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海外華文文學”,一個重要的特征,或者說一個富有辨識度的概括,就是蘊含其中的“離散”意味。與其說,“離散”是去國懷鄉(xiāng)的游子對于母國的眷戀,不如說,“離散”凝聚著華裔作家對于祖國若即若離的模糊認同與身份言說。
刊于《作品》2024年第10期“海外華文”欄目的《母語的海外孤星》,是同屬于海外華語文學方陣之重要成員的夏商老師一次令人倍感新穎的嘗試。文章篇幅不長,以2019、2020年、2021年這三年的“策展人語”的別出心裁的方式劃分成勻整的三個章節(jié),引領讀者在游覽“紙上展廳”的逡巡中,精簡而高效地勾勒出海外華文作家這一特殊作家群體的整體風貌與“策展”人夏商的心路歷程。
稍微關注一些文學界動態(tài)的讀者都知道,幾乎每一年,有些大型文學類出版社都會編選一套所謂的“年選”,大體量的如長篇小說年選,中體量的如中篇小說年選,微體量的有小小說年選。近些年來,科幻小說勢頭迅猛,于是也有了科幻小說年選。正如夏商老師在文中所言:“‘選’是內(nèi)部收縮的狀態(tài),‘展’是向外開放的狀態(tài)。”且不論夏老師這樣界定是否妥當,筆者以為,夏老師的格局和目光顯然更勝一籌:以“跨界”的方式,借用西方的藝術雙年展等概念,引入“策展人”的角色,在對“選品”的把控與梳理上,有著自己獨特而不俗的審美品位,從而為讀者帶來一種耳目一新的文學體驗。
既然是帶領讀者移步“紙上展廳”,那就很有必要向讀者大致羅列一下夏商老師所選擇的“展品作者”。其中,誠如夏老師所言,在這連續(xù)三年的海外華文的年展的選品擇取上,既有我們熟知的老一輩文學家白先勇老師,也有近年來風頭正盛的中堅力量黎紫書老師,亦有活躍在社交媒體上的倪湛舸老師這樣的“多棲年輕學者”。除卻所羅列展品作家的豐富多元之外,夏商老師為讀者重新界定了“海外華文文學”之概念,梳理了自己緣何要進行持續(xù)多年的“布展”工作。細節(jié)與整體均不放過:小到組稿約稿的趣事,大到時代變遷(因新冠疫情而導致年展延期)之遭際,將自我的文學年展與傳統(tǒng)的文學年選做一鏡像式對照,生發(fā)出收放自如云卷云舒的良性互動。
夏商老師在年展的前期嘗試,如他所言,是一種“撿漏”行為。我們或可理解為,發(fā)掘出一些在敘事風格和技法訓練上較為成熟的作家,尤其是具備世界視野和獨立人格的強大心性的作家。這一嘗試,并非“撿漏”,而是“披沙揀金”之舉?;蛟S,傳統(tǒng)的“年選”與夏商老師的“年展”在本質(zhì)上并無太大差異,而只是看問題的眼光和角度略有差異。雖然在國際交流中,有小語種和大語種之分,但文學的共通內(nèi)核其實亙古未變。由此,筆者聯(lián)想到民國時期紅極一時且被后世的文藝女性們趨之若鶩的“祖師奶奶”女作家張愛玲,她也是后來移居國外創(chuàng)作。如果這樣追溯來看,張愛玲是不是可以算作“海外華文文學”的先聲呢?她的作品是不是還有一些尚待挖掘的珍寶呢?
不論如何,“紙上展廳”或許只是一種形式上的創(chuàng)新概念。但夏老師結(jié)尾處的一句評斷深得筆者之心。他說:“聚攏是群星,彼此照亮;散開是孤星,孑然放光?!闭嬲\祝愿“海外華文文學”這一特殊流派能綿延不絕,繼往開來。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使用母語也好,運用移居國語言也罷,都能在各自擅長的領域深深扎根,以自己的獨特之聲,向茫茫黑夜燃亮那別具一格的漫天光焰,讓“離散”不再是形影不離的標簽,書寫出更多繽紛與絢爛的家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