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先生是我國著名的小說家、散文家,被譽為“京派作家最后的文人”。這位作家格外地會寫“吃”,許多作品中透著十足的煙火氣與生活美,譬如《五味》《食事》《人間有味》《慢煮生活》《汪曾祺談吃》等。
翻開《食事》,如同打開一本人間煙火圖鑒。汪曾祺筆下的吃食從不是山珍海味,都是一些家常菜,如昆明的糖炒栗子、蘇州的春不老蘿卜、高郵的鴨蛋、泰山的嫩扁豆。在這些關于美食的文字里,藏著中國人對飲食的執(zhí)著,也映照出平凡生活的深邃滋味。
昆明的糖炒栗子是將栗子放入裝有粗砂的大鍋里翻炒,其間要不時往鍋里倒一碗糖水,這樣炒出來的栗子香甜、軟糯,吃完后指尖非常黏膩,但卻滿口生香。
汪曾祺說“咸菜可謂中國飲食的半壁江山”,此言一點也不夸張。舊時人家用鹽腌漬著四季輪回:夏囤豆角、蘿卜,冬存雪里,待到青黃不接時,一碟咸菜便能讓糙米飯生香。汪曾祺尤愛蘇州的春不老蘿卜,采來一籃子帶纓的小蘿卜,腌制后小纓子還是碧綠的,搭配米粥就很好吃。一到下雪天,汪曾祺還會喝咸菜湯,先將咸菜切碎,再加上慈姑片做成湯,他說里面有懷念的味道。
蛋黃拌苦瓜
咸蘿卜干
辣椒醬
汪曾祺在《食事》中塑造了一位嗜辣如命的同志,他為嘗各地辣椒絞盡腦汁,千方百計都要弄來吃,每天中午靠吃辣才能下飯。書中還提到一種辣椒,本身不能吃,人們用一根線吊在灶上,等湯做好后放到里面涮一涮便辣得不行。
有苦味的食物并不多見,苦瓜是其中一種。汪曾祺說,他記得最愛吃苦瓜的是湖南人,先放點豬肉,再加上青辣椒、豆豉一起炒,辣味掩蓋住了些許苦味,就著米飯可以吃三碗。他自己以前不吃苦瓜,但有一次,一個西南聯(lián)大的同學聽他吹牛說沒有不吃的東西,便在小飯館里點了三道菜:涼拌苦瓜、炒苦瓜、苦瓜湯。此等情形下,他只得咬咬牙全吃了,沒想到從此就愛上了吃苦瓜。
《食事》中還有很多關于吃的故事:有的貧困人家將煮熟的大粒蠶豆用線穿成一掛珠子,掛在孩子脖子上,一顆顆地剝了吃;汪曾祺自己最愛吃豆類,一次在泰山頂上的招待所里,竟然吃到一盤新鮮、嫩嫩的炒棍兒扁豆,當時覺得特別驚喜;朋友回國后,他特意用家鄉(xiāng)的火腿、小蝦、冬筍、豆腐干煮上一大碗干絲,朋友吃得津津有味;有位同志要去南京出差,知道他愛人喜歡吃臭豆腐干便買了幾瓶,沒想到臭味熏天,在火車上引起了一車廂人的強烈抗議…
讀《食事》,讀的不僅是四方風味,更是中國人安頓生活的智慧。無論是糖鹽醬醋的調(diào)和,還是苦辣酸甜的輾轉(zhuǎn),最終都化作舌尖上的一抹從容一畢竟人間至味,從不在珍饈玉盤,而在日日炊煙里那份對生活的熱望。正如汪曾祺先生所說:“一個人的口味要寬一點、雜一點,‘南甜北咸東辣西酸’,都去嘗嘗,對食物如此,對文化也應該這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