中構成信息和影響的重要來源,并能左右多數人態(tài)度傾向的少數人,他們介入大眾傳播,加快了傳播速度并擴大了影響。[9]在以往的少數民族文化傳播中,傳統(tǒng)媒體、官方賬號一直擔任著意見領袖角色,然而從傳播效果看,這種傳播模式往往只能讓少數人“圈地自萌”,大眾未能切實接觸到這些信息。這表明,單純的自上而下的傳播模式,難以有效激發(fā)大眾的參與和共鳴。
進入新媒體時代,信息傳播格局發(fā)生了變化,這為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帶來了新機遇。網紅經濟的蓬勃發(fā)展,吸引了大量用戶加入到傳播的行列中,在流量和大數據的加持下誕生了一批大UP主,這些博主分布在不同社會層級中,極易形成一呼百應的傳播效果。2023年民族服飾變裝挑戰(zhàn)榜中,從大V博主到普通用戶,多元視角共同展現了民族文化的魅力。在傳播過程中,意見領袖通過分享和轉發(fā)擴大了作品的傳播面,一傳十、十傳百的群體傳播逐漸成為打破信息繭房困境、對抗算法推薦局限性的有效途徑。新媒體平臺上《赤膽少年心》歌舞的傳播主體分布于社會、校園兩個大環(huán)境中,網友評論更注重民族韻味的表現而非技巧的出神入化,這種低準入門檻推動廣大普通用戶積極參與,促進了各民族在傳播內容上的優(yōu)勢互補,形成了有關民族文化的數據庫。
萬眾參與的傳播方式,打破了傳統(tǒng)的傳播界限,更多的用戶能夠參與到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中,為民族文化的破圈傳播、滿足受眾多層次需求提供了機遇。
(三)深挖內涵促進聯(lián)動傳播
民族服飾變裝、民族寫真、簪花潮流曾風靡一時,在短時間內吸引了大眾參與其中,帶動了經濟與文化的發(fā)展,但僅是形式上的傳播往往難以讓大眾深入了解其文化底蘊?!冻嗄懮倌晷摹犯栉柙谛旅襟w平臺上的持續(xù)傳播得益于媒介技術的支持與內容本身創(chuàng)意的優(yōu)勢結合,在傳播過程中吸納了許多其他民族舞蹈,如蒙古舞、傣族舞等。藏舞“出圈”形成的多米諾骨牌效應加速了藏族舞蹈的傳播速度,形成了“一帶多”的傳播效應,為各民族文化“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傳播圖景的實現提供了借鑒。
觀眾對《赤膽少年心》歌舞作品進行的改編創(chuàng)作,在擴大其傳播范圍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独瓖徧じ琛返膭?chuàng)作者在《赤膽少年心》音樂的基礎上對舞蹈進行改編,既保留了藏族舞蹈中的特色踢踏舞步,又使其變得簡單易學。經過改編后的《赤膽少年心》歌舞脫離了學院派的精致平衡,提升了用戶的自我效能感,促進大眾舞蹈學習和內容傳播的達成。如此產生的帶動效應,不僅加速了藏族舞蹈的普及與傳播,也提升了大眾對藏族文化的認知與理解。
從舞蹈創(chuàng)作到傳播,新媒體平臺為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新媒體中的少數民族文化傳播體系構建正在向聯(lián)動聯(lián)通的多元交叉方向轉變,由一種文化現象的傳播激發(fā)其他文化元素的參與和互動,從而形成文化的共振與共鳴,少數民族文化傳播以非線性方式擴散,形成高效互聯(lián)的網絡傳播形態(tài)。
四、結語
新媒體語境下,少數民族文化傳播模式的構建還在進一步探索與完善中,藏族歌舞《赤膽少年心》的傳播就是一個生動例證。它通過新媒體平臺以短視頻形式高效傳播,跨越了時空的界限,為各民族間的文化交流與融合提供了渠道。
從電視媒體到新媒體,技術變革正在為少數民族文化傳播模式注入新的發(fā)展活力。從隔屏觀看到主動參與,新媒體中少數民族文化傳播模式的構建規(guī)范及優(yōu)化策略仍需持續(xù)關注和研究,以促進少數民族文化的接續(xù)傳承,推進國家文化軟實力建設,展現新時代中華民族文化“百花齊放春滿園”的繁榮景象。
注釋:
[1][5]彭蘭.新媒體用戶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20(05):397.
[2][4]李良榮.新聞學概論[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3(04):420.
[3]齊一放.屏幕的本質與演化:技術文化史的闡釋[D].山東大學,2023.
[6]潘曙雅,張煜祺.虛擬在場:網絡粉絲社群的互動儀式鏈[J].國際新聞界,2014,36(09):35-46.
[7][8]彭蘭.場景:移動時代媒體的新要素[J].新聞記者,2015(03):20-27.
[9]郭慶光.傳播學教程(第二版)[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12,21,120,121,226,9.
(作者:西藏民族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新聞傳播學)
責編:梅興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