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到里坐定,的桑德拉就過來跟我說:“阿爾韋雷斯先生,今天下午我們要接待一位作家,您可能會受到打擾。她是一位青少年文學作家,要開個見面會,參加見面會的是普雷韋中學初二和初三的學生。”
“有意思。別擔心,我會老老實實地待在我的角落,不引人注目的?!?/p>
“那就麻煩您了。
我一時有點發(fā)愣。青少年文學作家…那我算什么,老年文學作家?真可怕!作家不就簡簡單單是作家嗎?比如,丹尼爾·笛福、安托萬·德·圣埃克絮佩里、儒勒·凡爾納、亞歷山大·大仲馬、阿方斯·都德、儒勒·列納爾、米歇爾·圖尼?!y道他們不都是簡簡單單的了不起的作家嗎?我的好奇心被激起,于是我很想見見這位“青少年”文學作家。
我去街角的中餐廳匆匆吃完午餐就馬上回來工作。我的工作狀態(tài)很好,工作進度也很快。
在青少年圖書區(qū),工作人員擺開了幾排椅子。
那位作家到了。準確地說,她是個有魅力的年輕女人。她本人就是青少年!我差不多能當她的爺爺了!為了不妨礙她的見面會,我把自己的小桌子挪到了書架之間,在那里我可以看到每個人,而他們都注意不到我。
快到下午兩點,我聽到一陣孩子們的喧嘩聲傳來。那些初中生沖向擺好的椅子,大家都優(yōu)先選了后幾排的椅子坐下。
前排只坐了幾個女孩和…
第一排,在為作家準備的扶手椅正對面坐著一個女孩一一瑪雅。
桑德拉做了開場介紹。坐在這些學生面前的年輕女人已經寫了十幾部青少年小說。她從幾歲開始寫書的?在搖籃里就開始了嗎?
她開始談論自己的書和工作,她的聲音優(yōu)美,我感覺得到她非常專注而熱情。那些初中生聽得入了迷?,F在到了提問時間,問題接連不斷,接踵而來。我突然感到遺憾,因為我從來沒有面對過如此熱情的聽眾。
這時我聽到了一個我已經很熟悉的小小的聲音。我探出頭,豎起耳朵聽。
“您是如何給您的書收尾的呢?
“給一本書收尾總是很困難。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我們將不可避免地走向終點,這不免會讓人難過?!?/p>
“您怎么判斷故事應該什么時候結束呢?您怎么知道您選擇的結局會不會取悅讀者呢?”
當我認為我已經把角色帶到了盡可能遠的地方時,對我來說,這就是我要和他們告別的時候了,然后我就會給這本書收尾至于我選擇的結局會不會取悅讀者,我并不在意,因為那是由讀者決定的?!?/p>
“您有沒有為自己創(chuàng)作的結局感到遺憾,因而想要改變它的時候呢?
“有時候確實會這樣。因此一旦我的書出版了,我就不會再去重讀它。
那位作家笑了。其他學生也笑了。但我町著瑪雅的背影,覺得她并不滿意這個答案。
我猜對了,因為她突然長吁一口氣,說道:“我從來不讀書的結尾?!?/p>
一片沉寂。坐在我對面的這位年輕作家似乎對此很感興趣。
瑪雅繼續(xù)說:“我會一直讀到我不想知道更多情節(jié)的時候,然后我會在停下來的地方放一張書簽。有時我會再拿起這本書,看看能不能再繼續(xù)讀一點”
那位作家問她: “你會讀完嗎?
“有時候會…
“我一直覺得瑪雅是個徹頭徹尾的怪胎!”一個學生用嘲笑的口吻對他鄰座的同學耳語,但鄰座的那個學生似乎完全不贊同他的話,猛地把他推開了。
瑪雅小丫頭的話讓我深受觸動。
她不喜歡書的結尾。她不會把書看完嗎?
學生們在一片嘈雜聲中紛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突然,瑪雅來到我面前,讓我目瞪口呆。
“馬尼埃羅!我太高興了。您剛才就在這兒嗎?”
“嗯,是的,我是來工作的。事實上,桑德拉告訴我會有一些學生來參加活動。當然啦,我不知道就是你們!”
我看見她朝書架那兒偷偷地瞥了一眼。
“我找到您的紙條了,我一直在等您…我還擔心您再也不想見我了呢?!?/p>
‘我原本也是這么想的?!彼α?,“您收到我的郵件了嗎?”
“收到了,我昨晚回家后才收到的。
“對不起,我之前寫錯了地址?!彼蛭业狼?,然后接著說,“那您等等我,我們一會兒見,好嗎?”
“好的,瑪雅,我會等你的。
我之前多古板啊,現在我對她不再用敬語了,但她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我站起來,想和那位年輕的女作家交談幾句。
桑德拉為我們做了介紹。
那位女作家紅著臉問我:“您真的是馬尼埃羅·阿爾韋雷斯嗎?”
是的,是真的,有血有肉,如假包換,不過我現在這把年紀也就剩點皮和骨頭了。我非常喜歡您的見面會,多虧您以這樣的方式與孩子們進行對話,他們才可能成為我們未來的讀者。
她感謝了我。
“您聽到坐在第一排的那個小女孩提出的問題了嗎?”
“聽到了,她是個非常棒的孩子,不是嗎?
“是啊。您知道,我和孩子們開了許多次見面會,然而之前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那樣的問題…如果是您,您會怎么回答呢?”
“您回答得很好。換作是我,我也不會比您說得更出彩?!?/p>
“謝謝您!阿爾韋雷斯先生,對不起,我得走了。很高興認識您。
“我也是。我一定會讀一讀您的書的。
(摘自《結局由我》,晨光出版社,禹田文化出品,帽炎睿鷹文化-胡蕓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