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時光飛逝。
離開了他所熟悉的一切。他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下班打卡。消息傳來時,我仍在加班,鍵盤敲得劈啪作響,像一把裝滿子彈的槍,不停地對著生活掃射??稍陔娫掜懫鸬膭x那,我驚覺時間無形,而那些子彈唯一打中的,是我的額心。
小學(xué)寫作文時,我常用的就是這句話??墒?,那時的我其實并不覺得時間流逝得飛快,反而覺得歲月悠長,永無盡頭。因此,我從未喊過“不想長大”一類的口號,滿腦子只想著快點長大,再快一點,最好跑到時間的前面。
可是,人長大的標(biāo)志,就是意識到自己永遠(yuǎn)追不上時間。
“從前那種照亮了現(xiàn)在和未來的希望,都到哪兒去了呢?為什么生活才剛剛開始,我們就變得厭倦、疲憊、無用、不幸了呢?”
一秒鐘,一分鐘,一小時…時間永不停歇。常常是在我意識到之前,一年就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過去了。在有人回顧過往、有人展望新年的新舊交替之際,我在震耳欲聾的爆竹聲中,去為一個同齡人送行。
這些年來,我與堂哥一直在同一座城市里工作、生活,可平日里幾乎不見面,只在過年的時候,互道一聲“新春快樂”。我們的關(guān)系不算親厚,因此,聽到他的家人哭訴他這一輩子沒有享過什么福時,心里涌起的并非痛苦,而是困惑。
已經(jīng)遠(yuǎn)去,再也不可能回來的人,是我的堂哥。幾天前,他因突發(fā)疾病,匆匆
一生聽起來那么長,可是,最后值得說出口的,是哪一個瞬間呢?
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時間漫長得幾近拉絲。我沿著河岸線一直走到天黑,想離家出走,去一個全新的地方。后來,天太黑了,河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跟著我,一直攪動出“嘩嘩\"的聲音。我害怕了,再走回去,看到父母在床上,睡得極安穩(wěn),發(fā)出微微的鼾聲。沒有人出門找我,他們甚至沒有意識到我的“逃離”。我躲到被子里,失望地大哭一場。這是我所記得的,童年的瞬間。
成年后,時間的流速驟然加快,在大部分的時間里,我都在工作,值得記錄的瞬間并不多。只有一次,我實在是困極了,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會兒,醒來時,窗外已是晚霞漫天,整片天空猶如失火一般,燒出了一片瑰麗的花園。
地面上人來人往,卻始終沒有一個人抬頭,朝天空看向一眼。只有我長久地注視著那片火燒云,想,今天又是極尋常的一天。
時間是線性流動的,這一個瞬間和上一個瞬間并沒有什么區(qū)別,是人類結(jié)繩記事,賦予了每個瞬間意義。人們習(xí)慣在每個新年到來時祝賀彼此,可是,哪一個瞬間不是新的呢?我們自以為是的儀式感,在極大程度上,是因為渴望剝離過去的自己,渴望剝離那些愚蠢、自負(fù)、拙劣的情緒,給予自己一場盛大的新生。
時間如流水,匆匆不回頭,只要活下去,時時是新生。